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不知道如果爱上了一个太过优秀的人会不会很难为,但我想,我爱上逆羽大概只能让他为难吧。
我趴在桃树下的石砌圆桌上一遍遍回味着那日祭染同我说的话,心里始终不快。
“哟,怎么美人一个人在这里坐着?”不知何时君影携了一坛子酒来到树下,那人还是那样一身蓝衣,仿佛不管这世上的事情如何改变也丝毫不能令他动摇现状。他见我不愿搭理他也不再调笑,径直走到我身边的石墩事坐下来,将那酒往石桌上一放又变戏法似的自身后摸出两只瓷碗。
“你干嘛要来搭理我,我不过就是个借宿的难民,在这里骗吃骗喝,早晚得让主人家轰出去的。”他听完我这话张开嘴动了动唇却终究没说什么,反是一张拍开了封泥又低下头去倒弄手里那坛子酒。
直到那碗青嫩的梅子酒接到了我手里他才说“留不留下由你自己决定,不过你总得为醉熙考虑些。而且她现在成了老夫人的徒弟你们也算和铸剑庄有了关系,哪就至于落魄成难民了。”
“醉熙现在有了老夫人和你们照看我很放心,可我和铸剑庄却没有半分关系,将来祭染姑娘同逆羽成亲了那我自然是该被请走的。”
“噗……咳咳……祭染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喂进口里的酒尽数喷了出来,只憋红着脸看着我。我没好气的放下瓷碗拿出块丝帕递给他,待他把嘴角的酒渍擦去重新整理好了心态我这才放了口。
“祭染姑娘说她是逆羽名义上的未婚妻。”
“嗯。这个我们都知道。”
“……她还说,她们的婚约是由她长姐定下的。”
“这个……我也知道……”
“最后她说,其实她和逆羽不过是兄妹之情,可是为了她的长姐,她和逆羽都会选择完成这场婚礼,无论有谁出来阻止。”
在我艰难的说完最后一句后君影沉默了,就连举着瓷碗的手也重新垂了下来。我瞧着他似乎是有话想说,也就不急着追问,幽幽执起自己那只瓷碗送往口中送了些酒。
半响后他抬起头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脸上一副严肃的神情。
“那她告诉你她长姐是谁了吗?”
“我想你知道,我其实在等你告诉我。”
“呵……朔雪,你是不是成天都在琢磨怎么算计别人。”
“是吗?可我以为被算计的人是我。你敢说祭染的出现不是你们老夫人刻意安排的吗?”
“原来你一直没有相信。”
“我要如何相信?剪穗从我身边带走醉熙不就是为了逼我知难而退吗?你以为我真会相信你们说的是醉熙自己跑到后面去投井再被救?以她当时的状况连床都下不了,还能跑去后面折腾这样一大通吗?”
“你几时发现的。”
“你们设的局本来是天衣无缝,可惜昨晚那个孩子在我面前不慎说漏了嘴。”
“那个孩子……十四?!”
“我还得感谢你昨晚把那孩子带到我住的地方去,不然恐怕我连死都会不明不白的。”
君影愣住了,他万没有料到整个精密的计划竟会毁在一个孩子手里,而且还是因为他昨晚嫌吵故意把曲十四留在了我的住处。可惜现在却无半点后悔的余地了。我既已知道他们的谋算便不能任其为之做待宰羔羊。
如今我决定以进为退,只求剪穗能让我带着醉熙离开铸剑庄就好。我知道,以我现在的手段根本赢不过她。
君影终是答应替我去跟剪穗引见,我心急如焚的在屋子里等了大半日才等来了消息。筠凉冷冷的走进来冷冷的说,老夫人要见我,今日傍晚,北院,醉薇堂。
说完这话径直将曲十四从我这里领了去,再无多余的话跟我说。其实就算她想说我们也未必找得到可说的,筠凉不是徽娘更不是君影,她寡淡的性子注定难与人亲近。
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匆匆收拾了一番连晚饭也顾不上吃便往偏院去了。此刻只想快些见到剪穗,快些解决掉那些麻烦事。
铸剑庄北院的醉薇堂原是老夫人的寝室,可是六年前逆羽的爹,也就是前铸剑庄主穹涯死后,铸剑庄当家夫人剪穗便舍弃了这处住所搬到后院去隐居起来。
有人说是剪穗与夫情深,所以隐居后院为夫守节;也有人说剪穗是故意躲在了后院暗中操控铸剑庄的事物,毕竟当年逆羽才十一岁。
所有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猜测,却从没有人能够猜出这段故事的真实面目。
当我推开醉薇堂的那扇梨木门时,心底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翻涌上来。我突然意识到。也许今晚,我便能触及到人们所猜测不到的那部分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