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沉重的感觉,慢慢消退,周围的一切,似乎在有序的运动,偶有仪器碰撞的金属音,和一些隐隐约约的对话。渐渐清晰起来的意识,仍然定格在闭上眼前最后的一刻,那一双焦急的秀目,挥之不去。
耳畔,他不停的呼唤,已然走远,只是隐隐绰绰间,落在脸上的泪,还是那么真实,他轻轻抚摸着脸颊额头的柔和的触感,喃喃的仿佛自言自语的忏悔,竟字字落入她恍惚的心灵深处,那份苍白的挣扎,让她感同身受。
手臂,似乎被人压着,不过这熟悉的感觉,并不是他。纤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
无论暴戾,还是温柔,原来她早已能够清晰地分辨他的气味。英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眼前的世界,一片白晃晃的,重新聚焦的眼,一下子撑的很大,像是忘记了疲惫与虚弱一般。
“O MA,我是智妍……您……不认识我了么?”金智妍胡乱晃动着英淑的手臂,一脸的震惊。
英淑愣了愣,旋即扑哧一声,只是扬起的温暖的笑意,还透着浓重的虚软,她柔柔地探出另一只手,在女孩头上拍了一下,“哎呦咕,多大的人了,还说这么幼稚的话。只是发烧,你以为我烧糊涂了?是在奇怪,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哎呦咕……人家是想给你个惊喜……看来光是惊着了……”女孩轻挠着自己的耳钉,吐了吐舌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她猛地向后一转,“A BA!O MA醒了!您还愣着干什么?!”
顺着她目光的方向,英淑的心,狠狠地一缩。
她轻拧起眉,尴尬而复杂的浮云,笼罩了苍白的脸庞。同样躲闪的目光,只轻轻触碰了一下,便急速地闪开,那短暂的瞬间,女人甚至都没能看清男人的表情。
金永植今天的表现,非常奇怪,金智妍疑惑地瞟了瞟面前的两人,心下一动,她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拽过了男人的手,紧紧按在英淑的手背上,“O MA,A BA很担心你,一收到电话,就立刻赶过来了!”
仿佛是欲盖弥彰似的解释,夫妻二人,却同时向着女儿,挤出了一个温暖的,昙花一现的笑容。
脑中,仿佛一闪而过的念头,英淑忽地用力抬起了脑袋,大睁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目光,把周围的人和景,扫了一遍又一遍,心,越来越沉。
难道那所有隐约的温存……还有那清凉的泪水,落在脸颊上凉凉的感觉……
“O MA,脸上有东西吗?我帮你擦。”金智妍疑惑地看着英淑一脸茫然地抬起手臂,在自己的脸颊上,仿佛无意识地,摸了摸。
“A NI……”她疲惫地冲女儿笑了笑,闪烁的眼神,却没能逃过男人的眼睛。
金永植的心,五味杂陈,他沉默地立在一边,看着被女儿的手掌压住才交叠在一起的一双手,鼻子,兀自一酸,目光,有些颤抖,轻抚过她精致的侧脸,明知她在故意回避,却执意地捉住那闪躲的眼,仍然水汪汪的眸子,黑漆漆的闪着楚楚动人的光泽,他的唇,哆嗦了两下。
“YOU BO,MI YA NAI YO.”
轻声的一句话,母女二人却同时转过头来,英淑眯起了眼睛,跳跃的视线,有些模糊。
还不及等到金智妍已在嘴边的惊疑窜出口来,身后,一个洪亮而沉稳的声音响起,“您,是金先生吗?”
“NEI.金永植。A NI A SAI YO.”礼貌地转过身,向着穿白大褂的男子,问好。只是如同心照不宣一般,那交叠的手,同时撤了出去,金智妍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禁不住,皱紧了眉。
外人面前,一家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美。他们同样温柔的眉眼,淡淡地传达着感激的笑意。
仿佛是为了缓解那隐隐的尴尬般,金永植搓了搓衣角,一把握住了医生的手,“那个……我太太没事,太感谢您了。”
“A NI YO,要感谢,得谢那个送您夫人来的男孩子,看他那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如果您夫人有个什么事,我怕他是不会饶了我的……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如惊雷一般,让面前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浑身一震。
英淑的眉眼,忍不住颤抖着,凄清的,无言的苦楚,再次涌上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