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离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
春华觉得身体被抽空了一般,呆呆矗立在小安子坟前。前一刻,她还抱着他与他辞别。后一刻,竟是与他阴阳相隔。滚烫的泪水遮住了她的视线,更遮住了她的心。分不清,自己该恨的究竟是谁。
【小安子,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喉中如火烧般灼热。如果她不去找杨永,小安子就不会死。如果厂公放过她们,小安子就不会死。如果杨永执意不换衣服,小安子就不会死。可是,她该恨谁?她还能恨谁?悲剧不就是她一手酿造的吗?最终害死小安子的人,不是杨永,也不是汪直,是她,是邵春华。
“春华,我不会让小安子白死的。”杨永把拳砸向了身旁的柳树,惊起几只飞鸟。
春华用颤抖的双手抓住他,哽咽着说,“杨大哥,不要这样做,不要再去报仇了!”
“为什么?”杨永惊愕的看着她,
“难道你愿意看着小安子白白死去?”
“不!不是。”她低下头擦去了泪水,再抬头凝视着他,
“若你去报仇,小安子才是白死了。杨大哥,你懂吗?你不该再选择去报仇,求你放下吧。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受伤害。一切伤痛,到这里就够了。”
那哀伤的眼神刺痛了杨永的心,他看着她诺诺的点头。放下,放的下吗?他的恨,实在太多了,该怎么去释怀?这个时候,除了用谎言安慰她,他还能怎样?看着这个曾经舍命相救的女子,他已不忍再让她担忧。既然她不愿意报仇,就先带她逃离吧,让她逃离这个伤心之地,逃离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去寻找那属于她的天空,找到她的幸福。
流水泛孤舟。春华撑着疲惫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绿水山川都退向身后。多么快,一番波折,一场生死别离就这样落幕。暮然回首,再也不见昔日的金雕玉笼。
【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宫女,也不再是我的对食。海阔天空,你想去哪就到哪】
他的话还萦绕在她耳畔,她轻轻叹息,就这样告别了,没想到,最后是她违背了诺言,是她选择了逃离,逃离了他。而海阔天空,就是他给她的最后一个承诺。
淡淡的看着身旁的杨永,眼里闪过一丝忧伤。这个男人,已经被仇恨折磨得体无完肤,憔悴的脸上却是安祥与平静,凝视他的眼,她想要把他看透。无奈的是,他那平静的眼神如水般深邃,她读不懂。究竟他是在掩饰?还是真的放下了? 她闭上眼,任微风吹起柔柔的发丝。凡事,但求顺天应景就好。
过了数重山水,天色渐浓,一席凉风扰梦。感到一丝蹿动,杨永望向她。
慢慢睁开眼,她才发现自己正倚在杨永怀中,“杨大哥,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着了。”她连忙坐直了身子,抱歉的看着他。
杨永淡淡一笑,眼里平静如水,“没事,我想你也累了,我们先找间客栈投宿一晚吧。” 船夫把小舟停到岸边,等两人上了岸再慢慢划走,消失在暮蔼中。
春华再次回首,只见远处几缕炊烟,寒鸦数点,灯火黄昏。
也许,这一别,就是永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