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现在的我，只能无奈的忏悔：对不起，怀特。当时哪怕我能稍微注意到一点点那厄运的预兆，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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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叫白鸽，你是叫雪……怀特吧。从今以后，我们就算是同事啦。”那个留着两条低辫子的少女友好地伸出手，她圆润小巧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涩。那时候，我倒希望她是对我伸出手。那看上去是个多文静温柔的女孩子啊，我还担心美术班里都是巨泼辣的女生呢。
——之后的日子，我不时想起白鸽的时候，对她一开始文静寡言的印象已经荡然无存。事实证明，美术班里，能出现文静的少女，那是妄想。
“同学不好意思啊借过！我要送作业！”
——如果你看到一个扎着双马尾的白发女孩子，抱着比她高出两分米的一摞速写本，气势汹汹的从教学楼奔跑而过，那一定是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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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亮。”白鸽似乎终于忍不住了，趁着布莱克去洗手间的时候，抬起埋在画板前的脑袋，满脸黑线的吐槽我：“……你削铅笔已经削了一上午了。”
“……”
“你还真是无所畏惧。”
“……”
“……求求你快说点什么吧！一语不发的你实在太奇怪了！还有为啥要这么一直臭着一张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搞得我坐在你旁边都郁闷得要死啊啊啊啊啊”= =+
一旁的怀特也抬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又朝向白鸽。“鸽，都一个学期了，亮上美术课的态度你还没习惯吗。”
“……”我觉得自己现在一定一脸憔悴——我在为我的美好寒假默哀——该死的布莱克老屎让我们整个寒假（除了过年的时候）都不得安宁！哪有放了假还天天上美术课的道理！害得我这个没有一点美术细胞的家伙，天天和这群美术爱好者坐在画室里，拿着铅笔，划来~划去~划来~划去~……尼玛啊！！！！！“哦白鸽我真是这几天画的恶心了……唉先别说这个……你还有可以削的铅笔吗？”
白鸽看上去要抓狂了“没有啊啊啊啊啊啊我所有的铅笔都被你削了个遍了！！！还有，你不要总是故意把木头削到布莱克的衣服上啊啊啊啊你很以此为乐么！！！！！”
啊、这可令我困扰了……看来下午只能靠削铅笔的另一头度过了……哦对了，其实一边削铅笔一边把木屑弹到布莱克的衣服上而且还不能被他察觉，也是很有难度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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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特停下笔，活动了几下手指，面无表情地对我说：“阿亮，把KFC的菜单给我……”
“啊、我差一点就点好了。啊对对，鸽子麻烦你了啊我就点这些……哦好了。”我把手里那张白色练习本纸递给怀特，然后他也琢磨起今天的午餐来。与我们不同的是，他在点餐之前总是悄悄地瞄一眼布莱克。我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说，我也没过问。不过今天，他却似有似无的问我：“亮，你能猜到，布莱克每天中午都吃什么吗。”
“……哈？？”我愣了一下，随即想了想——好像从来没见过布莱克中午离开过画室呢——就好像今天这样，即使在大家都休息了的时候他还在一刻不停地打线条。
“……亮，你说，他不会天天中午都这么不吃饭吧。这种事……”
“你管他干什么啊……喂、喂！”
怀特再没理我，身子往布莱克那里靠了靠。“老师，需要我为你点一份快餐吗。”
布莱克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便应了一声，又开始在他的纸上找明灰暗。怀特看上去倒是放松了些，“老师，你点什么。”
“跟你一样的就好。”
——师生二人靠在一起闲聊般的的场景显得分外祥和。黑发的人严肃而专注，透着隐隐约约的神秘。白发的人静静的看着，一语不发，平静甚至温柔，就像镜泊湖的湖水。那一黑一白的身影对比强烈，无比鲜明，却不像素描一样给人予画面过跳的感觉。白鸽也被吸引了视线，看着他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是……我怎么就这么不高兴呢。
“……”我一言不发的站起，走到布莱克身旁。我俯下身去看他的画——尼玛啊那分明是黑白照片吧！！！！！
今天的课堂作业是一张精细素描，八开纸。静物，盒子里的几个鸡蛋外加一把板刷。我看着看着，脑子里忽然闪过奇怪的念头。我感觉自己的眼睛眯起来了：“老湿，你的蛋好没质感。”
“……”那支不停打线条的笔很不自然的停了下来，我能看见布莱克微微抽搐的嘴角。几个女孩子在一旁忍不住笑出来。怀特也是满头黑线的样子，白鸽已经风中凌乱了。
——我这样算是《银魂》看太多了吗。
自从那天之后，布莱克中午都是待在自己办公室里。这令我很满意，怀特不至于总是和他一起。事后，白鸽说我是看不惯“哥们被一个老屎糟蹋”，是嫉妒布莱克了。六年后，今天的我认为自己当时真是明智。他们两个果然见面次数少一些比较好。而且我也应该多听听白鸽的意见，她早就看出来怀特跟布莱克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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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特无精打采的把书包扔到桌椅上。“……早上好……”
“……早上好……你怎么有气无力的？= =”
“额……”他趴在桌子上，“昨天晚上没睡好啊。咱宿舍的床板好硬……”
我默默走过去，安慰似得拍了拍他的肩。白鸽却像被什么惊到了，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啥？啥啥？？昨晚没睡好吗？？？”
……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
怀特没理她，抬起头跟我说：“今天中午不跟你去食堂了。……啊，我要去找布莱克讲评作业。”
“嗯好那我跟你一起。”
鸽子重重拍了我一下，“白亮，这就是你不对了，你难道不知道电灯泡是很可恶的吗？”
我嬉笑着搂住怀特的肩膀，“是啊，我一开始就觉得布莱克很可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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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
不论食堂还是教室。
他竟然自己先去找布莱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怀特————！！！！！”
等我一路狂奔到尚美楼时，貌似已经太晚了。因为办公室已经快没人了。我带着一点茫然的神情，问办公室里唯一还在的老师：“老师，请问布莱克老湿在吗？”
“布莱克？他刚刚去静物储藏室了……你这么急着找他吗？”
“嗯……大概……那在哪里？”
“顺着办公室所在的走廊到尽头，从那扇门进去，接着就是'单行线'了……喂！同学？！”
没等他说完，我就径直跑向那扇无法引人注目的门。那是我第一次知道17中还有这样的地方，尚美楼还有这么曲折的路。架子上陈旧的石膏像似乎在默默盯着我这个闯进来的冒失鬼。不过我只想快点证实……
跑到尽头，我终于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房间（至少我感觉它会很小）。好像有人在里面……
虽然知道偷窥不道德，但我还是透过那一点点门缝，去寻找怀特的身影。
……
……
——然后，我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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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亮？阿亮？？”白鸽使劲摇晃着我，“到底怎么了？从午休刚开始就心神不宁！”
我仍然是呆呆的，一言不语，为刚刚看到的景象感到无比惊惶。
听见了推开门的声音，我感到有人停在身边。“我回来了……今天中午去找布莱克来着。”
白鸽紧接着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句：“讲评作业要那么长时间吗？”
“啊……接着顺便讲了讲怎么调颜色。”
“这样啊。看你好像有点累的样子，没有午休很辛苦吧。”
“其实也没有……亮？你怎么不说话？？”
——他在叫我。用平时那种正常的声音。
我慢慢抬起头，凝视那张清秀的脸。那双蓝宝石般的眸子散发清澈的光芒，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今天中午，我还看到了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他。在静物室最里面的小房间，我看到一颗黑色头颅埋在他的肩颈间，亲吻那白皙的皮肤。怀特向后仰起脑袋，白金色的发丝散在枕头上。红肿的唇间，隐约吐出隐忍的呻吟。海蓝海蓝的眼睛失去了焦距，纤长的睫毛上布满泪花。
就在这时，那颗黑色的头颅抬了起来，若有若无的向我瞟了一眼。
布莱克！！他看见我了吗？
“亮？亮？！你没事吧？？”怀特反复叫着我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那张带着关切的脸在我看来竟有些恶心。
我应该问什么？“你和布莱克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不告诉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不……没什么啊……”我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敢再直视那双眼睛。白鸽也自知无趣，回到座位上打开了一罐咖啡。
我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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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的尾_巴
武林新贵 8
我一直认为，天台是个好地方。学生可以趁着空闲来这里，人还挺少，正好可以谈谈朋友之间的事情。就像我现在，正要去见一个原本熟悉现在竟有些陌生的好友。
怀特真的很漂亮。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头发已经长了许多。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头清爽的短发。
“到底是什么事……非要到这里跟我说？”他那双湛蓝的眼睛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我心里咯噔一下，深呼吸一口气。“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
“那天中午……我看到了。”
对面的人目光平静得很，就好像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你不会说出去的，亮。”
我咬了咬嘴唇。“我会。”
对面的人沉默了，表情变得一往如常。就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不知怎么回事，他那万物于我如浮云的神态令我火气上涌，焦躁不已。
“怀特！！”我猛的冲上去，紧紧抓住他的双肩。“就算是我求求你，尽量不要靠近那个布莱克！我看得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给我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跟着他，你迟早会倒大霉！一定！！”
“我不相信你的预感，亮。”他硬生生的把我的手从他肩膀上掰开。“你怎么能认定，布莱克会害死我？莫名其妙！”
“不……我……可我就是觉得……！、”
“亮，”怀特忽然变得认真起来，眼里射出一道道冷光，令我感到全身恶寒。“这是我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的。还有，当初美术中考的时候，所有的考生中，15个人满分，怎么就让我这个才突击的几个星期的人得到了呢。”
……惊讶的我，还能说出什么来呢。
“好啦。亮，其他的你就自行想象吧。我不介意。”
自行想象……
静物室里的那一幕仿佛又在眼前重现了。想到那缠绵的肢体、细碎的亲吻，我只感到胃里泛起一阵恶心，简直要吐出来。
“不，怀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
“不用担心，现在不是了。”他淡漠地看了我一眼，“我们，绝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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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和怀特之间的气氛就彻底降到了零度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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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鸽，能借我点芽黄灰吗。”
白鸽赶忙放下手中的画笔，在自己的画箱里翻找。“哦……你等等我用刮刀给你挑一些……”
——“白亮！白鸽！”在寂静的画室里，即使是这样的嗓音也显得格外突兀。白鸽被吓了一跳，刮刀掉在地上。
白鸽捡起刮刀，不安的问我：“阿亮，你跟怀特闹僵了吗？”
在去天台谈话之前，怀特还从来没在美术课上点我们的名字。是的，他一定是很在意我跟他说的。“cao！”我暗自骂了一声。不过他好像已经听见了。
“……亮，”他似乎很尽力克制才没有直呼我的全名，像以前一样叫我亮。“下课后，我们再谈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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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特看了看表，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放学。”
大家都开始收拾画具，只有他静静地走向我这边。我没抬头，只顾着把颜料盒放好。就在这时，我感到头顶上一股冰凉的水流浇下来，从头顶，到脖子，又流进领口。因下课而喧哗起来的画室，此时又寂静了。我失神的低头一看，自己的白衬衫已经染成了绿不拉几的颜色。怀特一脸平静的望着我，手里还倒拿着涮笔筒，残余的脏水还在往下滴。
“——我****TM有病啊！！！”我气急败坏的拿起自己的涮笔筒，把脏水全都泼到了怀特胸前。有些水因为没泼中，就连累到上来劝架的白鸽了。哦，对不起白鸽，改日我一定向你道歉！现在我只想快点离开这儿！！
我胡乱把画具塞到画箱画包里，背起来就要出去。我看见怀特好像失控了一样，随手抄起一把刮刀，就要向我冲来，其他的同学纷纷上来阻拦他，他就拼命挣扎。如果我能再仔细看一眼，就能看到他睫毛上若隐若现的泪花了。
出门的时候，我好像撞到了什么人。“对不起……”我这样说了一句，就又开始往外跑。不一会，画室里传来布莱克维持纪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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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我用毛巾使劲擦着脖子，那刺鼻的颜料味道很久才被我消除。
“呼……怀特这家伙……到底忽然发什么神经……”我怒气未消的一下子扑到床上。现在可真是越来越乱了。想想初次遇见怀特的时候，他是一个多么好的朋友。虽说我跟怀特只是相处了一年，却已经打心底里当他是好哥们。然而？现在呢？高一的友谊就好像是一场梦。我擦！该死的始作俑者是谁啊！！布莱克？没错！一定是！！
我气愤的在床上来回滚，来回滚。
好啊，布莱克，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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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傻。”我抬头望天花板，突兀的自言自语。
白鸽立刻把这祥林嫂格式的语腔接了下去：“——真的。”
“我单知道淋了雨在外面跑会患感冒，却不知道淋了一桶水也会患。”
“行了阿亮，别再学这种悲哀的语气了。我看你还是多喝点水什么的，快点把感冒治好吧。你不会希望自己去找布莱克的时候，还要一边擦鼻涕一边说话吧。= =”
“……+++”
“不过有些事你得多注意些。”白鸽把嘴唇凑到我耳边，“怀特现在越来越奇怪了，精神变得特别恍惚——真不是你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
我一愣，“怎么会……”
“唉，总之你注意注意就是了。还有就是……”白鸽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看看你右边的……叫什么名来着？我们班的，可我总记不住名。”
其实我也记不住名。
那是一个长相很幼稚的少年，一只耳朵上盖着纱布，我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在中考之前。
“对，对，就是他。最近跟怀特好像挺‘亲密’的。”白鸽说着说着，无奈的叹了口气，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这下可怎么办呢……我真是觉得气氛越来越糟糕了……最近几天布莱克又出去了，美术课也停上，真是……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一点苗头都没有……”
我默默的喝了几口水，用眼角的余光撇着那没有存在感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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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我的感冒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然后，我才知道白鸽说的“怀特精神恍惚”是怎么一回事。体育课我想找他去打篮球，却满操场的不见人影。跑到尚美楼去，发现他竟然对着锁了门的布莱克的办公室垂着头，眼睛瞪得老大，嘴巴里不停的自言自语。——这情景不免有些渗人，我就走过去拍了他一下，没想到他竟被吓得大叫一声，叫声在教学楼里回荡，显得尤为凄惨。他猛地转过头来，用惊恐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就立马推开我，跑到楼外去。我在追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了。
——这算什么？我还被吓傻了呢！……不会真是我那次言语过激，伤到他了吧？！
就从那刻开始，我的内疚感更是不断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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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天，怀特已经到了不来上课的地步了。
鸽子在一个纸箱里挑了几个毽子，就对我说：“我先去活动了，体育课之后再谈谈怀特的事吧。”
我朝她点点头，就开始在体育器材室翻找——咱们学校总是见不着几个足球，见着了也是撒了气的。再要不然就是整个破掉了——所以我们操场上才都是打篮球的人啊。
“那个……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踢这个吧。”一个棕色头发的少年出现在我面前，左耳上盖着纱布，用俱进的目光看着我，显得他有些怯儒。
“……不，”我瞟了他一眼，“我只想自己练习带球跑。”
“啊，那你就用这个球吧……我刚刚就找到这么一个。”他看上去有些腼腆。
“？你不用吗。”
“我、我没所谓啊。本来也不是很想踢……总之你去踢就是了！”他把球往地上一放就飞也似的跑了。留下我一脸莫名其妙。但我还是试着踢了踢那个球——果然学校里都没有好球的，这个快没气了——算了，凑活一下就好……
结果我还是一整节课都带球跑，中途多次碰见那个不起眼的少年，他总是跟一帮高三的待一起。目测那几个高三的可真高大……并且都没穿校服上衣。——感觉不是什么好学生啊。不过那个少年倒是和他们聊得很开心。算了，我也不管。
“啊——————！！！！！！！！！！！！！！！！！！！”女生突兀的尖叫刺痛了我的耳膜——她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吓得坐倒在器材室门口，还死盯着里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几个伙伴连忙围上来，问她怎么了。她的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话：“……死人了……尸体……没有头……！”旁边围着的一群女生也被吓傻了。
我怔怔的转过头，望向操场的另一个边缘，那个长相幼稚的少年站得很远，仍然跟那些高三的学长在一起。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可是我真的，即使隔这么远也能看到他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脑袋像机器人一样转回来。我用颤抖的手，捧着那个被我踢了一整节体育课的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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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子两边的线条不要一模一样。还有，衣褶过于平均，应该多集中在关节处，胸口和腿肚等地方需要主观省略……”指点的声音戛然而止。布莱克把我的素写作业放到办公桌另一旁，“白亮，你有在听吗。”
“——！”我被吓了一跳。“……老师，我在听……”
那双金色的眼眸淡然地盯着我，“那好。你把我刚刚说的复述一遍。”
我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吐出了几个字：“线条……有不同……那个……|||||”
“……”布莱克无言地转过头，把我的本子合上。“你很害怕。”
废话。发生了那么惊悚的事我难道还能……
“去找过学校的心理辅导教师了吗。”
“嗯。”
“还好吗。”
“……我……”
“白亮，”布莱克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讨厌我。”
这一定是个很古怪的情景。可是我却没有表露任何感情。是不是因为我受了那样大的刺激，所以就变成这幅摸样了呢。
“我……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这样问……”
布莱克再次沉默了。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这个只有我们两个的教研组办公室里，就好像成了一片死寂的太平间……怀特！——那带来厄运的……
我感到一阵呼吸苦难，左手暗地里紧紧抓住右手腕。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覆在我的左手上，低温让我轻轻一颤，竟冷静了下来。布莱克没有看向我，“这个周末有时间？”
“……有。”
“画室下课之后，你先不要回宿舍。我给你点评一下作业。”
我又是一惊。“什……”我……我可是现在还没换过来的精神重创者啊！“我……知道了……”我咬了咬牙，“老师……我是说……真的……”
“有什么事，周末再说吧。”布莱克收手回去，“你该回去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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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
其实，我真不想来这个地方。因为在这里，怀特提出绝交。然后，一想到怀特……那场面……
怀特……
好了白亮！振作一点！鸽还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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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两条又粗又长的马尾在空中轻舞，给那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身躯增加了重量感。那白发的女孩两手搭在护栏上，粗短的眉毛微微垄起，红褐色的眼睛凝视远处的高楼。
我静静的走到她身旁，也摆了一样的动作。
“阿亮，你还会害怕的吧？”
还是不想在女孩子面前表现的太脆弱——即便那是我的好“哥们”。“嗯……已经没什么了。”
白鸽似乎在迟疑着什么。她缓缓的转过头来，仿佛认为我只要一个快动作的刺激就能被逼疯。“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因为出事的这几天来，你都……所以我怕再刺激到你。”她叹了口气。“再说，以你鲁莽的性格，怕你再一激动……又得闹出什么事来……”
我紧紧咬住了下唇，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塞到手里。
“怀特跟我说过。倘若有哪天，他消失了，那么，就把这封信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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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怀特死后的第三天。白鸽跟我说，那个长相幼稚的少年名叫佐耳。他确实是从开学就跟我们同班，只是没几个人注意到。——要是平时的我，一定会对他的存在感吐槽半天。
我再次看到他，是在放学之后。校园里都没几个人了，我想洗一下手就回宿舍一趟。就在那时，我听到洗手间最里面的拐角传出几个人说话的声音，随着打火机一声响，我闻到一阵呛鼻的烟味。
“结果还是成功瞒过去了——那件可怕的凶杀案……”
……！这句不经意听到的话令我浑身一颤。
“嗯，是的。”是佐耳！“处理现场的时候也很麻烦……不过看不出什么的。这么一回想……把人头缝到球里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他呵呵笑了笑。
另一个人突然哼了一声。“你说说，这人的命咋贱的跟条狗似的？就这么一点刺激，就他么的死了呢。”
之后的内容。我没听见，也不想听。我的心脏像被重击了一下，疼得令我不敢动一下。咸苦的液体顺着脸颊缓慢流淌。
怀特……
“唉……”我轻叹了口气，让神智回归现实。——学生渐渐都走光了，我默默地把地上的纸胶和铅笔屑扫干净，然后再去布莱克的办公室。他好像刚刚给一帮学生讲评完作业，正仰躺在座椅上，眼睛轻闭。
我凑的近了一些。“老师……”
布莱克睁开眼。“打扫完了？”
“是。”
“那，你看看你今天的写生作业。”布莱克从一堆作业中翻出我的那张，用一支笔指给我看。他冷冷的目光令我不敢直视。“你已经连续半个月画不完了。你得好好反省，自己总是这样的原因是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成为你不完成作业的理由。成绩差到这个地步，也不找老师看看作业——我今天不找你，你就永远不找我——是吗。”
布莱克。
我不是想来听你说这些的。
你把怀特当什么了？怎么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当我知道你机一直在踢的足球是人的头颅……你知道我是多么震撼吗？！你能理解之后的半个月我有多么惶恐吗！
“你这个……”我听见了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
布莱克皱了皱眉头，“怎么？”
我全身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我紧紧扒住桌边，忍耐愈发模糊的视线。“老师……你什么都知道……”我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知道佐耳做了什么……也知道怀特为什么死……也知道……我……”
“教学之余的闲话还是少说为妙。”布莱克绝情的打断我。那比南极的浮冰还要冷的目光令我恼怒——他怎么能一点都不在乎？
怒火在我的胸口熊熊燃烧。什么师生礼仪？去TMD狗p！！“布莱克————————！！！！！！”
他那张冷酷而俊美的脸在我眼中与佐耳的形象重合，显得比世界上一切肮脏的东西还要恶心。是啊，他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拳头冲到一半的时候就被遏制住了。我没想到布莱克的手指竟然这般有力，紧接着从面掐住我的颈子，把我的头狠狠按在办公桌上。尽管撞得脑袋发晕，我仍是不停挣扎，嘴里咒骂着。——我现在只想好好揍一顿这个混账！
馄饨之中，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我的耳廓。我猜想那是布莱克的嘴唇，“胡闹。”他的语气无比淡然，声音微小而清晰。“你看上去好像很想跟我玩玩。”牙齿轻咬着我的耳垂，我只感到一阵厌恶与恶心。“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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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裤子被一把扯下的声音。
我听见布莱克在我耳边喘气的声音。
我感受到身体裂开的痛楚。
嗓子因大声喊叫而疼痛。
“安静点……”布莱克轻声耳语，“这个画室的隔音效果特别不好。你想把楼下网吧的小混混都招来吗。”
我屈辱的咬住嘴唇，一想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就有种呕吐的冲动。
布莱克！！你这畜生！！！！
可是，我又能怎么反抗呢。
下半身的律动似乎永远无法停止，我的内脏难受得好像在痉挛，痛得眼泪流了出来。
“——我爱你。”——那不知来自何方的、遥远的呼唤。
“我爱你……”……布莱克？
我混沌的大脑因这突兀而轻柔的话语终止了思想。一股热流涌进身体的最深处。
世界消失的最后一刻，有什么人瘫倒在我后背上。
——“我爱你
我爱你
——雪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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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一切只是梦。
相信我。我还记得昨天还在农村写生。
我跟怀特被分到一个宿舍。我们睡同一架床，我住上铺，他住下铺。宿舍条件很艰苦，房间窄小到不得不两张床拼成双人床的地步。不管上铺还是下铺，哪怕只是翻个身，整架床也挥吱嘎作响很长时间。
我从上铺爬梯子下来的时候，怀特正把头伸出来。看见我的脚在他头上方晃嗒，他连忙缩了回去，还一边大声叫着：“亮！动作轻点！我在你身下！！”
——全宿舍都寂静了……
我很平常的把一条胳膊搭在你肩上。
我像往常一般叫你怀特，只字不提你原本的名字。
我嬉笑着拜托你帮我抄作业。
我们把白鸽这小圈子里唯一的女孩当最善解人意的哥们。
……
……
其实，这些才是梦吧？
眼前泡沫板美好的景象转眼即逝，只看到漆黑的夜晚。更要命的是，我感到身上没有一处不疼，忽冷忽热，嗓子干得像一把火在烧，咽一下唾沫都疼得要死。
然后，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贴在了我的唇上，滑腻的物体撬开了我的牙齿，探入我的口腔。那东西湿润又清凉，我忍不住去舔它，感到它微微一缩，一股清流滋润着我肿胀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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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上精致的吊灯十分刺眼。我皱着眉头想抬手遮住眼睛，却没想到手臂竟是如此无力。不过我很快就没在为这种事烦恼了，因为身上还有更痛的地方。
依稀记起我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过太恶心了我还是不要多想……
“唉……”我重新闭上眼睛，觉得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我移动酸疼的手臂，摸了摸额头——好像是一条半干的毛巾……？
愣神之际，开门的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进来的人面无表情，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看到我醒了，他挑了挑眉毛，接着恢复正常。他把我头上的毛巾收走，撩起我额前短短的碎发，手掌在我额头上停顿了一会。末了，他用托盘里那条湿毛巾擦了擦我汗津津的脸，就面无表情收拾好又出去了。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这里是哪？！不是画室吧！怎么看我现在躺的这双人床也知道不是画室该有的啊——！
布莱克再进来的时候，拿着一杯牛奶。他把牛奶放到床头柜上，服我坐起，再把牛奶杯递给我。“喝吧。”他淡淡地说。
我愣愣的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搞不清楚状况。——呕，想起来……我……
“怎么？”他左边的眉毛挑的很高，“还要我用嘴喂你吗？”
我嘴唇哆嗦着，“……不。”这种事基佬说不定真能干出来……等等……到底是为什么要加上“还”啊——？！……算了算了不要多想……
明明努力抑制着不要想，却不自觉地回忆。想想昨晚被硬物贯穿的痛楚，还有点害怕。我还想起寒假的时候，我对布莱克说了一句话——老湿，你的蛋好没质感。
这个世界，是真有报应的。
我慢慢把牛奶喝了下去，本来没什么食欲，却被这杯牛奶弄得饥肠辘辘。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尾音还拖得老长。我尴尬的红了脸，一语不发。布莱克淡淡的看着我：“不是我不给你做饭吃，是考虑到你现在应该注意饮食。饿了只能喝牛奶。……如果你想大号的时候痛死也可以吃别的。”
我x！是不是人啊你！还有你不是教师吗？怎么可以这么淡定的说出……！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12:56——什么嘛，想想现在离下课也就六小时。
“你现在在我家。事后你昏过去了，并且持续低烧，一直说胡话，不过我一句也没听清。还有……别被挂钟和窗帘骗了——现在是周日中午12:56——不是周六凌晨。”
这个时候，按常理来说，我应该感叹自己“哦，我睡了那么久啊”才对，可是……
……我还说胡话吗？我说胡话吗？！我还说胡话！完了！今天真是丢脸丢到外太空去了！
“……呼……”布莱克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深吸一口气，好像在酝酿接下来的台词。“昨天晚上的事，你别太介意。”
我本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心理波动了，哪料到布莱克这句欠揍的话让我的火气霎时升起——你还敢提！！我x你xx还敢提！！！
“……对不起。”他垂下眼帘。
我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对我道歉的是人民教师哎——！而且那是布莱克！动不动就罚我速写的bt基佬布莱克！！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确定自己没听错。“我也是……太冲动了……怀特发生了那么大的事……”
我一直都不知该说什么。这个人，到底该同情、还是责怪？“既然如此，咳……老师不应该告发……老师不是早就知道了……”
“白亮，”布莱克抬起头来，用认真而忧郁的目光盯着我。“你就从没想过，为什么这案子到现在都没破吗？”
“……那当然是……佐、凶手布置现场时非常小心以至于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布莱克摇头，无奈轻叹。“——幽灵。佐耳是个幽灵。”
莫名其妙。“世界上怎么会……”
“你没见过不证明没有。如果对于莫种事物，只因你没见过，就断定它不存在的话……那么，我问你——你有脑子吗。”
“……”
“行了，”布莱克起身，“你等会把药吃了，再给家人打个电话。夜不归宿的话他们会担心你。”
“没关系，”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淡然。“他们早不管我了。”
“……好吧。你的校服还没干，晾干了我给你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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