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梦昔何年,竹外桃枝。
浮云萦绕,花事未了。
雾梦色淡于画,桃夭袭香未去。
后来的后来,戚娅时常在想。倘使非儿时养成的嗜酒慵懒的性子,倘使非儿时整日贪玩整人的脾气,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之后那么多的波澜,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之后这么多的人因她而伤,为她而伤。
她已不曾记得那是何年岁月,万年的孤寂空白早将她对脑海里时间概念扭曲混淆,也便隐约记得那些日子里桃花开得极其茂盛,以至于不用仰起头就能瞧见掩遮起半边天空的粉色,也便只隐约记得那是同二哥偷溜出去喝酒的当儿引发的插曲。
如今回想起来,那还真像是一场圆满的梦。
梦里,有温婉贤淑的娘亲,有成熟内敛的阿爹,有温和谦卑的大哥,有冲动外向的二哥。还有,微带些神秘色彩的景曳。
和景曳的初次相遇,带着些许神秘和视线里无尽的桃花色与天竺蓝,及偶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称之为必然。
必然逃不开的,命中的劫。
她同二哥与往常一样,趁阿爹中午打盹的空儿,偷设个幻想,便从界备松懈的后门逃之夭夭。两人方向感向来不好,那日碰巧又忘了带锁线绳,二哥坚持声称知晓一条近道,戚娅也只好随他。
却不料二哥口中的方法竟是爬墙,她脚下一个踩空,便从墙头跌了下去,在抬眼时便看见了景曳。
晚春时节的万般景致最是茂盛,油绿的杂草肆意伸长,戚娅摔在墙边园内一块草坪上,倒未觉得如何酸痛,只略微觉得脑子有些迷糊,定睛细看周围时,视线里有大片大片相交织的蓝与粉。
景曳身着一袭明亮的天竺蓝衫,定定地站在她面前,微皱着眉关切地伸过手来问她痛不痛。
而戚娅则是狼狈地维持着四脚朝天的架势,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一个劲的盯着突然出现的他。
后来,她跟着来寻她的二哥匆匆而去,连一句都还未讲便离开了。
后来,她时常越墙来这园中躲清闲,明明路痴的她却偏偏记住了来这园的路。
后来,她和他算是成为了知己,她让他唤她小娅,他让她唤他小景,他和她却心照不宣地未曾提起他们的姓名。
再后来,她爹娘知晓此事。
她也终明了为何他人大门无法迈进的大园,他却能在其间穿梭自如。
刚开始时,她是不知道他全名为景曳,也是不知道他便是那个赫赫有名的九重天上的太子的。所以当她爹娘告知她他的真实身份时,她是觉得似被欺骗了得,恼得三两天咽不下饭。
所以当她爹娘告诫她勿再去那方静园时,她是觉得爹娘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于是便赌气般的再未踏足那园。
孩子天性玩性重,天大的委屈一两天也就被其他新鲜事物给吸引去,便不复存在了。
戚娅之后也便渐渐淡忘了那处园林,也便渐渐淡忘了小景这个人。
只在偶尔听路过的小仙提起景曳这名,心中会徒感一丝莫名的悲凉。除此之外,在浩广漫长的万年里,是同他没有半点牵连的。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此时竟会同他如此相遇,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今生还能遇见他。
她原以为,她会在梨园那棵梨树下独饮杯酒琼露,自酌月光美景,如此慢慢醉梦醉酒醉死去的。
却如何忘了,以为,永及不上命定。
戚娅侧身后退半步,以袖掩面,蓄起笑意刻板地答话:“真巧,此处竟能遇见景曳太子,太子莫不是也来看家兄笑话的吧。”
立于另半边的景曳听见这话,笑意淡了下去,慢慢抬起他发亮的眼眸,却又霎时暗了几分,他似想起什么似的,“未告知你我真实姓名,却是我不好。未曾问你的家世,也是恐你家中人责罚于你。”
“哦?如此说来,景曳太子便是在责罚小仙了。”她越发乖张地站着,眼中的神色也越发的冷,面上却依旧是笑得无害的神情。
冷风迎面吹来,吹动她耳畔的发丝,吹起他湖蓝的衣袍。
梦昔何年,竹外桃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