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了百了,最简单的写法,最艰难的做法。
你神色恍惚,走出了书房,本能一般抬头仰望着天空。
好了,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浪迹天涯还真是我的宿命啊。你无奈的自嘲道。
书房中。原本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兵士此刻都团团围在他身旁,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刚才好危险啊,多亏了储君陛下,要不然,小命就没了。”
“可不是,再晚一点,大家都要死在他手上。”
“不会的。”不破突然插嘴道,“江离,把人命看得太重,是不会杀人的,除了……我。”
他微微颔首,额前的碎发长长的,软软的垂下来,遮住了他无比失落的双眼。
房间瞬间安静,甚至听得见所有人绵长的呼吸声。
“不过,储君陛下,您真是料事如神啊,一定是早就猜到那小子是夏朝的残余势力,才让我们加紧看守的。”
一个阅历尚浅,还有些稚嫩的新兵欢快的高喊。
“等等,你说,他的身份是我猜出来的?”
他的双眉越皱越紧,眼里的焦虑也越来越多,他看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剥去表层的包装壳,显出了隐隐的轮廓。
“对呀。”那名新兵还不知所以的笑着。
“江,江离他……”他蓦然睁大了眼,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兵士,不顾一切的冲出门去。
你才踱步至行宫的大门,忽听到身后有人高喊他的名字,转过身去。
——不破,是他。
两人离得太远,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在冲你飞奔而来。
你不知为何,心里一下子乱了,悲伤牵扯着害怕,接踵而至。
你下意识使出玄空挪移,连地点都没仔细安排,就急急的走了,什么也不留下,走了。
“江离,对……对不起。”他半张着嘴,望着你消失的方向,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看不清他的眼睛,但睫毛,被什么打湿了。
千万里外,极北之地。
“咳咳,这就是极北之地?好强劲的烈风。”一个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的梦境一般美的人站在茫茫雪原上,轻轻念道。
白色长袍翻飞,如同一只振翼欲飞的巨鸟。
“有很多的杂碎妖怪啊,恩,有些修为的也不少,真是辛苦。”本是毫无情感的话语,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无奈。
距他三里开外,号称防守力天下第一的侠客——季丹洛明,藏在一块巨石后。
他并不说话,长袖下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
白衣人纵身一跃,飘飘渺渺的站在风雪之上。
他轻轻一指,天上立刻出现一道裂缝,裂缝那头,漆黑、静寂、没有生命的至黑之地。
巨大的吸力从裂缝那端发出,方圆十几里内的妖魔鬼祟统统被吸了进去,那道裂缝不断扩大,吸力也越来越强,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方圆一百公里。
季丹的手心已经开始出汗,湿津津的,“他到底要做什么。”
终于,当裂缝终于吞噬了所有的妖怪,且也扩大到了令人生畏的程度,已经在吞食冰雪土地。
白衣人又一指,只是这次明显困难得多,裂缝挣扎着又吞噬了一些冰雪,终于不甘的慢慢合拢。
裂缝消失的那一刻,白衣人突然一个不稳,径直从空中跌落下来。
白衣人并没有感受到应该感到的一阵钝痛,反而觉得周身一阵暖意。
白衣人缓缓睁开闭着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男人熟悉的面容。
“是你?”他的声音微微透出了些惊讶,那双极美的眼眸中滑过一丝很特别的东西,然而,只是一瞬,那双眼眸再度变得毫无情感,就像,冰冷的石头。
“对,是我,没想到你会跑到这儿来啊,藐姑射。”季丹冷冷道,他是捕捉到了藐姑射眼中的东西,却又无法了解,那是什么。
“真是很像几年前啊。”季丹突然突兀的冒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眼中杀意骤燃。
藐姑射并未接话,他知道,季丹指的是什么,他只是垂下了眼帘。
思绪回到多年前,季丹洛明那日正逢新婚,自己却将他的新娘、亲人、朋友,甚至包括他故乡的草木统统吸入无底洞中。
做过这样的事,能指望被原谅么?
藐姑射自嘲的勾勾嘴角,不知为何,忽然回忆起早已离自己远去的师父和炼。
唉,当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控制不住,就做了这样的事。
至今,他仍忘不了那日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乱过,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灭顶般的忧伤和愤怒席卷了他的心境。
真是,可笑呵。
想到这里,藐姑射重新坐起来,极其平静地望着季丹洛明。
“要杀我?我不会反抗的。但是,请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除却仇恨就毫无痕迹了是吗?”
殷红的血自他的嘴角流下,他不为所动,依旧注视着季丹洛明。
“告诉我。”他无视自己此刻因透支过多法力而无比虚弱的身体,索要一个答案。
即使是藐姑射,控制这样大规模的无底洞回复,也是极其吃力的。
季丹洛明举起手中的长剑,锋利的刀锋直接靠上了藐姑射的脖颈,杀意森然。
“可惜,还是要不到答案。”藐姑射苦笑了一下,眼眸中寂灭如死灰的悲伤蜂涌。
“啪——”长剑掉在了雪地上。
季丹洛明微笑着:“我果然还是杀不了你啊,你在我心里太重要了,早已超越了这个世界。”
“就算有诅咒,我也认了啊。”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
藐姑射微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的眼泪滑过面颊,滴落在地,冻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