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屋里的气氛十分沉默,两个人都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思考着对方不一定知道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樱木才终于听见了流川的声音:“白痴,如果我把这些告诉岛民们,他们会相信么?”
樱木沉默着,什么都没有回答,流川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自言自语道:“对啊,以前的书籍都被销毁了,唯一的证据就是那片古代文字,而且……”
“而且,唯一自称认识这些字的人,正是这次的重要祭品。”听到流川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樱木闷闷地替他接上。“狐狸,”樱木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沉静,“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呢?如果我是为了活下来故意那么说的呢?”
听到樱木这句话,流川皱了皱眉头,张开嘴,却又合上,来回几次,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最后,樱木终于听见流川低低的不甘心的声音:“除了你,我没有别人可以相信了。”
出乎流川预料的,樱木没有自吹自擂,也没有仰天长笑,他只是继续认真地盯着流川,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需要确认一样。直到流川被盯到烦了回瞪他,他才嘿嘿笑着,挠着头回过了身,一脸流川之前预料到的喜气洋洋。于是流川再次不忿,又加了一句话:“因为白痴是编不出谎话的!”
看着前面的猴子像坐在刺猬上了一般跳起来,流川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过去怎么样,未来又会怎么样,我全都管不着。只要现在,感觉得到这只猴子在我身边蹦来蹦去就好了。
“花道你又开始欺负流川了吗?这么长时间了还恶习不改啊?”洋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俩人的争斗时间再次暂停,回到了现实的问题中来。这么长时间来,洋平是他们唯一接触到的人,也是了解樱木,也许也是了解这个岛最多的人。流川觉得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偏偏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怎么了樱木,感觉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啊。”流川侧眼看了一下洋平,不愧是多年的好朋友,樱木怎么掩藏都没有用的。
“洋平,”沉默了一会儿,樱木突然开口,“我们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好兄弟。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一定要如实回答我。”
洋平似乎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回答:“好的,什么事?”
“我问你,我的父母怎么样了?”
流川看见洋平惊讶地张大了眼睛,但再次很快恢复了:“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为什么突然今天想起来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樱木半沉思着,似乎在回答洋平的问题,似乎又不是:“我从以前起,就一直认为,我的父母因为生了我这个祭品,一定可以享受崇敬。即使不能见到我,也一定很幸福。只是现在,我突然发觉,这也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没有人再说话。沉默半晌,洋平终于开口:“好吧,以为我是你的兄弟,所以我告诉你。你父母,应该早在你出生之后不久就都死了。”
第二十七节
流川一震,连忙看向樱木,却发现樱木完全没有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猜也是。”
洋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因为我那个时候也很小,所以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的父母没有一个头发是红色的, 他们头发是棕红色的。你父亲在你出生前就因为一场病死了,没有人知道原因。然后你的母亲把你生了下来。据说那时候你的头上就有一层红色的小绒毛。岛上的人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们很快通过讨论认为你应该作为祭品。但是你的母亲不答应,甚至带着你逃跑。最后,岛上的人抓住了你母亲,带走了你,并且以叛岛的罪名处死了你母亲。”到此为止。洋平的叙述结束了。屋里顿时寂静了下来。
流川几乎摒住了呼吸,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的身边,会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紧紧地盯着樱木,可是听完这一切的樱木却如同木头人一样,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洋平默默地看了樱木片刻,最后终于转身向屋外走去。伴随着他的脚步,流川听到他缓缓地说:“晚饭之后,这里就没有我的事了,发生任何事,也不需要我负责了。”走出门的那一刹那,洋平小声说:“这里对于你来说,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地方,樱木。”
流川呆愣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洋平的意思是让樱木深夜的时候逃走。他看向樱木,发现樱木依然面无表情。在经过了刚才那么突然的消息之后,流川不敢肯定樱木有没有听见洋平最后的话,可是让流川现在就打断樱木的发呆问有没有听见或者有什么想法,他又做不到。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他也失去了往常最引以为傲的判断性。从他的角度看来,洋平的提议是最好最值得一试的,但是他不知道樱木是怎么想的。樱木这个白痴,总是有一些奇怪的理由来支撑他大义凛然地做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一点流川无论如何都拗不过他。现在,流川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樱木,等着他自己想明白、醒过来、说出来。
太阳落山,却迎来一个无月的夜晚。黑夜一点点袭上来,屋里的两个人依然如雕像般,倔强地保持着自己的姿势,直到再也没有人能看得见为止。
在寂静的黑暗中过了不知多久,在流川就要抵抗不住睡神的邀请的时候,他终于听见了等待已久的樱木的声音。
“狐狸,”樱木的声音带着流川不敢确定的小心翼翼:“你想要去哪里?”
“嗯?”总算等到白痴回魂,听到的竟然是这么不知所云的一句话,流川心中把“白痴”这个词骂了几千遍,却在此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樱木此时也是千载难逢的好脾气:“我是问,你想要留在这里,还是去找你出生的地方?”
于是流川忽然大概明白了樱木的用意,反问道:“你呢?”
黑暗中的樱木忽然又沉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