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示
兰宁连拖带拽的拉着芰洁一路小跑。芰洁虽不情愿,但看兰宁那么高兴也就随着她去了。她隐约猜到是十阿哥透露给他自己在这里的。那天他幽怨的眼神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希望他不是真的那么恨她。
"芰洁,快走啊。额娘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想什么呢?"兰宁明显的满脸不悦。芰洁自是不敢招惹她了,"那我们快走吧!"兰宁看着芰洁快步走远,口中嘀咕着:"刚才还慢悠悠的,这会儿又急上了。真是……喂,等我啊!"
"兰宁格格到。"尾音未落,兰宁早已一步跨入正厅。看见屋里的人,好不惊讶。
"八哥,十哥怎会来这里?今什么日子,这么热闹?咦?六哥你不是在西宁么?哦,任务完成了。我知道了,八哥和十哥是来找六哥的吧。"
屋内的宫女太监们都低头掩饰着心中的笑意。
八阿哥嘴角微勾,眉毛微扬:"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我们就不能来看看你呀。"
兰宁佯怒道:"你总是这样,以前来看芰洁的时候就拿我当借口。现在来找六哥也是。"
"兰宁。"静妃低喝一声。兰宁也自觉此话不当讲,屋里一时沉静下来。兰宁抬眼瞄着八阿哥,呵,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忙上前道:"额娘,兰宁带了一个人来。您一定很想见的。"静妃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兰宁转身向门外叫到:"快进来吧。"
候在门外的芰洁微怔,刚才屋里发生的事她听得很清楚。听到兰宁叫她时,却犹豫了。无关尴尬,无关惧怕。而是厌恶,而是忧患。因为那里面正坐着一个自己最不愿见的人。那个用兰宁当挡箭牌的人。
微风阵阵,花香飘飘。
芰洁坐在桌案前,执着的拧着眉。对着笔下的字不住的摇头。还是不够好,转弯处太过僵直,笔迹的柔韧度不足。已经练了这么久了,`佛`这个字依旧无法入眼。
正惆怅时,背后温热的气息越来越浓。正要回身看时,一只干净温湿的手轻轻的覆在她的手上,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写着那个恼人的`佛`字。
清朗的嗓音自头顶传来:"这样是不是好多了呢?柳体的风骨已有雏型,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定
当别有一番神韵。"
说话间,手并未停。芰洁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好似在哪里见过,还有这空气中迷漫的淡淡的龙涎香。
"八哥怎会在这里?"
芰洁倒吸一口凉气,忙起身请安:"八爷吉祥。"
"不必多礼。"
茇洁偷偷的抬起眼角,果然是他,八阿哥玚震。再看兰宁,眼里一丝不解,转而又添一抹玩味。真是个鬼精的丫头。
"八哥这是来看芰洁的?"兰宁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
玚震面带微笑,开口否认:"正要去请安,顺道看看你。"
兰宁故作恍然大悟状:"哦,那人也见到了,就快去给荣妃娘娘请安吧。"说完看了眼低着头的芰洁。
玚震眯起眼睛:"都已经下逐客令了,那我就走吧。真是白疼你了。"
兰宁目送玚震出了门,转身看时,芰洁正盯着桌上的纸发呆。兰宁走过去一看:"哟,八哥这字是越写越耐看。你啊,慢慢看,细细品。我去找安宁啦。"
直到兰宁出门后,芰洁才听出兰宁话中的深意。这丫头才八岁,怎么像十八岁的呢。芰洁不觉笑了起来,自己不也才九岁么!
可,他是什么意思?
"格格叫您呢!"身边的小太监好意的提醒打断了芰洁的神游太虚。芰洁深深吐纳,还是走了进去。
"奴婢给静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给各位爷请安,爷吉祥。"芰洁恭静的蹲下身子。
静妃明显心中惊喜万分,连忙说道:"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芰洁起身走了过去,同兰宁坐在静妃的两侧。芰洁眼晴快速的扫过下面所坐之人。十阿哥脸色微愠,却不似那日冰冷。八阿哥正面无表情的端着茶杯,可那颤抖的手显得有些欲盖迷彰。真得是瘦了很多,手指骨节分明,脆弱欲折。芰洁眼上泛起微微的雾气,不敢再看下去。慌乱间撞上六阿哥深沉阴鸷的目光,不由一身冷汗。那天他就是这样的看着自己,虽然只两秒钟的光景,但眼神中的凄厉却怎么也忘不掉。
脚步声已近在咫尺时,芰洁才察觉。想要收起来时,已被来人抢了过去。转身见是六阿哥,未及请安,撞上他阴沉的目光,不由怔住。
六阿哥神色瞬间恢复正常,诵道: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开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恩使余悲。
八弟好兴致啊!你可理解这首《凤求凰》的个中含义?"
"恕奴婢愚钝,不知。"
六阿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良久,方道:"你还是不知的好,八弟还是个孩子。"
芰洁疑惑的抬起头,六阿哥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他,又是在暗示什么?
"芰洁啊!今年的选秀躲不过去了吧。"
芰洁看着静妃温和的笑脸,一时间无法言语。
三年前选秀时,她以年龄尚小为由躲了过去。而今,十七岁的她是再也躲不过去了。只能盼望在宫中平静的熬过这八年。
"芰洁,该嫁了。做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儿媳妇。"
芰洁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静妃的贴身大丫头湘芜忙过来清理碎片。
静妃语带责怪:"怎么这么不小心?"
芰洁神色自若,示意湘芜不用顾着她,又忙回话:"适才的茶有些烫,奴婢一时不小心。"
静妃是个聪明人,怎听不出这是托词。却也不再说什么。
十阿哥起身,肃手告辞:"娘娘和纳兰格格想必有很多体己话要说,六哥刚到需要休息。我和八哥就不打扰了。"说完拉着八阿哥行礼匆忙离开。
芰洁看着那颀长的身影消失在眼底。
芰洁,当我看见你傲雪欺霜的神情,当我看见你冷凝淡漠的眸光。
心底不可抑制的寒冷。
这神态与你同我相绝决时的一模一样。
映衬着天空的阴晦,在我心里滑过涌血不止的伤口。
眼角看到你和六哥目光交错时颤抖的身形,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在你的心里我终是不及他。
对我你冷漠到无动于衷,对他你轻易暴露了心底的悸动。
茶杯摔到地上的声音那么清脆,萦绕在我耳边的话语阵阵喧嚣。
爱新觉罗家的儿媳妇。
呵,这就是你离开的原因么?
不论怎样的原因让你说出那样伤人至深的话,我都绝不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