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说得太多了，远坂凛的直觉有时候还真是敏锐得吓人。
当然，此刻的英灵卫宫士郎早就恢复了记忆。之前的解释也是真假掺半，但关键的部分并没有说谎。
事实上，在确定了“Assassin的相貌与卫宫士郎的父亲卫宫切嗣这个人非常相似”的现象不是幻觉而是事实之后，Archer也急迫地需要与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探讨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凛的回答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却也给他及时地泼了一盆凉水。
没错，现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黑衣的英灵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副容貌，而是这个人到底是谁，能力与宝具为何，如何才能击败。
在明白这些之前，自己想任何多余的事情都是庸人自扰而已。
“Archer？”
“抱歉，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听着对方明显用了撒谎时才会有的平板声调，凛不快地努努嘴。
算了，看来讨论到这个程度，已经是这个英灵最大的诚意了。接下来的话题Archer并不愿意继续下去，也不想去追溯这段记忆。
看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本来还想多追问一些，凛也只能暂缓了计划：“好吧，不过，你说过，这个人的攻击力不强对吧？但是我看到你的右手受伤很重呢，关键的筋腱全都被切断了，是他的武器很锋利？”
“……哈，不是的。你也看到了吧，他也轻易就划伤了Berserker。那并不是因为他的力量有多强，而是行动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所有的攻击，都是借着行动的冲力顺势击出的。而且看起来是一击的，有时候其实是在同一点上来了十几次，当然造成的效果就……嘿。”
“嘿什么嘿啊！”
凛愤怒的斥责立刻在房间里响了起来：“那明明就是强得要命了吧！居然说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在装什么硬汉呢！”
——To be continued——

26
Archer挑起白色的剑眉看了对面的人片刻，接着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出来。
嘲讽般地用了相同的句式回避问题，显然言外之意就是拒绝回答了。知道不可能问出详情，他也就放弃地耸耸肩：“说得也是，我不该问这个问题呢。那么换一个吧。那次是一个巧合？还是你不管是在什么状况下和Berserker再碰面，也能进行同样的攻击？”
“到底是怎么样呢，我也不太清楚，”Assassin的嘴角弯起的幅度变得更明显，“也许下次碰到了我会再确认一下。”
“哎，我们怎么说也是暂时休战，讨论共同的目标，你也稍微配合一些嘛。”
“这样只是拐弯抹角地调查我的能力而已，你的目标根本不在Berserker身上。”
平淡地反驳着，Assassin搭在衣袖上的手指又轻轻点了起来：“话说回来，打算主动攻击Berserker这件事本身就很蹊跷。既然实力相差这么悬殊，你的主人够聪明的话，就该躲起来等待它和其他阵营的消耗战。”
“能够这样的话当然再好不过，问题是那位艾因兹贝伦的小姑娘啊……”
“什么？”
“她几乎所有的战斗，都是自己去主动挑起的啊。那个魔术师，对自己的力量自信的程度可是超乎你的想象，就算躲着不去招惹，她也会自己找上门来的。与其等死还不如主动想想办法，我家那个不太聪明的主人就只能想出这种策略了。”
“……”
看着一时之间沉默了的黑衣人，Archer咧开嘴再度友好地笑了笑：“切嗣，被主动攻击这种事，你不是就经历过一次吗？”
被忽然呼叫真名，站着的人舌头僵了片刻，才简短地应了声：“说得也是。”
“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了？”
“倒也不是很愿意。不过，实际上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只能说如果你与Berserker出现了遭遇战，我仍然能和上次一样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开就是了。”
白发青年无所谓地点点头：“啊这就够了。大概能坚持多久？”
“这要看你从远处协助狙击的本事有多强了。”
“这可不能保证。原则上来说我是很希望能一箭杀掉那个Master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是你只要对战过就会很明白，那个大怪物对自己的主人防护得可不是一般的严密。我想，八成可能会变成持久战吧。”
对于这个发言，切嗣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哦，忘记PO一下，这文的天窗专页在这里：http://doujin.bgm.tv/subject/6770

27
接下来的局势会如何变化呢。
如此的事情Archer并没有多想。
当然不可能有凛派遣他来和谈这种事，如果那个黑色的杀手真的用匕首划开他的咽喉，也不会有狙击着士郎的帮手存在。
从一开始，他就在信口胡说而已。虽然自认并不是谨小慎微的性格，但行事这么冒进大胆的在他所有的记忆中也没有几次。
他不过就是竭尽所能，尽量地延长了与Assassin的当面对话这件事罢了。
是在做梦吗。
还是幻觉呢。
还是玩笑般的悲剧——或者该说是奇迹？
经过反复的观察与对话，他已经完全能够确认，这个以亡者之姿现身的幽灵般的男人，就是死去的卫宫切嗣无误。不仅性格与言行相符，还保留着相当可观的过去的记忆，如果不是此刻的Archer容貌与少年士郎相去甚远，恐怕对方也会在第一次正面对话时就将他认出来吧。
虽然面谈已经结束，交谈的对象也已离去，他却异常的缺乏真实感。与其说太过吃惊，不如说他的内心根本就不想承认这件事。
“哈……开什么玩笑。”
赶回了凛所在的学校，Archer却保持着灵体在建筑的顶层徘徊眺望，不愿进入和主人交流的范围。回想起之前的经历，他只能发出自嘲的苦笑声。
等仔细回忆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情绪失控做出了很多没必要的发言呢。竟然还问出了“要与自己的儿子分个胜负感觉如何”这种低级寻衅一般的话，真的追究起来，自己这个“要与过去的父亲分个胜负”的现状不也是一样惨吗？
如果不是在圣杯战争之中相遇该有多好。
他有山一样高的问题和话语想要抛向这个擅自离开人世的男人。
但是，就算真的在和平的气氛中重逢，他与卫宫切嗣恐怕也只会默默相对而已吧。共通和可以交流的部分，已经随着生命的逝去变成了没有意义的记忆，而各自死去的部分则毫无交集，不知从何说起。
为什么会出现在圣杯战争中？为了什么而战斗？是谁将他召唤出来的？
英灵卫宫士郎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却只是变得越来越疑惑。确认Assassin的真实身份带来的冲击远比他想象得要大，清晰的头脑陷入一片混乱。
但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


自己要杀这个时空中活着的那个卫宫士郎。而Assassin一心守护着同样的对象。
在这一点上，他与这个男人已经形成了无法调和的尖锐矛盾，说不定也会因此而走上对峙的道路。
切嗣他……现在已经开始着手确认士郎的Master身份了吗？得知这闹剧一般的真相之后，他又会做出什么决定呢？
不断地对自己提问着，Archer却得不出答案，也不想猜测。
仅止于此刻，短暂的空档时间里，姑且让他沉浸于满溢而出的回忆之中吧。
××××
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
离开了与Archer谈话的地方不久之后，切嗣就一直隐约有着这样的感觉。
那是忽然出现的，附近某种刻意隐藏起来的气息漏出些许波动的感觉。如果这种不远不近的尾随行动是由他来做出，被他跟踪的人也许还无法察觉，但让他换做被跟踪一方，敏锐的触觉就很难被蒙蔽过去了。
这力量显然不是Archer的。那家伙的魔力有些特别，交手接触几次就已经能够记住特征，切嗣确信现在自己感觉到的力量来自于一个陌生的个体。
不像是人类。
不过如果不是人类的魔术师的话，就更加棘手了。
本来想要立刻思考如何能够确认Archer所说的士郎参战的情报的真伪，但在出现这个蹊跷的状况后，切嗣就立刻冷静下来，将这些杂念放在一边，开始往人少的路径转移。
虽然灵体化会方便一些，但能紧握武器进入防御状态，果然还是需要实体化。确定四周无人的情况下，他化身为黑衣的形象，继续快速前进着，试图甩掉这让人不快的粘在身后的气息。
“喂，这位拖着两条红触角的老兄，匆匆赶路多没趣，不停下来聊聊吗？”
就这样突兀的，耳边传来一个爽快而轻浮的男声。
“……！”
立刻终止前进的步伐。
幸好这具身体，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范畴——
切嗣用活人的肉体不可能达到的机动力，立刻收住前迈的脚，以直觉将右后跟磕地，横向左侧弹跳出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柄细长鲜红的武器就已经撕裂空气，夹带尖锐的风声凶狠地扫过他原先所站的位置。虽然看起来具有危险刃面的只有尖端的部分，但这一次挥击力量已经十分惊人，如果有什么人还站在此处，就算不被划得开膛破肚，也必然会被狠狠扫飞十几米远。
只是眼角瞥到这鲜红武器的影子，切嗣就反应过来——
这是……长枪？！
——To be continued——


切嗣在拉开距离之后虽然更快地做出了连续攻击，却没有一招得手。对手的眼神就像被枷锁扣在了他的身上一样，从来没有向别处移动一瞬。面对所有杀招，蓝色的男人都只靠着直觉轻松自如地以最省力与简单的动作弹开。
空气中的魔力不断流入切嗣的枪再被凝聚射出，越来越冷冽的风在两人之间流动不息，却没能带来一丝一毫的凉爽。
汗水从切嗣的额上渗出。
倒也不是感到慌张，只是身体被战斗的气氛所感染，变得燥热起来。
眼前的武者像舞蹈一样优美而准确地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毫不收敛魔力，直率的眼神也不怀恶意，却每一招都是闪避不及就会真正丧命的杀招。
那看起来简直就像并不抱着什么深刻的目的，只是在享受战斗的激烈与危险一般——
“哈哈，不要躲啊。你看起来可不止这点本事！”
Lancer瞪大红瞳，露出明快热情得让人脊背发寒的爽朗笑容：“不认真点，可是会死的。”
“你在说什么笑话。”
切嗣忽然抿起嘴唇，在侧身躲过他的再一次直刺，近身的片刻时低声说道。
虽然难以分辨，但他嘴角的弧度并不是在压抑怒气，反而接近于微笑的样子。
Lancer的神情陡然变化，再度以相当大的难度骤然收住攻势，向后仰身拉开与他的距离。而在同一时刻，切嗣左手上的短枪猛然在魔力的催动下变得薄而长，在他急速向上挥臂的途中，让人无法算准的长度变化终于令“匕首”的尖端触到了对方。
“唔！”
Lancer顺着后仰的力道再度向后跃出几步，重新举起长枪摆好姿势。但片刻之后，他却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松开一只手，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
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伤口，开始渗出血来。
挥击之后也迅速后撤的切嗣，终于在这个空隙中与对方拉开了足够的安全距离，这才重新张开薄唇，将之前没有出口的后半句话说完。
“说什么不认真就会死，首先就没有认真地与我战斗的不是你本人吗，Lancer。”
——To be continued——

29
说完这句话，切嗣像是有些头疼无奈似的，抬手将手指点在眼前的血红绷带之上。
“Time alter-square accel.”
然后，他用着叹息一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忽然吐出了启动宝具的咒语。
Lancer意外地抬起了眉头，意识到他是打算发动什么魔术，反射地抬起长枪向前刺出的动作却已经晚了一步，没能在事态变化之前及时加以阻止。
血雾在Assassin的周身爆溢开来。
殷红的冰冷空气向着左侧细微闪动一瞬，就悄无声息幻觉一般立刻消散不见。高速刺出的枪尖深深没入黑衣男子原本所站的空间之中，却虚软地遵循自身的重量自然下落，没有触及任何实体，甚至连目标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啧。别逃得这么快嘛。其实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和我再多过几招如何？”
虽然扬起声调朝着血雾瞬间飘移消失的方向对话般地说着，Lancer却在话语出口的同时，就已经很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无法传递到另一人的耳中。
无趣地咧了咧嘴，他确定目标的气息早已远离自己的追踪范围，也就不再浪费追逐的力气，将长枪收了起来。
失算了，对手根本没有身为武者的尊严。
与追求值得一战的对手，期许爽快战斗，出手前甚至会堂堂正正出声提醒的蓝衣枪兵不同，这个黑衣的阴沉男人根本不想恋战，甚至连对方的底细也不打算通过交手来了解，只想快点摆脱正面对决的棘手处境。这种看起来类似于落荒而逃的决策是否会让他因此被对手轻视，又或者有辱英灵的名誉，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虽然逃了，却并不是因为战败，而是要保存实力，这才是让人在意的问题。
【Lancer，可以了，这一战就到此为止，回来吧。】
这时，不远处的树上忽然落下一只瘦小的乌鸦，扑着翅膀在枪兵的肩上落下站定。虽然是禽类的模样，发出的却是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这只是某个魔术师放置在附近旁观现场的使魔罢了。
“这哪里能算是一战，连打个招呼都显得太过寒酸了，”枪兵左右侧了侧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就像是热身不足，关节都还没有展开似的，“他逃走用的是宝具级的能力吧。追上的难度倒也不小。但是，总不能一无所获就结束这次行动吧。”


30
当然，在摆脱Lancer的纠缠后，以高速前往卫宫宅邸的切嗣是听不到神父在房间内发出的笑声的。
他甚至暂时想不起来此刻的世界上有“言峰绮礼”这个人的存在。
满心都已经被红衣武者透露的惊人真相所填塞，他饱受折磨的神经再也不能伸得更远，没有余裕去探查自己与现世的关联紧密到了何种的程度。
为什么？
站在距离自己曾经的居所百米之遥的地方，切嗣的心里不知第几次地这样自问。
这场战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发展？
伊莉雅的事情还算是有迹可循，但士郎是怎么回事？如果Archer所言全是真实的，那么等于说他心爱的后代不仅成为了他的敌人，还将在这场战争中自相厮杀——
不，不对。不应该顺着这个方向想下去。
数个疑问堆积起来，令不合理的地方变得太多了。
的确，切嗣记得自己生前曾经教授过士郎少量的魔术，但那对于魔术师来说只是连常识都算不上的杯水车薪的知识。想要借助那少量的入门引导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魔术师，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驾驭最强的职阶Saber了。
Saber。
只是复述这个发音，切嗣就感到说不出的苦涩在胸口散溢。
这是何其的讽刺。四次战争时，他作为参战者，召唤出的正是位列Saber席位的英灵。虽然力量强大，却与他性格不合，两人根本谈不上配合，从一开始的召唤就是一个错误，延续到最终的结局时，双方也都以悲剧收场。英灵回归无尽追悔之地，切嗣则留在人世接受地狱一般无止尽的内心的煎熬。
参战至今，他还没有和Saber职阶的参战者正面对峙过。既然没有确认其主人的身份，那么就没有充足的理由否认Archer提供的情报。
但如果这是真的，那简直就像是卫宫士郎正循着与父亲同样的道路继续走下去一般。就算只是假设，也已经足以让人悲伤得无法面对，亲自确认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唔？！”
正在思考的时候，切嗣忽然听到了前方传来的细碎的脚步声响。立刻反射地向旁侧闪身隐蔽后，作为Assassin职阶特有的【气息遮断】的能力令他立刻就融入道旁的阴影之中，不留一丝可疑的痕迹。
卫宫宅中，有什么人走出来了。
“Saber，我都说了，我只是要去一趟超市，十分钟就回来了，你没必要跟着——”
首先说话的是士郎的声音。


“不可以，士郎。就算是超市的位置，遇到什么危险我也没法及时赶到。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浪费令咒。”
回答的是一个严肃而清亮的女声。音色虽然宛如少女，却带着年长者的不容分辩的威严与平稳的气魄。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切嗣感到如同被有形的巨锤重击。眩晕之下，他只能忍耐地闭上眼睛。
“等等，士郎。”
就在他熬过这最初的冲击时，那个少女的声音又在更近的地方响了起来：“……不要从这边走。”
“嗯？那边的路上什么都没有啊，Saber。”
“我总感觉，那里好像藏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总之还是小心为上。”
……了不起的直觉，是察觉了他的存在吗？
听到这句话，切嗣终于冷静下来，再度将视线投向远处的人影。
不。
这不是真的。
他近乎绝望地看着向相反方向走去的一高一低两个背影。
其中之一是身穿便服，手提购物袋的士郎。而另外一个人……
白色衬衫与剪裁精致的蓝裙并不显眼，但灿烂的金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身材娇小却迈着坚定的大步，令这个少女比任何一个街道上行走的路人都要引人注目。
并不是容貌的原因，而是她的身上散发出的与身材毫不相称，澄澈而凛然的威严气质。那不是简单的人类所拥有的气魄，而是实实在在的魔力形成的威压。就算经过压抑，对于切嗣敏锐的感官来说也已经足够强烈。
无言地看着她的身影离自己渐渐遥远，切嗣由于极度的绝望与疑惑冲击，反而变得冷静下来。
那是——
他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中的Servant，有骑士王之称的阿尔托莉亚，大不列颠之王。
虽然更换了服饰，但切嗣不至于被这点改变蒙蔽双眼。既然这个心高气傲的英灵会现身此处，并身处保护士郎的立场，那么这现象代表着什么就已经非常清楚。
“……”
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又沉默了许久，切嗣才抬起脚步转身，跳上旁侧的房屋，在无人注意的屋顶实体化现形。双脚踩在地面的踏实感令他空洞得涌出反胃呕吐感的胸腔感觉好受了些。
“……是吗，士郎，你还是选择了魔术师的道路。召唤Saber的媒介，难道就是你身体里的【Avalon】吗？”
沙哑地自言自语着，切嗣抬起头看着已经失去了白昼的光亮，跳过温柔的黄昏，直接开始步入夜晚的阴霾天空。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呢。士郎根本就不可能像他预想的那样，作为一个普通的孩童步上正常的人生。
在他临死之前，这孩子认真地对他说了，要完成父亲的梦想，成为正义之士。明明只是幼小的孩童，却坦然地让切嗣将一切都交给还未成年，拥有无限可能性的自己。
而被这样的发言所安慰的切嗣，也就在说出“我放心了”之后，安心地闭眼离世了。
那时，已经处在濒死前一刻的他，根本无法预想这句话到底给士郎的肩上压上了多么沉重的负担吧。现在看着那个与Saber并肩前行，像是已经完全接受了圣杯战争的存在的有所觉悟的背影，切嗣只觉得隐藏在血红绷带之下的双眼酸涩得难以眨动，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难道，这全都是——因为我？”
——To be continued——

31
出口的疑问得不到回答，只有地面上模糊的影子与他沉默相对。
这是切嗣生前所没能预料和理解到的事情。
虽然身体已经死亡，但是这个世界并没有离自己远去。
所有的一切——都还和卫宫切嗣这个人紧紧相连。
就像清水倒入的染料一样，就算稀释也无法将其色彩剔除抹消。在被召唤之初以为自己是以孑然一身的姿态出现，不对现世抱有眷恋和索求的Assassin，此刻终于理解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他必须很快做出抉择。究竟是将往昔的亲人当做消灭的对象，还是将原本单纯的追逐胜利的计划进行彻底的更动？
士郎参加战争的动机不得而知。继承了父亲的遗志的少年，难道是想要完成消弭纷争的愿望才追求万能的许愿机吗？
“士郎，圣杯早就已经……”
切嗣说着，又将双唇紧闭起来。
就算他在这个无人的地方倾诉心声，话语也不可能传达到儿子的那一边去，还不如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要不要试着和士郎对话？
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切嗣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还不知道士郎被卷入圣杯战争的原因。是否已经有过对战，有没有受伤，以及到底怀着何种目的坚持留在战争之中，不愿躲入教会放弃参战，这些问题，如果不听到那个孩子亲口说出的答案，实在是无法释怀——
但是，又不能让士郎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士郎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在这场战争中成为了敌方的一员，那受到的冲击大概也不会比切嗣本人少。
“还不能……”
还不能在这里放弃。
令人质疑的问题多得像山一样高，需要确认和着手解决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切嗣抬起手来，轻点着双目之上的时之御带，低声说出发动加速魔术的咒语。最初的惊愕与痛苦渐渐被压回心中，就像是为了避免彻底崩溃的自我保护一般，他强迫自己的大脑冷却下来，开始从另一个角度重新审视身处的战局。
××××
新的一天来到时，天气忽然转暖了。
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中流泻下来，目之所及的景物看起来都鲜亮了不少。虽然呼啸的风还是一样凛冽刺骨，但这个死气弥漫的城市总归是重获了些许生机。
英灵卫宫士郎站在与昨天站立的同样的建筑顶层，垂下眼神俯瞰着下方的街景。
按照和Assassin的约定，他此刻正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昨天的那段擅自离开的时间并没有引起凛的注意，而他也并不想针对这件事情做出任何说明。可能的话，与Assassin的交流完全私下进行就好了，否则那位胆大得总让人担惊受怕的大小姐要是更深入地查探下去的话，也会开始怀疑起自己的Servant的真实身份了吧。
想到这里，一股淡淡的危机感忽然轻触了一下脑内的神经。
Archer直觉地中断了思路，转过头来看向身后的空地。
“沙。”
几乎是与此同时的，一声轻响伴随着淡薄的魔力的气息漫散开来。在这其中，裹着黑衣的精瘦身影毫无征兆地现身了。
……真不愧是以隐蔽气息见长的Assassin啊。如果刚才反应再慢一步，就会变成自己背朝敌人的危险局面。
心里这样想着，Archer的脸上却还保持着闲散的神色：“你迟到了，切嗣。”
“会吗？我想大概是你自己制定的时间标准错误了吧。”
前来赴约的男子没有了昨天的杀气，两手空空并未持有武器，回答的声音都显得平静许多——虽然其中冷冰冰的态度还是毫无二致。
“嘿，不管怎么说，是我这边提出的邀约呢，主人多等一会客人倒也没什么不好的，”Archer咧起嘴角，抱着手臂侧身靠在旁边的防护栏边，“那么，关于昨天的讨论，你的答复如何？”
“不用这么着急，既然来了，我就不会忙着走。在那之前，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Archer意外地挑起眉头：“哦？我以为你对我说的话没有信任感呢。”
“虽然是没有，但是即使是谎言也没关系。我只是要听听你的回答。”黑衣男子的单薄声音仍旧毫无起伏，让人听不出话语背后的深意。
“……那么，你要问什么？”
“首先是你们的策略。会现在就来寻找帮手，你们显然是把攻克Berserker的事项放在了前面，但是对他的战斗肯定会造成巨大的消耗，之后的战役你们打算怎么办？”
“哦，并不是要立刻就去对付他，这只是个预防措施，”红衣武者笑了笑，“毕竟对手强到这个程度，对战的时候只要失败一次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以无法躲开的前提来准备才是正确的。当然，如果在现在的这种时机对上Berserker的话，我们这边大概会选择保存实力的战斗方式吧。”
Assassin侧了侧头，走到他旁边，也将脊背靠上栏杆：“怎么说？”
“就是保住小命然后逃跑的意思。这可不是在开玩笑，那个海格力斯，如果不打起精神迎战的话，逃跑的机会都找不到呢。”
“哦，你的主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差别不大。她也是个素质不错的魔术师，实力的差距之下首要的事情是保命，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To be continued——

32
听着他的解释，Assassin略微点了点头：“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认同你们的策略。”
“哦？这可真是个让人深受鼓舞的回答啊。”
黑衣英灵将嘴角弯了弯，对Archer故意表现出的夸张反应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别这么快就高兴起来。既然是你们提出的邀请，总得拿出相应的诚意不是吗？”
Archer抬起眉头，片刻后反应过来似的努努嘴：“当然，你可以提你的条件。”
“我不会得寸进尺随便提价，但是我也不相信约定之类的口头协议，”黑衣英灵将手指在手臂上点着，思考了一会才继续说下去，“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一样宝具吧。包括效果和真名。”
“哈哈哈，这已经算是开到天价了吧。”Archer抬起眉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这条件，怎么看都不太划算。”
“怎么会，非常公平吧，因为你已经见过我的这个了。”
Assassin说着，抬起覆盖手套的细长手指，轻点了下眼上的罩布。
接着还没等对面的青年继续答话，他就将点在眼上的手指抬起，向前意有所指地掸了下：“不要说你听不懂。好歹也是交手过的，我知道你头脑很清醒，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装傻。”
Archer看了他片刻，不能认同似的摇摇头：“……哎，但是话说回来，就算我答应你的要求，我们之间也还是仅止于口头协议吧。你这样也不能算是有诚意的表现啊。”
“什么，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吗？”
Assassin却对这句质疑轻描淡写地侧了侧头，接着转过身微弓了一下腰，就轻巧地跳上了防护栏顶端。
“你这是要做什么？”Archer意外地抬起头看他。
“在这里等我十分钟左右。”
黑衣英灵却没多解释自己的行动，只是低声简短地说了句，接着瞬间灵体化消失在空气中。
“……？”
因为对方以灵体高速离开，就算视线追踪也没有多大意义，Archer茫然地抬起剑眉愣了片刻，也只能疑惑地耸耸肩，转身靠在护栏上，耐心等着看对方到底打算干什么。
停止了对话后，背景的声响迅速变得明显。顶层的风很大，呼啸的风声将他的衣襟打得猎猎作响。
在这样的响动之中，Archer自嘲一般地发出了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苦笑声。
虽然设想了不少在见面时可以说的话，不过想象真的成为现实之后，两人间的对话并不如预想中的困难。事实上，在英灵卫宫士郎的记忆中，切嗣也只存有短短数年的单薄记忆，与其说他记得的是这个人，不如说那个身影只是成为了一个类似执念一般残缺的符号，强行黏着在他的心中而已。
他并不熟悉作为一个杀手战斗着的，充满敌意和锐气的卫宫切嗣，也从未能够和这个男人站在平等的立场上，作为一个成年男性进行不带偏见的对话。
因此现在他更像是在结识一个陌生人，而不是曾经和自己朝夕共处的父亲。这种感觉真是异常微妙。


“……啊，毕竟在我长大之前，你就已经不在了呢。”
抬头看着透出青蓝色的天空，Archer眯起眼睛习惯性地咧起嘴角，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到底是轻松还是变得更加沉重。
切嗣回来得很快。
约定的十分钟还未到，黑色的身影就再度于原先站立的地方闪现。没有任何解释和客套话，他抬起半握起来的右手向前伸出：“你的手伸过来。”
“……？”Archer仍然推测不出他之前到底是去做了什么，只能姑且按照要求将自己右手向上抬起做出类似握手的动作。
Assassin摇摇头，像是对他的理解力很不满意似的，抬起另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将掌心翻转向上，接着右手扣在他的手指上，往其中放入了一团有着丝绢触感的柔软物件。
“这是……”
看着手中的东西，Archer骤然睁大双眼，片刻后才紧皱起眉头。
之前少许的困惑立刻消散，警惕转为急剧降低的寒冷窜遍全身。
他手里的是——
一条缀着漂亮的黑色绸缎蝴蝶结的发绳。
只是这样一件饰品的话对于英灵来说没有任何价值，但追溯至它的主人的身份的话，只是稍微想想就可以让红衣的从者冒出一身冷汗来。
“Assassin，你……”
“放心，只是摘下来而已。对那个女孩来说，大概只会像是被树枝勾到的感觉。来这里之前，我为了以防万一，已经确认过她所在的位置了。”
英灵切嗣平淡地打断他的话，视线隐藏在血红屏障之后无法看透，声音也毫无波动，就像刚才只是去散步小憩了片刻而已：“我说过了，我既然来，就不会忙着走。如果没有起码的谈判的意愿，我早就对你的Master下手了，不是吗？”
眯起眼睛紧盯了他片刻，Archer还是将发饰紧握入手中收了起来，脸上的散漫一扫而空：“说得也是。”
——To be continued——

33
“那么我也表达了你要求的诚意，之前的话题就继续说下去吧。”
“我的宝具只有一件而已，我想你之前已经见过它半成型的样子了。”
切嗣沉默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一般将下巴回收：“不可能是那对刀。它们太脆弱了，也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如果是的话，那么让它无限再生的技能才会是你的宝具，而不是这个武器本身。”
……何其敏锐！
本想再多说两句误导对方，Archer惊觉这个话题必须速战速决，便坦率地摇摇头：“的确不是，那只是我近战时自卫用的武器，我并不是指那个。”
“嗯？说到我见过的不就只有——”
说道这里，切嗣才想起什么，语气骤然转变：“啊，那个不像箭矢的箭吗？”
“那个就是我之前用来袭击Berserker所用的攻击。当然你看到的并没有发出全力，我现在可以再次完全发动一次给你看。”
“不要把我当成傻瓜。”
黑衣的英灵却一口断定对方并未说出实话。
“那把剑，是赝品。我顶多可以承认它有着类似于宝具的外形，但和你的双刀一样，也是一次性的，否则你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拿出来做试探我这种价值不对等的事情，更何况仅有一件的宝具竟然只是这种发动了之后还能完全收回的程度，那你早就死在我的枪下了，这和你的水准不符。”
“……”
只是交手一次，还是在轻易取胜的状况下，这个人竟然对自己的对手有这么高的评价吗？
Archer一时之间无法想起自己到底是在哪里显露了实力。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的人，虽然脸上并未表露，但内心已经翻涌起惊讶。
“怎么，这时候反而不愿交出底牌了，你可真是让人不能放心的阴险家伙。”
切嗣像是早就预料到这种发展似的，平淡地扭曲了一下嘴角：“那么，我就来继续猜一猜吧。你的近身格斗水准不错。不算顶尖但是基础扎实，加上不吝惜武器的消耗，那种连续作战的习惯看起来就像是你并没有可以依赖的近身宝具，自己的命运只能掌握在一身武艺里而已。”
看到对方难得多话的样子，Archer抿了抿嘴，并没有出声打断。
“然后就是远程攻击。你的弓箭精准度不错，但是就我接触过的射击来看，力量并不在攻击本身，而是和你使用的箭有很大关系。”
Assassin低声说着，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眼睑上的罩布——如果去掉这层遮挡，他大概会是思考一般点着眼角的压迫感强烈的姿势：“不解释清楚用来增强攻击力，让你作为Archer职阶现身在此的理由，我是不会被轻易说服的。”
“……啊，真是要让人刮目相看了。”
Archer收起吃惊的神情，反而相当赞许似的轻快地鼓掌：“没想到你可以把我了解到这种程度。”
“没什么。因为你跟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本质上来说，是会在战斗中采取类似策略的，也就是所谓的同类。”切嗣耸了耸肩。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英灵卫宫士郎莫名的涌出了一丝近乎感动的复杂心情。
“……是吗，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和你相似。”最后他还是掩饰着眯起眼睛。
“哦，和自己的敌人相似，这样的说法伤到了你的自尊心吗？”
“不会，我想你的实力掩藏起来的部分不会比我的少。不过沟通谈心的部分就到此为止吧，现在的重点是我们的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