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吃饭？”珉豪走到基范身边问道。
“我先睡会儿，你帮我带点回来……”
做了个“OK”的姿势，珉豪越过他，跟其他的同事出去了。
等他们走后不久，基范收拾好桌上的东西，伸个懒腰准备去休息。谁知道就在这人最少的时候不该来凑热闹的就来了。
“不许动！”三个蒙住整个头的高大男人提着枪就冲进来了。
这不就是摆明了的抢银行？基范定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以为这种事情只在电影里发生……
Oh my god.
在银行里的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非工作人员都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紧张地观望歹徒的一举一动。
还好基范还没吓傻，在举起双手之前他悄悄启动了柜台下面的警铃。但歹徒好像并没有因为这警铃而慌张，显然这只是意料之内。
“都到那边墙角去，双手放在脑后！快点！”其中一个人用胸前挂着的冲锋枪指指最里面的墙角，“你！把后面的门打开！”
“我没有钥匙。”基范举着双手答道。
“砰。”另外一个拿着手枪的男人朝地上开了一枪，子弹就打在其中一个人的脚边，刺耳的尖叫声顿时四起，“现在有了么？”
基范暗暗叫苦：“我去拿。”
从珉豪的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向那三个人摇了摇。
除了那个拿冲锋枪的留在原地看守其他人，另外两个走过来。
基范被推着开了两扇门，最里面是一个巨大的保险箱，用来存放现金的。
“这个的钥匙是真没有。”
两个歹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偏偏头示意另一个压他出去。
被一把推到大厅里，基范听话的双手抱头走过来，和其他人站到一起。
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很快现金就被取出来，他们把现金放进黑色的旅行包里，一包一包往外提。
不久之后，外面响起了洪亮警笛声。里面的两个人不慌不忙地接着装，外面看守他们那个大个子随手就把基范拽了起来：“你最好别乱动。”
今天到底倒了什么霉了……
基范忍不住腹诽。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例行喊话来了，基范在内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喊了，快进来救人才是硬道理。
果然按照电影里的套路僵持着，众人只能在紧张中默默等待。
而在高速路出口处，此刻有一辆保时捷刚给完路费正慢慢往首尔城区开。
手机响了。
“老大，到首尔了？”蓝牙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刚到。怎么了？”正在开车的男人有一头纯黑的发，慵懒地用单手握住方向盘。
“刚接到通知，有银行抢劫案，暂时调不出狙击手，让你顺道去解决了。”
“李泰民同志，以后在我休假的时候少打这种电话。”换了挡，保时捷开始加速，“我十分钟后到。”
“是是，老大的教诲我记住了。”
掐断电话，男人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心里还是那么痛。
基范，我回来了。


银行门口已经堵得水泄不通，钟铉提前两个街口停了车，稍作观察过后从后备箱里提出一个巨大的银色箱子，径自避开车水马龙的大路，绕进小巷子里。
拐了几个弯，眼前的大楼很旧，基本没什么人出入。
这就是最好的地方。
钟铉装作不经意间走进去，上了二楼。
悠闲地逛了一圈儿，找准了一间正对银行用来储存杂物的屋子。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钟铉走进杂物室，反锁房门。
他把窗帘拉了起来，打开那个银色的箱子，共有三层。各类枪ㄧ械应有尽有，最下面放的，正是一支长长的狙ㄧ击枪。
撩开窗帘的一个角，钟铉透过瞄准镜观察外面的情况。
银行门口堆满了警车，一个貌似长官的人正在和里面的歹徒喊话。现在他只能等歹徒把一切搞定挟持人质出来的时候下手。
听着那位长官又是威胁又是劝告就是到不了正题上，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那里面的钱还装不完。钟铉实在是无聊得很，拿出根烟来点上，看着烟头的火光，然后又直接把它灭掉。
以前基范总说他不喜欢烟的味道。
靠坐在墙边足足等了十分钟，那头的谈判才终于进入正题——
“弄辆车来，我们放了妇女和孩子。”
很好，快出来了。
钟铉重新端好枪，观察下面。
没一会儿，车来了。走在前面的两个歹徒一人提着两三个黑袋子，走在最后的歹徒挟持了一名人质。
只要解决了他，就可以收工了。
精神集中起来，紧盯最后一名歹徒。他背对大楼了，就是现在！当钟铉就要扣下扳ㄧ机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那名人质的侧脸——他最熟悉的侧脸！
仅这一秒的迟疑，歹徒已经转过身来用人质挡住自己的身子。这一瞬间，钟铉完完全全看清了那张俊俏的脸庞。
狙ㄧ击枪从窗台上掉到地上，钟铉还呆呆地看着那个被带上车的人。
基范，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强压下心脏越跳越快的频率，钟铉迅速收拾好东西往银行赶去。越过重重人海，恰好还剩一辆警车蓄势待发。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他从警车左前门擦身而过，一个微型窃ㄧ听器牢牢地粘在了后视镜内侧。
快速从人群中撤离，他回到自己的车里带好耳机，警车内对讲机的声音非常清晰——
“三名歹徒沿方正三街向南行驶。重复，三名歹徒沿方正三街向南行驶。”
“收到。”


钟铉发动引擎，朝着听到的方向驶去。
刚过两条街，电话又插了进来。
泰民一腔的不可置信：“老大，你没摆平他们？”
“那名人质是基范。”
对方瞬间消音。钟铉已经能想象到那小子直抽气的样子。
“我说老大，你不是相思成疾了吧？会不会是长得像……”
钟铉打断他的话：“我确定是他。”
“OH，我的上帝老爷爷。”拿着电话的泰民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老大你一定要冷静，要冷静！就算金哥他还活着也肯定已经失去所有记忆。”
“我很冷静。”钟铉顿了顿，想起基范被押上车的样子，“看来那玩意儿是真的挺管用。我现在要去救他。”
“救了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钟铉迟疑了很久，沉声答道，“不知道。”
那一头也静默了。
“不管怎么说，要先救他回来。挂了。”把频道重新切换到窃ㄧ听器上，钟铉专注在警车里报告的路线中。
一直在往南走。
他们要去哪里？钟铉在大脑里迅速搜索他们的目的地，最终锁定了一个目标——那个废弃机场。
那地方多年不用，大多数人已经忘了它的存在，要不是上次来这里做过全面勘探，连他也不知道这个地方。那里虽然陈旧，不过放架直升机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自从被废弃过后那地方很少有人去，沿途的道路已经损坏百分之八ㄧ九十，大块的水泥到处散落凹凸不平，路况非常不好。难怪他们要的是一辆重型越野。
这对保时捷也非常不利，不过，那只限于跟在后面追的车上。
还有一条路也可以到机场，是附近的小村庄修起来的，非常隐蔽也很狭窄，只能供一辆车通过，并且是一条远上一半的路。
可是保时捷能开。只要能开，他就有把握在那三个人到之前先准备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

保时捷里很安静，钟铉点开音乐，舒缓的旋律包围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你怕我？”
基范不知道自己该摇头还是点头。
“放松点，我并没有恶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钟铉笑起来，“**。”
“我不相信。”
“因为我刚刚的话？那只是为了让他松懈，让我有机会救你。要说我和那些的人差别，大概只有我比他们更有脑子。”
基范看着钟铉，刚刚那些又快又狠的动作还在历历在目，他根本无法相信钟铉。
钟铉看了一眼他怀疑的目光，从车门的凹槽里取出一个金色的金属物扔给基范。
慌忙接下来，仔细一看，上面刻的英文让基范大吃一惊——
Fede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


他禁不住拔高了音调：“FBI？”
“对。”
“这不是在演电影吧？嗯？你没有开玩笑？”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传来，震得他的耳朵隐隐不适。
“现在相信我了？”
现在对于基范来说已经无所谓信与不信了，他已经被惊得失去了思维能力。
钟铉把自己的手机递到基范面前：“要给家人打个电话么？”


经钟铉的提醒基范终于想起珉豪，赶紧打电话过去保平安，让还在**局等待的珉豪回家。
“你累了就先睡会儿。”
“我不困。”
那只是暂时的。在钟铉带来的震惊效力减弱过后，被折腾得够呛的基范实在扛不住疲惫，不知不觉就靠在座椅上沉沉地睡着。
钟铉拿过那个还拽在基范手里的**随手扔回了原处。
他已经忘了这**是哪一次任务弄来的，现在看来，还真派上了大用场。


基范的脸偏向门的方向，双手环在胸前。钟铉把后视镜稍微朝右边搬动一点，好看清他的睡相。突然想起了什么，钟铉踩下刹车停到路边，俯身到基范的位置上将他的座椅缓缓放平，拿出手机给泰民发出一条简讯——
“一小时后我会详细汇报情况。”
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基范才重新平稳地起步。
当基范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
晨曦中清新的空气让他呆滞——难道这一切都是梦？真是一个又刺激又清晰的梦。抬起手腕看看表——八点半。
八点半……八点半！
玩儿完，铁定迟到。基范一个鲤鱼打挺穿上拖鞋就往浴室冲，打开水龙头一手抓过洗脸帕扔到洗脸槽里，这边已经开始挤牙膏。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等他洗完脸抬起头照镜子才看到镜子中间贴着一张便签，上面有几行行潇洒好看的字——
你在家好好休息，银行会停业几天。我已经通知你的朋友，晚一点他会过来。桌上还有一份早餐是留给你的，希望你喜欢。
还有，记得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金钟铉
扔下毛巾，他又冲出去，餐桌上摆放着一个水果三明治，一杯果汁，一杯牛奶，外加一个煎得堪称完美的鸡蛋。
基范的大脑瞬间当机。
那些都是真的？抢银行是真的，被绑走是真的，爆炸是真的，FBI也是真的……
他从没发现他的生活原来如此多娇。
失神地回到浴室，他扯下那张便签，又看了两遍。
“金钟铉，金钟铉……”轻轻念着那个落款的名字，有种感觉一闪而过，还没留下痕迹就已经消失无踪。
既然要保密，为什么要留下名字？他是怎么通知“我的朋友”的？他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又是怎么进来的？
一连串疑问汹涌而来，但是他无力解决。
最终还是放弃。
把便签纸撕碎了扔进马桶里冲进下水道，这样……应该算做好了保密工作吧？
懒得浪费脑细胞去思考这种一闪而过的意外，反正也不用上班，基范坐到餐桌前享用这顿丰盛的早餐。
吃着三明治，还是觉得打个电话给珉豪比较妥当，基范用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拨通珉豪的电话。
“你醒了？”珉豪那边很嘈杂，他又提高了音量，“我正在过来的路上。”
“那我等你。”
挂上电话全神贯注于眼前的美食上，一阵风卷残云。他真的是饿了。
等把一切都收拾干净，门铃终于响起来。
珉豪提着一袋子的东西站在门口，出乎他意料的是珉豪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珉豪，这位是……”
“我们进屋说。”珉豪说着就往里挤，基范只好站到一边先让他们俩都进来。
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到桌上，珉豪站到那个男人身边替他做介绍：“这位是我以前的一哥们，到美国留学了几年，前几天刚回来。很不幸的，他现在是个实习记者，所以……”
所以是来抢新闻的。
基范明白了。
“你好，我叫温流。”男人友好地伸出手。
“叫我基范就好。”基范礼貌地伸手回握住温流的手，很快又松开，“到那边坐吧，我们可以慢慢聊。”
“先吃饭吧，基范你不饿么？”珉豪埋头解着塑料袋，问道。
基范走到珉豪身边拿出三只杯子倒了三杯果汁，一杯放在桌上留给珉豪：“我已经吃过了，你饿的话就先在这里吃东西。”然后拿着另两杯走到客厅里，递给温流一杯。
于是采访就此开始。

没过几个车位，钟铉找到他了。
远远地开了一枪，那男人一怔，转向钟铉。
似乎达成了共识，两个男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钟铉身上——先除掉这个障碍再收拾基范也不迟。
目的达到，钟铉一面抵挡两人的攻势，一面从另一条路朝保时捷退去。
听到一声轻响，是开门的声音。钟铉长长舒了一口气——基范安全了。
这声音同样刺激了另两个男人，他们发起了狠，攻势越发凌厉。然而没有后顾之忧的钟铉要躲过两个人就太容易了，随便往几辆车之间一窜，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对手的视野里。
等他们再次发现他，那是在他发动车子往外面冲去的时候了。
子弹打在车窗上，只留下浅浅的痕迹，没有丝毫威胁。
基范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紧张地盯着后视镜，直到保时捷已经在拥挤的大马路上行驶了一段，后面仍然没有动静，才放下心来。
侧头，目光不小心放到了窗外的另一辆迎面而来的保时捷上，车速很快，坐在驾驶座上的人一闪而过，但他看清了那张脸——是温流。
温流的脸上没有笑容，严肃得有几分骇人，和初次见面时留下的印象完全不同。
钟铉没有注意到基范的目光，他戴上耳机拨通了电话——
“我不是已经详细汇报过情况了？怎么还有尾巴来找他麻烦？！”
电话那头的泰民被他劈头盖脸地一问，愣了愣，问道：“上头派的人？”
“我肯定。”
“自从你的汇报过后上头没有任何动作，至少我们没有接到消息。”
钟铉的眉头蹙了起来。
“要我们过来帮忙么？”
“不。”钟铉顿了顿，“你们留在总部，先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给我一周时间。”
“三天。”
泰民为难地稍作考虑，斩钉截铁地答应下来：“明白。”
基范默默地听着，多少听出些端倪。
“他们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钟铉抱歉地看向他：“跟你没关系，跟我有点儿关系。”
“那为什么找上我？”
“因为你跟我又扯上了点儿关系。”
“停车。”
“怎么了？”
“停车！”
钟铉只好把车停在了路边，基范毫不客气地推开门下车，再用力甩上车门，朝反方向走去。
钟铉连忙下车拉住他：“你想回去找死？！”
“跟你撇清关系。”基范一字一顿地说，“我还要过日子，经不住这么折腾。”
“现在不是你说撇清关系就能撇清，已经由不得你了。”
“跟你在一起就没一次不是要吃枪子儿的。”
钟铉放开他的手，点点头：“行，你想回去我不拦你，明天暴尸街头也跟我没关系。”说罢，他转身回到车上。
转动钥匙重新发动，油门还没踩下去，副驾驶的车门又被打开了。基范跨进来关上门，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抱怨：“久走夜路必遇鬼，抢个银行也就算了，我不走夜路还是要遇上鬼，算我倒霉。”
钟铉轻笑：“其实现在的你也挺好的。”
“什么？”他的声音很小，基范没有听清。
“你那儿是暂时不能回去了，先到我那儿住几天。”
基范叹口气，拿出手机打算通知珉豪一声，钟铉抢先一步拿走了他手里的手机：“还是暂时对你那个朋友保密。”
见基范不解，钟铉补充道：“不能再连累一个。”
“嗯。”表示明白过后基范伸手让钟铉还手机，没想到钟铉打开车窗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
基范火了：“你搞什么？！”

“你的手机会暴露我们的位置，有需要就用我的。”
基范大喘两口气，压制心中的不快，把头扭向另一边——所有号码都在手机里，现在他真是完全没有用手机的需要了。
本来以为会是个秘密藏身地，没想到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星级酒店。
基范跟着钟铉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走进一间豪华单间，他一脸怀疑地四处张望了一番，问道：“你确定这里没问题？”
“太特殊只会惹人注意。”钟铉拉开领带，转过身锁了门，“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基范低头看看满身的灰尘，觉得这真是个绝好的建议，但是——
“衣服？”
钟铉自顾自地拿起热水壶倒了一杯白水走进连着卧室的小客厅：“这个我来解决，里面有睡衣，你先用。”
基范推开浴室门看了看，空间不大，梳洗台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浴巾和浴衣。
满意地退到门边换了鞋，基范顺手就把手表和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取下来放到了手边的柜子上，然后去享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钟铉坐到沙发上一口喝下一半杯里的水，从沙发下面提出那个银色的箱子。
他得好好检查检查，顺便找点儿试用的放在身边，这三天是清闲不了了。
动作熟练地依次检查了所有枪械，全部上满子弹，床垫下、沙发坐垫下、电视柜下……能隐藏的地方都放上点东西以备后患，最后把M9带在身上。
井井有条地做好一切准备，喝下剩下的半杯水，钟铉打算把杯子放回原处。
不经意间，他看到了那枚戒指。
没有任何理由，他放下杯子，拿起那条漂亮的银链，用指腹在尾戒上来回摩挲，然后，缓缓的，将那戒指戴进了左手的小指。戒指的弧度与钟铉的手指完美贴合。
“你还打算带着这东西去拈花惹草？”基范慵懒地躺在钟铉的怀里，不断抚摸他小指上的银色金属环。
钟铉低头一笑，抽出手把戒指取下来交到基范手里：“现在它归你了。”
基范拿上戒指抬头给了钟铉一个轻吻，翻身起来拿出一支貌似电笔的工具，按下开关，直接在戒指内侧刻下三个字——金基范。
接着取下自己胸前的骷髅吊坠，把尾戒挂了上去。
他炫耀一般把戒指举到钟铉眼前：“现在，你是我的了。”
“金钟铉一辈子都是金基范的。”钟铉笑意盈盈地看着那双灵动的双眼，按住他的后脑，狠狠吻了上去。
……
这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钟铉陷在回忆里，竟没有听到基范开门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猛然被拉回现实，钟铉尴尬地笑笑，立即取下戒指递给基范：“这戒指很漂亮。”
“是么？我也挺喜欢的。”基范自然地接过来戴到脖子上。
钟铉不动声色地重新拿起杯子越过基范，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一边冲洗杯子一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晚上你睡里面，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你认识我？”
钟铉的手猛的停住，白色的水柱直接流入下水道，他回头看向基范：“为什么这么问？”
“不然为什么每次我出事你都会出现？”
杯子又回到水流下：“巧合而已。”
基范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巧合？我真希望这些该死的荒唐事都他妈全是巧合！”
钟铉关上水龙头，静静地回望基范的双眼，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瞬间在基范的心里汹涌泛滥。
坚持不到十秒，基范移开目光：“我累了，先去睡会儿。”
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他也不顾上了，一头扎进松软的床单里。
基范的脑子忽然很乱，但到底乱在哪里他说不上来，就好像集成电路的某一处忽然短路，然后所有的电流都乱了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那个同样的梦不仍肯放过他。
一片白茫茫的视野中，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个响了千遍万遍的声音——
“别放弃，一定还有办法。”
……
“我现在过来。”
……
“不，我不允许！你不能扔下我！”
……


是谁？谁在说话？这是哪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问，使出全身力气试图大声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仿佛到了某个临界点，他倏的睁开双眼。
被灯光染成暗黄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额头上有汗水滚入发丝里。
空白的天花板前有一杯白水递到他眼前，微微转头，他看到了钟铉。
“你做梦了，我想你需要这个。”
“谢谢。”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太正常，连忙撑起身子接过水杯，猛喝了几大口，感觉好多了。
“衣服都放在那边了，醒了就出来吃晚餐，刚送来的。”顺着钟铉的视线看过去，打开的衣柜里已经挂了好些衣服。
“嗯。”
钟铉伸手拿过了基范手里的玻璃杯：“我到外面等你。”
门被轻轻扣上，基范掀开被子去拿衣服穿。从衬衣、外套到休闲装，应有尽有。一连翻看了好几件，基范惊然发现这些款式全是他喜欢的。
或许是巧合？他不得不承认那男人的品味还说挺不错的。
随便找了套休闲装套在身上，大小刚刚好。
用手理了理头发，感觉好多了。基范打起精神推开卧室的门，一阵牛排的香味传来。肚子在这一刹那投降，他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坐到桌前。
盘子里的牛排被切成了规则的方块，基范毫不客气地插上一块放进嘴里。
真是太赞了！
钟铉到是不慌不忙地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一阵，再切一小块……
可还没吃几口，基范的神色凝重起来，他放下叉子，认真地看着钟铉：“你认识我。”
白天是问句，现在是肯定句。
钟铉也放下刀叉，用纸巾擦擦嘴，慢条斯理地答：“我现在当然认识你。”
“你懂我在说什么。”
“我不懂。”
“少装蒜。”基范微微眯了眯眼，“我是亚洲人，按常理来说一个不了解我的人不会点西餐，而且上次的早餐我没记错的话，也说西式的。”
钟铉非常赞同的点点头。
“还有，你知道我的穿衣风格，甚至尺寸。”
钟铉又点点头：“还有么？”
“还不够么？”
“听起来是满有道理的，”钟铉好整以暇地抄起手，“不过那是你的一厢情愿。”
基范等着他的下文。
“我会点西餐是因为我在美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生活习惯已经完全西化，我没有理由去为你着想，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你也喜欢吃西餐这一点我感到很高兴。”钟铉看着基范，悠悠闲闲地没有一点不自在，“你的那些衣服是在同一家店里订的，风格肯定会相似，而恰好是你喜欢的而已。关于你的尺码，这就更好解释了，街上随便来个人我能一眼看出他三围的大概，更何况我跟你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接触过你这么多次如果我还不了解你的尺码，我也不用混了。”
“可是……”基范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发现根本无从开口。
“明白了的话就接着吃吧，这里的味道还挺不错。”钟铉说完拿起刀叉又开始切起来。
基范无言可对，也只好埋头在牛排中。
还有什么地方不对，一定还有……
到底是哪里……
“一会儿出去兜风吧。”钟铉忽然提议道，“你现在应该不会想睡觉了。”
出去吹吹风清醒清醒思路也许会清晰一些。思及此，基范答应下来。
夜风总是凉的，更何况是午夜萧瑟的秋风。
钟铉的车速很快，风吹在脸上非常不舒服，基范只好关起车窗享受这没有风的“兜风”。
呼啸的风声被关在窗外，瞬间的静谧让基范没由来地心烦。
“你跟踪我？”
知道他又拐到了之前的问题上去，钟铉毫不迟疑：“没有。”
“别跟我说你救我都是巧合。”
“事实如此。”
基范好笑地瞥了一眼钟铉：“好，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正义特工的天性，信不信由你。”

阳台上的人坚忍不拔，底下的人不气不馁，稍微一个小小的疏忽，有人就已经爬到了窗子边上，钟铉毫不客气地一枪打在头盖骨上，不知道是不是平时训练的关系，来人条件反射地用力往前一砸算是最后的挣扎，这一击其实并没有任何杀伤力，倒霉的是那一击打在了窗子上，利器让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个彻底。
钟铉露出无奈地一个任命的表情，回头果然看见了被惊醒的基范。
眼前的刺激景象让莫名其妙的基范吓了一跳，还好钟铉及时扑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巴。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下面的人又爬了好几层了，最大的问题还在于对方的人手在不断增加，门口也已经有了动静。
被夹击了。
这次没有试探，而是直接进攻。
钟铉把手里后座力小的枪递给基范：“现在的情况不太妙，你拿着这个。”
基范眨眨眼，看看手里的枪：“这玩意儿怎么用？”
钟铉飞快地从床垫下抽出另外两支枪，答：“看准人就扣扳机。”
右手连续三枪再次打断三根金属丝，钟铉让基范靠在桌子后面有个掩护。
门口传来清脆的响声，是门锁转动的声音。基范死死盯着门口，手心里已经有湿润感。
门被微微推开一个缝隙，钟铉连人都没有看到便移过右手朝门的方向开了一枪，子弹穿透门板消失踪迹，门外传来重物撞到地上的声音。
随即，安静了。
窗外也忽然停了动作，钟铉谨慎地观察了一阵，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这样的气氛比子弹横飞更让人紧张。钟铉呼吸均匀冷静地保持警惕，而基范的心跳开始变快，他在努力深呼吸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忽然，从下面扔上来几个罐装物，钟铉的脸色立马难看起来——是催泪弹。
在它们准确落入窗内之前，钟铉必须要把它们全部击落，只要有一个掉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可下面的人扔催泪弹就跟扔破易拉罐似的，完全不计成本。这些催泪弹形成一波一波的攻势，偏偏弹夹里的子弹有限，换弹夹已经来不及，眼看有催泪弹从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就要落进来，钟铉扔下手里的枪反身把基范护在自己的怀里和墙壁之间。这其实并不能解燃眉之急，不过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要保护他。
出乎钟铉意料的是催泪弹并没有掉进来，抬起头看向窗外，接踵而来的抛物线竟然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变为垂直落下。
有狙击手。
是谁，谁在帮他们？
随着情况的变化，对方的攻击战略也做出了调整。
房门被用力撞开，带着夜视镜的黑衣人蜂拥而入。暂借有利位置钟铉很快除掉第一批却不可能全部挡下来。
基范尽量用桌子把自己整个挡住，免得被当成靶子。
房间里已经彻底混乱，能碎的一样都不剩，碎不了的就缺胳膊少腿。
勉强撑了一段时间，那个狙击手大概也遇上了麻烦，窗口有了新动静，有人的手已经攀上了窗台。钟铉就算再厉害也没有三头六臂，实在分身乏术。
“窗口！”他朝基范大喊。
基范看到了，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手里那个冷冰冰的东西充满了杀气，他没有勇气扣动扳机。
眼睁睁盯着外面的人已经把整个手臂都放了进来，基范仍然在犹豫。直到有半个头都能看见，他的目光与外面那双眼睛相遇，对方第一个动作就是朝他开枪。这一瞬间，他的双手好像完全脱离了大脑直接运作，举起手臂在对方开枪之前先扣动扳机——一枪爆头。
血花四溅，染红了白色的墙壁。
鲜红的液体映入基范的大脑，他错愕地丢下枪，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些动作就好像被刻在了身体里，已经形成了深刻的条件反射，根本不需要思考。
“快走！”钟铉终于逮到了冲出去的机会，拉起基范向外逃去。
在楼道里又遇到不少阻截，好不容易回到车里，钟铉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开出停车场他们才发现外面的损伤并不比里面少，钟铉微微眯眼朝对面的一栋大楼看去，当然，他什么也不会看到。
开了没多久，一发子弹射来，直接打碎了后面的玻璃。
“Shit！”钟铉暗骂，果然换辆车就是不方便。
他只能一再加速，希望能甩掉后面那堆缠人的混蛋。
不过一会儿，他们已经进入了郊区，后面的人依然穷追不舍。
远远的，钟铉看见了一辆悍马停在路边，站在悍马边上那个人肩上扛着——火箭筒？！

大事不妙。
他们已经进入射程内。
那个人开始进行瞄准。等等，这个角度……
钟铉的嘴角翘了起来。
把油门踩到底，Z4瞬间和后面的车辆拉开了片刻的距离。
就是现在！
一阵风过，后面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跑车直接被掀翻，跟张薄纸片儿一样轻盈地飘起来变成碎片。
其余的车被死死堵在后面，无法跟进。
Z4在悍马边儿上一闪而过，站在车旁的人也早已回到车内，钟铉始终没能看见对方的真面目。
最后一次大爆炸之后，耳边清净下来。
“我到底是谁？”基范低着头，额发挡住了他的表情。
钟铉没有回答，他放大音量重复同一个问题：“我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钟铉淡淡地看着前方蜿蜒的公路。
“别再耍我了……”基范怒视钟铉，钟铉却始终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这些人的目标从来都是我对不对？”
“你想多了，都是巧合……”
“去他妈的巧合！你还打算拿这种敷衍的借口瞒我多久？！”
“……”
“这双手，”基范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杀过很多人……是么？”
钟铉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始终不肯回答他的问题。
看着那修长的手指，一幕画面在基范的脑海中闪现，然后清晰。
“这枚尾戒是你的。”他把挂在胸前的戒指拉出来，“你戴上去的时候大小刚好。”
钟铉抿唇。
“你一定知道我的过去，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忆！告诉我！”
“你太激动了。”
“我很冷静！”
钟铉的余光扫到那张瞪大了双眼的脸，他从上衣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瓶子，右手忽然伸到基范的面前轻轻一喷，一阵醉人的花香过后，基范失去了知觉。
事到如今，进退维谷。钟铉皱起眉头。
这个时候手机收到一条讯息——
“会飞的獬豸拿着两根树枝。”
是泰民发来的。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就这么砸了过来，钟铉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这是他们的习惯，要是不方便透露信息，就会用暗语表达。
獬豸……是首尔的标志动物。
会飞的獬豸……难道是仁川机场？
那么两根树枝，指的应该是时间——十一点。
明天十一点仁川机场，他们提前过来了。
问题是，泰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使用这些东西？他到底在防什么？
钟铉回复了一条空白信息，表示他已收到。
他要立刻返回首尔。速度稍微快些，没有密封的车内环境噪音极大，看来得先顺道把自己的车拿回来。
第二天一早，首尔某公寓停车场，一个一身名牌的女人目瞪口呆地看到他昨晚停过来的保时捷华丽丽地变成了以前那辆Z4，后面的挡风玻璃还没了。
拉开车门，厚厚的一叠钞票就躺在座椅上，钥匙还插在车上。
所以，她现在应该要拿着这笔钱去换上一面全新的挡风玻璃？
而钟铉这时候正舒舒服服地开着自己的车飞速赶往机场。


下午，阳光灿烂。
基范睁眼后只有一个感觉——头痛。
“醒了？”钟铉就正对着床靠在桌上，“你不是想知道过去的事么？洗个脸出来我告诉你。”
钟铉的忽然转变让基范措手不及，茫然地看着钟铉离开房间，基范如梦初醒，随便理了理头发，拉好衣角随即就跟了出去。
外面不单有钟铉，还有两个他并不认识的人，那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着他。
“把这个带上。”钟铉走过来递给基范一副绿色的眼镜，基范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乖乖戴上了。
钟铉绕到基范的右后侧，忽然把基范穿在身上的白色衬衣的下摆拉了起来，冷空气接触到皮肤，基范下意识向旁边躲了躲，钟铉没有松手。
“看这里。”
基范顺着钟铉的目光低头，绿色的视野里竟出现了两个清晰的英文花体字——
DL.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腰侧有这样的字母！取下眼镜再看同一个位置，上面什么都没有。
不可置信地又戴上眼镜，那两个字母又一次出现。
钟铉放开手，坐到椅子上，偏偏头示意基范坐到对面。
“那是什么？”基范拿着眼镜，一边挪椅子，一边问。
“Dandelion.蒲公英。美国最高秘密组织。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个东西，在不同的位置。”钟铉说着拉起左手的衣袖，基范戴上眼镜，在钟铉的左手臂上看到了同样的字母。
“这两位也是组织成员。”放下衣袖，钟铉把手伸到泰民面前，“李泰民，韩国人，负责数据信息。”再移到往伊槿的方向，“伊槿，中美混血，心理专家。”
钟铉收回手，看着基范：“金钟铉，韩国人，专长——我想你见识过了。”
“那我……”
“你跟我一样，我们是行动搭档。”
“等等……”这些天来的刺激场景还历历在目，基范虽然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现在把事儿挑明了说，他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个和他的生活认知背道而驰的全新身份，“你是说，我也是这个组织的一员，而这个组织为美国政府工作。那到底是做什么的？”
“简单来说，就是做那些政府不能光明正大做的事。”
对于钟铉的答案他有那么一点儿明白，却也不明白。
“那我为什么会失忆？”
“因为在进入组织之前我们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放入了一块芯片，这块芯片由上一级控制，任何一个人不管是死是活只要完全失去联系达到四十八小时，这块芯片就会被启动，干扰脑内神经，导致失忆。这就是为了防止在执行任务中被俘虏而泄密的最终保密措施。”
“所以我的失忆全是那块小芯片造成的？”
钟铉点头：“这也是我之前不能告诉你的原因。上次你被绑匪绑走上头就知道你还活着，如果你还保留了关于组织的记忆，他们是一定会灭口的。”
“那现在为什么告诉我？”
钟铉没有回答，屋子里安静下来。
基范看着他，等待他想要的答案。
良久，钟铉缓缓道：“这跟你的记忆有关。你现在能想起些什么？”
基范摇摇头：“什么都想不起来。”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伊槿。”钟铉站起来站在泰民旁边。
伊槿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合适的地方：“我们还是到里面进行。”
让基范躺到床上，头靠到床头，伊槿取下胸前那个奇形怪状的吊坠开始进行催眠。
吊坠在基范的眼前缓慢地来回晃动，伊槿轻声引导：“看着它，看着它……你现在很累，要合上眼睛，对，慢慢的……放松，放松……”
基范其实从来不信这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块吊坠他的眼皮真的越来越重，直到完全合上。伊槿的声音变得飘渺起来，四周一片黑暗。
“现在是晚上十点，你走在首尔的大街上，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霓虹灯，很多霓虹灯……”基范无意识地回答伊槿的问题，就好像真的置身其中。
“很好，你接着往前走，一直走……霓虹灯变少了……有一栋大楼的影子……看清那栋楼了么？”
“很模糊，我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