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吧。
我已经这么多年没有想起曾经陪伴在我身边的你了。
我也没有想起曾经陪伴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的你了。
你走后的第二年,我一个人来到创界山贫瘠的悬崖上,无助地向下望着。来自地狱深谷的干燥的风卷拂着我的头发,我的眼眶没来由地发胀。我记起很久很久以前,你曾在这里,最后一次以大天使长的身份,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望着我,望着我手中贯穿自己胸口的剑,望着我十指上温热粘稠、汩汩而下的血液,望着我在那里不出声地歇斯底里。
你望着我。
你那时的眼神,空洞而淡漠,没有怨恨,没有无奈,也没有悲喜。
就像是大雪过境后失去声息的寂静森林。
而很多年以后,我伏在崖边的岩石上,绝望地忆着你。渐渐地我看到眼前的世界,就像是一部无人放映的电影一样,拉长,拉远,最后,全部都揉进了一片流沙般的模糊里。脑海中汹涌的潮水,比海水更加咸涩。
我知道自己哭了。
因为我明白,现在已经不必再说什么对不起。
你听不见了。
希玛来来往往的居民一定很奇怪,怎么这里有个人跟傻子一样在一个地方盯着那钟楼一动不动目光空洞地站了那么久。
可能吧,我本来就和一个傻子差不多——我是说,在有关你的事情上,一向如此。
把我拉回现实的是一阵争吵声。
“不行,我说了——不行!”一个明显是五大三粗的大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大爷!我拜托你行行好那行不不就一只鸟吗放过我吧行嘛!”另一个声音很清脆,听上去似乎只是个少年。
“我说了我对羽毛过敏!!听见没?羽——毛——过——敏!!”
“大爷!你这什么借口啊!!你浑身都是羽毛你还羽毛过敏我拜托你了你假不假啊!!!”
“……我是天使!我只对禽类的羽毛过敏!!还有,你个小兔崽子叫我大爷?我今年才四千岁那!”
“好吧,大叔,哦不,大哥,啊不是,小弟弟!小弟弟!!小弟弟你放过你哥哥我,好不好?”
“……”
很显然,对方已气绝。
我忍不住回头,真心想知道这匪夷所思的逻辑的主人是谁。
事发地点就在我斜后方的一家旅馆门口。柜台前站着一个两只白翼的普通天使(我挺奇怪他这种极低的阶位怎么会到第六天来),背对着我,看得出身形纤长,个字很高,有一头栗色的齐耳短发,应该就是那个少年。他的肩上停着一只深红色百灵大小的鸟儿,似乎它就是争执的起源。另一个白六翼留着络腮胡的座天使,已经单手扶额,感觉快要撑不住了……
“我问你,”少年干脆直接把两肘放在了柜台的桌子上,语气严肃,“爱一个人有错吗?”
“……”我认为店主一定觉得他遇上了神经病。
“当然没错!”少年没等有人回答便自己点了点头,语气更加严肃了,“那么既然爱一个人没错,爱一只鸟,又有什么错?——我再问你,爱一个人就要和TA在一起,有错吗?”
“……”店主,你忍耐力真好。
“当然也没错!!”少年又点点头,“所以我喜欢我这只鸟,所以我要带着它住店,从逻辑上讲,完全没错!”
……神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