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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春水绝~~武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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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之然


1楼2012-04-19 12:28回复
      “阿瑶啊阿瑶,你现在到哪里了呢?我一路走来,都不曾离开沧澜江,你一定在跟着我吧。”
    牧野歌赤脚站在玄石渡前的江滩上,微笑着自言自语到,江上微润的风拂过他的清秀的脸颊。他把手中最后几朵小白花撒进波涛浩荡的流水中,看着它们像珍珠一般排成一串,又被水流冲散。
    他抬起头,那几个婀娜的身影正好没入对岸的从林中。他叹了口气,弯腰拈起一块石片,在手心掂了一掂,侧身发力,旋转的石片斜斜擦过水面,复而悠悠飘了起来,清旷的水声中,一个又一个的漂花掠过水面远去了。
    牧野歌又打了几个水漂,嗖嗖的风声中,一串又一串的水花擦过江面,最后一片石子竟然一连掠起二十来个漂花,破空风声劲急凛冽,一直飞入对岸的乱石滩中,激起一大片飞扬的沙土。
    惊人的腕力。
    牧野歌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若有所思地看着对岸郁郁葱葱的林子。到底追不追上去呢?他犹豫着。
    追不追上去,其实不都一样么?一路走来,现在已经走到终点了,该做的事情,总是要去做的。他想到这里,笑容略微滞了一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长刀。
    他穿着寻常的粗布青灰衣裳,黑绦束腰,那长刀便随意的插在腰带上,很普通,很朴实。只有摸到刀柄的时候,他才又微微一笑。
    扑通,石子落入江水中的声音。
    牧野歌笑着的转过头来,却看见一个十来岁的白衣女孩怔怔地站在江边,左手笼在袖中,右手捏了一块石子,学着他的样子,挥手扔进水中。
    牧野歌看着那空中掠过的明快曲线,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妹妹,水漂可不是这个样子打的。”他笑了笑,捡起一块石片,蹲在那小女孩的面前晃了晃,“要扁石子才打得起水漂呢。”
    “你看。”牧野歌手腕轻轻巧巧一旋,轻快活泼的水花便一个接一个远去了。
    他又捡起一片石子,递给那个女孩。女孩怔怔的接过来,仍然是一扬手,那石片便划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弧线,直直坠入水中。她呆呆地看着那转瞬即逝的水花,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
    牧野歌皱着眉头苦笑了一下。原来是个傻丫头。
    他拍了拍那女孩的脑袋,女孩转过头来,看着牧野歌温和亲切的面色,嫣然一笑。她的样子本来很美,清丽绝伦,这笑容便使人想起纯净无瑕的初雪,纯白透明,没有一点杂质。
    傻丫头也这么可爱,牧野歌笑了笑,不知是谁家的小女孩,长大了一定会是大美人吧。
    踏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列马队奔到河滩边上,拖起一路腾腾的烟尘。为首一位紫冠金带,见了沧澜江口玄石渡的石刻,便扬手示意。刺耳的嘶鸣和响鼻声中,十来人纷纷勒马下地,有的牵了马去,有的在地上铺开了围毡,指挥吩咐,竟是十分的有条不紊。
    来人玄衣道袍上用金线和银线绣着云海落日,牧野歌认出来这一行人大概是紫霞山夕照宫的道人,他成竹在胸般地笑了笑。这两年中发生如此多的事情,看来六大剑派终于也按奈不住了。
    一名夕照宫弟子瞥见一旁的牧野歌和那白衣女孩,便走了过来,作个揖道:“借此地一用,请这位小哥赏个脸,速速离去。”言语间甚是客气。
    牧野歌懒懒地笑道:“若不速速离去,你们将要怎样?”
    那弟子碍着紫霞山夕照宫正派身份地位,本来很是客气,见牧野歌懒洋洋的毫不领情,心里早有了火气,他们一路南来,遇上路人村民,见到这帮佩剑骑马,凶神恶煞的道士,一言半语间没有不吓得两腿发软,四下逃窜,哪有这样还赖着不走的。
    他盯着牧野歌的腰间挂的长刀,压着火气道:“紫霞山夕照宫玉阳真人座下弟子,请这位小哥赏脸。”他料想牧野歌也是道上的人,便报出家门镇他一下,说话还是客客气气,但已经加重了三分语气。
    牧野歌耸了耸肩,揶揄道:“夕照宫的排场真够大的,不愧七大剑派之一,我可惹不起,这个面子自然不敢不给。”
      


    2楼2012-04-19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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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楼2012-04-19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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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孩不理不睬,水花还是一声接一声。玄空烦躁之极,反手提了剑柄就想敲过去,手却突然凝在了空中。
        太诡异了。
        那女孩根本就是站着一动不动,她脚下的石子竟然一个接一个凭空消失,几乎同时便有一个接一个水花在她身前的水面溅起。初时是一个水花接着一个水花,接着便是两三个水花同时溅起,在江面上列成一条线,然后是五六个水花,越来越快,越来越多,恍若急雨打在江面,水花翻腾激荡。
        最后二十来个水花同时溅起,排成一条长长的直线,从这女孩站着的地方,一直到沧澜江的对面。正像牧野歌之前打出的水漂一般。
        她歪着头看着一圈一圈水纹荡开,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此刻她的脚下已经没有一块石子。她笑得如此天真无邪,连玄空看了,也不由得跟着笑了一下,只是一下,然后他便看到了那女孩右手上沾着的沙土,他的心便不由震了一下。
        原来那女孩竟然是用一种快到极处的手法检起石子扔出,那二十多个水花原来是一个一个石子凌空射出,只是从捡起到掷出的动作竟然快到极处,二十多个石子扔出,以玄空的眼力,竟然没有看出那女孩的一点点动作。
        在这样快的身法面前,牧野歌之前的迅捷无伦的一刀,也简直是雕虫小技了。
        玄空觉得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喊却喊不出来,他踉跄退后了几步,然后听到了那个声音。
        那些死了的人,青麓剑派的弟子,六大剑派的绝顶高手,临死之前也听过那样的声音,当然他们都死了,于是也没人能够描述那种声音。
        叮叮,叮叮……
        宛若玲珑剔透的琉璃风铃被微风掠过,极清极轻的铃声,白衣的女孩仰起了头,似乎若有所思的听着那风中几不可闻的铃声。轻而软的发丝在微风中散开,纤尘不染的雪白衣袖翩然若云卷舒展,她的面容如此清丽而婉约,使人想起那开在幽深的空谷中,那种丝毫不染俗尘的小小兰花。
        玄空咽了一口口水,然后那个女孩便转身向他走来,一边走,笼在袖子里的左手缓缓伸了出来,那只手很嫩很白,如同刚剥出来的葱芯。他瞪大了眼睛,看见那手上似乎轻轻捏了一点什么东西,若有若无的,仿佛是一把剑。
        青丝剑,比蛛丝还要薄,比绒雪还要轻,比金刚砂还要硬,穿透血肉和骨骼如进出无物。
        白衣女孩似乎是自顾自地走过了玄空,他只觉得脖子上似乎被蚊子叮了一下,微微有些痒,伸手摸去的时候,他的头便掉了下来。
        意识消失的那一刻,他终于惊恐地叫了出来,紫霞山上夕照宫和出月湖中栖霞岛的弟子悚然而惊,他们赢得了一点时间。
        本来高手对决,一点时间的先机何其宝贵,但此刻却毫无用处。
        剑光闪烁间,无数把利剑出鞘然后指向这白衣的女孩,寒洌的剑光织成一道细密的网把她绞在中央,但她一点都不在意,在她的眼中,这些人拔剑到出剑的动作只比蜗牛的蠕动快了一丁点。
        只有当剑锋快触到她的袖子的时候才稍稍侧身让过一点点,这一点点,便足够让她在几乎没有空隙的剑阵中漫步一般自如穿梭。她几乎是漫不经心地一剑一剑刺出,青丝剑刺进肉体,切开血管,然后抽出来,下手迅捷而精确,上一个人还没来的及感觉到疼痛,她已经把剑从下一具身体中拔出。
        她以前并不知道这里面的诀窍,也没人教过她,只是三年来练手也够多了,熟能生巧而已。
        终于有两把绝世好剑稍微快了一些,石越华和柳清阳拼了全身的力气攻来。
        纯阳剑舞起白河落日剑法,玉蟾剑舞起栖霞琼月剑法,这是日月轮转,相克而相生的攻势。招式本来互补,加上两人均是门中高手,身法快绝无伦,这双剑合击,当是毫无破绽。
        但他们虽然比其他弟子迅捷许多,在这白衣女孩看来,却只是稍稍快了一点点而已。只要慢了,便全身上下,无处不是破绽。
        白衣女孩玩心大发,她一直等到双剑平平旋转着刺来,方才轻巧的跃起,左脚点在纯阳剑剑面上,右脚点在玉蟾剑剑面上,再借力跃起,她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那一点的时间竟然不够石越华和柳清阳感受到剑身上传来的那一点,仿佛是落花在水面溅起的震动。
        她的衣袖和裙幅在快到极限的速度尽头一折身中展开,白色的虚影翩然若舞,如同一只美丽而虚幻的白蝴蝶,她在两人的头顶掠过,轻巧地把青丝剑从头顶插进他们的脑中再抽出来。脑浆和血液还来不及嗤嗤喷出,她已经落到了他们的背后。
        白衣女孩对两支剑派的大屠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她轻盈地落到地上的时候,几个被刺中的夕照弟子才惊恐感觉到胸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了一般,炽烈而灼痛。有人开始惨叫,然后倒下,有人如此勇悍,不顾热辣的鲜血喷溅,还想硬撑着攻过来,但是那些他们的力气很快随着狂涌的血浆消耗殆尽,连两步都走不过来。
        白衣女孩选择的部位是绝对致命的。


        9楼2012-04-19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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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干嘛跟着我们鹤影剑派?你是不是其他五大剑派的人?”她没好气地问到。
          牧野歌很老实地摇了摇头,他默默地看着对面的少女,笑容很是古怪。
          “我可不是跟着鹤影剑派派,我们本来就是要去一个地方。只是既然正好顺路,我就干脆跟着你后面。”
          他没有说“你们”,而是“你”,慕容涓涓惊异地看着他。
          “你也要去那个地方?”
          牧野歌点点头,他肯定了一下慕容涓涓的说法:“听雨楼。”
          “现在我们都快到了,以后我就不会再跟着你了,”他有些遗憾的说,“最多再跟着你一日吧。”
          慕容涓涓觉得他的话很好笑,便道:“你怎知道一日之后,你就不跟着我了?万一你赖皮呢?”
          牧野歌笑了笑,笑得却有点酸酸的,他叹了一口气。
          “一日之后,我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他看着少女的面容在火上的气流中模糊起来,又想了想,“要是那时候我还没死,那就是赖皮也不算过分。”
          慕容涓涓冷笑道:“你还真好玩,居然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能算得到。”
          牧野歌看着慕容涓涓,突然问道:“你可知道鹤影剑派连同其他五大剑派,这次倾其全力出动是为什么?”
          慕容涓涓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围攻听雨楼,三年前听雨楼灭了青麓剑派,手法残忍歹毒,正派中人人人得而诛之。”
          牧野歌继续微笑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听雨楼是以何等手段一夜之间屠灭整个青麓剑派?”
          慕容涓涓道:“自然是下三滥的投毒暗算,人人皆知。”
          牧野歌默然,六大剑派低估了听雨楼的实力,他却低估六大门派掌门的心计。
          慕容涓涓看他沉默不语,突然想起自己来得目的,便正色道:“净空师姐早就知道你鬼鬼祟祟的,她托我来警告你,以后咱们还是各走各的吧,要不然师姐一定会好好教训你……”
          牧野歌突然抬头盯着慕容涓涓,他眼中含着奇特的笑意,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一直跟着你?”
          慕容涓涓一怔:“为什么?”
          牧野歌想着另一个黄衫的身影,便道:“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慕容涓涓奇问道:“谁?”
          牧野歌又笑了一下,这笑容映着温暖的火光,其实却苦得很。
          “我的结发妻子。”
          慕容涓涓又怔了一下,她打量着牧野歌的脸庞,她觉得牧野歌其实很年轻,笑起来甚至有些孩子气,她疑惑道:“你的结发妻子?”
          牧野歌很老实地点点头:“你很像我的结发妻子,她的名字叫做阿瑶。我一直很想念她。”
          慕容涓涓冷笑道:“你既然有妻子,还跟在别的姑娘身后?”
          牧野歌抬头看着那些想墨团一般的云卷,淡淡笑道:“我的结发妻子阿瑶,她已经不在了。”
          他又看着慕容涓涓惊异的脸色,苦笑道:“她是青麓剑派的弟子,灭门的那夜就在岳麓别院。”
          他看着篝火又继续说道:“青麓剑院的叶掌门不愿把她许配给我,我们偷偷拜了天地。本来我答应她那个晚上带她私奔,但是却晚去了两个时辰。”
          他的声音平静而沉稳,总是那样轻松的微笑着,似乎是在说一个不关自己的故事。


          11楼2012-04-19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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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正好到的比其他六大门派早了一点,终于知道了一些很多人不知道的事情。”
            牧野歌沉思了一会儿,笑着叹了口气道:“那个晚上我找遍了整个青麓剑院,都没有找到阿瑶,最后我看见有一行血迹从后院拖出来,我追了出去,追了很远,一直追到了沧澜江边,我看见阿瑶的头上戴的红花在水上漂着,于是便什么都明白了。”
            “也许她只是从水下逃生了呢?”慕容涓涓突然插话到。
            阿瑶不会水的,牧野歌默默想到,不过她居然能够从那种地方逃出来,也算是奇迹了吧。
            他便笑着说:“是啊,我有时候也这么想。也许阿瑶还活着吧。”
            慕容涓涓默然琢磨着牧野歌的话,突然问道:“你说你知道很多人不知道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牧野歌微笑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想到,如果那个时候我在你身旁,能护着你多少便护着你多少吧,就当你是阿瑶好了。
            他重新仰身躺下,笑着说:“该说的都说了,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吧。”
            不知为何,慕容涓涓突然觉得牧野歌说话没头没脑,却似乎亲切了起来一般,她坐到他身边,笑道:“喂,小子!”
            牧野歌坐起身来,含笑点点头。
            慕容涓涓看着他的眼睛,笑问道:“老实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像你妻子?”
            牧野歌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笑起来的时候很像,生气的时候差一点。”
            慕容涓涓笑了笑,又道:“你是不是真的只能再活一日?”
            牧野歌想了想道:“去了之后,最多两成把握活下来。”
            慕容涓涓叹口气道:“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巴巴的份上,你想跟着我,便跟着我罢。但最多一天,一天后你无论是死是活,咱们都得各走各的。”
            牧野歌吐吐舌头:“这么爽快?”
            慕容涓涓还来不及回答,她的心中悚然一凛。
            好惊人的杀气。
            猎猎长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杀气就藏在风中袭来,慕容涓涓正想拔剑,牧野歌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不要动,他就在附近,千万不要动。”他还是那样微笑着,但笑容里却有了一丝凛然的神色。
            风中传来隐隐约约清脆而悦耳的铃声,使人想起琉璃翡翠清冷的质感。
            叮叮,叮叮……
            “那是什么?”慕容涓涓轻声问道,她感到强烈的杀意让开始绷紧,如同拉紧了的钢线和刀丝。她的心跳得快极了。
            “那些死去的人听过的声音,我以前曾经听过三次。”牧野歌压低了声音。
            那三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一闪而过,难道我竟然要死在这里?他心想。
            “现在千万不能动,如果你一动,就会马上成为出剑的目标。那个人的剑很快,任何人都躲不了。”
            慕容涓涓感到绷紧的杀气开始收缩,渐渐地把她和牧野歌包围起来,无形中伺伏的杀手开始收网,网线触到猎物的一瞬间便是爆发的时候。
            从来没有人能在那一击中逃生,但他们现在都不敢动。
            杀意压迫之下,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牧野歌,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牧野歌还是笑得那么温和而镇静。慕容涓涓无法动弹,心却狂跳不已,只得用力握住了牧野歌的手,他的脉搏缓慢而稳定,于是她的心也稍稍平静了一点。
            “不要怕,不要怕。”他对慕容涓涓说,也默默对自己说。他的手开始向腰间的刀柄缓缓移动,六寸,五寸……
            他不敢动的太快,太快了,会触动到那已经紧的不能再紧的杀意,他很清楚那个人的剑法有多快,他只敢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篝火被越来越强的杀意压得只剩下一点火苗。
            四寸,三寸……
            牧野歌突然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会鹤影楼的缚天舞阵?”
            慕容涓涓勉力点点头,她没想到在这样的杀意压迫下,点头都费力了起来。
            牧野歌便道:“我估计是不能全身而退,只能尽量挡他一下。等一会我让你出手的时候,你就把白绫和银针都射过来,然后马上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明白么?”
            那根无形的杀意之弦已经绷到几乎断裂,慕容涓涓已经没法点头了,她只能抓紧了牧野歌的胳膊。
            两寸,一寸……


            12楼2012-04-19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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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净空低声吩咐了几句,捉着慕容涓涓的手不由分说把她拉出帐外。那白衣女孩到没有跟上来,只是隔着毡帘静静的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牧野歌。
              净空回过头来,只是瞟了慕容涓涓一眼。
              她便受不了了,从小到大,她对这个师姐都藏不住任何秘密,一晚上的激动,害怕,气恼全涌上来,她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哭哭啼啼的把什么都讲了。
              “真有这样的事?”净空疑道,她斜眼睨着那清秀的白衣身影,“那可是一个小女孩啊?”
              慕容涓涓抽噎道:“我亲眼看到的,那个傻小子刀法快的看都看不清楚,连他都受了这么重的伤……师姐,咱们真的要去?”
              净空笑了笑:“本来师父也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拗不过掌门,何况还有明远,明清两位师叔的血仇。”
              她叹了口气道:“鹤影剑派也算是七大剑派之一,端的是名门正派,师父又心高气傲,名门正派这个称号,背着也够累的。”
              她想了想,又说:“现在师父已经琢磨出那十六个字的线索了,再加上那幅图,应该找得到听雨楼在什么地方,明天你和净水,净泉几位师妹留守吧,如果我们过了午时还没有回来,你们自己回秋叶山,把这里发生的事情秉明掌门。”
              慕容涓涓擦擦眼泪,咬牙道:“师姐,我不怕了,我也去。”
              净空笑着推了她一把道:“你这点本事,去了也没什么用。到时候反而还添麻烦。”
              慕容涓涓平时最是骄傲,她的医术虽然学的不怎么样,但武功剑术在鹤影剑派这一代弟子中也算翘楚,只是年龄太小,修行有限。若平日里有人如此说她,必叫嚷反驳,可此时她心里茫然了无着落,指尖揪着净空的袖子,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净空又微微一笑,她对这个懵懵懂懂的小师妹极为爱护,分离在即,也不想见她如此伤心,便换个了话道:“那少年说你和她妻子很像?”
              慕容涓涓怔怔点头。
              净空又笑道:“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他?”
              慕容涓涓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两团红晕却渐渐浮上来。
              净空柔声道:“要是喜欢也好,他本事很好。日后武林若是腥风血雨,他定能保护你。”
              慕容涓涓想起牧野歌昏过去的时候一番胡话,低了头自顾自叹气道:“可他说话,三句不离他的死去的妻子。”
              净空瞧见慕容涓涓凄凄落寞的样子,掩嘴笑了:“是啊,谁也替代不了他妻子,他就是续弦啊,也得找个样子和他妻子一般模样的。”
              慕容涓涓更不好意思了,她讷讷笑道:“这不是小说唱本上的话么?”
              净空却似惊了一下一般,摇手道:“唉呀,那你可千万不能跟他了,你要跟着他,今后你一定会遭遇不测,然后他就念着你不放了,只怕痴痴想着,比现在想他妻子还难过呢。”
              慕容涓涓听得入神,轻声道:“真的?”
              净空扑哧一笑,眨眨眼睛:“这不都是小说唱本上的话么?”
              慕容涓涓又羞又气,跺了跺脚,捂着脸跑到一边去了。
                同一夜,玄石渡口。
              雪月城主何听泉望着尸横满地,微微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他转身回来,对着清河剑派长老傅慎言摇了摇头。
              “晚了一步。”


              16楼2012-04-19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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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慎言惨笑道:“只怕现在就是剩下的人一同冲上去,也不够江心月杀来练手。”
                他瞟了一眼远处还在收拾残局的两派弟子,按住腰间的紫电剑,压低声音惨然道:“十年前大家都自己顾自己,你争我夺。现在七大剑派只余其三,尚且离心背道。只怕今后的江湖,便是听雨楼的了。”
                何听泉咪起了眼睛:“想拉了弟子投过去?只怕江心月日后的天下还容不下咱们。”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起来:“三年前收到她的那封信,我就知道她是要将我们都赶尽杀绝了。十年前那些乱七八糟事情,傅长老敢说自己清清白白,没有一点牵连?”
                傅慎言冷冷道:“何城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听泉盯着傅慎言的眼睛,面上肌肉虽牵出一笑,眼中神色却似深潭古井,难窥其意。
                “你当年以天雷纵横剑法和杨寒衣对决,为何会输给他?”
                傅慎言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那姓杨的小子不知如何知道了天雷纵横剑法上的几处破绽,我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何听泉冷笑了一声:“就算不是他的对手,他也只能够算是以巧取胜,你为何还要将天雷纵横剑法一招一式都演练出来,故意让他看全了?”
                傅慎言瞟了何听泉一眼,却不敢正眼看他,只敢嘲讽道:“我同杨寒衣在赤雷山谷对招,何先生远在瀚达雪山,竟然也能知道那一战的情形,如同亲眼所见。真是好生佩服。”
                “我倒是没有亲眼见到你们究竟如何交手,”何听泉负手叹道,“但是杨寒衣同我堂兄交过手,这个后来傅先生也知道了。他的刀法如何,其实我们大家都很清楚。‘抽刀断水,春江绝流’,好一套春水绝刀法,不过他或许能够逼得栖霞岛主,蓬莱阁主和鹤影楼主三位将那三套剑法演练一遍,却未必能故伎重演,胜过你我。我堂兄做了错事,把你们剑法中的破绽透露给他,终于导致了那神秘的剑术出世……”
                “何城主!”傅慎言突然颤声打住何听泉的话。
                何听泉摇摇头,继续悠然说道:“‘天下太平,风止雨息,七剑归一,神剑现世’这个传说,知道的人不多,也就咱们几个掌门长老。现在神剑没有出世,倒是邪剑所至,腥风血雨,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傅先生,十年前杨寒衣与你交手后不久便上了青麓山,之后便发生了那桩惨事,杨寒衣惨死,我堂兄也因此死于非命。你能说自己没有一点责任?”
                何听泉一字一句说来,语气淡漠平常,但当年其中多少腥风血雨,刀光剑影闪逝而过,而知晓详情的寥寥几人,也不过心照不宣,哪有这样娓娓道来的?
                傅慎言已经听得额顶冷汗涔涔。却听得何听泉一声长叹,道:“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绝世剑术竟然落在他妻子手上,我们那个时候如何待江心月大家心里都有数。傅先生想明白其中道理,难道还指望她留咱们性命么?”
                傅慎言听到此处,不禁浑身一个冷战,他往何听泉这边看了一眼,只见他负手抬眼,神情颇为黯然。他叹了一口气,只道:“死战便死战罢,十年了,终究是一场报应罢了。”
                何听泉解下背后剑囊,缓缓抽出,只见乌光流转,寒气凛冽,正是雪月城镇山之宝,名剑“枯木照雪”。
                他举剑对着月光细细看去,却似自顾自说道:“何某不才,倒不相信这个报应,只相信福兮祸兮,不过是大算算于天,小算算于人罢了。”
                傅慎言一凛:“此话怎讲?”
                何听泉将“枯木照雪”高举过顶,乌光逼人,将他身形笼罩起来,他淡然道:“四派围攻自有四派围攻的打法,两派围攻却有两派围攻的打法。何况天时地利不如人和,四派勾心斗角,还不如两派同心协力。”
                他转头过来,叹气道:“雪月城地处偏僻,绝学疾风碎雪剑法虽清灵俊逸,却是剑走偏锋之道。我不是我堂兄,也不似栖霞岛和夕照宫有问鼎江湖的野心,只知道当安守本份,护住城中弟子。此番前来,只不过是畏惧江心月的报复罢了,如果当真攻下听雨楼,何某人如果不和傅先生抢,那神秘的剑术,自当归入赤雷山下清河轩中。”
                


                17楼2012-04-19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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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慎言听到此处,眼中精光一盛,他冷冷道:“何先生当真无意染指?”
                  何听泉微微一笑道:“只盼傅先生同样以诚相待,今后清河轩的天下,留下我瀚达雪山这一小处清雅闲静,可以敲棋子的地方。”
                  傅慎言终于展颜,口气却仍冷冷的:“既然如此,何先生也就不必再藏掖着听雨楼的地图吧?”
                  何听泉笑道:“事已至此,何某人自与傅先生坦诚相见,一张地图而已,又何必如此见外。”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丝绢铺开了,傅慎言细细看去,方笑道:“原来听雨楼说来如此神秘,却藏在这般地方。”
                  何听泉当下便与傅慎言商量了围攻的细节云云,待傅慎言去吩咐门下弟子时,方才叹口气,收起地图。
                  他听得背后有几声阴测测的冷笑,回头看去,却是雪月城长老雪印,他便笑道:“姑苏城下江心月,当年你也见识过的,可知是怎样一个女人?”
                  雪印咂咂嘴道:“好骚的一个娘们。”
                    天亮了,鸿明师叔带着众人已经走了两个时辰,慕容涓涓站在江边,心不在焉的玩着手中的草叶。这一战,真不知结果会如何呢。
                  咚的一声,一粒石子落在水中,慕容涓涓悚然回头,却看见那白衣女孩抱着膝头,默默坐在草间。她有点哭笑不得:她居然还没走?
                  没走也好,她倒有些释然,听雨楼正好少一个帮凶。
                  只听得背后一声“嘿嘿”,原来牧野歌驻了个拐杖,一瘸一拐走了出来,他微笑道:“她们居然把你丢在这里,可见一定是你本事不好,怕到时候碍手碍脚。”
                  这小子!慕容涓涓气上头来,劈掌打去,牧野歌笑嘻嘻的也不躲闪,轻轻一拨,慕容涓涓的掌力便被牵开。石擦火闪的一瞬间,牧野歌变掌为拳,神色反而诧异了起来,他慢慢摊开手心。
                  原来是一粒石子。
                  慕容涓涓心里一跳,这粒石子来的无声无息,又是快的不可思议,何时袭来自己竟然一无所知。牧野歌望着那坐在草滩上微笑的小女孩,吐了吐舌头。
                  “原来她看见你要揍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笑到。
                  慕容涓涓回想起那小女孩匪夷所思的剑术,又想起净空师姐临行前嘱咐,幽幽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眼前浩荡起伏的江水。
                  牧野歌嘿嘿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我保她们没事。”
                  慕容涓涓诧异而疑惑地看着他。
                  牧野歌又笑笑,笑得很自信,很开朗,那种自信满满的神态很能让人镇定平静。他拍拍胸口道:“我说的,准没错。要不然我替你去听雨楼看看?”
                  他拄着拐杖费力站了起来,慕容涓涓连忙扶着他,咬牙道:“我跟你去!”
                  牧野歌搔搔头,道:“那里可是很危险的,到时候你出了岔子,我可没法救你。”
                  慕容涓涓哼了一声:“我可是说过要跟你一日,现在时候还没有到,你可不许耍赖!”
                  牧野歌奇问道:“到底是谁要跟着谁?”
                  慕容涓涓怒道:“唧唧歪歪说这么多干嘛?你现在有伤在身,走都快走不动了,还怕跟丢你么?”
                  牧野歌想想说:“我是走不快,不过我既然伤还没好,到时候武功刀法也会打个折扣,就更没法护着你了,我跟听雨楼有仇,不得不去。你干嘛也要去?”
                  慕容涓涓脸红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理由,便说:“我要去看师姐她们。”
                  牧野歌苦笑道:“我保证,她们肯定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去了。”
                  慕容涓涓跺脚佯怒道:“你这么油腔滑调,我哪里敢相信你?我得跟去看看。”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听雨楼如此隐蔽,你怎么知道听雨楼在哪里?”
                  牧野歌笑嘻嘻反问道:“既然这么隐蔽,鹤影剑派又如何知道在哪里,走错路怎么办?”
                  慕容涓涓又哼了一声:“我们自有线索和地图,这可是掌门费了千辛万苦才得来的。”
                  牧野歌默然半响,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道:“既然你想来,便跟着吧,我又能把你怎样?”
                  他们走出几步,却见眼前白影翩然,原来那小女孩又跟了上来。牧野歌哭笑不得:“难道这下我们还得顺路领她回家不成?”
                    


                  18楼2012-04-19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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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听雨楼果然藏的隐蔽,牧野歌在山峡石涧间绕来绕去,两旁石壁刀削斧砍一般冲上去,头顶只剩一线蓝天,日头偏西,慕容涓涓只觉遍体生寒。她担心师姐师叔,急道:“怎么还没到啊?”
                    牧野歌笑叹道:“听雨楼藏的如此隐蔽,七大剑派明察暗访已经多年,也没摸清楚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不过知道几条含义模糊的线索,还得找找,哪里有这么快的。”
                    慕容涓涓听他意思,正要发火,却听见空中传来一阵阵极轻极脆的铃声:
                    叮叮,叮叮……
                    仿若极薄极轻的雕花琉璃,自在清风中微微碰撞。那叮咚的铃声在辽远空旷的山谷间回响不绝,清脆动人。
                    慕容涓涓心头只叫不好,她猛然想起来牧野歌之前所说的那掌铃人被他打伤遁走之事,现在离听雨楼已近,身边又跟着这白衣女孩。
                    岂不是上门送死?她悚然一惊,却有一只手摁了摁她的肩膀,她不解地回头,却见牧野歌微笑着摇了摇头。
                    铃声叮咚不绝,清旷悦耳,隐隐间似有一曲小调,似满天花雨,似玉石投泉,似莺燕啁啾,慕容涓涓细细听去,只觉得那铃声粒粒落下,似在虚空之中激起圈圈水纹一般,空谷回响,清越不绝。
                    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铃声和曲子。慕容涓涓蓦然觉得那铃声中似乎还有一点什么东西,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又说不出来。
                    那白衣女孩静静站在三丈之外,侧耳细细听着那空中雨花般的铃声,她似乎只向前跨了一小步,白衣残影轻轻一飘,已经站在二十丈外,一处绝壁的路口前。
                    她回头望了望牧野歌和慕容涓涓,灿然一笑。牧野歌连忙拉了慕容涓涓跟了上去。
                    我们难道还要靠她来带路?慕容涓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只转过了几转,眼前蓦然一亮,豁然开朗,只见的青灰色山谷展开,在沧澜江畔围出一片平缓的江滩。白沙细石之上,芳草如绒毯铺开,琼花满枝招展,彩蝶纷飞。
                    只见的精舍几间,翠竹几丛,芭蕉掩映间,一座精致之极的紫竹楼阁立在江边,楼下一位妇人,青袄环佩,迎风侧立,鬓发半白,却隔的远了,看不清相貌。
                    她左手上一串小而精致的铃铛,镶金嵌银,精丝细绘,列在兰花藤萝一般展开的金丝上,错落有致。在风中盈盈晃荡,犹如玲珑剔透的风铃一般。
                    那白衣女孩见了那妇人,脸上便漾起开心之极的笑容,奔上去亲亲热热拉着她的手。
                    她低头轻轻一抚那女孩的头顶,兰指微移,压在一个小小的机关上,满天花雨碎玉便哑然无声。
                    刹那间四下里一片沉静,只见得夕阳西斜之下,那小楼前的沧澜江如浩荡血河,奔流不止。
                    牧野歌早扔掉拐杖,一手按着腰间刀柄,一步一步挪了过去。他还是笑得那样满不在乎。但慕容涓涓还抓着他的手,便知道他此刻已经如同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将利箭射出去。
                    利箭对准了那个青袄环佩的夫人,她低头轻轻抚着那白衣女孩的头顶,一言不发,似乎全然未觉自己正处在牧野歌灼灼逼人的杀气中心。
                    但她始终轻轻扣着那串可以发出绝杀之令的铃铛。而那白衣小女孩就在她身边,她仰起的脸笑得开心而甜美,但她的左手的青丝剑还笼在袖中。
                    牧野歌走到她身前一丈之处,方才停下,他们就这样冷冷的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方才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牧野歌和慕容涓涓。
                    她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但那张脸依然姣好光洁,淡雅素净,仿佛一张精美的玉石面具,冷冷的没有一丝表情。不知为何,慕容涓涓看到了那张脸,便想起了秋叶山之夜那清冷的月亮,遥远而朦胧,美丽而孤寂。
                    但那脸上还有一点什么东西,似乎很熟悉,但慕容涓涓却看不透了,她觉得这就像刚才的铃声中那一种她听不透的感觉一样。
                    气氛依旧冰冷而阴郁,她只好靠的离牧野歌更近一点。
                    那夫人终于缓缓开口,她的声音跟她的神情一样冷淡漠然:“你居然找到这里来,不怕死么?”
                    牧野歌笑了笑:“若你要我死,本来有四次机会可以杀我。以前我还以为那只是我福大命大,直到昨晚我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根本就是在试我的武功。”
                    那夫人静静看了牧野歌一会,轻声道:“你很聪明。”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抽刀断水,春江绝流,春水绝刀法,我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了。”
                    她的话很轻,很慢,仿佛一声长长的叹息,拖过了十年的寂寞的岁月。她看着牧野歌,这个少年总是那样笑嘻嘻的,跟十年前的那个人很像,唯一不同的是,牧野歌笑盈盈的眼神中却有一种彻骨的恨意。
                    牧野歌笑道:“你不该放过我四次。”
                    “为什么?”
                    牧野歌依旧笑嘻嘻的,但慕容涓涓已经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恨意和杀意,如同铅沉的霾云,压在这一丈之地。
                    “你杀了我新婚燕尔的结发妻子。我的刀很快,虽然比不过这位小姑娘,但仍然很快,我只需要一丈的距离,不需自保,就足够杀了你。”
                    牧野歌一个字一个字继续说道。
                    


                    19楼2012-04-19 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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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心月望着夜空,幽幽叹了一口气。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国叫做西燕。那时候天下由大乱而归于大治,大晟的军队神勇之至,横扫神州九国,天下归心,却在西燕国国都蓟阴之前逡巡不得前进一步?你可知为何?”
                      牧野歌摇了摇头。
                      江心月又道:“传说有一柄剑在守护着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国,十万大军将蕲阴围得犹如铁桶一般,但这把剑就能够从这重重勾戈之间去刺杀大军的主帅和将军。任有多少人护卫,任这些武将的武功有多高。这把剑快到没有人能够看清楚剑究竟是从何来的,剑客究竟是谁,一剑刺出,绝无落空,然后剑客已经身在数十丈之外,飘然远去。”
                      “这就是西燕传国的无想无念之剑,天下最快的剑术,刺穿虚空的剑术,每一代国君都有一个兄弟,没有皇家的身份和地位,如同影子的剑客一般身负这样的剑术,也如同影子一般,默默无闻地守护着这个优雅而精致的国家。”
                      “不过最后晟王发五十万大军御驾亲征,蕲阴最终还是被攻陷了。其实这段历史不知为何,总是记得乱的很。不过这种剑法却传了下来。”
                      江心月捧着手中的茶,叹道:“这段历史我也是在听雨楼搜罗的零碎典籍中整理而得,传说晟初有一位奇女子,将三个惊天动地的秘密藏在三份谜题中。”
                      “第一个秘密是青春长生,不死不灭的秘密,藏在人人都知道如何去做,但又绝对做不到的方法之中。”
                      “第二个秘密是御风而行,无处不在的秘密,藏在人人都知道在哪里,但有绝对到不了的地方。”
                      “第三个秘密是天下无敌,一剑胜千万剑的秘密,这便是西燕国的传国剑法。传说任何人如果解开了这三个秘密,便能够长生不灭,无处不在而又天下无敌,变成神一般的存在。”
                      “同前面两个要彻底封印的秘密不同,不知为何,她似乎还期待着有一天还能有人仗剑而舞。当年晟朝传一代而亡,天下再次大乱,有七个剑派趁势崛起,于是她把这份剑法精要之处一份为七,分别传给这七个剑派,借他们之间相互牵制的力量守护这个秘密。”
                      “数百年中天下大乱大治,又是几番风云变幻。这七大剑派统领武林正统,还从那七份剑法精要中各自衍生出七套剑法,那便是青麓剑院的瀚海观星剑法,清河轩的天雷纵横剑法,夕照宫白河落日剑法,雪月城的疾风碎雪剑法,栖霞岛的栖霞琼月剑法,蓬莱阁的万里洪波剑法还有鹤影楼的白沙舞鹤剑法。”
                      “西燕国的传国剑法虽然惊天动地,但每七分之一,却不再有当年那神剑的威力。传说那至高的破虚一剑刺出,当是时间静止,万物凝息,一剑之后,星象震动,天下大乱,那已经不再是人间应该有的剑术了。而这衍生出来的七种剑法虽然精奇,也不过是凡间至高无上的武功而已。”
                      “但无想无念之剑的传说,却在江湖上代代相传。本来这样也算一个结局,七大剑派相互牵制,谁也看不到别人的那一份究竟是怎样的。虽然江湖上门派之间对剑过招并非罕事,但若要集齐七大剑法精要,却非得将剑谱上全部招式和心法口诀都集齐了不可。神剑虽然这样传了下来,却也许不会有再次重见天日的一天了吧。”
                      “但是十年前,出了一位武痴少年,他不知从何听说了西燕国的传说,便非得要见识一下这样的剑术,他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原来这种剑法就藏在七大剑派的七套绝门剑法之中。而且门户之见,对绝门剑术防范既深。他琢磨良久,终于想到一个法子,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拜上山讨教,只说和各派高手对招,暗中逼他们将本门的绝门剑法一招一式从头至尾使出来,再在交手过招的瞬息间记下他们运气转劲的心法窍门。这样便自己推出了那七种绝门剑法的剑谱。”
                      


                      21楼2012-04-19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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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心月顿了顿,她抬眼凝望,眸中却一片澹澹水烟,那晚情形仿若历历在目,她淡淡道:“场面顿时变成了叶剑醉与何清风围攻你师父,我产后无力,只能扶在门边,便是心也要跳出来一般。叶剑醉口中喝骂不止,这个时候我们才终于明白了何清风的算盘。本来青麓剑派长于稳重平和,而雪月剑派则长于轻灵飘逸。可这两把剑青光森森,尽是杀人夺命的招数。你师父仗着快绝无伦的春水绝刀法,挡了一时,却已经负了几处剑伤。”
                        江心月微微闭了眼睛,轻声道:“战到酣处,你师父突然喊了一声:‘再抱女儿给我看看!’,我挣扎着把若儿抱了起来,他只看了一眼,便使出了那一招,你是知道那一招的。”
                        牧野歌默然,春水绝刀法同归于尽的一招,中门大开,只攻不守的“千里绝流”一式。他所说的一丈之内同归于尽,也是这一招。
                        “你师父拼着受了穿胸而过的两剑,一刀削去了何清风的半个脑袋,叶剑醉再在他腹部补上十成功力的一掌,将他打飞出去,直直坠入沧澜江。”
                        “这一下兔起鹄落,惨烈无比,月光清冷,何清风失了半个脑袋,倒在地上,手足尚抽搐不止。我心里一片惨痛之后的茫然无措,却见叶剑醉抖出了一叠纸来,对着月光慢慢看去,神态悠然而专注,那正是你师父之前记载的六派剑法,应当是最后他打你师父那一掌后劈手夺下。我先前只道叶剑醉受人算计,为弟子报仇,适才嘶声呼喊,都是说的误会。此时见你师父死的如此之惨,心里却冷静下来。”
                        “你师父用的是刀,何清风盗取剑谱,用的却是剑,叶剑醉何等眼力,为何看不出来?二来他们均是门中掌门身份,何等地位,为何却一言不发,狠下杀招?我越想越害怕,只听得何清风临死之前却惨呼起来,那声音凄厉惨绝,如同鬼哭一般,又刹那间刀切一般断掉。我悚然看去,只见叶剑醉挥过,袖风带起你师父的刀插进他胸口,再矮身从他身上抄起青麓剑院的那份剑谱。自始至终他都盯着你师父记的那六页手抄,神情专注,脸色都不曾变过。”
                        “他把你师父的手抄看了又看,眉头皱了起来。他将那六页手抄塞进胸口,踱步向我走来,眼色阴森恐怖,我把若儿紧紧抱在怀里,只道无幸,却没想到还能活下来。”
                        


                        23楼2012-04-19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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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想当年匪夷所思而又惨绝人寰的往事,却只是淡淡言道:“你师父乡野出生,没正正经经念过什么书,字写得马虎潦草,叶剑醉看不懂他的手抄,我才有活命的机会,否则那天晚上死了这么多人,他怎么会多在乎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妇人?”
                          她抚了抚那女孩的头发,又道:“但是若儿,若不是我以死相逼,他又迫切之极想看到剑法内容,是怎么都活不下来的。”
                          “如此我们母女俩又多活了几日,叶剑醉每**我指认手抄上面的字,睹物思情,我便想起你师父平日嘻嘻哈哈的样子,怎能不黯然落泪?叶剑醉把那剑法看的比什么都宝贵,看不懂的地方只是描画了之后才拿给我看。我心里拿定了主意,便推说也看不懂,要他把前后的部分拿来让我推算,他自以为快要大功告成,也少了个心眼,我终于看全了七派剑法,明白了那西燕国传国之剑的精要。”
                          “原来那真的是无想无念之剑,若要练成功,必要舍弃一切的欲望和杂念,但是一个剑客最大的欲望就是练剑,怎么可能抛下这样的念头?这本来就是矛盾的,那时候我一直觉得,这样的剑法是不存在的。”
                          “我后来见那些典籍上说,在传说中的西燕国,为了练成最完美的一剑,必要去杀死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如此以血祭剑,才能都练成时空凝止,万物静息的剑法。”
                          “但是仔细想想,若是真的面对至亲至爱之人都能够下手,就说明对剑法的欲望还是大过了对那人的爱,那还是不算最完美的一剑。”
                          “只怕叶剑醉知道结果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会很失望吧,但我也没机会告诉他了,三日之后,有人暗中潜入青麓别院,将我和若儿带了出去,却是清河轩的的风雷神剑于干和,他号称风雷神剑,身法果然够快,连叶剑醉都没有察觉到,只是没想到清河轩竟然法眼通天,竟然知道我被关在哪里,也知道是我在解读这份剑谱。”
                          “叶剑醉把剑谱随时带在身上,比亲儿子还宝贝的狠,却没提防到有人会把解读剑谱的人偷出去。我这才想明白,原来暗中觊觎这个传说的人还真不少,你师父挑战了鹤影楼和蓬莱阁便有人留神他了。其实知道无想无念之剑的人除了七派掌门和门中几位长老之外还会有谁?我甚至觉得当初对你师父提起这个传说,本来就是一个算计。”
                          “我终于留了心,推说剑谱上的意思晦涩难懂,要多想几日,果然等得到夕照宫的人来劫了我去。那半年里几番落难,我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若不是为了这个女儿,我早就一死了之。”
                          “其实我后来发现,这些人里面,有的看重剑法,有的人不仅贪剑法,而且贪女色,姑苏桥下江心月,当年可也算是出尘动人的美人……但是这个时候,除了天下无敌的剑法精要和若儿,我还有什么呢。”
                          “后来叶剑醉又从蓬莱阁将我劫了去,青麓剑院声势浩大,那次可算是明抢,我只知道这次回去必没有好下场,趁着两派混战,抱着若儿就跳下了沧澜江。”
                          “我以为这次必死无疑,没想到却漂流到了听雨楼,听雨楼主苏欢尘世代避世而居,却极好女色,我不敢提自己的身世,只道失了记忆,正中他下怀。”
                          “叶欢尘对我极为宠爱,而听雨楼独立世外,绝学也不少,我听说了九宫琅缳铃和青丝剑之后心中便一动。我复仇心切,自然练不了无想无念之剑,但还有一个人可以练……”


                          24楼2012-04-19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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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女侠的故事果然心酸精彩,我都忍不住落了几点眼泪,原来我堂兄是这般死法。唉,他本来就藏不了什么心机,却来贪这样的剑法,他这般急性子,哪里是老谋深算的叶剑醉的对手?”
                            他说得是为何清风伤心,可脸上得意神色,哪有半点伤心的样子?
                            江心月突然间想略一仰首,那乌光长剑便又贴近了几分,剑锋所触,肌肤自然裂开。江心月冷冷道:“三年前传信给青麓剑派的原来是你?”
                            何听泉微笑道:“不敢说不敢说,普天之下,谁叫我是唯一一个同苏欢尘有点交情的人呢?不过一张含义含混不清的地图,在下却屡试不爽。下令召集全部弟子要与听雨楼决一死战可是叶老头。”
                            江心月稍一沉吟便明白过来:“这几日内将玄石渡聚会和蓬莱阁路线泄露给我的人,便也是你了。”
                            何听泉微笑不语。
                            他手中的剑微微晃了晃,只道:“姑苏桥下江心月,果然水灵灵的娇媚万分,苏老弟死了只怕都要笑活过来。你可知道我忍你杀了我至交好友,又忍你把女儿养大,教她剑术。便是等着这一天。”
                            江心月默然不语。
                            慕容涓涓打了个冷战,她站的离牧野歌很近,只觉得那股阴冷的杀气又开始蔓延。牧野歌仍然带着那种满不在乎的微笑,但那灼灼逼人的杀意,却从散乱的额发后面,那狠而野的眼神中透了出来。
                            牧野歌突然冷冷道:“你废话这么多,究竟是要玩她,还是要杀了她?”
                            何听泉笑道:“连苏老弟都玩不过她,何况她连自己的女儿都能这样玩,我怎么敢跟她玩,自然是要杀了,以绝后患。她一死就没人会用九宫琅缳铃,她女儿也终于得了解脱。”
                            牧野歌便嘿嘿一笑道:“那你不如把她留给我来下手,那夜我新婚燕尔的妻子死在青麓别院,三年来我也在等这一天。”
                            何听泉想了一想,又呵呵笑道:“你这小子倒是人小鬼大,我都差点被你骗了。只是青麓剑派灭门的这么快,也有我的一份,你将来会不会也向我动刀子?你刚才还说她是你师娘,你连师娘都敢杀,不怕你师父气头上来清理门户?”
                            牧野歌又是嘿嘿一笑道:“我妻子死得这么惨,尸身不见,我龘日思夜想的都是手刃仇人,哪里管得了这么多,江湖上恩恩怨怨牵扯太多,我要是想杀,一辈子都杀不完。杀了最直接的这个不够简单。”
                            他神色不变道:“何况我这次出来,本来就违背师父的意思,我已经伤够了他的心。也不怕再多伤一次了。”
                            牧野歌按住刀柄,再一笑道:“你见过‘春水绝’刀法,我的刀法比我师父当年还要快得多。若你把这个机会给我,今后我的刀便归你差遣,你就是要我去杀我师父,我也愿意。”
                            何听泉眯着眼睛想了想,他本来不在意无想无念之剑,只要设下局让其他六派同听雨楼拼得两败俱伤,他再独自前来,废掉九宫琅缳铃,如此一来五大剑派门中无人,雪月城以逸待劳,好整以暇,逐一击破还不是很容易的事?
                            他只道将地图线索暗中交给鹤影楼众人,此刻六大派便全部败给江心月,而江心月又受制于自己,已经大功告成。江心月的一条命让给这个小子也不算什么,当年杨寒衣的春水绝刀法何等厉害,血雨腥风之后,时无英雄,雪月城中多一把刀,便正多了一份力量。何况江心月就在他剑下,哪怕牧野歌临头反悔,照样可以废了九宫琅缳铃。
                            没有青丝剑,牧野歌又负了伤,以他的修行和“枯木照雪”的威力,还勉强拿得下来。
                            至于慕容涓涓,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便笑着点点头,手中长剑仍然不离江心月的脖颈,只道:“不错,那你动手吧。”
                            牧野歌一手按刀缓缓踱到江心月面前,笑一笑道:“师娘,得罪了。”
                            江心月盯着他的脸,笑嘻嘻的看不出什么端倪,她便淡淡道:“你已经知道这些事,为何还执迷不悟?”
                            “吱呀”牙酸之声响过,牧野歌已经拔刀在手,他不在乎名刀利器,这刀本是寻常铁匠所打成,他脸色不变,盯着江心月的眼睛,道了一句。
                            “不是我执迷不悟,只是你杀人太多。”
                            江心月看着牧野歌杀意极深的眼神,冷冷道:“不错,我杀人却是太多,你动手吧,你和寒衣毕竟不一样。不过我死在寒衣的弟子手下,也算死得其所。”
                            牧野歌再笑了一笑,手中一晃,那刀身已然插在江心月胸口。
                            何听泉也没想到他说动手便真动手,正是一喜,却突然听得牧野歌低声喝道:“出手!”
                            慕容涓涓愣了一下,袖中白绫方激龘射而出,何听泉略略侧头便避了过去,慕容涓涓这次终于留了个心眼,算准时机,在白绫障眼的一瞬间才将银针弹了出去。何听泉只听得轻轻的几声“嗤嗤”,眼前银光闪动,银针已经到了眼前。
                            他心知不好,但要躲开银针也非难事,但就在此刻,他感到背后突然凉了一下。
                            竟然还有高手伺服!他心中一惊,偏头一缓,便有一枚银针没能躲过去,刺入左眼。他惨叫一声,正要挥剑向牧野歌刺去,却听到了那几声铃响。
                            叮叮,叮叮……
                            白衣如云,翩然若舞,青丝剑的清光满楼荡漾,如同丝缕不绝的水纹,慕容涓涓把头埋在牧野歌的胸口,不敢去看何听泉被绞得四分五裂的情形。
                            白衣女孩的剑迅捷而精确,最后一道血光洒在墙上的时候,五个人身上竟都没有沾上一滴腥血。


                            27楼2012-04-19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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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女孩还是笑得那么天真无邪,她拉了拉娘亲江心月的手。江心月怔怔地低头看着牧野歌用内劲抖断的两截刀片,牧野歌抱着慕容涓涓,拍着她的背脊,他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道了一声:
                              “师父。”
                              杨寒衣苦笑着点点头,只道:“你下山后我便一直跟在你后面。你确实很机灵,比我当年有本事,若不是你,我还找不到这个地方。”
                              牧野歌微笑不语。
                              他的年纪不算很大,却落魄而沧桑,满脸都布满尘埃。灰白的头发垂了一绺下来,他的手里捏着一只银光闪闪的发杈。他默然看着江心月,轻声喊出那个牵动了他十年回忆的名字:
                              “小月。”
                              江心月一惊之下抬起头来,十年来只在梦中出现熟悉的面容和声音,清晰浮在眼前。那在脸上覆盖了十年的玉石面具仿佛只是抖了一下,便冰消雪融一般刹那间化去了。
                              那一刻的表情,却又似在哭又似在笑。
                              她虽然知道他还活着,那夜她看见那牧野歌的刀法便知道了。但此刻当年那傻小子真正站在他面前,她还是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怔怔的看着他,他却微笑了,轻声道:“这是我们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啊。”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他又轻轻问道:“你给她取了什么名字?”
                              “若儿。”
                              她终于觉得抓住了一点什么,怅然含泪:“三年前,你为何不来找我们?”
                              那男子神色黯然,他转头看了看牧野歌,牧野歌却垂下头轻轻摇了摇。
                              他低声说:“我那时候知道的太晚了,我想了整整三年,总算想明白了,可惜也太晚了。”
                              江心月把师徒两人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她对牧野歌凄然笑道:“你还想报仇吗?”
                              牧野歌重重叹了口气,耸肩笑道:“刀都断了,还报什么仇?”
                              江心月脸色惨白:“你说的没错,我却这样一路走过来了。我和若儿都已经杀了这么多人,现在就算想不杀人,都已经不行了。”
                              那男子柔声道:“刚才你说的,我全都听到了,小月,我心里也不好受。”
                              他顿了一顿,方叹道:“十年来,你过得太苦。”
                              江心月含泪笑道:“苦了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天可怜见,我真的还能再见你一面。寒衣,你可知道,我一见到你,才知道无论什么血海深仇,什么蹂躏折磨,什么苟且偷生,我都不想再去理会了。”
                              “小月,回来吧,我们从此离开江湖,找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盖几间草屋,养一群小鸡小鸭,小猫小狗,前院种上桃花杏花,后院种上梨花樱花。月儿,那个晚上,你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十年了,我龘日日夜夜都记得。”
                              他说着便要来拉江心月,她却缓缓退开了,摇摇头,惨然笑道:“我以为你死了,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杨寒衣黯然道:“那年我听说你跳入沧澜江,也以为你已经死了。”
                              江心月笑得凄凄切切,只道:“是啊,那时候我抱着若儿跳河了,那时候我们都已经死了,本来只有在黄泉下,我们一家人才能相见的。”
                              她又盯着牧野歌,笑得更是凄惨:“你不想报仇是吗,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么,你不去杀别人,便会有人来杀你!”
                              她的眼神蓦然变得冰冷而阴狠,牧野歌已经来不及阻止她指尖那若有若无的一颤。
                              叮叮叮……
                              牧野歌只觉得眼前一花,青丝剑已然刺到胸口,他拼命急退,跌坐在地,定睛看去,江心月和那白衣女孩都已经不在了,他茫然四顾,却见师父同慕容涓涓都一个退了一步,一个却坐到在地上,原来白衣女孩在那一刻以快绝无伦的手法向三个方向各刺出一剑,逼退三人,江心月便抱起她冲出楼去。
                              


                              28楼2012-04-19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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