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差烟树灞陵桥,风物尽前朝。衰杨古柳,几经攀折,憔悴楚宫腰。夕阳闲淡秋光老,离思满蘅皋。一曲阳关,断肠声尽,独自凭兰桡。
重烟一袭点火红翦独立江边,看那千里昊天,孤雁越水涉山,残叶狂舞零落。
深露锁清秋,汀州已然白霜断续,故人离去已是三秋。君不知,自古伤情多离别,烟已痛断肝肠泪眼朦胧,为何翎君不肯再度回头?
三秋前,昊翎青衣长袖,凤眸皓齿奏琵琶。弦弦掩抑声声思,杜鹃啼血猿哀鸣。四弦一声如裂帛,手簇琵琶泪满襟。
昊翎曰:“上可曾想好,在下将永无回头之地。”琵琶声断续支吾,似是归主心有旁骛。“寡人已定,明日起君自可前去江州任太守一职。江州烟柳画桥自是不缺,一片繁华。寡人信,君定能治得百姓安康。江州之地本为风雅之地,也正合了昊太守一世风流的乐师之名。秦楼夜歌的日子可是逍遥快活得很呐,寡人可是相当羡慕。”重烟轻笑,言语不免有打趣之意,却无半分痛惜离别之意。
昊翎青衣凉袖起,风起云霄,琵琶残声响彻空。行云流水淙淙,宫角变音。
“烟,你本知我并不是仕途之人,为何如此逼我。”昊翎松手,琵琶颓然落地,延音送斜阳,子夜已不远。
“昊翎可谓寡人最得意的乐师,此曲只应天上有。寡人觉得,不应该让这样的古琴奇才一直留在寡人身边日夜皆歌。耐到头来寡人韶华不再白发西去,这流觞妙音岂不永无出头之日?”重烟眸中黯然失色,却不动声色答道。
“不要再找缘故了。我知,你是厌了我罢。不似燕瘦环肥妖娆潋滟,不似青楼小倌楚楚凄怜。甚至从不讨好与你,有的只是一身天纵奇才旁无所有。或许,还有这脸?”昊翎微微一笑,修手附上那张俊逸的脸庞。
五官剪裁得当如玉匠雕琢,眉目清秀神采飞扬。凤眸慵趣冷凝如夜,薄唇皓齿自是风流才子。肤似朝飞雪霜,十指修长均匀,形貌均是上乘之姿。背之如松柏直插云霄,身形飘逸如有天人之潇洒。青衣冷寒易沾雨,浅笑盈盈自是风月无痕雾潋澄江。
昊翎非重烟所见的最美者,而却是重烟所见过最飘逸潇洒之人,神韵生来便有一番风流自信,性爱恨分明,生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抱古琴迎日月星斗而奏,飞湍瀑流伴琶音,花前月下残花梭绊,子夜月凉疏狂对酒,迎暮烟寒雨转轴拨弦奏玉珠叮咚掉落,携银雪风絮御风而临。
“昊太守,寡人不是这意思。寡人只是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纵情于山水,不好么?”或许开始痴迷于那人的丰神俊朗,但如今已是风云变色,情意早已不在,恩断义绝并不是什么难事。
重烟已下定决心,与昊翎从此再不往来。昊翎继续天地逍遥,而自己应凤辇辕骡黄袍披身陪伴后宫三千佳丽,将情意拴在一个自由的人身上并不值得。
昊翎不免好笑,显而易见,重烟宣召了,他已经厌了自己,厌了自己这个性子倔傲从不肯委身于他的乐师。多年前重烟听闻有此乐器奇人后便死缠烂打,温言温语甚至不惜在昊翎烦了他袖手而去被山贼攻击时豁上性命。昊翎虽是喜爱自由之人,此时也不免为重烟举动所感,两人日久生情。
昊翎从不肯让重烟碰他一下,就算他是皇帝。杀头判刑对昊翎来说都无所谓。
不过昊翎却付出了自己的感情。他本以为风花雪月之事必然是短暂遥遥无期赢弱的,却被重烟一出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的戏码感动的无以复加。
而现在重烟提出让自己上任江洲太守。无人比重烟更明白,自由对自己的重要。
断袖分桃之事本不就是常人所可以容忍的,何况朝廷的元老重臣。昊翎从不在乎,他知道重烟在乎。他不要求什么,只要重烟一如既往待自己就好。
看来他太高估了重烟的感情,送别之时,重烟眼中竟然只有兴奋之情而无丝毫悲伤。昊翎想,若重烟眼中疼惜仍有对自己的情,那就算赴汤蹈火他也愿意。可是昔日深爱之人眼中的无情却刺痛了他。
一世风流踏云穿雪,到头来只是个绣花枕头,只是被伤害了一次就如此的不堪。重烟是君宸,喜怒无常。他本该早点了解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