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HoChul☆★文文☆★[120303]日月同辉（给别人搞的一个玩意，

陆·百鬼夜行
沈小眉轻轻地打了一个喷嚏，她小巧的鼻子皱起来，像极了一只爱俏的狐狸。
月华如水，照在她的朱颜弓上，偌大的弓身上布满刀痕与剑疤，这种沧桑的老硬之态与女孩子鲜活柔媚的青春格格不入地凑在一起，
“大姐，”小眉跺了跺脚，脸上浮现了几分恼意，“我们在这里等了半天，水令主却迟迟未到，不过是个又老又丑的女人，你何必忍着她！”
“傻姑娘，”高戈拍拍她的肩，语气中无端有些许感慨，“水令主当年可是艳压千殿，你年纪小，怎么会知道她昔日的风光·······”
说到这里时，男装的丽人有意无意地顿了顿，似乎刻意让谁听清一样。
小眉刚想反驳，但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她俏丽的脸上布满惊骇，不自禁地靠到高戈身边。
高戈轻轻地拍了拍女子，似是安抚，她环视四周，朗声道，“水令主既然大驾光临，何不现身一聚？”
夜风萧索，回荡着丽人清朗的声音，然而周围依旧一片寂静，无声无息的黑暗似乎笼罩着这座荒山之上的凉亭。
小眉心里害怕，不禁又往丽人的怀里凑了凑。
“高帮主过奖了，老婆子不过是个半残之人，即使是当年，艳压千殿这名头，也轮不到我身上，”
清清的月色倾斜在荒山上，从山顶向下看，漫山遍野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小眉躲在丽人怀中，提心吊胆地往外看，四周却空无一人，只能听见女子柔媚似水的嗓音。
隐身不见的水令主虽然自称老妪，但声音却异常地年轻，甚至有几分少女的娇态。
“公子昨日传来密令，辉月使外逃，风令主伤重未愈，还请水令主亲率百鬼窟，将月使追拿回宫，”高戈抚着小眉柔顺的长发，扬眉望着夜空中虚妄的某一点，缓缓道。
“连李东海都不是月使的对手？”
夜色中原本近乎透明的轮廓渐渐鲜明起来，仿佛是在月下凭空浮现的幽魂，戴着黑纱的女子鬼魅般出现在凉亭下，娇声道，“既然公子传令给高帮主，何不将这美差一并给了，我一个半残的老婆子，怎么敌得过月使的望舒剑？”
“若公子有令，高戈定万死不辞，但连风令主都伤在望舒剑下，高戈自然更不是对手，只能劳烦水令主大驾，”男装丽人放开小眉，抱拳对黑纱女子道，“事不宜迟，还请水令主尽早动身。”
“呵，”女子似是有些不快，她虽然戴着黑纱，但一双美目波光潋滟，看得出姿容不凡，“公子既然有令，老婆子怎敢不从！”
“但月使明明已经离宫多日，公子早时留恋情分，不肯下令追回，现在人都逃远了，却又突然变了主意。”
水令主是七令主中资格最老的一个，又掌管百鬼窟，提到掌权的年轻日使时，话里也不像他人般毕恭毕敬。
“水令主有所不知。”
“公子本意的确不想声张，但辉月使这次不仅是私逃出宫，还带走了一样至关紧要的东西，”高戈往前走了几步，在水令主身边轻轻道，“我听说，是人欲大法的秘籍。”
“什么！”饶是水令主见惯风浪，此刻语气也有了几分颤抖，但她马上便稳住了心神，不动声色地问，“这消息可当真？”
转念想到了什么，她话里又有了一丝狐疑，“这么大的事情，公子怎会告诉你？”
“公子当然不会告诉我，”高戈微微一笑，低声道，“可风令主眼下正在惑水帮养伤，和他一起的曼姑娘，嘴里可藏不住秘密。”
想起那个有些痴傻的引渡女，水令主心中已信了七八分，“公子也真是的，居然让一个忘恩负义的**当了辉月使，又让阿曼那小丫头知道这么多。”
她娇滴滴地嗔怪着，眼里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几分喜色。
目送水令主离开后，小眉立刻急切地拉住丽人的衣襟，呀呀了半天，不知想说些什么。
“没关系，”高戈柔声安慰她，“她下手并不重，至多一天，你便能说话了。”
小眉摇摇头，表示自己担心的不是这个，高戈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凝视着水令主离去方向的目光却渐渐变冷。
公子猜得没错，老太婆果然利欲熏心，为了得到秘籍，这次百鬼窟多半会倾巢而出。


哼，可人欲大法是什么东西，也是她这种人能觊觎得了么！
夜色慢慢浓重起来，几颗星子遥挂在深邃的夜空之上，流落下细碎清亮的光。
希澈解开系在树上的缰绳，将马牵了出来。
为了躲避追兵，他们这些天都是白天藏身山林间休息，夜间行路。
“翻过那座山后，马上就到洛阳了，”允浩背起行囊，望着远处喃喃道，他似乎许久没有回到家中，话里依稀有几分思念。那只瘦小的灰猫还恹恹地躲在行囊里面，这些天他们连日奔波，它居然倒也随遇而安，几乎不怎么跑出来。
“李东海是九幽宫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我当时千日媚的药性未净，原本以为要一场恶战，没想到他似乎有旧伤在身，行动运息之间多见不便。”
追风是李东海的坐骑，希澈抚摸着马背，回忆起那夜的情景，心中仍感到侥幸。
“但我们走后，他定会马上召集虎狼骑，他手下一百零八骑兵，这次出来多半是带着最精锐的二十七骑，我以一敌多，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
“我们走的都是小路，”年轻人的性格相当乐天，轻松地说，“他们追不到的。”
对虎狼骑的追击之术心知肚明，希澈淡淡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打破允浩美好的幻想，事实上，虎狼骑这么久没追到他们，已经是很意外的了，他既然叛逃出宫，心中早有了最坏的打算，只是郑允浩对他有恩，又不会骑马，无论如何，他要先将年轻人送回洛阳再说。
“等回家后，我和希澈给你做个舒服的小窝，”年轻人伸手向后拍了拍行囊，对小猫承诺着。
望着年轻人明净的笑容，希澈心中闪过一丝的迟疑，他不知道自己与允浩同行算不算是错误，或许分开前行才是对这个人真正的保护，但年轻人执意不愿独自离去，还一本正经地数出了许多理由。
如果是几天前，不管年轻人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他也一定会头也不回地抛下他，但自从允浩放血为自己治伤后，有些东西似乎有了悄无声息的变化。
他并不若他想象中那般冷漠无情，事实上，对于别人温柔的善意，他比一般人更不能抗拒。
进了树林之后，夜色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更深，浓墨重彩的黑弥漫在两人周边，希澈牵着马，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
年轻人不慎崴到了脚，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他自幼养尊处优，虽然也曾上山采药，但从未有此刻的狼狈委屈，而心中却莫名地明亮喜悦，觉得这般静静地一路走下去，也是很好很好的。
遥遥的地方隐隐多出了几个人影，似乎也是夜间赶路的行人，年轻人初时不疑有他，但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年轻人的神色也渐渐惊诧起来。
草木茂密的森林中，月光四处散落，不远处的行人们用一种缓慢的速度前行着，而从允浩的角度看去，与其说他们在行走，更不如说这些人在缓缓地漂浮过来。
前方的金希澈突然停了下来，他冷漠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更显肃杀之气。
“百鬼夜行？今夜就让你们当真做了孤魂野鬼！”
虚空中，许多近乎透明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粗粗看去，几乎有百人之众，同时细碎纷杂的声音也在各个不同的方向传来。
“嘻嘻，月使大人好大的口气·······”
“我们早就是孤魂野鬼了，月使大人还想怎么样？”
“你惹怒了公子，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原本寂静的森林中瞬间吵嚷起来，但围绕住两人的众鬼却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只敢在一旁用语言冷嘲热讽，却不敢真正向前攻击。
“希澈，”年轻人见四周鬼影憧憧，心中不觉有些害怕，颤颤地抓住身边人的手，小声问，“这些是什么东西，怎么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又找不到了？”
“不过是一群装神弄鬼的杂碎罢了，”金希澈没有拒绝允浩的靠近，他反手将年轻人拉到身后，淡淡道，“他们是玄冥殿中的人，自幼学习扶桑忍术，最擅长这套迷惑人眼的把戏。”
听到这个素来冷漠的辉月使这般评价，众鬼都有些怒意，又开始吵吵嚷嚷，但依旧没有上前动手。


年轻人不懂什么忍术，但也渐渐看了出来，这些鬼并非不敢动手，而是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零碎的星子高高悬挂在夜空之中，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人间即将到来的杀戮。
“跟在我身后。”希澈突然在年轻人耳侧轻声道，还不等允浩有所反应，一道银色的剑光便突兀地掠过众鬼之间，似是杀意纵横的月色。
九幽宫有日月二使，也有日月双剑。
金希澈还未成为辉月使的时候，望舒剑已归他所有。
这晶莹如玉，寒凉似雪，又锋锐决绝的望舒剑，比任何人都要忠诚地陪伴着他。
众鬼乍乱，但马上便又稳住了围困之阵，他们的忍术要配合天时地利，如今皓月尚未当空，法阵还不能发挥最大效力。
辉月使出身卑微，又是靠曜日使的极力提拔才登上高位，九幽宫中轻视他的人绝非少数，但再怎么看不起他以色侍主的人，也不敢蔑视他手中的望舒剑。
辉月望舒，冠绝千殿，并不是一句单纯的溢美之词。
金希澈自幼便生活在九幽宫，多少也知道一点百鬼窟的隐秘，见众鬼一意稳住阵势，却鲜有反击，心中不喜反忧。
如今百鬼之首的水令主还隐身暗处，自己若再不能带郑允浩突围而出，今夜恐怕凶多吉少。
望舒剑光在众鬼之间恍若惊鸿，但那锋锐冰冷的剑尖屡屡刺到的却是虚空，众鬼时隐时显，依旧将他们牢牢地围在密林深处。
月亮终于升到了最高处，银色的光辉冰冷地笼罩世间，浩瀚而苍茫。
众鬼的动作明显快了许多，借助月华之力，他们的忍术完全可以蒙蔽人的眼睛。
希澈不再试图突围，他护住身后的年轻人，慢慢向阵势中心退去，打算等月华暗去时再设法脱困。
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众鬼越发逼近，同时各种噪杂的声音也络绎不绝地响起。
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声咯咯娇笑道，“月使大人逃宫，可是为了身边这俊小子？
“竟敢背着公子和别的男人厮混，月使大人就不怕被送到修罗殿里？”
“月使大人不如杀了那小子，乖乖和我们回去，在床上好好伺候公子一番，说不定······”
······
金希澈脸色渐渐铁青起来，尽管明知这是对方的扰心之术，但听到那个人在耳边不断被人提起，还是让他忍不住心浮气躁。
细碎纷乱的声音中突然传来一个柔媚之极的女声，似是极远，但乍然间又仿佛极近。
“不如，我先帮公子把奸夫杀了——”
希澈脸色骤然一变，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眼前光芒大涨，白晃晃一片刺眼的亮白。
柔媚的女声瞬间已逼到了耳畔，森森道，“再把您带回去——”
希澈心知不妙，他眼睛还不能视物，便急急地回身挡去，但还未等他剑势掠回，耳边已听见年轻人的一声惊叫。
周围一下子变得很静，静到他能感到自己骤然急促的心跳。
心脏好像从未负荷过这样沉重的情绪，这一刻甚至剧烈地痛楚。
这一瞬间的光阴，漫长似一个百年，许多破碎的片段落花缤纷般在不能视物的眼前蹁跹飞舞。
那个暖阳般明媚的孩子救了自己，一直陪着自己，忍受着自己喜怒不定的脾气。
那个孩子甚至还说，在洛阳有一座大宅子，里面种满了花，再过几天，牡丹就开了，愿意带他回到家里，就这么厮守一生一世，能看尽许多次花开花落。
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切之前时，素来漠然的眸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氤氲开来，那柔软温热的液体仿佛有着奇异的力量，将心中多年的寒霜瞬间溶解。
那冰封多年的情感，在这一刻也在不知不觉中重新复苏。
众鬼一时都有些愣然，眼睁睁看着戴着黑纱的女子眼角晶莹，似是有泪。
清澈的月光照在年轻人俊美的脸上，水令主青黑色的指甲停在他的眉心，一时间竟像是痴了，梦呓般喃喃问道，
“是你吗？”
夜风微动，吹拂她脸上黑色的面纱，二十四年的光阴恍若一个轮回，她已面目全非，但记忆中的容颜，为何还是这般暖若旭阳？

柒·往昔流芳
九重之上，九幽之下，
说的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
神秘莫测的九幽宫隐身在黄泉冥水之后，第七代宫主收了两个弟子，稍长一些的女孩明艳若盛放的蔷薇，活泼好动，心思狡黠，作为师弟的男孩却寡言冷漠，似乎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终日只是沉浸武学。
他们一起修炼人欲大法，毫无疑问地成为彼此情欲的伴侣，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当时身为日月二使的他们也会一起掌管九幽宫，然后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如此这般，也算是厮守了终生。
但那个师姐自幼便是不甘寂寞的人，曲折幽深的千殿之宫没有留住她的目光，她不喜欢这里终日阴沉的天气，更厌恶一成不变的生活。
她说服自己的师弟，让他帮忙瞒过闭关的师傅，然后偷偷泛舟离开九幽宫。
江湖中多了一个美艳妄为的妖女，她的美丽与脾气一样跋扈霸道，让人心生畏惧，却又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女子再回到九幽宫时，已经是两年之后，师傅死在了师弟手上，她也带回了情郎。
情郎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整天笑嘻嘻的，没半分正经的模样，女子说他痴迷医术，听闻九幽宫的神农殿中种满了奇花异草，所以随自己回来一看。
私带外人入宫本是大罪，女子却不将那些森严的宫规放在眼里，她甚至要求师弟下一道口谕，让她的情郎在神农殿中自由出入。
刚刚成为九幽宫主的师弟平静地答应了这个要求，他虽然冷漠，但从来不会拒绝女子任何无理的条件。
女子归来的那天夜里，他召见了极乐殿的殿主，下了一个秘密的命令。
岁月中光与影的碎屑纷繁而落，偌大的神农殿中，趴在地上等待优昙花开的年轻男子。
他俊美光洁的容颜，还有唇边暖旭如春风般的笑容。
一别经年之后，为何相见还似会初见？
水令主的眼角裂出一点凄婉的红，她的声音不再柔美婉转，反而有了几分难以自持的沙哑。
“不，不是你······”
她喃喃地自语着，芊芊素手缓缓向下，轻轻地摸上允浩的脸。
那年她还年少，娇美且稚气，而纯洁可爱的外表之下，藏着让人生畏的野心与欲望。
以少女之身掌管极乐殿，在旁人看来已是难得，她却依旧欲壑难填，一心只想再爬几步。
有一个晚上，宫主召见了她。
宫主让她去勾引一个人，事成之后，她便能跻身七令主，掌管百鬼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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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应该还有吐出来的，明天过来删好了
其实我也没写神马啊，摊手

众鬼不时在身后发出焦躁的喧哗，但迫于黑纱女子往昔的威严，均不敢上前，只能趁机将金希澈团团围住，以防他出手救援。
眼前的景物还有些模糊，希澈闭上眼眸，凝神倾听着四周的动静，水令主的问话也进入耳中，知晓年轻人此刻还安然无恙，心中不觉一松。
他的眼睛依旧刺痛难忍，但一时的失神过后，又恢复成往昔冷漠无情的模样，甚至更为冷酷，仿佛在刻意压抑方才有些失控的情绪。
“曲风是你什么人？”
黑纱女子望着年轻人俊美的容颜，轻轻地问，她仿佛从幻梦中慢慢醒来一样，声音也镇定了许多，只是妩媚的眼眸中依稀还有几分残存的温柔。
“你认识我舅舅？”允浩吃了一惊，也顾不得畏惧眼前诡异如鬼的女子，急切地问道，“我们一直在找他，姑娘······可是知道他的下落？”
“你是洛阳郑家的人？”水令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女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望向年轻人的眼神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释然，她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不过也失去了方才的杀意，喃喃道，“难怪和他有几分相像······”
“年轻人，”允浩眼前一花，等他回过神时，黑纱女子已退回了众鬼之间，她咯咯娇笑起来，只是笑意却不如方才的妩媚，反倒像有几分难言的苦楚，“我不杀你，赶快离开吧。”
“姑娘，你当真肯放过我们？”允浩大喜过望，他看向还在众鬼围困中的人，眼露恳切，“那希澈······”
“你这孩子，”水令主不再笑了，她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仿佛从他俊美的容颜上窥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自己逃命要紧，为何要管这么多闲事？”
“不错，”众鬼围攻中的人也淡淡地开了口，“你还是尽早离去为好，免得拖累我。”
年轻人的脸上却有一种单纯的执拗，虽然明知对方看不见，他仍是本能般地摇摇头，低声道，“我不能······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金希澈的脸色依旧漠然，似乎对年轻人的话无动于衷，但手中望舒剑的攻势瞬间却凌厉了不少，一反方才以守为攻的态势，他身法极轻灵，在众鬼越缩越紧的包围圈中进退如风，居然不曾露出败象。
见辉月使剑光森冷，隐隐有玉石俱焚之意，水令主眸色一冷，顿时将心中那点前尘往昔的柔情敛去，娇声道，“月使大人好狠的心，就算你不想回去见公子——”
话音未落，女子鬼魅的身影已飞掠到金希澈身边，她十指纤长，指尖处莹莹一片幽青，竟是浸了毒，希澈眼睛视物不清，隐约感到一阵腥臭的阴风袭来，急急侧身避开，耳边却响起水令主刻意压低的声音。
“总也要想想你身边的人。”
“交出人欲大法，”女子身姿飘忽如鬼，说话间已连攻数招，却若有若无地避开了要害处，她与金希澈身法高出众鬼数倍，两人缠斗在一起后，围困在周围的众鬼不约而同地退了几步。水令主避过望舒剑凌厉的剑光，趁着交手之际，逼近对方身侧轻声道，“我放你一马。”
金希澈漠然的神色隐隐一变，他眉眼间那份无谓的倦然瞬间沾染了几分说不上嘲讽还是怨憎的肆意，“他果然瞒不住你们。”
想到清微殿中的那人此刻或许还对属下们明里暗里的算计浑然无知，年轻月使心中无端多了一丝恶毒的快慰。
水令主原本对高戈的话也并非全信，但见金希澈直认不讳，心中又惊又喜，“老婆子不是得寸进尺的人，”女子媚眼如丝，口中的话也甜美似一个虚幻的迷梦，“月使只要将真本交给我，自己大可留一份抄写的。”
她流转的目光扫过在一旁焦急忧虑的年轻人，梦呓般低语道，“然后便能和喜欢的人——”
水令主话音未落，众鬼中突然跃出一人，出其不意地向金希澈攻去，口呼，“令主，我来助你。”
被拦在外围的允浩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急急提醒道，“小心。”
水令主出身极乐殿，早年在九幽宫的风评甚是不堪，她心思诡毒，为人更是反复无常，金希澈对她的话本就存了五分疑虑五分戒备，如今见百鬼窟另有后招，心中并没有什么意外。


但黑纱女子见属下气势汹汹地袭来，眼中居然也掠过一丝措手不及的茫然。
那人身法极快，竟丝毫不输给掌管百鬼的水令主，他手中的兵器似剑似鞭，柔如春水，空似幻梦，如梦里一场汹涌的桃花碎雨，铺天盖地地向月光下的年轻男子袭去。
“你是谁！”到底是九幽宫七令之一，水令主立刻醒过神来，厉声喝道。
回答她的却是突然调转方向的一场血雨。
那非剑非鞭的兵器竟在空中转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恰似美人婉转含情的回眸，吻上了水令主的颈间。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黑纱女子左手击中来人，白皙的脖颈间却有了一道不浅的伤口，饶是她身法鬼魅，也是堪堪躲过要害。
正当水令主心中暗自侥幸之时，一柄冰凉的利器从下方刺入了她腹中。
“回眸剑！”
“色惑刀！”
众鬼中有人惊呼出声，他们中一些人已经从这诡异的兵器中猜出了这名假冒同伴的身份，原本打算出手救援的心思也被惧意替代。
红颜一回眸，色字一把刀。
腰间剑，袖里刀。
绝色是惑，杀身是祸。
偷袭得手的人扯下套在头上的乔装，露出美丽威严的容颜，俨然正是惑水帮的帮主高戈，她高高举起一枚令牌，朗声道，“百鬼窟听令——”
水令主点住几个止血的大穴，勉力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美眸中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恨意来，“生死令！”
“曜日使······那小子果然不怀好意，待宫主出关·······”
“苏千湄利欲熏心，结党叛宫，”高戈不为她话中的森然寒意所动，高举生死令，对尚在犹豫不决的众鬼传话道，“公子有令，谁能手刃妖妇，便是下一任水令主。”
众鬼中传来一阵躁动，九幽宫等级森严，若能跻身七令主之一，对他们而言，不亚于一步登天，但苏千湄掌管百鬼窟多年，她心思狠毒，手段又高，在众鬼之中极有威势，是故虽有人跃跃欲试，但一想到主子往日的残酷手段，却又止步不前。
高戈同样不敢妄动，她虽然偷袭得手，但也被苏千湄手上的毒甲抓到，如今半边身子都酥麻无力，她担心众鬼对主子忠心耿耿，所以才拿出生死令，用水令主之位诱惑众鬼反叛。
“哼，”黑纱女子摇晃了一下身体，似乎就要不支倒地，眼中却突然露出一丝决绝的狠意，“想要我的命，那就先看看陪葬的够不够！”
高戈脸色一变，本能地握紧袖间的色惑刀，只见女子五指纤纤，却硬似铁石，竟生生抓下自己右臂，猩红的血在月下溅起，立刻氤氲成桃花般的雾气。
这些粉色的迷雾似乎瞬间便弥漫开来，带着一股臭恶的腥气，众鬼中一些受伤的人伤口一旦碰触这些粉色雾，便开始飞快地腐烂，不多时便露出带血的白骨来。
“血瘴，是血瘴！”有人颤声尖叫着，众鬼中已经有人跪下来，高喊道，“令主饶命，令主饶命·······我们这就替你杀了姓高的小**！”
却还有一些人围绕在高戈周围，说服着同伴，“不如先杀了那老婆子，她一死，血瘴自然就破了。”
百鬼有惊有惧怕有怒，一时间隐成世间百态，水令主抚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断臂，美眸中流露出极惨淡又极冷酷的光。
呵，这些惧怕的厌恶的眼神，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黄泉九幽，千殿之宫，她辗转多年，从极乐殿中供人淫乐的**到高高在上的水令主，始终不能逃脱着人世间冰冷的审视与偏见。背叛别人，也被别人背叛，得不到温情与关爱，像是所有的幸福都被某一天挥霍。
当年优昙花下的微笑如惊鸿一现，如今早已湮灭风中，待到黄泉路上，与自己为伍的多半也是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那个不带欲念抱起她的梦中人，大概穷尽黄泉碧落，都是茫茫不得见了。

“姑娘，”兴许是见她情绪越来越激动，年轻人柔声打断她的回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我再替你施针治疗吧。”
金希澈虽然不通医术，却也看得出苏千湄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回天乏术，但他见允浩情切殷殷，竟也不愿伤到这个年轻人的一片心意，如果没有竭尽全力救治水令主，恐怕允浩会自责很长时间。
不知为何，虽然已经知道允浩与那人是表兄弟，但见年轻人这般真诚地想要救治一条生命时，他心中的阴影莫名地开始消散。
即使是同样的容颜，看着如此清澈温暖的灵魂，大概也不会想到另外一双沾满血腥的双手。血缘实在是很奇妙的东西，它能让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相似，也能让他们远隔着菩提与修罗。
“不必了，”女子倒是洒脱，她戴好面纱，虚弱地摇摇头，“我这伤势，即使你舅舅活过来，大概也治不好了。”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允浩沉默了一会儿，才愧疚地开了口，他的眼睛生得极好，当那澄澈的黑浸上一点柔和的晶莹时，便恍如碎在月光里的星子，他专注地看着濒危的女子，语气中有真诚的歉意与悲伤，“姑娘，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我或许可以······”
苏千湄望着眼前眼眸中有星许泪意的年轻人，美眸中居然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慈爱来，“你真是傻孩子。”
她隔着陈旧的光阴伸出手，抚摸着这张流泪的俊美的脸，神色中居然有些少女般的纯真，“我们素未平生，你何必为我难过？”
“小时候家父曾告诉我，大夫救不了自己想要救的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年轻人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女子，低声道，“可长大后我才发现，我医术越高，救不了的人却越多。”
“是么？”水令主微微一笑，她气息已经极虚弱了，话里却还有一番偏激的邪气，“你舅舅一生救人无数，最后却救不了自己·······傻孩子，听我的话，人这一生，应当先顾着自己，别人的死活是别人的造化，你何苦一肩挑在身上·········”
“他便是太顾着别人，才被迫娶了不爱的女人，最后连命都送了·······”想到那些爱恨斑驳的前尘往事，女子吐了一口血，她还想说些什么，脸色却突然一变，紧紧扣住年轻人的手，“你，你······”
“姑娘，姑娘，”允浩连忙托住她下坠的身体，一手取出银针来，飞速地刺上几个穴道。
“不用救了，”金希澈俯下身来，一按女子的脉搏，淡淡道，“她已经死了。”
想到水令主也算是一时枭雄，活着时号令百鬼，风光无限，死去时冷冷清清，只有两个素未平生的人在一旁送终，他心中也有些感慨。


嘤嘤，如果不是考那个鬼驾照，我早就和妹子们去看牡丹了
后天考科目二，球RP，一次过了吧，我以后再也不坑了，含泪

领路的婢女不过十五六岁模样，说起话来也有一番露水般明净的天真，寻常人见李东海这般冷峻含煞的模样，多半是不敢随便搭话的，女孩却似是涉世未深，又对眼前这姿容不凡的一男一女颇感兴趣，一路上竟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阿曼久居九幽宫，身旁一直没有可以说话的同龄人，遇到这个活泼的少女，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两个女子言笑晏晏地攀谈起来，倒是将脸色阴沉的李东海抛到了一边。
“你们运气真好，我家少楼主已经离开半年多了，昨夜里刚刚回来，就被你们赶上了，”婢女似乎对自家少主的医术很有信心，甚至没有细问对方的伤情，便理所当然地下了论断，“放心吧，我在听雨楼这么久，还没见过少楼主治不好的人。”
曲折的连廊之后，巨大的假山上葱葱郁郁，也不知是种了什么稀奇植物，假山后却是别有洞天，只见几座小楼错落而立，小楼的楼梯与栏杆上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蔓藤，屋檐上也垂落着浅色深色的蔷薇，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两旁更是密布各色可以入药的花木。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放眼看去，俨然满目的姹紫嫣红。
“啊！”阿曼从未见过如此多形态各异的植物齐聚在一片天地，不禁捂住嘴轻赞了一句。
引路的婢女脸上颇有得色，“楼里虽然也收各地的上好药材，但若论药效，还是我们自己种出来的最好。”
李东海心里却无端生出几分异样，觉得这听雨楼似乎不如看起来那般太平，脚边的植物看似杂乱无章地生长，但细细看去，竟暗暗与五行之道相合，九幽宫在江湖中行踪成迷，很大一方面要归功于它独步天下的奇门遁甲之术，李东海身为七令主之一，虽然在这方面没有太大的造诣，但自幼耳濡目染，却是比平常人要熟悉得多。
“不知贵楼少主如何称呼，”阿曼还在一边与那位小婢女攀谈，“我们前来求医，只怕扰了他的清净········”
女孩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姑娘莫要客气，我家少楼主脾气再好不过了，能治好这位公子的伤，他心里大概比谁都高兴。”
阿曼闻言不觉安心了许多，她当初赶回布铺救起李东海时，对方已经伤情颇重，只能滞留在惑水帮中养伤，可一连看过几个周边的名医，少年依旧高烧不退，近来勉强能出门透风，但伤势痊愈的速度却慢得诡异。
她心中不愿虎狼骑追到月使大人，但见李东海这般奄奄一息的模样，又觉得难过，如今知晓听雨楼的少楼主艺高心善，脸上不禁盈满喜色。
“我说过我并无大碍，你太大惊小怪了。”东海看了身旁人一眼，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冷冷道，他语气虽然不善，却隐隐有几分安抚的意味。
阿曼正想说些什么，走在最前面的婢女突然伸手一指，回头笑道，“就是那座小楼，少楼主一定在楼上摆弄他那几盆兰花，我带你们上去。”
三人刚刚走到楼下，一名端着银盆的老妪正从楼上走下，见到来人时稍稍一愣，问道，“几位可是前来求医？”
“正是，”阿曼见老妪手中银盆里尽是黑红色的血水，心中已有了不妙的预感，“可否麻烦大娘通传一声？”
引路的婢女也在一旁帮腔，“是啊，黄妈，是崔爷爷让他们过来的。”
“这可不巧了，”老妪嘴里说着不巧，面上却没有什么抱歉的样子，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婢女一眼，似是在暗示她不要多嘴，然后稍一抬起手中的银盆，道，“您也看见了，我家少主正在为人治病，还请几位改日再来吧。”
李东海眼神一冷，他身份尊贵，何时受过这种怠慢，眼角微微一挑，手已抚住渡劫刀的刀鞘。
阿曼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连忙柔声问道，“那贵楼少主何时有空？我们再登门拜访好了。”
老妪对眼前这位少年人身上的杀气熟视无睹，她斜斜看了一眼渡劫刀上九幽宫的图徽，端着银盆侧身穿过两人之间，冷淡地说，“今日定是不成了，改日来撞撞运气吧。”
李东海冷冷地看了老妪一眼，神色阴霾之极，阿曼生怕他惹出事端来，连忙轻轻按了按他的手，以示安抚，她见老妪似是不喜他们两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冲想要说话的婢女轻轻摇了摇头，便带着脸色铁青的少年离去。


待两人走后，引路的婢女拍着胸口，后怕道，“黄妈，你没看那公子哥都要动刀了，怎么还那么冷言冷语的。”
“你这死蹄子，没一点眼力，”那位黄妈脸色却甚是难看，犹自盯着东海与阿曼离去的方向，恨恨道，“老崔也是老眼昏花了，居然让那魔宫里的人进到后楼来！”
“魔宫？”女孩子毕竟年幼，不知晓黄妈嘴中所说的魔宫是什么，她还想追问，但老妪已端着银盆，气势汹汹地折回楼上去了。
雕花的窗棂间爬满了青色的蔓藤，其间夹杂着细小的白花，微风吹过时，便颤颤地飘摇起来，似是不胜春风的娇羞。
老妪面有恼色地从窗前经过，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喘息声，便随意朝内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她皱纹密布的脸立刻变了颜色，也不知是气是羞，竟涨得满脸通红。
“少主！”老妪用力地敲了敲窗户，厉声道，“我这会儿能进去么？”
里面静默了一会儿，才响起年轻男子气息不稳的声音，“是黄妈吗？你·······我要休息了，有事情的话，明日再来吧。”
“老奴有要紧事禀告，少主就不能先起身么？”老妪听见里面传来的喘息越发粗重，眉头不禁深深蹙起，又厉声厉色地催了一句。
素来温和的少楼主语气却突然冰冷起来，几乎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态度强硬且不容抗拒，“我说过明日再禀，你先退下吧。”
他掌管听雨楼近十年，鲜少有动怒的时候，前楼主已去世多年，楼里人仍只是尊他一声少楼主，似乎在众人心中，这位温柔良善的少主，还未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程度。
而只有几个老人记得，如今性情温良的年轻男子，年幼时却是霸道任性到了极点，但凡有喜欢的东西，便一定要不择手段地弄到手，偏生还长了一张纯洁无辜的脸，做错了事再随手推到下人身上，丝毫没有体恤怜悯之心。
幸运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少楼主昔日顽劣的脾性逐渐被时光打磨得温润如玉，只是那份骨子里的固执，却似乎依旧在血液中暗暗滋长，成为天性中不可抛离的一部分。
黄妈听出少主话音下隐含的强势，心头莫名一悸，这才醒悟到自己多少有些失礼，不管如何，里面的人毕竟是一楼之主，他要喜欢什么人，又愿意和喜欢的人做什么，根本轮不到自己来指手画脚。听雨楼当年楼规森严，等级有序，若不是这些年少楼主太过忍让他们，她也不会生出一些错觉来。
窗内人影越发交织缠绵，老妪愣愣地守在窗前了一会儿，恍然间想起了些前尘旧事，一时竟如梦初醒般后退了几步，她神色复杂地向窗内望了一眼，便颓然离去了。


“他沉疴在身，并非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想必往昔定是过得不怎么如意，才落下了病根，”老妪在听雨楼多年，眼力自然非比寻常，她口中说得客气，心里却猜那个年轻男子身份定是颇为复杂，不然也不会被折磨成现在这个模样，见眼前人神情难过，只是一力劝慰道，“少主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能将他多年苦楚一并抹去，又何必这般心急自责？”
“我······”允浩眸里闪过一丝恍惚之色，他笑起来明亮纯真，仿佛是春日里清亮的暖阳，有着稚气未脱的美好，而一旦忧虑静思之刻，却似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无端幽深难测了许多。
“少主定要带他一起去祖宅么？”老妪仍不死心，语带不满地追问道。
“祖宅那里环境幽静，正适宜养病，”年轻人俯身挑了几味药材，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们恐怕多住一段。”
听他的意思，即使让一个外人知道听雨楼最大的秘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雨后的阳光格外清澈明亮，照在俯身选药的年轻人脸上，他黑色的眼睛在柔光下温柔而专注，这些小小的药材，仿佛承载着他一个旖旎美好到不可言说的梦。
阳光暖暖的，老妪却感到彻骨的寒冷，她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眼前这幅情景意味着什么，听雨楼十几年潜龙于渊，本该振兴家业的少主却轻易爱上了不知来历的男人。
他甚至还情种深种，这么奢侈地，孤注一掷地，将听雨楼最好的一切拱手献上。
模糊的视线浮现了一点盈盈的亮，丽旭努力支撑着坐起，又靠着墙喘息了半天，这才渐渐将眼前人看清楚了。
他浑身被冷水浇透了，昏迷时还不觉得什么，如今神智复苏，突然之间竟冷得发颤。
小眉坐在虎皮大椅上，用手托着腮，懒洋洋地对身旁人道，“既然醒了，就先别浇了。”
丽旭咳嗽了几声，面前突兀地出现一张逼近了的俏脸，小眉俯下身，笑吟吟地看着他，“怎么，这时候不喊赵奎贤来救你了？”
她心里恨极了赵奎贤和金丽旭两人，既然高戈不许她动高高在上的少宫主，那折磨一个小小的影卫总是可以了吧。
丽旭头昏脑胀，他觉得自己胸口发闷，仿似溺水时的痛苦难熬，顾不得看眼前女子得意又恶毒的笑颜，他神识恍惚地将身体缩成一团，将头埋进膝盖里。
“怎么了？”感到身侧人身体猛地一颤，在情欲中餍足的女子猫儿般慵懒地睁开眼，体贴地问。
“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赵奎贤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避开高戈想为他擦拭头上冷汗的手，不知为何，在做过那个噩梦，他突然对眼前这个片刻前才与他翻云覆雨的蛇蝎丽人充满了厌恶之情。
或许是刚刚用了人欲大法的缘故吧，赵奎贤在心中暗思，才会梦到他们那日在水中浮沉不定，几乎身亡的情景，正是那日上岸后，他见金丽旭迟迟不醒，心急之下想找出一些应急的药物，才在丽旭身上发现一个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人欲大法的秘籍。
神使鬼差之间，他将盒子扔入湖中，秘籍却放进怀里，丽旭醒来后也曾四处找过，后来大概是觉得掉入水中了，便不再找了。
他担心丽旭将这件事告诉金希澈，便决心连丽旭一起瞒下。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虽然身份有云泥之别，但任何事物都一起分享。然而从那天起，他第一次有了丽旭不知道的秘密，在一起逃亡的日夜里，每当身旁的人因为疲惫沉沉睡去时，他便偷偷拿出那本秘籍，在月色或烛火下拼命地背记。
他出身尊贵，在绮罗与绸缎中长大，从未为了什么如此拼命过，秘籍上的每一个字都似长进了他的脑海中，如扎下根的毒草。他休息愈少，精神却越发亢奋，当年义父偏心，允许他学九幽宫的其他任何一种武学，却只准清微殿里的那孽种修炼人欲大法。
如今阴差阳错，这无上之法竟到了他的手中，仿佛是冥冥中自有天助。
“人欲大法果然神奇，”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充沛了不多，女子柔媚一笑，软软地躺入赵奎贤怀中，抬眸含情脉脉地望向年轻男子略显冷淡的脸，“高戈还要多谢少主的赏识。”
强忍下心中的厌烦之情，奎贤搂紧怀中的女子，似是溺水的人死命抓住最后的一根浮木，他低头吻了吻高戈洁白小巧的耳垂，同样柔情似水地说，“你我之间何必再说这些客气话——”
“若是他日能重返九幽宫，”他在女子耳边许下甜蜜似毒的诺言，“我定娶你为妻，若有违此誓，定痛失所爱，生不如死。”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面上都做出感动的神色，但心中皆觉得这个毒咒发得不伦不类，且不说赵奎贤没什么心仪之人，即使是有，他这般凉薄的性情，又怎会为一个人伤心欲绝。
好在一个人欲大法将两人牢牢套住，欲随心动，情伴欲生，还有那九幽宫至高无上的权力，在两人心中如火如荼地燃着贪欲之火。
他们都知道，用利益捆绑的婚姻，有时反而比情爱结出的姻缘更加牢不可破。


拾·观心之术
幽幽的烛光在曲折晦暗的地道中亮起，哑仆恭敬在前方引路，他久不见天日，年与月的概念都有些模糊了，却依稀记得这位戴着白银面具的贵客似是数年前来过。
九幽宫最神秘的观心殿，二十三年来只开过两次殿门。
两次都是为了他身后这位沉默不语的年轻贵客。
香烟缭绕的地下道观中，鲜果与贡品整整齐齐地摆在香案前，最中间白衣的九天女神像栩栩如生，衣衫甚至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这幅在凡尘俗世最寻常不过的画面，放在幽暗无光的地道中，竟是诡异异常，森森透出一股鬼气。
哑仆放下灯盏，恭敬地退下了。
年轻的来客微微抬起头，仰视着端坐的九天玄女，眼神倨傲而冷漠。
神像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毫无血色的唇角勾出一丝飘渺的笑意，“公子心中躁动不安，是为何事？”
原来端坐在香案上的并非雕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只是她的身体纹丝不动，似乎已与香案融为一体，容颜更是如玉雕般毫无人气，比起活人来，更像是一尊供奉在香案上的神像。
“尊者观心之术，可观天下人心，”年轻人嘶哑的声音在幽暗的道观中淡然响起，语调毫无起伏，却有一种不沾尘埃的清华之气，“我心中所忧何事，难道你竟看不出？”
“观心之术，并非毫无凭据，”女子眼中流露出微妙的笑意，“人的神情，动作，常常会透露出内心想要掩盖的秘密，公子常年不露真面，想必是有难言之事，属下又怎敢妄加猜测？”
“你尽可一猜，”年轻人仰起头，盯着女子漆黑如暗夜般的双瞳，淡淡道，“我恕你无罪。”
“属下掌管观心殿三十余年，只见过宫主一面，当年他来观心殿询问一事，之后便下令断我双足，将我幽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女子平静地叙述往昔之事，她容貌端丽，当年想必也是韶华正茂的美人，而谈起二十多年的无妄之灾，却漠然如同讲述他人的故事，“公子嘴上说恕属下无罪，却不见得喜欢听属下说出您心中真正所思所想。”
“那我问你，小师叔的无欲大法当真毫无破绽？”
摇摆不定的烛光映照在金属质地的面具上，年轻的曜日使眼神幽深难测，他心中的确不愿女子说出自己所忧何事，但当这神女般端庄脱俗的观心殿主当真如他所愿时，他又生出一丝杀意，觉得心中那些晦暗不可言说的秘密，已全部暴露在女子清明的目光中。
“人欲大法追求的是心欲合一之道，所以宫主能练成无上神功，大小姐却是武功平平，”女子清浅一笑，恬淡如在清潭中曼妙而开的白莲，“人欲已深，无欲难成，公子心性与宫主最为相似，本该比属下更清楚此中真谛。”
曜日使面具后的凤眸微微一眯，似乎被女子某一句话触动心事，已隐隐动了杀念。
而传说中能洞悉人心的观心殿主仍是风轻云淡，仿佛对可能降临的灾难浑然不知，“属下知晓九幽宫发生的每一件事，能看出九幽宫每一个人的心思，但世人最爱掩耳盗铃，当年公子问我可否与一人同修人欲大法，属下直言那人心中对您并无爱念，若是与您双修，日后只会受内力反噬，痛不欲生，公子挥袖离去，却仍是一意孤行。”
“我正是听你一言，并未让他同练人欲大法，而今他却私自出宫，还拿走了人欲大法的秘籍，”年轻人言谈举止间都清雅之极，这番话间却戾气颇重，似是对女子甚是不满，“尊者既知观心之术，当初便该对我明言，如何能让他对我倾心。”
“公子自知人欲大法本应双修，却为一己私欲肆意妄为，如今覆水难收，迁怒亦是于事无补，”女子不为对方话中的偏执霸道所动，她眸光清亮，恍如九天神女般俯视着香案前的年轻人，“属下只知观心，但人心的爱与恨为何滋生，素来只有当局者明，旁人如何插手？”
“宫主和大小姐是同门，两人同练人欲大法，虽然情有深浅，毕竟互有爱意，公子当初年少，未知情，先晓欲，虽有千日媚佐助，但那人对公子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