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涂抹的发光涂料发出微弱的绿色磷光,照亮了这段管道。汗水和着污泥顺着过滤面罩的边缘流淌着,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用一只结了疤的手小心翼翼地擦掉汗水,同时避免擦到发光涂料。令人发痒的涂料简直要让他疯掉了,可他又不想费力在一片漆黑中找到离开这个迷宫般管道的出路,便任凭额头继续发痒,再次打量着目前的处境。
生锈的钢铁管道在头顶向前延伸着,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只有重工才会与这些管道打交道。内勒留意着那些轻巧的玩意儿:铜线、铝、镍和钢夹。他只需将它们塞进皮袋,带出管道,交给等在外面的轻工即可。
内勒打算继续朝深处出发,但一转身,头就撞到了管道的顶部,撞击激起巨大的回声,仿佛置身一口基督教堂的大钟内部。尽管戴着过滤面罩,但密封不严的边缘还是让掉落的灰尘钻进了他的头发,引起他一阵咳嗽和喷嚏,眼泪都呛了出来。他扯下面罩,擦干净脸,再重新罩住口鼻,希望这次能密封好,但他知道希望不大。
面罩是父亲传下来的。它的尺寸与内勒的脸型不匹配,所以从来无法密封完好,而且戴上还会发痒,但这是他唯一的面罩,在它的一侧刻着一行褪色的字:使用四十小时后请扔掉。但内勒没有多余的面罩,而且其他人连一个都没有,所以他还算幸运。面罩的超纤细纤维材料由于在海水中反复擦洗已经开始融解了。
他的女工友斯罗丝每次见他擦洗这个面罩都会取笑他,还问他为什么非得戴上面罩才能干活,因为她觉得,在这地狱般的管道中工作,戴面罩只会更热和更难受,她会说,根本就没必要这样嘛。有时,内勒也会赞同她的说法,但皮玛的母亲曾经告诫他和皮玛,无论如何也要戴上面罩工作,因为每当她将面罩浸泡在海水中时,过滤网中都会流出大量的黑色污泥。皮玛的母亲说,正是这个面罩阻止了这些污泥进入你们的肺部。所以,内勒总是戴着它,即使被他的呼吸润湿的过滤纤维网已经堵塞,每次呼吸到潮湿的热空气都让他透不过气来,他依然不会将其摘下。
一个声音传入管道中:“搞到铜线了?”
是斯罗丝的声音。她正在管道外面等待着。
“快了!”内勒顺着管道继续向前攀爬了一小段距离,将更多的铜线从U形钉子中扯下来。管道还很长,但他已经有所收获。接下来,他用工用小刀背面的锯齿状刀刃割断了手中这段铜线。
“完事儿了!”他大声喊道。
斯罗丝回应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