这边东白刚一离开，索尼便踱进了院内，显然刚才的事他听得一清二楚。只见他厉声对索额图说道：“老二，你流连盈花阁我不管。可是不要犯糊涂，此等风流之事不准带进府内，若是给索府抹了黑留了口舌，看你如何收场！”
“抹黑？”索额图冷笑道，“当年您不是这样娶的我额娘吗？”
索尼沉下脸来道：“所以阿玛才劝你不要犯和阿玛一样的错误。”
“错误！”索额图恨恨地攥紧了拳头。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忍受着阿玛的冷嘲热讽和轻视排斥，因为他有一个出身卑贱的额娘，所以在府里似乎所有的人都有权利在背后笑他。而他也早已习惯了用同样的方式对别人，为自保也为自尊。挤出一丝笑容，对索尼笑道：“这可不一定。阿玛，我可是你的儿子，重蹈覆辙的事也是说不准的。”
“你！”每次看到索额图什么都不在乎的笑脸，就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这感觉却只让索尼更加厌恶更加恼怒，于是索尼丢下一句“跟你额娘一样，冥顽不灵！”就愤愤地离开了。
索额图笑着的脸僵在那，直到东白端着热水巴巴地跑过来，他突然回过神腾地一下掀翻水盆，转身进了屋。
“少爷，迎亲王府的玉格格等您多时了。”
明珠刚一回府，福安立刻上前说道。
“玉格格？”
“是。正在前厅坐着呢。”
“好，”明珠侧身悄悄地对福安吩咐道，“福安，这两日我仍然抽不出时间去看她，这两日她身体微恙，你去挑根人参给她送过去。”
“福安明白，我这就去。”虽然福安这样答应着，可是这段日子来，每次福安代少爷送东西给青鸾姑娘，青鸾不是直接从窗户扔出去就是当着他的面摔在地上。开始他还会报告给少爷听，后来他发现少爷根本不在意青鸾小姐是否会接受这些东西，他心中就明白了，不管青鸾的态度如何，少爷是不会变的，他也就安心而默然地只遵从少爷的吩咐，也不再理会青鸾的大声斥责和愤然拒绝。
果不其然，福安这手刚把这前年人参递给青鸾，青鸾眼睛不眨地就利落地丢出了窗外，皱眉道：“你可以走了。”
福安摇摇头一声不吭地回了。
明珠来到前厅，看到正喝茶的玉格格，行礼道：“不知格格大驾光临，明珠怠慢了。”
“纳兰公子不必客气，”玉儿听到声音，放下茶盏，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听闻纳兰公子在准备百花宴之事，今日我来就是想看一下是否有可帮得上忙之处。”
“格格说笑了，明珠怎敢劳驾格格帮忙。”
“我真心想与纳兰公子结交朋友，你这么说，是觉得我没有资格做你朋友了。”玉儿伤心道。
看到格格诚心来帮忙，明珠坦然一笑：“不，格格品性善良、为人坦荡，格格不嫌弃明珠，明珠怎会不想多个如此良朋好友呢！”
玉儿灿然道：“好，既然是朋友，纳兰大哥，你就叫我玉儿吧。”
“好，玉儿，多多指教。”
“纳兰大哥，多多指教。”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笑的温暖，一个笑的娇羞。

“枝枝末末的事项已经在着手进行了，由于主花还在甄选中，所以很多事情尚未能定夺。”书房内，纳兰明珠向玉儿道。
“是，花儿虽有千种，可要选出既要美丽又不落俗的确实要费一番功夫。”说着玉儿拿起桌上的花册，随意地翻着，千姿百态的花儿在她手中翩然而出又匆匆掠过，突然间定格在了一页。玉儿惊喜地看着花册上晶莹剔透的琼花道：“真笨，怎忘记了这朵阆苑仙葩，风姿淡雅、高洁出尘，岂不是百花宴的绝佳首选！”
明珠走近，看到册子上大盘盛开着的琼花，那两侧的洁白花瓣仿若蝶翅般呼之欲出。“这里叫蝴蝶潭。”“我更喜欢叫它们蝴蝶花。很美，不是吗？”耳膜突地嗡嗡作响，她的声音却清晰地不断地传进来：“不能带别人过来，这里喜欢幽静。”
“蝴蝶花……”
没有注意到明珠的失神，玉儿仍在欣喜着她的发现：“没错，琼花在有些地方也叫蝴蝶花，意在取其状，不过我更喜欢叫她琼花，琼、白玉者，岂不极尽无暇高雅之韵！我想若是你选此花做百花之主，定能合圣上之意……”
“不可！”明珠一把夺过花册，眼睛里一道光一闪而过，眼神中多了一些东西，“蝴蝶花，不可以。”
玉儿的手仍保持着拿书的姿势张在半空，不可思议地看着明珠，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明珠，可是好几日没见着你了。”一只脚踏进书房的高长乐正赶上这一幕，一丝紧张的气氛迎面袭来。他还在考虑是把踏进来的脚抬出去，还是把在外边的脚伸进来时，就听到玉格格轻微的声音传来：“对不起，是玉儿唐突了，不该随意地替你定夺。”说完就夺门而出。高长乐赶紧将背紧贴在门框上，为格格让出了道路。
看着格格跑远的背影，高长乐走近书房，问道：“看起来玉格格好像是被人气走了，怎么样，留下的人有心情跟我聊聊吗？”
“高兄，我多想能再听到她快乐的声音，看到她无忧的笑容。可是我知道再也不可能了，但有些东西我还是想守住。”
看了一眼明珠手中的花册，高长乐叹道：“有些东西不是靠守就能拥有的。注定要离开的你就算死死地攥紧拳头它也会从指缝中溜走，不愿走的就算你用铜墙隔开它也会等到墙倒的那一刻。等或被等，一样痛苦。”
“一样么？她也和我一样痛苦？”
“这个问题我想只有你们两个知道了，究竟谁在等谁，或是都在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话我就到这。我替你去看看一个人的格格吧，毕竟千金之躯，有什么闪失我们都担当不起。”
说着，高长乐便往外走。
“高兄，”明珠叫住了长乐，“代我向格格说对不起，我失礼了。”
“好。”

高长乐冲到街上，左右张望着，果然在人群中搜寻到了玉格格单薄的、孤寂的身影。长乐立刻跑过去，在她身后几步停下来，调匀呼吸，慢慢地走到格格身侧，轻松地说道：“格格，不要怪明珠，这段时间他是压力太大累昏了头了。”
“高大哥，叫我玉儿，”玉格格挤出笑容道，“我没有怪他。只是、错过了他的过去，我好像已经看不懂他的故事了。”
听到这，长乐道：“咳，过去的故事有什么好看的，现在的才精彩。不过你要想知道明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问我呀，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
“高大哥也没有比他大多少吧。”玉格格扑哧一声笑出来。
高长乐也温柔地笑道：“呵呵，是啊，可是他有很多把柄可是握在我手上的，所以，可以偷偷地传授你几***锏，好好治治他，千万不能心软。他最怕酸，说说都受不了，你就用这招，‘杨梅那个酸啊、含在嘴中化不了吞不下啊，两腮发涨、口水翻腾。丝……酸不可言。’这个‘丝’的声音一定要有，还有表情，看着，”说着高长乐捂着双腮一副酸到牙要掉的样子，“他绝对抱头求饶。”
“哈哈哈……咯咯咯……”玉儿已经忍不住捧腹大笑了。
二人都冷静下来后，玉儿道：“谢谢你，高大哥，我已经好多了。对了，赤儿还好吗？”
“好得很，你上次来送给她的马鞍她不知道多喜欢，她一直戴着呢，我只要一想碰碰她可就要闹别扭，‘哼哧哼哧’地一个劲儿地吹闷气。”
“呵呵，我也很喜欢她。今天我想骑她去散散步，可以吗？”
“简直太好了！她的朋友可不多，她巴不得你经常来带她出去撒撒欢呢。”高长乐拍掌道。
格格感激地笑笑。

“早就听说满族的女儿个个是马鞍上的精灵，今日果然大开眼界。”城郊茫茫草地上，高长乐边挥鞭催促着马儿快跑，边转头对身侧的玉儿笑叫道。
“是赤儿训练有素，”玉儿弯身抚摸着赤儿的鬓毛，复兴奋地提议道，“高大哥，我们来赛马吧，第一个到达前面的山坡的就是赢家，输了的……”
“输了怎样？”
“输了的要许给赢的人一个、哦不，三个心愿。”
“君子一言。”
“不准反悔。”
“驾……”
“驾……”
和煦的春风中，金灿的阳光下，二人大笑着驰骋而过。天地仿似刹那间变得极小，以致于只有这片碧草蓝天，只有马儿嘶鸣的长啸，只有她纯净的笑容。高长乐悄悄地拉紧了缰绳，让马儿奔的慢些，看着玉儿冲到前面扬起马鞭示意的背影，真希望这小小的天地能留的长些、再长些，可是这个私心被玉儿的喊叫声给打破了。
“高大哥，快点啊，一会儿不要求赤儿徇私哦。”
敛起愁思，高长乐回道：“指不定谁求谁呢，这匹翼虎可是战马中的大将，”高长乐一声口哨鸣响，“翼虎，看你的了。”当然，手中的缰绳并没有放松。
“到了！到了！到了！赤儿，好样的，”玉儿笑着拍拍赤儿的头，转身对着刚赶上来的高长乐得意地说道，“高大哥，三个心愿！”
“哎，赤儿果真是大公无私大义灭亲啊！说吧，有什么心愿。只要不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一定尽量办到！”
玉儿摸摸咕咕作响的肚子，灵机一动，道来：“第一个，我要尝遍汉族的美食；第二个，我……”
“注意，只有三个，可不要随便许啊。”
“第二个，”玉儿沉吟道，“我想知道纳兰大哥的故事，他究竟把什么埋藏在了心里？”
高长乐愣了一愣，不管明珠待她如何，她唯一在意的事竟还是关于他的。只一瞬的沉默，长乐继而开口道：“好，我们边品尝美食，边听故事吧。”

二人来到食坊，默默地向楼上走去，走至转角处，正好碰上一男一女从二楼下来，楼梯狭窄，玉儿和高长乐便侧了侧身让上面两人下去后，二人方继续往上走。可是高长乐心中突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猛地回过头去，盯着那女子看。但因隔着距离，加之她又戴着蒙上面纱的斗笠，并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不过看旁边男子扶着她的姿势便可推断出，这女子不是身负重伤便是身患重病。
“不可能吧。”刚才这女子在高处时，高长乐虽并未抬头，可却仍然有模糊的影像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时并未注意，只是突然想起，这个人跟轻云似乎很像！
已经走到二楼的玉儿转头看到高长乐停在了楼梯上，奇道：“高大哥，有事吗？”
“没事儿。”高长乐边走边回头道。看到那两人已经出了食坊，他心里道：人有相似，自己想多了。

春天的夜空也格外地清澈，繁星在遥远处璀璨着，柳树摇曳而过，面上感觉到被风拂过的温柔，抬头看去，群星也在这轻风中闪烁迷离起来。
玉儿盯着星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未回头只轻轻地说道：“有星星的陪伴，天空看起来好幸福。”
“傻玉儿，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二哥，你以前总说我傻，我还和你顶嘴，可今天我才发现，我是真的很傻，怎么办，二哥？这是病对不对，有没有药可以救，还能不能医好？”玉儿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觉察到玉儿的不对劲，傅勒赫面上着急，紧走两步坐到玉儿对面，看到玉儿满脸的泪水，心里真正担心起来。
在王府里，他们兄弟姐妹众多，本来他跟这个五妹并不熟，只知道她的娘是汉族人，而这个五妹看起来娇弱无力，可在府中可是出了名的骨头硬耐力久，看起来不吭不响，一旦碰到她娘的事，她就不管头破血流还是气力虚脱，总会和对方挣个鱼死网破。所以额娘一直告诫他自己血统高贵，不要和那低贱的丫头走的太近。只是他从小就敬佩的大哥经常和五妹在一处儿玩，他时不时地也就和她说上了话。记得那一次他撞到三阿哥及其他府的几个阿哥围攻大哥，他冲上去帮忙，才发现众人中间竟然还有个小小的五妹，虽然膝盖、胳膊、头上都是血，可满是灰尘的脸上没有一丝泪水，只有眼中的坚定一脸的倔强，只一直拼命地为大哥挡住飞来的脚踢。
那是五妹的娘去世后不久，三弟向来跋扈惯了，一向看不惯阿玛特别疼爱这出身卑微的野丫头，为了在那几个纨绔阿哥面前显显威风，就吩咐五妹去端茶倒水服侍他们，五妹并未和他们计较，她向来也不是一般格格的性子。只是后来三弟竟拿五妹的娘开起玩笑来，五妹当面就驳斥了三弟，结果三弟心高气傲又觉挂不住面子，几个孩子就打起来，大哥为保护三妹加入了，而他为帮助大哥也加入了。这场打架大家都受了罚，可也因此让他和三妹的关系亲近起来。后来大哥的早逝，更让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这个妹妹。
傅勒赫看着玉儿的眼睛，柔声道：“愿不愿意告诉二哥听发生了什么事？”
玉儿想着高长乐下午给她讲的故事，一段错过的爱情，两个相爱的人因无法挽回的灾难而分开甚至仇恨，可是时光而逝，他们的心却永永远远地在留在了故事里。而自己听完后，竟然一心想要安慰那丢了心的人。没想到自己的反应竟然让高长乐第一次对她动了怒，说自己完全没听懂这个故事，如果听懂了就不会傻乎乎地还把自己的心丢进去，这是个无底深潭，无光无果，终究会干涸而死。
玉儿道：“二哥，如果明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你还会愿意去做吗？”
“没有什么事是还没开始就知道结果的。”
“如果有呢？”
傅勒赫沉默了一瞬，想起许久之前的一个人，低沉开口道：“只要你的心愿意，就要跟着它走。这样，即使这件事最后没有结果，你也永远不会后悔，而只会更加珍惜更加庆幸自己曾经这样做过，因为你会发现，跟着心走的那些日子才是你用全部的生命在生活。”
“即使那是一条不归路？”
傅勒赫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摇摇玉儿交叠的双手，急问道：“告诉二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玉儿抽出手，抹抹脸上的泪水，嘴角弯了一下道:“没事儿，二哥，有你和阿玛在怎么会有人欺负我呢。只是，今日听了一个悲伤的故事，触景生情，稍微感慨了一下。”
“玉儿，你不想说，二哥也不会逼你。只是，答应二哥，不要委屈自己，不然，二哥决不答应。”
“嗯。二哥，好凉，我们回去吧。”玉儿不由分说，挽起傅勒赫就着石子路往回走，在月光的阴影下飞快地掠去了眼角的一滴泪。

“什么时候动身？”高长乐问道。
“要去哪儿啊？”明珠还未回答，就听到颇有气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二人同时回头，高姐说着已经踏进了屋，继续道：“刚回来就听到高弟说要走，何事？”
明珠又把刚才给高长乐讲的过程叙述了一遍，高姐听后沉吟道：“江南？巧的很，这两日我的马队也准备要出发了，我们可以同去。”
“高姐，怎得走的这么突然，你不在这儿看百花节啦？”高弟忙道。
高姐笑道：“傻弟弟，你何时见过我来京城看这劳什子？”
“我瞧你今年来京城来的早，又不见你有走的迹象，以为这次会有所不同呢。”高弟心里明白，高姐并非没有看过百花节，至少那一年，她在星空下的草原上飞旋着说要带他来京城时，她提到过京城的百花节特别特别美。可是现在这些对高姐来说都不重要了。
高姐没有接茬，转而对明珠说：“我已找好了船商，马又是现成的，陆路、水路都没问题。”
明珠点点头：“有高姐的相助必然好，只是，你果真这么急着要走吗？”
“嗯，郑芝龙回到属地后，闽南一带渐有不安，朝廷担心他仗着山高皇帝远、就地做大而起异心，遂派了军队驻扎在泉州、宁德，以防政变，所以战马支援事不宜迟也必须尽快运达。”
明珠道：“郑芝龙性格豪爽，虽是有时太过冲动，易受人影响，可我跟他见过数面，他确是爱憎分明、不拘小节的真汉子。他刚一回去，就以德报怨揭竿造反，听来很让人意外。”
高姐道：“人心一向善变难测，他回到福建，若果真禁不住左右人煽动而一时糊涂张胆明目地造反，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朝廷要防患于未然。高弟，到时我把你们送到浙江，你就按明珠交待给的去做，我带领马队继续南下直到泉州。”
“高姐，你这一去少则又得大半年，”高弟不自觉地说出了这句话，突觉气氛太悲伤，看到高姐面露戚然，高弟心中不忍，于是转而撒娇道，“所以去江南的这一路你得把握时间好好照顾你这个弟弟！什么吃的、喝的、用的，还有穿的、坐的、躺的，我可都交给你啦。”
“我怎么听着像是高姐要带着个婴儿上路呢。”明珠调侃道。
三人同时大笑，悲伤的情绪就这么掩盖过去了。既然有些伤疤无法改变，那还是不去揭开的好。揭开了触目惊心、见者难过，不去揭虽然偶尔想想心中也会难过，可是比起直面的伤心而言，这样小小的难过也许就是不起眼的调味剂了。
笑着离开，以后也会笑着回忆的。

带着挑选好的绸缎回到盈花阁，远远的盈姨就迎上来，急道：“小祖宗，我千叮万嘱地说要早点回来，怎么就去了这大半日的。小佩那丫头呢，这是谁？”盈姨朝青鸾身后努努嘴。
“哦，小佩我吩咐她去办事了。这是瑞福林的伙计，帮忙送来布料。”青鸾示意伙计把绸缎递给阁里的丫环。看到这些精美的绸缎，盈姨再顾不上其他，立即道：“好，给他些赏钱让他回吧。”
看盈姨随着丫环进去了，便连忙压低声音道：“看到旁边的巷子了吗？”见他点了点头，继续道：“这巷子里有个偏门，顶上紧靠着的便是我的窗口，下次你来就去那里等我。记住，哨声，三长两短。若我扔下一枝花，则事有紧急，不宜出，你即刻走；若吹灭蜡烛，那我就自会下来见你。”
“是，小人明白。”
青鸾从袖中掏出几锭银子，提高音量道：“这些银子你拿着，回去好好谢谢你们老板。”
“多谢姑娘打赏。”伙计也大声谢道。
转头看到青鸾还在磨磨蹭蹭，盈姨催促道：“青鸾，做舞裙的娘子等着呢，你也来，跟着琢磨琢磨该做什么花样的，你可是咱们的花魁，这衣服得衬得上你。”
青鸾看伙计离开，便转头向盈姨笑道：“是，盈姨，青鸾这就来了。”
小佩在索府门前来回地转圈，不得而入，只能守株待兔。
守了好半天，终于等到一个人行色匆匆地从府中出来。小佩赶紧躲到石狮后，定睛一看，那不正是索额图的跟班么，小佩大喜，赶紧上前将他拦住：“你是索额图索大人的小跟班吧。”
“我是索大人的书童。”东白辩道。
“哎呀，不管了，你赶紧去告诉你主人，我们青鸾小姐有请，让他今天一定要来。”
“青鸾小姐？”东白支着脑袋做回想状。
“盈花阁！”小佩气地提醒道，怎么说也见过他陪索大人来过几次，怎么地就这么没记性呢。
“哦，那位青鸾小姐，”东白大悟道，“可是，我现在有急事，是二公子亲自吩咐的。”
“这也是大急事，你就赶快去吧，小心要误了青鸾小姐的事，你家二公子绝饶不了你！”
比较了一瞬，东白跺跺脚还是往府内跑去。
“怎么回来了？信掉了？”见东白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索额图惊道。
“不、不是，二、二公子，”顾不上调匀气息，东白急急说道，“信还在，是青鸾小姐的丫头，说、说今天一定要见您。不对不对，是青鸾小姐今天要您去找她。”
“青鸾？”索额图沉吟道，“好，我知道了。你快去送信，还赶得上今日的船。记住，这信的事万不能泄露。快去快回。”
“是。”东白又赶紧跑了出去。

“丝绸确是佳品，薄纱如翼、滑润似水，都是苏杭上好的丝绸。胭脂红、新竹绿、熏衣紫，这些个颜色都不错，就是配青姑娘，红的过艳、绿的太跳、紫的又未免太过深重。”苏娘子一一指着这些绫罗绸缎细细分析道。
苏娘子可是城中有名的舞娘子，擅长编排舞、做舞裙，想她年轻时也是名噪一时的舞姬，青春逝去后，以舞娘子的身份游走于各大盛宴甚至官宦之家，从而谋生计。只是在教那些年轻的姑娘跳舞时，有时看到这些活泼的生命柔媚动人、翩翩而起，心内未免有些怀缅过去、嫉恨现今，脾气就突而变得有些暴躁，对这些跳舞的小姑娘也就颇为严厉。不管谁在场、不论何场合，她要训斥起人来可是毫无怜香之感，劈里啪啦一顿责骂直到看到对方无语凝咽、眼泪刷刷地掉才止，更甚于看哪个姑娘不顺眼，直接甩了银子而走的事也是有的。所以虽然舞娘子的名气颇大，可有勇气请她教舞的人家也就渐渐疏朗如星了。
这次云姨可是下了大血本，看中了苏娘子的眼光和能力，巴巴地把她请了来，望她在百花节的这段时间里留在盈花阁，为阁内的姑娘选作舞裙、编排舞蹈。今儿个下午苏娘子总算到了，所以云姨这才着急火燎地让青鸾赶紧回来，生怕怠慢了苏娘子，万一一个不如意她甩甩胳膊走人，可就不知到哪儿才请得到这么好而且不介意教青楼姑娘的师傅了。
所以苏娘子一开口，云姨赶紧接到：“苏娘子说的极是。青鸾到时必是我们的领舞，她的服装要惊艳四座而不落俗套，一般师傅做的舞裙不是太单调就是太风尘，我们虽是青楼，可是您也知道，这次可是在御前表演，所以万万不能失了礼，这才请苏娘子来指点指点。”
“可，我怎么瞧着这青姑娘一点也不上心呢，是看不上我这半老的徐娘么？”
原来，虽然青鸾人在旁边站着，可半点看布料、商量舞裙的心思都没有，不住地拿眼睛瞅着门外，一心想着不知今夜索额图是否能来，若是他不来，这下江南置花的队伍可说话间就要出发了，若赶不及混进这队伍，那师父以及她的精心部署也就功亏一篑了。
云姨转头看着神游的青鸾，急地背过手去狠狠地捏了她一把，疼的青鸾赶紧回过头来。云姨对苏娘子赔笑道：“苏娘子，这哪能呢，您说笑了。我们对您可是当神一样地来供拜的，岂有看不上之理。您可不知道，青鸾这丫头这几日盼着您来都快盼出病来了呢，她这是看到您的真身，小丫头心里紧张，不敢正眼瞧您。”
苏娘子满意地笑笑，摆摆手道：“供拜就不必了，只要大家一条心就好。你也知道，我是不拘那些礼法的人，既然收了你的银子，这差事我就尽我所能给你办好……”
这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个小丫环的声音：“报阁主、青姑娘，姑娘房内有客人。”
他来了！青鸾听到后，立即向云姨和苏娘子屈膝道：“青鸾有客，就先告退了，二位慢慢商谈。”说着起身就匆匆离去了。
苏娘子闭上还待说话的嘴，错愕地看向云姨，云姨尴尬地笑了笑，心里不禁气骂道：这小祖宗，就没给我省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