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机场出来不远，远远看见报刊亭上新一期出版的报纸封面上是一张大大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衣着光鲜，轻颦浅笑，然而镁光灯前的她又与以往的她那么的不同，一点点拘谨，安静，温和，似乎不能适应。旁边的字才是令曹奎贤真正连呼吸都摒住的罪魁，上面书写着：“麻雀变凤凰，‘万成’少东高调宣布订婚”。
　　真真鬼使神差，他上前去买一份报纸，没看几行字，他将报纸狠狠地摔在地上，掉头就走。
　　此时李智恩正幽思难解地坐在房间里，金秀炫的妈妈也来了，是金秀炫特地请来陪李智恩的。李智恩身旁放着那张报纸，静静的坐了一会，才意识到金夫人已经看了她很久，她转过头来冲着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金夫人拉过她的手，说：“秀炫让我来告诉你，订婚只是假的，最近万成股票跌得惨不忍睹……”
　　李智恩反握回去金夫人的手，解人的一笑：“我知道的，我既答应了秀炫，就不会反悔，请阿姨放心。”她一向都是叫金夫人阿姨。
　　金秀炫听从万成董事会的建议宣布订婚，可并没有通过她，说是演一场戏，但是李智恩家里人却都当真了，恩妈还亲自打电话过来问了。恩妈对金秀炫是心存好感的，她一直认为李智恩应该嫁一个和她性格互补的人，她了解李智恩，李智恩需要一个能够包容她忍让她的人。
　　恩妈说完，李智恩一言不发，她怎么会不明白妈妈的意思，金秀炫对她，对她一家人，仁至义尽，不管是真订婚还是假订婚，她都应该带着感激之心去回报。
　　在董事会的授意下，订婚宴准备得前所未有的隆重，政界，商界，媒体，请帖一封不少。李智恩的爷爷甚至都挣扎着要坐飞机来，所幸的是航空公司说坐飞机并不会影响他的病情。这天，李智恩从加拿大回来不久的姑姑提前过来帮李智恩安排一些东西，李智恩去接她。
　　是司机送她去机场接姑姑，然而她的车子没开出多远，居然在闹市被人堵住去路。
　　司机把车停下来，李智恩也觉得好奇，刚想伸出头去看，手机响起来。
　　清冷如水的声音清楚响起来：“智恩，是我，你出来。”
　　李智恩拿着手机，探出头去，正前方赫赫然便是曹奎贤的那辆她熟得不能再熟的宾利。
　　如果说之前发布会上遇上曹奎贤李智恩还会片刻的慌乱，到这地步，李智恩已经完全的死心，死在她跟金秀炫面对媒体承认订婚的那一刻，她知道她和曹奎贤已经再不可能。但是她还是不可救药的被曹奎贤的声音牵动，可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奎贤，我不会下来，你让路吧。”她的这一句也是清醒无比，她要去机场接姑姑。
　　“你出来。”曹奎贤从来没有这么执拗过。

第 四十一 章
　　他象个将玩具丢失被人捡走然后又不甘心的小孩子，李智恩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奎贤，你明不明白，我们已经再也回不去了，见了面又能如何呢！”
　　“你出来，听见没有？”曹奎贤霸道的总是只有这一句。
　　李智恩无法，只得下车来，既然如此，他们之间避无可避。
　　曹奎贤坐在车里，看着这个他又爱又恨的女人，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
　　李智恩也感受到车窗里射出来的那一道视线，牢牢的盯住她，恶狠狠地盯住她，开始在这样灼人的视线下李智恩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然而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她却冷静下来。
　　曹奎贤早已无法忍耐，他一把推开车门，冲上来，不由分说把李智恩塞进车里。
　　傍晚的暮色中，行人瞩目夕阳映照，然他们之间的空气中却似乎都飘荡着淡淡的忧伤气息，一如李智恩毫不反抗的神情，忧伤的，无望的，同时又坚定的，冷漠的。
　　“智恩，跟我走。”
　　“不行！”
　　“跟我走。”
　　“不行！”依旧是斩钉截铁的一句话。
　　于是曹奎贤掉头不理，车子缓缓启动，那边等待李智恩的司机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发动车子追上来。
　　车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曹奎贤一口气上了高架桥，华灯初上，车子在城市的霓虹中穿梭，窗外楼座飞速后退，一闪即逝的灯火连成一线，不知道他到底把速度开到了多少，那司机也早不知道被曹奎贤甩到哪里去。
　　李智恩渐渐预感不良，被这疯狂的车速吓到，她不安地伸手去推他：“奎贤，你要把车开到哪里去，你停车，放我下去。”
　　曹奎贤手一翻把她抓紧：“你不能回去。”
　　曹奎贤的手象铁钳，李智恩眉头微蹙：“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告诉你，今天，你不能走。”
　　“奎贤，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现在这样做到底想干什么呢？”你又拿什么身份来这样做？李智恩心里哀戚的想。
　　曹奎贤回过头狠狠盯着她，眼里有火烧，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李智恩，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和他订婚，你有没有脑子，你简直昏了头……”忽然他又软弱下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和别人订婚？你为什么不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李智恩的心又不争气的软了，她总是不忍看见他这个样子，她放柔声音：“奎贤，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们早已经不可能了，”从他那天狠心的没有挽留她，从他一次又一次的放手，从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天起，他们已经不可能，但是“不可能”三个字，李智恩哽咽着怎么也说不出口：“我们……以后都会有各自的生活，我希望我们以后都可以做朋友，我也希望你……幸福。”
　　曹奎贤脸上肌肉掣动，听了她的话终于忍不住大吼：“智恩，我让你不要跟金秀炫结婚，你听见了没有？你不要和他结婚……”他的手猛地砸向一边的玻璃，炯炯的盯着她。
　　李智恩不说话，开始努力挣脱他的手，可是曹奎贤却越握越紧，死死不肯放开，李智恩咝地倒吸一口气：“你放开我。”
　　曹奎贤这才发现李智恩疼得发白的嘴唇，他无力的松开手来，想去抱她，柔声的哄着她：“智恩，这辈子我从来没求过人，这次算我求你，你给我一年时间，你别跟他结婚，只要一年，一年后我们在一起，去哪都行，你别和他结婚。”高速行驶的车子遽然失去曹奎贤的掌控，开始歪斜蛇形起来。
　　李智恩忙去抢方向盘：“奎贤，你疯了，你想撞死吗？”
　　他的脸已经开始扭曲：“对，李智恩，要么我们一起死也好。”
　　李智恩却忽然放弃挣扎，幽幽的说：“奎贤，我怀孕了……”
　　他僵住了，脸上是死一般的茫然，终于放开她。报纸上写的，原来是真的，竟然是真的，他明明从医院里已经见过那张病历单，可是一直心存侥幸，她是他的，她怎么会怀别人的孩子？他的视线落在她小腹上，曹奎贤怎么也不敢相信。


　　他不信！
　　他不相信！
　　他乍闻这样一个消息，只觉得荒谬无稽，他有一万个把握她是他的，他那么爱她，历尽艰辛，他总以为不管她走到哪里最后都不会离开他，可是她居然跟别人订婚，居然还怀了别人的孩子。他抡起拳头再度狠狠的砸在方向盘上，车子短促而激烈的响了一声，他的手有痛楚蔓延开来，他清醒无比的感受着这种痛楚，这一切原来是真的。
　　车子终于在公路边停下来，路旁的路灯直照下来，有点刺眼又有点眩晕，他已经筋疲力尽，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仿佛当头棒喝，震惊，不可置信，又仿佛委屈，不甘，痛彻心肺，痛到他流失掉最后一分力气，他转过身，不声不响的抱紧她，头深深的埋进她的秀发里，这一刻他是如此的心碎，绝望，脆弱。
　　他紧紧的抱住她，不说一句话，他已经不敢开口，怒气，委屈，仿佛一切的感觉都消失殆尽，他低下头寻找她的唇，他吻住她，辗转反侧。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他不能让她走，他不能放开他，这不是真的，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一刻他是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可以不要，只知道他爱她，他不能失去她。
　　李智恩嘴里尝到苦涩的滋味，这是他给她的滋味，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流出泪水。
　　他的强势，霸道，冷静，镇定，如今统统在至爱的人面前化作软弱，化作泪水，他的泪终于落下来，流进她的衣领，流进她的心里。
　　他的脆弱，他的隐痛，他的真情流露都让李智恩动容，她静静的伏在他怀里，一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背，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土崩瓦解，他只需一个小小的受伤的眼神便可止住她的脚步。她又何尝不想，她觉得自己马上要心软了，马上就答应他了。可是忽然想到秀炫，想到孩子，想到自己的家庭，想到他和白……这么多的事。她再也不是小孩子了，她也很清楚他们之间问题的实质，他们之间不是有爱就可以解决的，他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她猛地清醒，推开他，那么用力决绝，仿佛生怕自己一犹豫便会答应他，便会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她强撑着漠然的说：“不行，我们之间早就过去，你就让我重新生活吧。”
　　这时李智恩的手机响了，是姑姑，李智恩抹了抹眼睛装做欢快的跟姑姑交谈，姑姑从加拿大回来，久不见她亦不知她怀孕的实情，听说她怀孕订婚在电话里自然是揶揄了她一番：“没想到我的智恩要做妈妈了呀，小丫头长大了嘛！”
　　李智恩尽量把语气放得跟寻常一样，害羞的时候便撒娇：“姑姑，哪有，您到了吗，我马上就来接你。”
　　“嗯，到了，到了，等着你和新郎官来接我呢，呵呵。”姑姑在那头开心的笑起来。
　　“好的，那我先挂了。”
　　曹奎贤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她打电话，她的语气，她的神态，他终于清醒。
　　他凝视着她，眼眸中分明有什么东西不同了，徒劳，隐痛，绝望，灰心，然后化为他一贯的沉默，果断，傲气，坚定，冷酷。这样的眼神看的李智恩心痛，也心虚害怕，她撇过头去不看他，冷冷的说：“送我去机场吧！”也许这一刻李智恩如果能适当的表现出一些软弱，那么曹奎贤还不敢相信，偏偏她是如此的绝情。
　　他转过身，低下头去拿烟点燃，把窗户打开，对着车窗外的公路，静静的。半晌，李智恩看着他的背影，也不忍心再说什么，昏黄的路灯光线照下来，他的侧影被衬托得那么寥落，虽然肩膀依旧宽厚，身躯依旧高大挺拔，可是他背对着她看向车窗外轻轻吐着烟圈的背影是那么萧瑟，连那淡烟袅娜升腾起来的烟圈都沉重，压得李智恩喘不过气来，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着她。
　　这下，他们都彻底清醒，也彻底绝望了吧，李智恩的眼角热热的，她朝着他的背影苦笑一声，马上逝去眼角渗出来的泪水，就这样结束吧。
　　李智恩终于明白，他们就象海里两个瓶中信，满身风雨各自在海上漂泊千年，终于遇见，轻轻撞一下，然后便迅速被海浪分开，因为他们本身都只是海上的两个瓶子，身不由己；因为他们都有着自己坚硬的外壳，只能在碰撞后分开，哪怕碰撞的声音再如何荡气回肠，哪怕这是千年一次的相遇是如此可遇不可求，总是要分开的。


　　如果可以，也许李智恩会祈求老天不要让她遇见，如果注定相遇后的分开，注定无味人生，她真的不愿意来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相遇，不然，这后半生，何以聊情，她又该怎样心疼他？
　　开车送她去机场的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出声，再出声便是再见了吧，他们都怕。
　　李智恩不知道曹奎贤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沉默的一张侧脸，心闷闷地痛，她只有强迫自己不去想，到了机场她逃也似的跳下车。
　　姑姑已经等了很久，看见她眼角红红的又笑了：“哟！我们智恩还哭嫁呢！”
　　李智恩勉强笑了笑，然而目光却不由自主投向了远处静静停放的那辆车，姑姑不知所以的顺着她看去：“怎么了，新郎官在里头不出来迎接我这个姑姑啊？”
　　李智恩身子僵硬几分，拉着姑姑转身说：“不是，姑姑，我们打车回去吧。”
　　姑姑这才注意到她神色不对，虽则好奇还是挽着她走了，走了很远，她回头看，那辆宾利车还停在那儿，孤零零的在路灯下停着。
　　接下来的几天里，金秀炫很忙。
　　前一段时间里“万成”的股票一直持续走低，忽然间股票价格又高起来，那些当初把“万成”纷纷迫不及待抛出来的散户和临危纷纷倒戈的股东心疼不已，不过扼腕也无济于事，现在股市里最炙手可热的一支股票怕就是万成了吧，别的企业纷纷眼红艳羡不已。金万成却叮嘱金秀炫千万要倍加小心，虽则表面上风光无限，但股市风云变幻，最优秀的操盘手都有可能一夕之间倾家荡产，更何况金秀炫。还有颜世昭的事情也不简单，这样的案子也是可大可小，偏偏证人临时翻供，连秀炫都被**局传讯了几次。
　　每当金秀炫忙碌的时候李智恩便会陪着他，视察也好，参加酒会也好，只要需要她出面交际应酬她挺着个肚子从来没叫过一句苦。她原来最恨的就是与这种圆滑世故的商人虚与委蛇，也讨厌跟一些阔小姐的攀比，可现在但凡是该她笑的，该要她敷衍的，她应付得天衣无缝。金秀炫有时候也心疼她，怎奈最近股东纷纷倒戈，股市动荡，又有官司缠身，他即使满心愧疚也无济于事，一些需要两人亲自处理的订婚事宜都是李智恩在母亲的陪伴下一一处理好。倒不是金万成对李智恩这样娇滴滴的小姐心存偏见，只是真想不到她这么能吃苦。
　　所有人对她均是刮目相看的欣赏，只有恩妈，才会心疼，她不知道怎么安抚女儿，甚至她发现女儿是真正把自己排斥在外了，她无法触到她的内心，当然也无法帮她承担，李智恩是如此坚强又倔强，倔强到将自己所有的后果都自己承担。
　　恩妈也怀疑过这个孩子，她甚至还打电话给张佑荣转弯抹角的问了一番，张佑荣猜到她的意思时连声音都变了，到底给恩妈提供了一个名字。也许恩妈不知道这个人还好，可是齐大非偶，李智恩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能保护她包容她在她身边的男人，相比之下恩妈才知道自己有多感激一直对李智恩不离不弃的金秀炫，对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女儿的幸福更重要的事呢。
　　不过恩妈也明白这个时候李智恩的心情，年轻女孩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高，可惜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她只是希望李智恩爱过痛过锋芒毕露过后学会衣锦夜行，毕竟只有身边真实的岁月才是女人应该面对的。
　　李智恩当初为了张佑荣何尝没有形销骨立过，何尝没有折磨过自己，何尝没有产生过生死之念，可是这一切都过去了，连曹奎贤也过去了。毕竟她不再是当初被张佑荣撇下只知道肝肠寸断的李智恩，一路走来，经历过的足以教她成长，连曹奎贤那样请求她都能把他推开，她心里早已经有了决断。李智恩推开曹奎贤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掐灭了心里最后一丝绮望，现在的她要坚强的为了身边的这些人，为了自己的责任努力。其实有时候女人很脆弱，但是女人一旦坚韧起来也是不可思议的，象水，绵绵不绝。


　　订婚典礼近了，这天金秀炫难得抽出时间和李智恩去试穿礼服。礼服是在李智恩姑姑的意见下修改过很多次的，因此等到她穿上的时候已经十分熨贴，一些细节的处理十分到位，怎么都看不出来她是有5个月身孕的人。
　　李智恩乖乖的按照造型师的意见把礼服穿上，走出来，金秀炫眼睛里都是笑意。在镜子前，金秀炫温柔无比的从李智恩身后抱住她。
　　李智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的，怔了半晌。曾几何时也有另外一个人与她在镜子前静静的相拥，看着镜子里的彼此，默默在心里许下一辈子的誓言，而如今，她却已经是……她猛地眨了眨眼睛，拉回自己的思绪，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她与那个人终究只是有缘无分。
　　想到“有缘无分”眼泪又猛地冒上来，然而姑姑在她身后的沙发上拍着手： “转过来，转过来……”李智恩随着金秀炫淡淡的转身，抬头对姑姑幽然一笑，忍着心中绞痛。
　　姑姑笑容满面，啧啧称赞，恩妈也是一脸宽慰，不过她的笑到底较李智恩姑姑不同。恩妈满腹的心酸，她承欢膝下的智恩终于长大了，要嫁人了，不过念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会不怜惜不惆怅，李智恩对妈妈再笑一笑。
　　于是他们就这样相拥着在摄影师的指点下拍下一张又一张照片，然后照片被放大。
　　李智恩的爷爷已经来了N市，看着他们的照片欣慰的笑了，这个院士在欣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看着他最疼爱的孙女找到如意的归宿。于是，李院士手执照片漾开一脸皱纹对同样强争出院的金万成乐呵呵的说：“看看他们里啊，多么合适的一对孩子！”
　　金万成连连点头，金夫人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轮椅，金万成的手紧紧握住她的。
　　恩妈恩爸也依偎在一起看着这祥温馨的一幕，虽则二人各怀心事，却都是唏嘘无比。
　　李智恩也笑，拿着照片笑出一脸的泪，却不敢让任何人看见，忙自己拭去。她比什么人都明白她不能流泪，所以如今人前的她，那淡然一笑，没有任何人能看出她的心酸，她携着金秀炫的手，每一步都走得坚定！
　　终于到这一天，李智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丽的白纱礼服，头戴镶嵌着钻石的花冠，今天将有人与她约定终生的盟誓，她明知不该悲凉，可是当化妆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空对着镜子发呆。也不知道她发了多久的呆，她无意识的回头，张佑荣就站在门口，呆了也似的，仿佛着了魔盯着她看。
　　李智恩看不懂张佑荣的表情，只好冲他一笑：“张佑荣哥哥，你回来了？”
　　张佑荣斜靠在门框上。一字不发。
　　李智恩站起来，可她没走几步，脚踩到裙裾，绊了一下，张佑荣忙上去抱住她。李智恩扑倒在张佑荣怀里，惊出一身冷汗，张佑荣没有再放开手。
　　这一段日子，张佑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从恩妈的那一个电话起，从知她满身的遭遇起，他仿佛灵魂都没了着落。可是他不能不管和泽演辛苦创办的公司，自曹奎贤跟他解约，投资商便接二连三的提出解除合作，美国侵权的那家公司也更加嚣张，没有强大的后盾象他们这样的公司虽然外面说得好听，可终究轻易被人扼住了喉咙。
　　正在这时李颐走进来，恩妈让他把女儿带出去，看着这一幕生生的刹住了脚步。
　　李智恩奇怪张佑荣的反应，刚好又看见一脸震惊出现在门口的父亲，她叫了声：“爸！”
　　张佑荣浑身都是一震，可仍旧没开李智恩，这样的姿势李颐如斯的表情，李智恩推开张佑荣，站稳：“张佑荣，我爸来了。”
　　张佑荣连身子都没转过来，理也不理李颐，张佑荣以前对李颐很尊敬的，李智恩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李颐极力忍着说：“智恩，车子已经来接了，我们先下去。”说着走上前拉过李智恩的胳膊，张佑荣依旧一动不动，虽李智恩惊疑，想车子等在外面，也不欲多加探究对张佑荣说：“那我先出去了。”说完跟着父亲走出来，张佑荣依旧维持僵硬的身躯，从头到尾，没有看一眼李颐。
　　用玫瑰花布置的现场，显得得非常隆重华丽，宾客云集，人人皆是笑靥如花，水晶灯明晃晃的，秀炫衣着光鲜，站在万众瞩目之处等待李智恩。他微笑着，心里藏着巨大的欢喜，这一天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如果说一开始金秀炫是不由自主的被李智恩吸引，那么到现在他已经是下意识的想要去得到，他发挥耐心和韧性，他也是执念的，这一个在他最青涩惨淡岁月里开花生长的女子，她爽朗的笑声，他将一辈子不忘。

第　四十三　章
　　“智恩，我曾请求你等我一年，现在不要一年，很快事情就要结束了，我会跟白敏嘉说清楚，到时候我一定跟你结婚。”这个往日强硬冷酷得象一块冰的男人，此刻以最卑微的姿势蹲在她膝前，象寻常男人一样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诉说自己的爱情，带着满眼的伤痛诉说自己不得已的原因，诉说自己的恳求。李智恩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曾经坚持的放弃，心中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的那堵冰墙，却被他这一番话动摇击溃。曹奎贤握紧了她的手继续说：“智恩，你听我说，只要我的事一结，我马上跟你结婚，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我都给你，我会让全世界每一个人都知道你是我最爱的人，知道你是我曹奎贤的妻子，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委屈你，但是，你不能生金秀炫的孩子，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要……”
　　李智恩简直是跳起来，然后惊恐的后退几步，瞪大眼睛看着曹奎贤，满脸的不可置信。
　　“智恩，我这辈子就爱过你一个人，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很快就能娶你了，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把孩子……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曹奎贤说着去拉李智恩，李智恩害怕得再退后几步，就到了门边，手触到身边的架子，她才恍若闻到空气中一丝消毒水的味道，她顺着自己的手望去，悚然惊心。她早就觉得这里不对劲，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这里居然是医院的病房，她再后退几步，曹奎贤抓过来的手再一次落空，李智恩这才醒悟过来，忙转身去开门。
　　这是一间高级私人诊所，病房都是酒店式管理，大概是李智恩过于紧张恐惧，她颤巍巍的手怎么也打不开房门，曹奎贤早扑上来，从背后抱紧她。
　　李智恩背心一寒，她绝了望，曹奎贤方才的话就如冰水冷冷冷的浇下，又是恐惧又是害怕，整个人轻轻发抖。曹奎贤用蛮力扣住她的腰，李智恩狠了命挣扎，踢打抓咬，仿佛疯了一样。但是终究她敌不过曹奎贤的力气，曹奎贤并不敢太用力，怕伤着她。但她始终太过用力，一不小心头装到一旁的柜子角上，疼得她眼冒金星，泪水哗哗的流出来。曹奎贤急着去查看她的额头，这一松开李智恩恨恨的把他推开，拉扯间“啪”地清脆一声响，李智恩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曹奎贤脸上，她有多么绝望就有多么用力，曹奎贤呆住了，但是他不能让步，他不能失去她，曹奎贤双目炯炯盯着李智恩：“李智恩，这个孩子，你不能把他生下来，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你不能要这个孩子。”
　　李智恩全身都在发抖，哆嗦着唇，往后靠去。脱了曹奎贤的钳制，李智恩头昏脑涨靠在墙上喘气，整个人仿佛一株枯死的稻草，毫无生气的倚在那儿，冷冷的盯着曹奎贤。再没有什么时候能比她这一刻绝望，她眼神里的冷漠绝望仿佛要穿透他，仿佛在看他，又仿佛透过他在看什么，但是她什么都看不见，那些往事都已经死在记忆里。
　　暴雨洪涝，漫天的风雨，他为了她千里迢迢，那个悬崖峭壁前是他把她救回来。智妍死了他抱着她说：“别怕，我带你回去，不管什么样的事，跟着我就好。”他是那样温柔的吻着她，仿佛想要带走她所有的担忧和害怕，他说：“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就是他是那样的深情，让她产生一种天长地久的奢望，然而天长地久却如此短暂，那么多的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却换来他如此的绝情，李智恩连怨恨的力气都消失殆尽，她脸上是死一般的绝望。
　　曹奎贤过来搂她，哄她，吻她，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冷冷的目光逼得曹奎贤心慌，仿佛他正一分一分失去她，他用力抱她，却怎样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绝望。曹奎贤终于放开她，按了铃，不久进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他对着那群医生护士头一偏，再瞥一眼李智恩，走出去。
　　李智恩穿着礼服，医生见她凌乱的样子怕她反抗，指挥两个护士去架住她。李智恩再也没有力气，她软软的倒在护士手里，把医生吓了一跳。李智恩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虚弱不堪的瘫在两个护士身上，松松绾着的头发的发簪顷刻掉落，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只有护士隐约仿佛看见她眼角晶光一闪，再去寻的时候泪珠已消失不见。


　　医生吩咐护士把她架到床上，这时天空猛地一声闷雷砸开天幕。曹奎贤临着窗在抽烟，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天一下子黑得吓人，仿佛要塌下来似的。雷在头顶一声声的炸开，震耳欲聋，诡异的闪电，象一把利剑忽地划开整个天幕，象是幽灵邪笑的眼睛闪着光。倾盆大雨，顷刻间落下来，曹奎贤透过雾气的雨帘望着脚下的马路，人们纷纷焦急的奔跑着躲避天有不测风云，曹奎贤突然抡起拳头狠狠的砸向墙壁，雪白的墙壁上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他手上的毛细血管在突突的一跳一跳。
　　这样的闷雷，房间里每一个人听了都心惊肉跳，只有李智恩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的望着天花板，她已经麻木了。围在她周围是些什么人，是些什么东西她都不想再去关心，她仿佛掉入一团冰冷的黑暗，全身泛起寒意，只是这一切都没有护士手中的一些仪器碰触到她身体的冷，她咬着牙，眼一闭，又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飞快的渗入她的发丝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李智恩静静的蜷缩在床的一角，宽大的被子盖在她身上仿佛将她淹没，曹奎贤在门口徘徊又徘徊。
　　她一直滴水未进，阿姨做好的饭菜她分毫未动，那阿姨从厨房把清洁做完，解着身上的围裙看见曹奎贤徘徊在卧室门口，心里也是轻轻一叹。她再抬头的时候曹奎贤提步轻轻走了进去，李智恩侧卧着，曹奎贤轻轻俯身下去拨开她的头发，柔声的哄弄着些什么，李智恩只是没半点反应，毫不理会他。
　　曹奎贤只得轻轻把她身子扳过来，说：“智恩，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逼不得已，你知道我每天听见别人议论着你和金秀炫的婚期和孩子我有多难受吗，可是你却这么狠心怀着我的孩子还要跟他订婚，那你叫我怎么办？那天是我不好，可是既然你怀的是我的孩子，你就更不能嫁给他了，你听我说，等这件事情一过我马上跟白敏嘉说清楚，我一定会跟你结婚的。你不要生气了，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李智恩一动不动，也不搭理他。
　　曹奎贤也不管说动没说动，他把被子一掀，一只手搂着她强迫她坐好，李智恩厌恶的使劲推他，恨恨的喊了声：“你走开。”她这一抬手，衣袖褪下清白瘦弱的手臂便露出来，力气虽是微不足道曹奎贤到底顺着她的手退开几步远，笑着说：“好好，我走开，我让阿姨来喂你吃好不好？”
　　李智恩头一扭，不理会他。
　　曹奎贤退出来，对着门口的阿姨嘱咐了几句，那阿姨叹口气道：“先生，李小姐不愿意吃，强求也强求不来啊！”说着，到底也还是进去了。
　　曹奎贤这回没敢进来，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未几，里面突然传来一些哐当的响声，曹奎贤忙冲进去。
　　只见一大碗饭菜全部洒在地毯上，碗碟摔到地毯上倒也没碎，只是杯盘狼藉，那保姆蹲在地上收拾着。
　　曹奎贤沉着眼睛看了李智恩好几秒才挥手对阿姨说：“阿姨，您先出去一下，这里等下再来整理。”
　　保姆闻言忙退出来，把门带上，这边李智恩倨傲的咬着唇，直直的将眼撇向窗口。
　　曹奎贤走过去，端起床前未被打翻的一碗鸡汤，坐下来，舀了舀，把汤匙递到李智恩面前好声好气道：“来，张嘴。”
　　李智恩头一扭，曹奎贤等了半天她依旧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神情冷漠到极点。
　　曹奎贤的眼神慢慢转黝，他对李智恩这种无声的反抗无能为力，因此也烦躁起来，干脆把汤碗端到面前，大喝一口，另一只手抓着李智恩的颈项固定住她的头，便吻过去。李智恩未料到他有此一招，微微一惊那一大口汤便已入了喉。可曹奎贤并不就此放开她，他趁机欺身上前压住她令她不能动弹，李智恩瞪大了眼睛看着曹奎贤，可不管她怎样挣扎，曹奎贤只是不松手，李智恩这一惊那口汤走岔了气，猛地咳嗽起来。李智恩本就几天没吃饭，身上早没一点力气，这一咳嗽之下竟是不能停止，整个人微微发着抖，脸上泛起异样的红潮，发丝凌乱的沾染在脸颊上，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光，看起来说不出的楚楚可怜，曹奎贤也是心中一痛终于放开她，头埋在她胸前再也不敢抬起来。


　　渐渐的李智恩感觉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块，她躺在曹奎贤身下，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泪水却是控制不住的流着。
　　曹奎贤伏在她身上，一种从未尝过的无力挫败渐渐浮上心头，他为了报仇，忍辱负重，满身背负，一步一步执著坚毅，可是他居然会畏惧，畏惧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头都不敢抬起来。他都不敢置信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可是他仅仅是害怕她对他的冷漠，仅仅是害怕这种无能为力，他仿佛正在失去她，可他不能失去，绝不能失去，他思绪都混乱来不及细想，只是凭着本能的手段去征服，去算计，去威胁，狠辣决绝。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但是自从她离开他，他就一直在努力，运筹设计，为了早日完结这件事他无所不用，可是这个女人居然还怀着他的孩子去嫁给别人，他差点杀死自己的孩子，从小到大，经历这么多事，他从来没有这样无力挫败，亦从未有过这样的委屈，可是这一刻他却第一次心疼起自己来，心真的很疼很疼，但是这个状况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只知道不能放开她，不能放她走，他怕他一放开，她便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来。
　　这天半夜，李智恩醒来曹奎贤并不在身边，她摸索着起身，小心翼翼的穿戴好，轻轻打开房门，客厅角上却亮着一盏橘黄的灯，她脚步滞住在原地。柔柔的壁灯下，李智恩能看见曹奎贤正低着头笨拙的在缝那只兔子背上绽开的线，这只兔子背上绽线好久了，里头棉絮都露出来一大截，她想扔了又舍不得，然而针线上她又不在行，一直放在那儿没想到这样深夜里曹奎贤却在帮她缝补这只兔子。
　　曹奎贤并没有察觉到她，正凝神专心着，可是终究是个男人，一个不小心针扎到手指，他忙拿开，拿着手指看了看，顺手从茶几上抽出纸巾把血迹拭干净，低头继续专心缝着，李智恩满腹柔肠都被他勾上心头，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可她看了他这样久曹奎贤却混若不觉，蹙着眉头一心一意缝着手上的兔子，仿佛那是一生中最最紧要的事。看了半晌，李智恩才咬着唇忍着泪，轻轻将门掩上。
　　再回到床上和衣躺着，却再也睡不着，心神不宁，翻来覆去想着这几天一连窜发生的事。
　　她还记得那天曹奎贤听医生说孩子4个月那惊怒的一张脸，那又惊又怒又伤又痛的一张脸，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神色，但是她强忍着冷漠以对，她深深明白唯有这样的方式才能令他放手，可是却不料招来他更大的反弹，他把她带到这里不管她怎样不肯吃东西，他只是不肯放她走。
　　她也企图逃跑过，半夜的时候她悄悄去开门，明明客厅里是一片漆黑，明明没有听见他任何声音，她手刚覆上门把他的声音便凉凉自身后传来：“李智恩，你想走吗？你答应跟我一生一世，你怎么还能想着嫁给别人呢？”
　　黑黢黢的房间里，她全身都是冷汗，僵硬在门边再也不敢动弹，他居然一直的客厅也没睡。她讷讷的顿住，可是反应过来，她继续固执的去开门锁，他没有冲上来阻止，只是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绝情，那样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他冷笑着威胁：“李智恩，你想走是不是，你想回到金秀炫那儿去是不是？李智恩，我明白的告诉你，你若是想走，你就试试看，你若是再敢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你就试试看，张佑荣的公司，你爷爷的抗癌新药，我告诉你都没戏，什么都不可能。还有金秀炫，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你若是敢走，你就等着看我能不能让他坐一辈子牢。”
　　他这样冷冰冰的话语，李智恩眼中的泪水再一次涌上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曹奎贤会这样对她，她翻过身去，又想起方才他缝兔子时那蹙紧的眉头，心里只是柔肠寸断，百转千回，这个晚上曹奎贤再没进来过。
　　第二天李智恩醒来，家里只有那个保姆，她勉力下床，走出房门那保姆忙过来扶，脸带笑容的说：“李小姐，你起来了，我做了鸡丝粥你吃一点吧。”
　　保姆预料不到的是李智恩竟然微微点了一下头“嗯”了声，她在保姆的搀扶下到浴室洗漱完毕，走出来，就着喝了一点粥，却似无意间皱了眉头。保姆忙问道：“李小姐是不是太烫了？”
　　李智恩抚着额说：“不是，这粥太腻了，有豆浆吗？”
　　保姆见她肯吃东西，笑颜逐开，忙道：“是我不好，我原想李小姐几天没吃东西，听程先生说你爱喝这粥，我就多放了点肉末，想给你补补身子，没想到李小姐现在该吃点清淡的，是我不够周到，你是不是想喝豆浆，家里虽然没有备，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好不好？”
　　李智恩不动声色的点了一下头，保姆大喜，于是赶紧忙着下去买豆浆。
　　李智恩其实根本不喝豆浆，所以曹奎贤从来不备，也没特意吩咐过保姆，可这保姆哪里能料到那么多，喜滋滋的换了鞋出去。

第　四十四　章
　　等了一会，李智恩才去把门反锁了，到书房去打电话，恩妈在那边焦急的问：“李智恩，你到底去哪里了，你可把我们急死了，若不是张佑荣给我打电话，我们差点就去报警了。”
　　李智恩听见母亲这熟悉的关怀，眼眶立马红了，哽咽着叫了一声：“妈妈……”直到听见母亲提及张佑荣，才勉强止住想哭的念头，问：“妈，张佑荣跟你说什么了？”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们别担心你，再问其他的他也不肯说了，这孩子就是那性子。你知道吗，秀炫让**给抓走了，在你订婚的那天……”于是恩妈把订婚典礼上那场骚乱细细的说了一遍，她自从接了张佑荣的电话也一直疑心，但是不好问，只是把事情全部讲清楚后才嗫嚅着说：“智恩，如今金万成正躺在医院里昏迷好几天了，秀炫也不知道怎样了，听说今天公司重开董事会，如果情况不好的话，可能，可能……”
　　金秀炫被**带走，金万成进了医院，这金夫人身边没一个亲戚，又是个柔弱性子，反是恩妈帮衬着金家主持了好些天，因此这内部的事情也略略闻得一二，董事会的事，提到周子寻金夫人躲闪的目光。恩妈从张佑荣的一番话里猜测出李智恩应该是很曹奎贤在一起，但是再多的张佑荣就再不肯透露，所以到最后恩妈才说：“智恩，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你在这个关键时刻可不能扔下秀炫，人秀炫怎么待你，你可得心中有数。”
　　李智恩一直静静的听母亲说，心思早转了好几个念头，才强忍着安抚母亲：“好，我知道的，妈，我这几天可能暂时回不来，辛苦您了。”
　　不知怎么的，听李智恩这样一番话，恩妈心一酸：“你这个傻丫头！”
　　李智恩怕保姆回来，匆匆跟母亲再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好在恩妈知她大约有隐情，也没多加追究。
　　晚上曹奎贤回来，李智恩虽没给曹奎贤什么好脸色，但是倒是安静的吃了一碗饭，然后再早早的到房间里睡下。
　　曹奎贤从书房探出头来，见李智恩进了卧室，他转到餐厅检查了李智恩晚上吃的饭菜，再低低的询问了李智恩这一天的起居饮食，他才坐下来开始吃饭，吃了几口又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口顿了一顿，轻轻推门进去。
　　卧室只开着床头那盏壁灯，柔柔的光照下来，李智恩和衣侧卧在床上，正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天空。曹奎贤知道李智恩不会理他，他也无话可说，他原本是怕她才吃了饭就躺着胃会积了食，可他走进来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敢跟她说话，转了几圈，只好再到客厅抓起那只缝好了的兔子，轻轻放在她的床头便退出去。
　　过了许久，李智恩还是没睡着，她晚上吃饭时见曹奎贤回来便不欲在餐厅呆太久，匆匆吃完进了房间。可是心里憋着事胃里又不能消化，堵得极为不舒服，便想出去喝点水，可又不愿意看见他，这样再三思量，尖了耳朵听着外边好似没了动静，这才起身。轻轻打开房门，不见曹奎贤在客厅，书房里也只看见那打开的电脑，她狐疑的望了望阳台，家里只有保姆一人。
　　保姆正收拾完，看见站在卧室门口一脸疑惑的李智恩，她忙笑脸相迎：“李小姐，曹先生出去帮你买泡菜去了，他方才还问我你现在想吃点什么呢，我说你可能喜欢吃泡菜，他就急急忙忙披了衣服出去帮你买，这样大晚上的，曹先生对你可真好。”保姆不知道这一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说出来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李智恩也没多余的表情，略微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这里先别收拾了，有声音我睡不着。”
　　“噢，好好，我马上就好。”说着保姆把手上的东西连忙送到厨房，擦了手，再弄了几分钟，走出来，李智恩还在客厅，李智恩对她点头说：“你先去睡吧，我坐一会。”
　　保姆看她神色憔悴，也不说什么，当真轻手轻脚转身进了房间，再也不敢弄出任何响动。


　　李智恩咬着牙嘶哑着声音再回：“是。”
　　曹奎贤狠狠的扬起手，他从来不打女人，哪怕是不知好歹的允儿他也能耐心到底，可是他忍了忍，忍了忍气得呼吸加重起来手终于扬起来，这一耳光却迟迟打不下去，半空中那手掌终究还是绝望的转变成一个拳头，缓慢无力的放下来。
　　他绕过她，抓起桌上的电脑，走到门边才狠狠扔下一句：“你想要和金秀炫在结婚是吧，我偏不让你和他在一起，你想救他，我偏要他死无葬身之地。”说着狠狠地摔门而去，窗棂被震得嗡嗡作响，那声音回荡在屋子里，李智恩缓缓扶着书桌脚，滑座在地，双手环抱着自己，这一场对峙仿佛耗尽她全身心力。
　　保姆被曹奎贤关门的巨响惊醒，走出来，正对着书房看见跌坐在地的李智恩，她脸色苍白得可怕。保姆上前扶起她：“李小姐，你怎么能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呢，快起来，快起来，曹先生这样的心待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唉，你这样跟他闹，你受得住，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啊！”保姆扶着她劝慰着，她只当是小两口闹矛盾，把李智恩扶起来的时候才隐约看见李智恩睡衣领口透出来脖子上的一整块淤青，触目惊心，保姆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
　　把李智恩扶进房间，保姆开始在房间里找药箱，李智恩嘶着嗓子问：“阿姨，你要找什么？”
　　“我找药箱，你的脖子……”
　　“阿姨，不用了，我没事，你先去休息吧，麻烦你了。”
　　“可是……”
　　“阿姨，我想休息了，你先出去吧。”保姆摸不准她的性子，只好讷讷的离去。
　　曹奎贤这一气还能去哪儿，开着车盲目的在灯火霓虹的城市里转着，心里却是郁悒难解，他自从独立以来，还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委屈愁苦，不知不觉车子的酒吧门口停下来。也是慌不择路，他进的这间恰好是N市闻名的同志酒吧，他这样俊朗的面容一出现在门口，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酒吧里暗潮汹涌，渐渐不少的人围过来，有人搭讪，也有人给他倒酒，他却混若不觉这些别有用心，别人给他倒什么，他喝什么，来者不拒，毫无章法的乱喝一气，看起来倒是存心买醉。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他头有点晕扶着墙想找洗手间，他没注意到身后尾随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曹奎贤沿着原木装饰的走廊走了一段，忽然身后一股大力将他往走廊旁边阴暗的角落捺。曹奎贤头晕脑胀，回头一看，那人已经把他抵在墙上开始上下其手，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火气熊熊燃烧起来，狠狠的一拳挥上去，正打中他身后那人的鼻梁。那人不备曹奎贤突然发难，随着力道狠狠跌出去老远，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曹奎贤也没多加追究，扶着走廊转过身去，那人坐在地上，流着鼻血，也不敢再站起来，呆呆的看着他离去。
　　经过这一仗，曹奎贤再也不想在这酒吧呆下去，醉晕晕的坐进车内，发动，一踩油门到底，没开出多远，呼呼的便飚上高架桥。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在衣兜里掏啊掏的，可惜面前的东西仿佛都是摇晃的，他头痛得厉害，不仅掏不出任何东西，连眼前的景象仿佛都随之摇晃起来，继而“砰”地一声，胸口一阵剧痛，他终于彻底失去知觉。

第四十五章
　　再醒来的时候，他床边上伏着睡着了的白敏嘉，那以往完美精致的一张脸，额头眼角的皱纹此刻竟是那么明显，那苍老的疲态一览无余。他愕然，转头床边加湿器里正冉冉吐出白烟，他终于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方。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想了想苦笑起来，昨天晚上他大概是被人下药了，可他居然没发现，他曹奎贤居然有被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给算计到的一天。
　　白敏嘉甚是敏感，他一动她即被惊醒，忙坐正身子关切的问：“奎贤，你醒了，身体怎么样？”
　　曹奎贤闭上眼睛，说不出的疲惫，过了好久才说：“敏嘉阿姨，你走吧。”
　　白敏嘉从不防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她微微有点手足无措，也不接他的话说：“奎贤，你的肋骨断了一根刺穿了脾脏，脾脏大出血，昨天做了手术，你还疼不疼，我帮你去叫医生来。”说着她快步往门外走去，仿佛害怕曹奎贤再跟她说出其他的话。
　　她没走出多远，还是听见曹奎贤的声音，：“敏嘉阿姨，你走吧，我求你走吧，离婚协议书我已经让胡疏送给你了，我的事以后都不用你管，你走好不好？”
　　这从来未有过的虚弱，仿佛带着几丝恳求的意味，让白敏嘉在门控停顿了数秒，但最后她仍是选择装作没听见他的话：“我……我去帮你叫医生来，医生说你醒了就叫他。”
　　说着要走，曹奎贤急了，挣扎着下床，可是他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到他自己都想不到的程度，他这样一动想叫住白敏嘉张口却吐出一大口鲜血来，眼前一黑，人又往后栽倒，头“砰”地撞在柜子角上，曹奎贤这么大块头，倒下来的力道可想而知，他马上又昏过去。
　　白敏嘉吓得脸全白了，慌忙跑过去扶他，曹奎贤紧闭着双眼早已昏迷，白敏嘉看他那毫无血色的脸颊，眼泪一下子冲上来，颤着声音哭喊：“奎贤，奎贤，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医生，医生……”
　　经过的护士听见白敏嘉凄厉的叫声，吓得引了好几个医生来。医生吩咐护工把曹奎贤小心翼翼的抬到床上，检查了一番，对身边的护士说：“准备一下，病人伤口很可能再度裂开，需要马上动手术，通知手术室。”
　　曹奎贤车子撞在高架桥的护栏上，肋骨断了几根，脾脏也被刺穿大出血，他这样的情况若再晚几个小时发现，很可能因为出血过多导致死亡，这也是白敏嘉此刻深深恐惧的根源。
　　曹奎贤很快便被送入手术室，白敏嘉沿着走廊哭了一路，到了手术室的门口，护士毫不留情的把她关在了外头。
　　她只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焦急的等，手术室的门开开合合好几个来回，手术室的灯才灭，医生陆续走出来，她跳起来：“医生，他怎么样，他还好吗？”
　　为首的医生安抚说：“病人切除了一部分脾脏，情况基本控制下来，但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千万不要再刺激到病人。”
　　白敏嘉慌忙连声点头称是。
　　曹奎贤又昏睡了许久，这天傍晚时分，医院走廊里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听上去来人看来很是焦急。那正是Amber，她穿着高跟鞋却比胡疏走得还要快，领着他们的那个护士也不敢怠慢，几乎是小跑着跟上Amber的步伐。
　　病房内的加湿器仍旧吐着淡袅的白烟，曹奎贤眉心紧蹙，嘴唇灰白，那样了无生气的躺在白色的被子下。Amber推门一看，泪就涌上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强悍的，精明的，哪里见过他这样孱弱可怜的样子，她想起医生说的那个“导致死亡”心里就控制不住的恐惧害怕起来。她轻轻走近，坐在床边，眼泪悄然无息的掉了一串，胡疏进门恭谨的叫了一声：“白董。”
　　白敏嘉苍白着脸朝他略微一点头。
　　胡疏见Amber哭成那个样子，不免动了恻隐之心，走上前去递给她一方纸巾安慰道：“医生说只需静养，很快会好起来的，别伤心了。”


　　Amber却不知为何动了气，也没接他的纸巾，忿忿道：“你们这些人当真要他真的死了，才称心如意了是吧？”
　　胡疏手尴尬的递在半空，什么话都不好说，只是他们背对着的地方，白敏嘉的脸煞白煞白，嘴唇微微发着抖。
　　Amber的泪水打在曹奎贤脸上，他眼皮微微动了动，便睁开来，看着Amber那哭花了的一张脸，半是宽慰半是玩笑说：“Amber，你怎么哭了，我还没死呢，为我这种人哭不值得！”他和Amber都是精明人，甚少为什么东西掉动情，更何况掉眼泪。
　　Amber用手胡乱抹一把泪水，盈盈泪光中看着曹奎贤惨白的脸色，恨恨的说：“曹奎贤，我就要为你哭，你管不着。”
　　若是在寻常，曹奎贤听见Amber这样的对白，肯定要嘲讽一番，可是这时候他却始料不及，脸色灰了灰，不好刺激他，黯然的看着Amber泪水纵横的脸，轻轻抬手为她拭去泪水，柔声的说了声：“Amber，谢谢你！”
　　Amber哪里还忍得住，一头扑进他怀里，开始大哭起来，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哭累了才抽抽噎噎的说着：“奎贤，你不要吓我，真的不要吓我，医生说若再晚几个小时，你就，你就……奎贤，你不要死……”
　　这样的Amber，无论是胡疏还是曹奎贤，都看得唏嘘不已，也是Amber此刻深切的恐惧才提醒了曹奎贤，原来昨天晚上那是生死一线的距离，如果他真的死了呢？李智恩那里……想着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只得苦笑一声。
　　其实曹奎贤又何尝愿意伤害李智恩，只是他真的被逼到绝路，这一生他早就已经麻木，满身的背负早就让他忘了给自己一个幸福的机会，他原以为那才是他的生活，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一个李智恩。当心无城府的她在酒会上，出于“救赎”的心理走向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无路可逃，其实他再强，再硬，终究只是一个人，这么大的包袱常常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也会疲惫会累会软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的心底深处竟是如此渴望这种“救赎”。
　　曹奎贤这副憔悴的模样，这样心碎的苦笑，让胡疏掉过头去，不意便看见了沙发上的白敏嘉，静静的看着曹奎贤抚着Amber的脸庞，静静的看着曹奎贤的苦笑，脸色亦是那样苍白憔悴，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那是多少年前，白敏嘉也是Amber这样抱着曹奎贤肆无忌惮的大声哭泣，失去他的恐惧记忆犹新，那简直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噩梦。Amber那番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但是她能怎么办，她只需要一年的时间，可是现在看来老天这一年的时间都不肯给她呢！
　　Amber停止哭泣后去洗手间整理了妆容，出来又变成了那个坚强独立的大明星，经纪人打电话来催，她也只好跟医生确认一下曹奎贤的病情离开了。
　　病房里于是又只剩下曹奎贤和白敏嘉，乍然安静下来，白敏嘉怕曹奎贤要跟她说离婚的事来，忙站起来局促的说：“奎贤，我……我去帮你准备晚餐。”她刚提步要走，曹奎贤便开口叫住了她：“敏嘉阿姨……”
　　白敏嘉僵住身影，房间里顿时陷入了安静。
　　“敏嘉阿姨，你还记得我妈妈怎么死的么？”
　　“……”
　　“我不知道那天妈妈的打算，她让我去找你，她说敏嘉阿姨一定能救她，可是我去找你的时候门卫告诉我你去了英国，回来妈妈就不见了，有人说她死得很惨，整个头颅被碾碎，牙齿一颗颗摆在高速公路上，很吓人。**带我去领骨灰的时候，我一直没哭，我不相信。”
　　“后来他们把我送进孤儿院，那里好多小朋友欺负我，抢走我的饭菜，在我的被子里撒尿，骂我是大贪官的孙子，我打破了他们的头，我告诉自己我外公才不是贪官，我也不是孤儿。我逃出来了，睡桥洞，被狗咬，连乞丐都追着欺负，可是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这么容易死掉，我不能这样死掉，我走了很远的路去找你，却不知道你到底在哪儿……”
　　“小时候你跟妈妈的最是要好，我很奇怪为什么你结婚后外公都不准妈妈去看你，虽然每次她被外公骂得狗血淋头但她却从来不肯妥协，后来我才听外公说你嫁给70岁的李威立把白爷爷给气死了，外公说你是个不孝女，贪慕虚荣，可是妈妈说你很可怜，她很心疼你，妈妈说我长大了一定要孝敬你，听你的话就跟听她的话一样。”
　　曹奎贤说起这些往事，早触动白敏嘉心里那些遥远的往事，泪水更是潸潸如雨，她哽咽着说：“奎贤，你别说了。”
　　“所以后来，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我恨过你，可是我还是原谅了你，妈妈让我长大了一定要孝敬你。我遇见周子寻，他带我去了美国，支持我创办了中庭，可是我到底还是回来了。我总是记得我从孤儿院逃出来，是你找到我，给我洗澡换衣服，告诉我以后都不会有人欺负我，我晚上做噩梦梦见妈妈的牙齿一粒粒摆在路上，你会来抱住我，陪着我睡。我回来了，因为我知道，你跟我一样，再也没有任何亲人。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逼得我，我差点杀死我自己的孩子，我最爱的人对我恨之入骨……”

　　再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她掀开被子要起来，一个护士正好开门走进来，阻止了她的动作：“白小姐，柯医生嘱咐过，你不能起来的。”
　　白敏嘉怎么会理这个小护士，她照旧站起来，护士眼见拦不住她忙按了铃，不久柯医生也推门而入，这时白敏嘉早坐起身来，可是头还有点晕晕的，她靠在床头。
　　“白小姐，您的这种情况如何再不配合治疗，您的病情将会变得十分严峻。”医生扶了扶眼镜，按道理说白敏嘉这样的身价哪有自动放弃治疗的道理，可是她却明知道自己的病情偏不肯配合治疗。
　　白敏嘉缓过那一阵晕眩，抬起头来对着医生勉强笑笑：“柯医生，你上次派人送给我的治疗方案我都看过了，我的癌细胞已经超过了骨盆腔的范围，不管是中医药，放射还是化学治疗，你们都没有任何把握，这样的治疗方案还有意义吗？”
　　白敏嘉这一年来下体频频出血，当时只是害怕影响到自己的生育能力，她又逼曹奎贤跟她结了婚，那时虽然知道曹奎贤和她没有未来，可她还是傻傻的跑去检查了一下，却没有想到居然是子宫癌。
　　医生被问住了，他哪里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病人，一般的都是恳求着争取最好的治疗方案，白敏嘉大概是最奇怪的病人。
　　说话间，白敏嘉稍微恢复了点精神，穿好鞋子，抬起头对医生平静的说：“我不愿意切除子宫，也不愿意化疗，你还是先给我开点止痛药吧，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医生只好答应她，开了药，细细叮嘱了哪些药物要尽量少服用，一旦有情况还是尽快跟医院联系，争取早日治疗，白敏嘉看着那堆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把药都放进包里，站起来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记起，回头问：“医生，我这个情况大概还能活多久？”
　　她问得很直白，温文儒雅的医生又被她难住了，她笑笑道：“没关系，你直说。”
　　医生再扶扶眼镜，沉重的说：“如果配合治疗的话……”
　　“我不要配合治疗，我只要知道按照现在的状况下去。”
　　“您现在的病情已经恶化，不配合治疗的话，大概，大概还有六个月。”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说着她旋风一般关上房门走出去。
　　她不怕死，因为她早知道自己的情况，但是现在生生从医生口里得知最后的时间，还是很难受。她快步从医院里走出来，她的司机从劳斯莱斯里下来，替她打开车门远远的恭迎着她。她苦笑起来，是否这一生她妄想了太多不属于她的东西，所以直到她生命的尽头她才知道原来最重要的她都没有得到。如果她当年甘于贫苦，没有嫁给李威立或许父亲不会死，那么她这一生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人生不能如果，她拉紧了貂皮披肩坐进车子里。
　　第二天一早白敏嘉便接到周子寻的电话，让她去参加万成的股东大会，曹奎贤出了车祸错过了这两天的大会，一直都是周子寻在料理，白敏嘉恍惚才记起这件事。她匆匆赶到万成，刚从车里下来，早有人候在那里撑着伞过来接，一路领着她走上楼去。
　　会议室的门微微开了条缝，这么早会议室里却没什么人，小助理把她领到门口请她进去，自己忙不迭的回避开了去，万成资产重组，人人自危，小助理亦是知晓白敏嘉的身份。但其实万成如果家世清白，白敏嘉和周子寻钱再多亦拿他无可奈何，可惜是金万成这样一个人掌舵，违法犯纪的事怎么可能少得了。
　　白敏嘉走了两步便停下来，她听见里面有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周子寻，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金万成，我和你还不算冤仇？你记不记得纪若盈？”
　　“……”金万成是一阵沉默。
　　周子寻的声音又响起来：“哼哼，你大概不知道我这辈子有多恨你！若盈，那么纯洁善良的一个女孩，她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害死她？”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若盈，我和她从机关大院的幼儿园一直到大学，我爱了她那么多年，可惜你一出现我什么都完了，她的眼里只有你。那年她笑得那样开心，她红着脸来告诉我说你跟她求婚了，我看她那个幸福的样子，心里在滴血，我告诉自己，只要是她幸福我就满足了，所以我一个人去了美国。可是金万成，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是怎么对她的？你知不知道她对你有多好，你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哭着给我打电话说原来你不爱她，原来你只是为了纪家的权势，她说你在外面甚至有了情妇。我跟她说，不要紧，让她跟你离婚，和我在一起，可她说有了你的孩子，这一生一世都是离不开你的了。”周子寻声声控诉着。
　　白敏嘉听见金万成还硬哼一声道：“若盈，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但是当年的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哼，好一个身不由己，你是想给你那个姘头开脱吧，金万成你可真够无耻的，若盈当年哪里让你身不由己了，她没有跪着求你娶她，你千不该万不该不爱她还要娶她，给了她希望，然后撕碎她一切的生活。”
　　金万成确实悔恨害死纪若盈，但是他一直不认为那是自己的错，他认为他闻之若盈怀了孩子他回头是岸一定会和她相敬如宾的过下去，可是纪老爷子偏偏要赶尽杀绝，外人只道是他忘恩负义，但是他亦有恨，埋藏在心里多年阴暗潮湿的往事全部被周子寻勾上心头，他激动起来：“周子寻，请你不要污辱我的夫人。你知道纪老爷子当年对我们做过什么吗，你不知道，若盈也不知道，你们只知道我害死了自己的岳父，逼死了自己的妻子，可是你不知道我这个岳父到底做过什么好事。”
　　“是，我承认，我不爱若盈，我跟她结婚完全是为了纪老爷子的权势。可是如果换了是你，你一个一穷二白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受够了那种被人欺凌污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突然有个千金大小姐爱上你，你会不会动摇，你会不会不顾一切跟她结婚？你不会，你们这些人早过惯了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盛气凌人的生活，你根本不会了解。”
　　“我虽然和若盈结婚了，可是我在纪家一点地位都没有，你们这些人来往之间根本没有把我当个人看，你们每个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我，鄙视我。如果是你，你忍得下去一年又一年这样的日子吗，我告诉你，我过够了。只有小婷，她爱我，理解我，我背着她娶了千金大小姐她也不恨我，只有她是一心一意爱我的人。但是当我知道若盈怀孕了，我也收敛了很多，我甚至跟小婷彻底分手了，我打算跟若盈好好过下去，可是我却不知道我的那个好岳父做了什么好事。我明明都已经跟小婷一刀两断了，他还是不肯放过她，我留给她的房子，她没要，钱也没拿，她跟我一样早就是无家可归的人，她一个弱女子能去哪里呢？”

第四十九章
　　那是曹奎贤，他竟然扶着李智恩把那把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殷红的血瞬间溢满了李智恩的手，李智恩尖叫一声，可曹奎贤并不罢休他扶着她的手狠狠用力刺进去，看进她的眼，他的眼睛里燃烧着血红的荫翳，牢牢的看着她。李智恩松不开手，这才哭着大喊：“奎贤，你想干什么，你快放开我。”
　　李智恩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源源不断的喷涌而出，映红了纱布，映红了病服，触目惊心。李智恩挣扎着要去打电话，曹奎贤却一把抱住了她，他原本连走路都要冒虚汗，这时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不肯放手，李智恩连声音都变了哭着喊：“奎贤，你流血了，我去叫救护车，你流了好多血，你放开我让我去叫救护车……”
　　李智恩哀求着，六神无主。
　　曹奎贤怆然一笑，抓住李智恩的手握紧他的胸口上刀再用力刺进去几分，于是血又汩汩的流出来，说：“我不要救护车，你不是要死吗，我陪着你，我们一起死。”
　　曹奎贤做事从来深思熟虑，不冲动，这一辈子他做过最冲动的事便是冒着大风大雨去云南接了她回来，李智恩偷他的文件企图救金秀炫那是他第二次冲动，这是第三次，李智恩居然想要自杀。他是带着恨意抓紧她的手，看着她，他惩罚一样的抓住她不让她走，不让她去叫救护车。
　　李智恩的眼泪便如决堤的洪水，哗哗的奔流着，她哭喊着：“奎贤，你不要死，我不要你，你放开我，我去叫救护车……”
　　曹奎贤只是微笑的握住她的手，不放她走，不能放她走：“李智恩，我不会放你走，除非我死……”曹奎贤脸色煞白煞白的，如此虚弱态度却依旧强硬霸道，就是不放开，话未落音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李智恩早哭成一个泪人，她怎么都掰不开他的手，她身上都是他的血，那么多，那么红，伤口汩汩往外流血，她颤抖着双手怎么都捂不住，只得跪下来哀哀恳求：“奎贤，你不要死，你不准死，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让我叫救护车好不好，我求求你，你流了好多血，我好怕……”
　　随着血液的流失，曹奎贤的意识也渐渐的模糊起来，他勉强撑着眼睛，一片血红里看见她哭肿的一张脸，玉容惨淡，他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隐约听见李智恩说“我好怕”，他终究心软了下来，他这才渐渐松开她的手，怜惜无限的抚摸着她的脸，替她擦着眼泪。他忽然想起了李智恩翻他电脑要找给金秀炫找资料的那天，他狠狠的掐着她，可是她毫无惧意，昏过去之前气息微弱的说了句：“不要怕，我不是真的要掐死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是什么让曹奎贤掐住最爱人的脖颈，那是同他仇深似海的金家，他能为李智恩付出生命，但是他不能放下这仇恨。
　　又是在手术室，李智恩在外面等了很久，才有医生出来，责备道：“病人情况十分凶险，原本就失血过多，这一刀差一点割到动脉，你们……”这是一个老医生，早闻之病人任性冲出医院的事，如今旧伤处又被人为的扎了一把刀下去，老医生气得说不出话来，终于走了。
　　看见曹奎贤被推出来，李智恩的心才回到自己体内，她跟着进了病房。医生原本是不准任何人打扰曹奎贤，可是看李智恩一头一脸的血泪，他也不忍心阻拦只叮嘱她小心不要惊醒他。李智恩千恩万谢的答应了，知道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李智恩才终于看仔细他的面容。才几天不见，他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皮肤由于失血过多竟是毫无血色，面容憔悴而苍白，唇角隐隐还透露着未擦净的血丝，睫毛静静的垂下来，那样毫无生气的躺在那儿。李智恩心内一痛，想起他握住她的手毫不留情的把那把刀刺进去几分，再刺进去几分的狠劲，她心里好似被刀叫这一般疼。她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摸他的脸，这才发现手上满是他的血，身上也是，于是她又颓然的把手放了下去。
　　曹奎贤是这样狠，这样强势，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对自己下得了手，出了那么多血，新伤旧伤他却浑然不觉痛楚，这该要多大的决心和毅力？李智恩静静的看了他半晌才倾身上前在他额心吻了，晶莹的泪珠滑下来打在他的脸上，李智恩只觉得仿佛将一生的泪水都流光了，可是她的眼泪居然还是停不下来。泪眼朦胧中，她看了他没多久，抹了一把泪水，直摸得脸上血红一片她也不管，站起来对曹奎贤轻轻说了一句：“奎贤，事已至此，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你以后要好好保重自己。”说完，她忙别过头去，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她怕她心一软，就再走不成了，她咬着牙掉过头去，走得那样急，那样快，仿佛生怕自己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