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已将快到不破继位的日子了。
“我抗争了这么久,还是逃不了啊。”他穿着昂贵的华服,对你无奈的苦笑道。
你眼中微光一现,像是一下子涌过惊涛骇浪,难掩其中的心疼。
“不破,哦,该叫你子至了,也许帝王位未必就会囚禁你一生,你的人生还很长呢,不是吗?”
“呵呵,”子至苦笑,他看着你,轻轻触了触你的脸,“江离,你已经和记忆中的‘江离’一模一样了啊,而且,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吧,你很像你的师兄——若木。”
你想笑,但笑不出来,这几年来,子至已经一点一点的把过去发生的种种事件全部告诉你了,你知道,你很像那个‘江离’,那个活在子至的记忆里的美好的‘江离’,但改变了,终究就不同了。
你一次次的在心里强调:我是江离,但不是子至认识的江离,我的师父是藐姑射,不是祝宗人,我没有叫若木的师兄。可那些子至告诉你的过去仍然慢慢渗透了你的心,那些人的音容样貌,熟悉的过分,他们占据你的脑海,一遍遍努力地呼唤:“江离,你不认识我了吗?是我啊,是我啊!”
经历的久了,你会彷徨,我是不是就是祝宗人的徒弟?那藐姑射呢?他也是我的师父啊,我和过去的江离,到底有什么联系?
想多了会头痛,况且还是这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但你是固执的,你会和疼痛死死抵抗,直到最后,底线崩溃,你不甘的让步。
可即使这样,你还是好好的生活着,不是活着,是生活着,用你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你的人生还很长”。
你以为,自己还可以留在子至身边,帮助他,辅佐他,因为你有这个能力,而且,子至相信你。
这怎么可能?就像午夜和阳光不能共存,酷夏和落雪不能共存。
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你。
“我实在很抱歉,但我必须为子至的将来着想,你若留在他身边,会为他带来很多危险的,子至虽然近战很强,玄术也不差,可还是小心谨慎些好啊。”
那个白发苍苍的人,召见你之后说了以上一席话,你知道,他为了商国,苦心经营数十载,他很重视‘不破’,也在乎‘子至’,为了国家的千秋伟业,他必须做出决断。
一个国家的繁荣,总要有小个体的牺牲,一点点付出,换取高额回报,一笔绝对只赚不亏的生意。总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葬送一个国家吧?
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接下来,只要面对他就好了,面对‘不破’,也面对‘子至’。
“你的千秋霸业已成,我没必要继续在这里白白浪费光阴。”你看着他迷惑不解的神情,又补上一句,“从今往后,我们就再无瓜葛。再,见。”
原来这么容易,这么容易承受他绝望的目光,这么容易承受尹伊满是歉意的目光,这么容易承受自己疯狂哭闹的真实想法。
“唉,偏偏是这种时候。”我叹了口气,过去的江离的记忆挣脱了封印它们的我,回到了你的脑海中,这其中,包括与我的相遇。
“是你么?”你仰头看我。
“恩。”我干脆落到你身边,这次,你看清了我的样貌,你并没有惊慌,也没有诧异,你只是如疲倦了般轻轻一笑,“知道了。”
“不想问我什么?”
“没什么好问的,我理解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说你理解我,我从来没指望在那件事后会被人理解,这对于我,就像一直蜷缩的黑暗中有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光,就算模糊,但它是真实的。
“你知道吗?我现在一闭眼,就是那些夏国臣民的脸,他们一个个血泪满面的拽着我,问我,全是同样的问题:‘殿下,您忘了我们了吗?为什么您还活着?为什么不为我们报仇?’”你面色苍白,一副无比疲惫的样子,“我是真的不想坚持下去了,本来仅有的一丝信念也被毁灭了,真的累了,就这样吧。”
你合上了双眼,好像你只是因为太累而睡着了,只不过这次睡下去就不会醒了,就不会呼吸,不会心跳,身体变成冰冷的而已。
你的灵魂脱离躯体,看见我,微微一笑,“我死了?”
我的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只是点点头。
“太好了啊。”你长舒一口气,死亡对你来说,就接近解脱,“无牵无挂了啊。”
你的那句话在看见他冲过来时,支离破碎。
我的头脑里轰鸣作响,我听不见声音,只能像看无声电影一样看着他抱住你的尸体,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然后再看着你的脸更加苍白,眼里的悲戚吞噬天地混沌。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自以为强大,却只能束手无策的旁观。
我还是听不见,我想你应该也一样,但我们都知道了他说的那句话,因为他说得很慢。
他说:“这个国家毁灭了你,那我就毁灭这个国家为你做祭奠。”
我想他应该是愤怒的,一字一字的,像下了很大决心的,绝望的说出那句话的。
因为他的表情和眼神。
你看见了吗?不知道,你已经急速消散而去,我来不及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