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原创】- 《心术－－续》 －－－《生活在继续》

（13）那些人我无法挽留
很久以前，看过张洁记忆丧母之痛的长篇散文《世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那是为做新赋强说愁的学生时代，不谙世事，却也忍不住伤心落泪。原本不多的情节很快就忘得干干净净，但那种失去挚爱的撕心裂肺我却久久难忘。文中有一句话大概是说，人在任何年龄都害怕成为孤儿，我当时不懂，作者年过五十为丧母而凄惶不已，我为她流泪，但真的不能体会。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种伤痛这么快、这么突然地降临在了我的身上，象凭空地被痛打了一拳，猝不及防，但疼痛委实真真切切！而我，也终于懂了，丧亲之痛丝毫不会因为你是否成年而有任何差别。二十六岁的我可以照顾自己，但丧父带给我的痛苦、无助、和彷徨丝毫不会比加诸于一个六岁女孩身上的更少。
－－－－－－－－－－－－－－－－－－－待续－－－－－－－－－－－－－－－－－－

（13）那些人我无法挽留
很久以前，看过张洁记忆丧母之痛的长篇散文《世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那是为做新赋强说愁的学生时代，不谙世事，却也忍不住伤心落泪。原本不多的情节很快就忘得干干净净，但那种失去挚爱的撕心裂肺我却久久难忘。文中有一句话大概是说，人在任何年龄都害怕成为孤儿，我当时不懂，作者年过五十为丧母而凄惶不已，我为她流泪，但真的不能体会。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种伤痛这么快、这么突然地降临在了我的身上，象凭空地被痛打了一拳，猝不及防，但疼痛委实真真切切！而我，也终于懂了，丧亲之痛丝毫不会因为你是否成年而有任何差别。二十六岁的我可以照顾自己，但丧父带给我的痛苦、无助、和彷徨丝毫不会比加诸于一个六岁女孩身上的更少。
爸爸在我的眼里是一个瘦弱而平凡的人，他是学地质的，早年经常去西北野外勘测，一出门就是几个月，后来调到国土资源规划管理局才不再出野外。那些年家里的事全是妈妈张罗，包括给祖父母送终。大约是觉得以前老不在家，亏欠着我们，或者他是天生的好脾气，在家里妈妈是绝对的权威，他凡事都随妈妈做主，对我更是百依百顺，无论我要求的是一条花裙子，还是放弃学业去学表演。他事事以妻女为主，渐渐地我习惯了他的支持和好脾气，在我的心里，他就是一个爸爸，脾气好得有点懦弱。直到这次办后事和他的同事朋友打交道，我才知道他在外面是一位如此受人尊重的专业人士，他们整理的材料里，提到他得过的那许多奖项和主持过的那些项目，他的部属和学生提到他对工作精益求精，近乎苛刻，我才发现我对他的一切有多么无知，他在家里的“懦弱”原来都是出于对家人的疼爱。
我真是太不孝了，在他的有生之年没有花时间去了解他，不是作为一个爸爸，而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他，记得我从小到大得过的所有的荣誉，看过我入行以来演过的所有作品，包括那些狗血得连我自己都羞于提起的烂剧，然后一本正经地给我提意见。我常年来在名利场里挣扎，去过无数地方旅行，出席过无数活动，陪父母的时间少之又少，总以为将来会有大把的机会，谁知道匆忙之间就天人永隔。

出殡的那天，淅淅沥沥地一直下着小雨，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所有关于出殡的记忆都是湿漉漉的，幼时我那寿终正寝的祖母，少年时在花季中凋零的，我的同窗好友萌，以及今天，我的亲爱的爸爸。也许冥冥中真的有神明，他能感知到生死之间的不舍，也忍不住为我们哭泣。我抱着爸爸的遗像，走在雨里，脚下有些虚浮，真希望这路再长一些，我能陪他再久一些。爸爸的骨灰被分成两份，一份入土安葬，另一份将撒在西北，他早年做地质勘探时走过的沙漠戈壁。
妈妈说这是爸爸自己的意思，是他一个月前做第一次手术之前交代的，他说撒去西北的那一份是他的私心，他希望能够回到那块倾注了他青春和理想的地方。而留一块墓是则是为了给活人留下一个可以祭奠的地方，尤其是他的女儿。“将来你可以来和我一起，逢年过节菁菁可以来看我们，她会有开心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也许她会想来父母的墓前坐一坐，跟我们说说话。 ⋯⋯ 得让她有个去处。”他是这么交代妈妈的。我的亲爱的爸爸，在不知有无明日的时候，想的仍然是，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如何陪伴女儿的精神。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爸爸出殡一周了。我尽可能地陪着妈妈，姨妈最近也搬来与她同住。妈妈从头到尾没有责备过我一个字，我知道她是不忍心再加重我的心理负担。我陪着她，但又怕看到她。我累得自己失去父亲就算了，我是自作自受，可是妈妈，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却因为我，与爱人中道而别。每次看到妈妈的痛苦，我的心就会更痛。我实在不能这么整天对着她了，我得出去透透气，再这样下去，我真怕自己会疯掉。

出门后我就上了内环高架路，再沿南北高架路往北，我想去新天地呆一会儿。我平时都是去衡山路，我喜欢那里精致的欧美风情，妩媚安逸，但今晚我害怕那种夜的娴静。喝酒不是目的，我喜欢喝一点，但说来真遗憾，从来就没有醉过。我酒量大，天生的，随我妈。试过喝高了，全身放松，但欲死欲仙、烂醉如泥的那种放纵，还从来没有过。我现在需要的是去一个人多的地方呆一会儿，放荡形骸的男男女女和低回婉转的爵士乐会也许让我好过一点，这样我就不那么寂寞，虽然他们都与我无关。
新天地石库门的一条条里弄里，酒吧的灯火星星点点，却清一色的暧昧，推开门进去，有着我需要的狂放。两杯Bloody Mary下肚我却越发地寂寞了，有两个小男生过来搭讪，我黑着脸把他们打发了，邈邈，为什么不是邈邈？我掏出手机，九点，有点晚了。我犹豫了一下，给他发了条短信，
“你有空吗？我不太好。”
他很快地回了我的短信，“有”
“你能出来吗？”
等的时间略长，“行，哪？”
唉，还是那种电报式的，“新天地，Angelina”
“不懂”
“新天地叫Angelina的酒吧”
“哪”
我比较崩溃，决定妥协，“我去淮海中路和西藏南路的路口等你”
“30分钟到” 知道他会来，我的心安了一点，等他的功夫我喝完了剩下的金汤力。

很久没有见到邈邈了，丧父的凄惶无助中我非常想念他。只能说我在不断地犯错，然后不断地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爸爸的死是我犯的最大的一个错，但失去邈邈的影响则是长久的。我的心被一种深深的悔恨填得满满的，有时候我感到呼吸困难，胸口闷闷的，好像心里的血直要决堤那样喷出来才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爱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只能说我们无缘，他爱我的时候，我虽然享受，但绝没有非他不可的感觉，相反，当他的爱来得太强烈的时候，我反而有一种挣脱的欲望，好像一个小动物被抱得太紧了急欲脱身。轮到我想回头来的时候，他又已经为他的感情找到了出路，这次我就是想抓得再紧些，他也不过是手中握得越紧、滑得越快的沙砾。终是无缘！我不知道他是否仍然爱我，在医院的这段日子，他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悲悯，如果有爱，他是以温柔怜悯的方式在表达。
一点点细雨仍然在下，我的头发、外套、整个人很快地被笼罩在一层水气里。雨后的积水在马路上形成了一个镜面，霓虹灯的倒映显得格外迤逦。我的心空荡荡的，再多的人头攒动和喧嚣也不足以把它填满，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在夜风中凉凉的。
邈邈的车终于来了，他把车拐在路边，放下车窗，示意我上车，
“上来！”
“不！我叫你来是来喝酒的！”我摇头，很坚决，站在原地动都不动。
“喝什么酒啊？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见我不动，他只好把紧急刹车灯打开，走下车来。
“还喝呢？你喝多少了？嗨！这么大的酒气！”隔得近，他能闻到我的身上、我的呼吸里的酒气。
“没喝多少！”
“喝多了的人都说没喝多！来，听话！我送你回去！”他手里使了点儿劲拽我。
“不嘛！你别让我回去！我怕回去，我受不了……一个人，那间屋子里就我一个人！⋯⋯ 我害怕！”说着我的呜咽变成了嚎哭。
他赶紧上前搂住我，看了看左右，“不哭，不哭！我们不哭哈”他的语气那么轻柔，“上车！看把你冻的，回去，⋯⋯ 回去我陪你喝一点儿。”
“不可能！你老婆在家等你！”
“可能，可能！”他迟疑了一下，“ 这个，这个，⋯⋯小护今天值夜班。⋯⋯ 快上车！车停在这儿，一会儿**叔叔该来了。”说着他紧紧地揽住我的肩，不由分说地把我塞进车里。

（13）那些人我无法挽留（下）
我独住的这间公寓通常什么吃的也没有，除了各式各样的红酒、奶酪、和方便面。大多数时候我不在家吃饭，偶尔晚上没有应酬，我两杯红酒就点奶酪就是一顿，最多夜里饿了吃包方便面。冰箱里偶尔会有鸡蛋和水果，一般都是父母差他们的小阿姨送过来的。爸爸！一想起以后给我送食物的人会少一个，我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邈邈把我安置在沙发上，取来了两瓶红酒，又切了一盘奶酪。公寓里有点凉，他从床上拿来被子给我裹上，扯过被子的一角，他搭在自己的腿上。他对这间公寓是熟识的，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照顾，大约这是最后一回了，我心酸地这么想着。
“你先裹上，我把暖气调高了，呆会儿就会暖和起来。⋯⋯ 来！你试试这个，有杏干儿的，好吃着呢！”邈邈递给我一块奶酪，自己喝了一口红酒，“嗯，味道不错！”
“我爸的骨灰埋了一半，还有一半会按照他的意愿撒去西北。”我一边喝着酒，一边说，声音带着迷茫，“我这几天天天都睡在我爸妈家的书房里，我爸的骨灰盒就摆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 一直希望可以梦到他，⋯⋯ 可是一次也没有 ⋯⋯”眼泪慢慢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傻瓜！”邈邈面色沉重地看着我，轻轻地为我拭去泪水，“干嘛睡在那儿呢？你不怕吗？”
“不怕，我知道的所有关于鬼神的故事都是温馨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为了把枉死的妻子追回来，不惜直落阴曹地府，不惜把自己变成瘟鬼。⋯⋯ 杀人如麻的武士，一眼认出借尸还魂的妻子，虽然她改了名字、变了容颜、转了性子，甚至换了性别，只因为那双眼眸一如初见。⋯⋯ 唉，我倒希望这世上真的有鬼神，这样爸爸的灵魂就能时时回来探访我、看顾我。”
“可怜的菁菁 ⋯⋯” 邈邈搂着我，摩挲着我的肩，“别傻了，你这样，你爸爸走得也不安心。”
沉默了片刻他问我，“你刚才说要把你爸的骨灰撒到西北去？”
“是啊，那是他的心愿，祁连山，还有河西走廊的那些戈壁、沙漠。”
“什么时候去？”
“春天吧，等天气稍微暖和一点。”
“用我陪你去吗？”
“你行吗？你这么忙。”
“也不是不可能。”
“不用了，我能行。⋯⋯ 这件事我非自己做不可，这也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 ”
我们一边聊着，一边喝。没喝特别多，但几瓶酒混着喝，酒劲儿更大，邈邈的脸越喝越红，我的脸越喝越白。因为酒的缘故，身子燥热得很，裹在身上的被子早就被撇到了地下，连身上的长衣也有点穿不住了。

“上次你说的那个戏还打算接吗？”
“不能接啊，我没脸接！接了我怎么对得起爸爸？如果不是那部戏，也不会是今天。”我黯然，这是我一辈子的痛，“而且我又怎么面对妈妈？”
“那也是。不接也没什么，以后还会有别的机会。”
“我也矛盾，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下一个机会在哪里，我就这么一直半红不紫的。”
“女孩子还是嫁人是正经事，好好找个人嫁了，红不红的就不那么重要了。”
“你以为我不想？人家不就是嫁不了你才搞成这样嘛？”我借着酒劲嗔怪他。
“怪我！怪我！下辈子哈，下辈子有可能的话我赔给你！”他一口干了杯里的酒，手势夸张地比划着，“这个不错，再来点儿？”他又往自己杯里倒了点儿。
我喝得身子有点飘起来的感觉，邈邈的话越来越多，情绪因为酒精而亢奋。
“说说看，这个，这个，这个，演艺圈倒底有没有潜规则？”
“去你的，什么潜规则？要说一个女人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姿色得到过任何便利，那也太可悲了。不过潜规则，也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被潜规则的。”
“就是嘛，他们老说女演员一定是**的，我就说不是！”
“告诉你吧，潜规则并不是最讨厌的，你知道作为一个演员最糟糕的是什么吗？”
“什么？”邈邈不能置信，还有什么比潜规则更让人懊恼的。
“最糟糕的就是导演一声令下，甭管生张熟李，抱住就得亲热。亲热就算了，人不是机器，有时候难免会有生理反应，可导演一喊停，明明调动起来了的情绪、生理反应通通都要硬生生地压回去，⋯⋯ 那种感觉 ⋯⋯ 嘿，很难受。”
他想象着那种尴尬，笑了出来，转过头来看着我，“难倒女演员也有这种烦恼？”
“为什么没有？只是看不出就是了。”

“嗨，那我跟你说个笑话呗。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最黄了，有些话大夫们常说，自己不觉得，可出了医院那张门儿，听着就别扭！”
“是吗？说来听听。”
“比方说妇产科的大夫最常说的是，‘你脱了裤子上床上等我！’”
“什么？”我爆笑！“不能吧！”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呦，不行了，我的肚子，疼！快，快来给揉揉！”邈邈笑著放下酒杯，挪过来一只手搂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在我肚子上来回揉着。被他这么抱着的感觉真好啊，我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这还是好的呢，骨科的大夫更绝，他们经常说，‘把腿劈开喽，我这就来，⋯⋯ 我会轻轻的。’”他一边说一边做着手势，他的十指修长，指甲修理得干净整齐。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荤段子由他嘴里说出来我并不觉得色，只觉得挑逗的暧昧。我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他也直直地看着我，当四条目光交织在一起，我们的心在这寂静的夜里放纵不羁。我猛地勾住他的脖子，用嘴唇吻住他，他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融化在我的激情里，双手捧起我的脸，低下头来落入唇齿缠绵。
我感受着一个男人火热的躯体覆盖在自己身上，他的唇热辣而危险，从我的耳垂一路舔舐到脖颈。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随着喘息一起一伏，欲望象毒瘾一样在我心里迅速蔓延，身体随之不安地扭摆。我的手滑入他的衬衣里，抚摸着他滚烫的肌体，他喘着粗气，在颤抖中突然把我拦腰抱起，大步地向卧室走去。在温软的床上，他把我紧紧地拥在怀里，我像一朵雨中的水莲，静静地向他开放。
⋯⋯

（14）婚姻，坚持还是放弃
昨天喝太多了，到现在还头痛欲裂，但我想更令人头痛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对菁菁我的感觉很复杂，我仍然欣赏她，留恋我们曾经有过的激情，最近因为她爸爸的去世，我更加多了一份怜惜，真看不得她无助哭泣的样子。但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打算和她继续纠缠下去，尤其是上床，因为那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伤害。我昨天做的事太不靠谱，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喝太多了，我只记得她哭，很可怜、很需要我。在失控的那一刻我想到过小护，但她的影子只是一闪而过，箭在弦上，我无力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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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婚姻，坚持还是放弃
昨天喝太多了，到现在还头痛欲裂，但更令人头痛的是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对菁菁，我的感觉很复杂，我仍然欣赏她，留恋我们曾经有过的激情，最近因为她爸爸的去世，我更加多了一份怜惜，真看不得她无助哭泣的样子。但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打算和她继续纠缠下去，尤其是上床，因为无法承诺未来的纠缠不清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伤害，非我所愿。我昨天做的事太不靠谱，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喝太多了，我只记得她哭，很可怜、很需要我。在失控的那一刻我想到过小护，但她的影子只是一闪而过，箭在弦上，我无力自持。
时间还早，小护应该还没有下夜班，我回家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赶过去上班。一去就遇到下班正往外走的小护，一个大夜班上下来，她眼睛有点浮肿，脸色也微微泛青，护士工作的大夜班能把红苹果磨成青苹果、烂香蕉，果然不错，我不禁有些心疼，忍不住胡噜了一下她的短发。也许我应该劝她，让那个护士长什么的理想见鬼去吧。
“交接清楚了？赶紧回家睡一觉去，看你都熬成什么样了？”
小护看到我很高兴，一脸的灿烂，“嗨，老板，这么早就来了？”
看到她由衷的笑脸，我在心里又一次责备自己，唉，昨天晚上真的太荒唐了，但我努力保持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桌上有我给你买的豆浆和小笼包，吃了再睡，把手机打到静音，没事儿四点以前我都不会给你打电话的。”
“怎么这么乖？难得见你这么体贴？”她喜欢打趣我，但我知道她心里是美滋滋的。
“那你倒底要不要我对你好点儿？行，下次由着你自己张罗早餐吧！”
“好好好，人家白说说，你还来劲儿了！⋯⋯ 你洗澡了？这一大早的。你平时都是晚上洗的，今天怎么了？”小护靠近我，闻到我身上浴液的新鲜气味儿。
“哦，昨天晚上太累没来得急。…… 行，我先过去了。”我含糊地丢下这句话，逃也似地快步离开了她。我不是没想过告诉她实情，其实我也宁可告诉她实情，我不善于独自承担这么大的秘密，何况她有权知道。但我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结婚不到一年就出轨，这种事情，无论男女都很难接受。我能怎么解释？我就算有多少理由也说不出口。以前跟菁菁什么事也没有她都能郁闷成那样，我无法想像她知道了我的出轨行为会是什么反应。女人在男人出轨后通常都会有一些极端反应，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无休无止的争吵冷战，上门去找第三者谈话，动用双方父母轮番轰炸，闹得领导同事人尽皆知，继而失去信任，查手机、查账户，以后的日子里只要一吵架就有可能翻旧账。到最后总会有一个人受不了的吧，我想想都有点不寒而栗。虽然我并非有意出轨，也不打算移情别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打算告诉她，也不能告诉她。

一整天我都有点心神恍惚，查房的时候，居然出糗。那个病人左腿下肢无力，我翻了翻病历就说，
“哦，你恢复得不错。你现在什么都恢复得挺好的，除了左侧下肢还有轻度的肌肉无力。”
病人含糊地应了一下，我也没在意。出了门莺莺就跟我说，“霍老师，您知道那个病人的主述是什么吗？”
“什么？”我一时愣住了，还真没留神。
“他的主述就是‘左侧下肢轻度肌无力’。人来的时候哪儿都没毛病，就只有左侧下肢无力，可您告诉人家哪儿都恢复得挺好的。”
“霍老师，您说的那个病人是42床的，咱们刚才是18床，俩人压根儿不在同一间病房。”小杜接着补充。
“嗨！”我一时语塞！这么糗的事儿我也做得出来！我刚才把病人给弄混了，心不在焉的，病历看了也是白看。
“笑什么笑？不许笑！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小杜夸张地制止莺莺，我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实在是无心与他们说笑。

下午的门诊我也觉得吃力，因为有了上午的教训，我努力集中注意力，以免出错。中间有两次实在熬不住，在送走一个病人之后我要求莺莺给我三分钟的间歇再去叫下一个，她奇怪地看着我，“霍老师，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吧？我看你气色不大好，看着挺疲惫的。”我含糊地应着她，继续我的修行。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郁闷不堪，小护在班上尽可能地回避我，回到家里除了必须要说的话，基本上不理我。看她的脸色有时缓和些，有时又一副悲壮与决绝，更多的时候魂不守舍。这是我该的，我没什么可抱怨的。我想补偿些什么，但她并不领情。我甚至笨手笨脚地做过两顿晚饭，不过很快就放弃了，味道太难吃，不要说她，连我自己都不愿吃。我给她买了一副钻石耳钉赔罪，她想那么副耳钉很久了，去看过几次，小的我看不上，大的她又舍不得，所以一直拖着没买。东西买回来，我看见她打开盒子的时候眼睛分明一亮，但她到底也只是把它收在抽屉里，一次都没戴过。想在床上好好表现一下，可她根本就不给我机会，到现在我还睡在沙发上。
不过她好像只是在家里跟我一个人生气，并没有惊动更多的人，她甚至没有回娘家，象女人生气时最常做的那样。最初的两天我忐忑不安，每次手机响我都以为是我妈找我，我妈要是唠叨起来那真是神仙都会崩溃的。到目前为止，双方的父母并没有来找我谈话，就连宝珍也没有来跟我啰唆，不知道小护是怎么跟她说的，不管她是怎么说的，我都感激她没有闹得人尽皆知。我当然不愿意回家听父母唠叨、上班被同事指指点点，但更可怕的是事情一旦闹大，谁知道会走到哪一步？事情又还能不能回头？这件事我当然有错，但就事论事，我永远也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女人闹得人尽皆知，父母、单位、朋友，希望所有的人都成为她们的盟友，发泄的时候痛快了，可是永远都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想想都不寒而栗。更有甚者到网上公布小三的丑行，老公连带着一起出丑，事情走到那一步又还怎么回头？我知道她是爱我的，但她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冷静得甚至超出了我的想象，这不能不让我对她心生敬意。只是不知道我们的这种僵局还要持续多久，时间，能帮到我们的可能只有时间了。

投到Trends in Neuroscience的那篇文章有消息了，编审的意见是修改以后可以接受。对这个结果我很满意，因为Trends in Neuroscience多是约稿，投稿的接受率极低。反馈回来的审稿意见一共有12页之多，小到引用文献里的拼写错误，大到数据的分析解释，咋一看我头都大了，但仔细看看，倒也没什么是无法解决的。有一两处属于编审没有了解文章的新意而产生的误解，我还可以写得更明确一点，应该不是一个大问题。收到审稿意见的当天我就把莺莺和小杜找了来，逐条地讨论那12页纸上的意见。他们很兴奋，毕竟多少人折腾很久也未必能在那儿发表一篇文章。我给他们分了工，我要尽快把文章改好了寄回去，时间不等人。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同一篇文章的内容去年秋天我就写了一份摘要寄到神经学协会的国际年会，反馈不俗，我被挑中在年会上做学术报告。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我得好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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