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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授转】书店怪谈 by三品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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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态度有些松动,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说那个女尸叫“巫”,房里的木偶等等应该是“下神”的道具,而被铃困住的就是“神”。“巫”可以驱使“神”做很多不可思议的事,但这个却不知道为什么,在仪式中就死了,所以那个“神”才一直被困在里面出不来。我们刚才要是不小心把铃绳弄断了,搞不好都要死在那。
他说完,神情古怪地看着我,大声说:“你能见‘神’!”
盘马的神情有些神经质,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得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这倒是符合我之前的猜测。不管“猫鬼”还是“神”,当地人把这些鬼东西当成神是没错的,张家人大概也利用了这种心理来保守秘密。但他说的还有一点很可疑,就是那女人的死因。
既然她这么牛`逼,又有什么能在巨狼的眼皮子底下把她杀掉?是不是也是这个,导致了张家的灭亡呢?
但这些不是现在该操心的问题。
也许是共患难过亲近了一点,也许是觉得我能看见“神”不是普通人了,盘马对我的态度明显和缓了很多。我们继续往山里走,明显修过的山路很好走,下午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了胖子说的断崖,比想象中更远,离对岸足有三十多米。如果曾经有座桥,一定是很伟大的工程。
盘马停下来看了看地面,笑了,说一般人就只能到这儿了。我看到他手指的是一个清晰的鞋印,不禁苦笑起来。
盘马放下背包,拿出一卷绳子,一端固定在石头上,另一端抛下了悬崖。
我上前几步往下看了看,一直很平缓的山势,到了这却深渊百丈,斧劈般的陡,只有五十多米远的下面有个凸出的小石台。
难道要爬到那上面去?可是在上面这还能往上爬荡到对面,到了下面真的只能插翅而飞了吧。
没想到的是,跟他下去我才知道,接下来的路既不是对面也不是下面的平台,而是我们正下方的山壁,在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个凹进去的岩洞。
如果胖子知道真正的通道其实就在脚下十米远的地方,一定会气得吐血。



179楼2012-02-20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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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洞就是漫长的隧道,大部分借助山体裂隙修建,但也有硬凿出来的路段。张家到此不过三百多年,看工程量,除非所有的人所有时间都用来开山,所以我估计这和那个千棺洞一样,也是由古人世世代代建成的,并非他们一族之力。
    盘马也对道路不太熟,要我注意两侧的岩壁,说正确的路会有标记。所谓标记其实就是首饰盒上那个猫头,于我也算旧相识了。我们一边找一边爬得昏天黑地,晕头转向,直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出去,路上辛苦自不用多说。
    最令人振奋的发现是路上捡到了个红烧排骨的罐头盒,保质期都没过,除了闷油瓶不做第二人想。
    出口是在山顶,金色的阳光洒在远处一座形状奇特的雪峰上,非常壮观,盘马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对那山峰磕了几个头。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卫星照片上找不到村子,原来整个张家村建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洞高足有300多米,宽500有余,深度则无法估计。
    我虽然不是学地质的,也知道以东昆仑的地质条件不应该有这样大的天然洞穴,可它就是存在了,简直不可思议。
    所有的房子都是略为变形的碉房。这是一种青藏高原常见的石木结构建筑,下大上小,层层缩小,样子有些像现在流行的退台式住宅。而张家统一用灰白色的石头砌墙,加上黑色木料挑起的层层屋檐,又带点中原飞檐斗栱的味道,便显得尤其好看。
    很难想象在大山深处竟然藏着这么宏伟的建筑群,考虑到石材运输和修造的难度,称为奇迹也毫不过分。我就像第一次看到埃及金字塔的探险家一样,只有张大嘴发傻的份。
    盘马当然不会觉得感动,他拍了我一掌,示意跟上,径直就往洞里走去。
    我瞬间紧张起来。上下山路只有一条,我们既然没碰到闷油瓶,他现在肯定还在村里。而张家村一夕之间毁灭,没留一个活口,数不清有多少冤魂在这。
    想到这我忍不住问老爹知不知道原委,他停住脚步,眼神突然变得很怪,“不知道还来啥?孽障死了。”
    我听不太明白,陪着笑说:“老爹,我真是来救人的。”
    他冷笑了一声,摇摇头,要我睁大眼睛好好看路。
    我喊了几声闷油瓶的名字,洞里聚音很厉害,回声能传很远,却没有人回答。
    这些房子保存得非常完美,尘土也不厚,仿佛随时都会有人走出来,却静得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连脚步声都显得惊心动魄,让人打从心底感到不舒服。
    我们终点是一栋九层高楼,耸立在建筑群中央,应该是很重要的地方。一楼的大门半开着,黑洞洞的大厅中能隐约看到条桌和太师椅等等,像极了电视里土匪开会的地方。盘马把包裹丢下,让我也照办,然后单单抽了把弯刀在手,挥了几下。
    我也把东西放下,见他拿刀心里有点忐忑。他从没问过闷油瓶来这里的目的,怎么能确定地点呢?
    “老爹,这里房子太多了,我们要不先分头找找线索?”
    盘马脸色一阴,抬手就把刀架到了我脖子上,用力推了一把,喝道:“上楼!”
    


    180楼2012-02-20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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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如果起了杀心,反应速度和行动力都会倍增。此刻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我毫不迟疑地跑到楼顶,果然窄得可怜,最宽的地方都不到两米。
      我抓住木质的屋檐摇了摇,很结实,于是小心翼翼地爬到下一层的屋檐上,才站定,就看到一张紫色的怪脸从楼梯洞里探了出来。
      我心中一阵骇然。这当然就是盘马,可他哪里还有一点人的样子,脸皮完全成了紫色,皱缩得像核桃一样,牙床都露了出来,和那些干尸简直没有差别。可他确实还活着,没有了眼皮的眼珠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仍然可以转动,并且在我发呆的当口已经爬了出来。
      我这时候只要推他一把,他就必死无疑,甚至我都不用动手,他这样摇摇欲坠的,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缓缓蹲下`身子,我看到那女鬼居然还攀在他身上,一双雪白的手臂抱着他的脖子,不到3米远的距离,连青色的指甲都能看得清楚。
      我喉咙里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呻吟,盘马立刻扭头,并且朝我爬了过来。我看了眼下面,7楼的平台在房子的另一个方向,要跳过去虽然不是不可能,但太危险了。
      盘马走了几步就停下了,大概是知道再往前会掉下去,趴在地上伸长手臂来摸我。他手臂上的皮肤也皱了起来,覆盖着不少说不清是毛还是鳞片的东西,不知道碰到会不会也变成他那样。我屏着呼吸,尽量缩起身体,突然感到后脑有些凉,一抬头竟是那个女鬼。
      她的袍子垂了下来,离我头顶只有几厘米了,我都能感觉到那上面刺骨的寒气。想到盘马的下场,我头皮一炸,恨不得立刻跳下去。确实,与其变成他这样,我宁可摔死,可是闷油瓶还不知所踪,我要是死在这,还有谁能来找他?
      这时候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一咬牙,抬起右手就揪住了她的袍子。
      苍天,我真的抓住了!脑子里窜过这个念头,我抓住支撑屋檐的柱子,用左手当轴,拽着她往外一跳,借全身下坠的力量,终于把她连同盘马一起拖得摔了下去。
      只听左肩“喀”地一响,痛得差点晕过去,可我终究没有晕,也没有脱手,反而缓了几口气又爬回了屋檐上。
      我趴在那里喘气,感觉像做梦一样,恍惚了好久,无意间往上看了一眼,忍不住咳嗽起来。
      去你娘的个OB,我无力地想,操龘`你大爷,还要往上爬,老子左手已经用不上力了。
      


      186楼2012-02-25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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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才发现,这个山洞的顶并不是平的,而是倾斜向下,里低外高,到这栋楼上面有个很陡的坎,从黑暗里吊下一条长长的绳梯,一直垂到离屋顶1米左右的地方,光绳子就比手臂还粗。我刚才吓破了胆,这么大个东西居然都没注意到。
        但即使是这样,绳梯还是太他娘的长了,一眼看去,4栋这样的楼摞起来都不够,也就是说还有150多米高,随便一个不小心就是真真正正的粉身碎骨。
        梯子的终点看不太清,虽然用狼眼的强档可以照亮,却是个垂面。我仰着头,忽然想起首古诗:江陵去扬州,三千三百里。已行一千三,所有二千在。
        低头看了眼摔下去的盘马,他再也没动过,应该是死透了。我闭了闭眼,抓着绳子把整个体重加上去用力扯了几下,纹丝不动,似乎不用担心会半途断掉。
        背包还在楼下,大部分吃的和水都在里面,腰包里多数是药,不过我不觉得我下去了还有勇气再爬上来。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先上去,大不了看情况不对再下来,总比在村里找不到人再爬一次鬼楼强,而且盘马会上来,总不可能真是找那个女鬼的。
        一开始爬,我就再没敢往下看一眼。事到如今也不抢那几小时,我登山知识本来就没多少,如今只有把保险绳套在横杠上,两条轮流固定,以保证随时脱手都不会摔死。
        梯子荡得非常厉害,比想象中恐怖得多,每爬一级都要等很久才能继续。其实我觉得下去会比上更难,因为我的登山绳和下降器都没带。
        终点是个两米见方的方洞,梯子就是从里面伸出来的。再次站在实地上,我靠在石壁上忽然很想笑。全程大概花了4个小时,路上还挂着吃了一包饼干。我觉得自己简直牛`逼哄哄,无所不能。
        这条隧道是人工凿的,七弯八拐好像肠道一般,尽头是一道透光的竖井,只能容一个人勉强钻过。我也懒得想太多,撑着双腿爬上去,眼前突然一亮,竟然就到了山体外,几米远是一座六米多高的麒麟像,背对我矗立在山风中,长鬛如旗,面向一望无边的山脉,天空微微发紫,已经显出几分暮色。
        我一下子被镇住了,不知道看了多久,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它的脚下。我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凿那么一条通道下去,因为我站的地方就是底层山洞的穹顶,这是个两层的山洞,四下都是笔直的悬崖,那是最短也最省力的路了。
        麒麟是铁铸的,造型非常生动,仿佛一抬腿就能腾入九霄。触手冰冷,表面和碉房里那只一样做过特殊的处理,像经过抛光的玉石一样。因为无法运输,它只可能是在这个洞里浇铸的,也就是说它从诞生时起就在这里俯视群山云海,日出日落,不知看过了多少不可思议的事,可惜却不能问它。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它就是整个张家意志的化身,那种恒定的沉默和冷静,简直就像凌驾于凡尘之上。
        抽出闷油瓶画的地图,我不禁哭笑不得。他故意画错了很多地方,神仙都不可能走对,可没想到我还是阴差阳错地走对了——这头麒麟背后的山洞,就是他郑重地画了个骷髅头的地方。


        187楼2012-02-25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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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下层比起来,上层的空洞就很小了,但内壁相当光滑呈管状,有明显的纵向纹理,看上去竟然像水蚀。我摸了一下,表面有一串串珠状的微粒,肯定是天然形成的,可惜我对地质实在没研究,如果我爹在这,可能就能说出这些奇特地貌的成因。
          没走多远,我看到洞里还有个小一些的黑麒麟,大概2米高,造型和外面的一模一样,也是那种和常见的麒麟造型不太一样的华丽长角,前端像刀尖一样锋利,看起来就觉得很危险。
          绕过那只小麒麟,我往洞穴深处走去。这个管状洞穴被地震撕扯过,有很多横向裂缝,细看能发现表面其实是一层一尺多厚的岩壳,非常坚硬。
          我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嘶嘶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在原地站了一阵都没再响起,于是我又继续往里走。
          这时候其实我的神经高度紧张,因为闷油瓶既然特地画了个骷髅,一定说明这里非常危险,可我完全没法想象会是哪种危险。
          洞壁上刻着许多壁画,勉强能看出是很多人围着很多动物,搞不清是跳舞还是狩猎,线条粗糙,不像是张家人画的,应该要古老得多。
          心说这才是见鬼呢,难道还有原始人不成,如果是真的,那可是考古学上最神奇的发现了,我吴邪能代替老爹混个青史留名也说不定。
          正漫无边际地想着,我又听见嘶地一声,回头还是什么都没有。这次我有点介意,用手电照了好一阵,洞壁的微小结晶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但洞里根本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我前后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在角落里捡起一只压扁的罐头盒,居然是红烧猪肉。
          我愣了一下突然就有点脱力。妈的,这闷油瓶伙食是不是也太好了点?老子吃压缩饼干,他吃红烧猪肉?等会找到他一定要把所有的罐头都换过来,太他娘的浪费表情了。
          并不是意识不到问题所在,可我拒绝往更深处去思考。
          握了握拳把罐头丢回地上,再往里是个10度左右的拐弯。但这个拐弯是被硬拗成的,管状结构在那里全毁掉了,地上到处都是乳白色的洞壁碎片,和挤进来的灰色山岩。有几根加固的柱子,大概张家人也觉得走起来很悬。
          走过那个弯,刚抬起腿,猛然又听见了那种奇怪的声音,这次听得更清楚了,就像是很多刀刃缓慢摩擦的声音。我把狼眼拧到强档往后照去,身后仍旧什么都没有。外面的天色黑了一些,只有那只小麒麟站在洞里,在苍白的光下显出一丝墨绿色。
          等等!
          我陡地抽了口冷气,脑子里轰地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然后就听见砰砰的巨响,好一阵才明白是我自己的心跳。我的思考能力似乎都冻结了,无意识地退了几步,一下撞在石壁上,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这只铁麒麟……我走了这么远,它怎么会还在我身后不到六米远的地方!
          我此刻的心率可能接近人类的极限了,胸腔里一阵阵钝痛。我死死地盯着它,那双反射着幽光的黑眼睛,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妖异。
          能感到冷汗沿着脖子流下去,我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又是“嘶”地一响,它的头微微抬了一下。
          他娘的,那居然是它的鳞片互相摩擦的声音!
          


          188楼2012-02-25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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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是机关术?
            我背顶着墙往后退,没过多久,麒麟也抬起腿往前迈了几步,全身的鳞片像波浪一样随着动作一一舒展,发出清脆但又幽然的回响,堪称优美绝伦,但它的蹄子落地的瞬间却无声无息,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我一眼就感觉到,这不是死物,而是活的。更确切地说,它有着生物特有的气质,不像是靠机括驱动的。
            古代的机关术一直被传得很神,从偃师造人到木牛流马,但是不管怎样,都不可能完美地模拟出生物的动态。即使是现在最高科技的仿生动物,也能靠肉眼简单地辨别出来,可这只麒麟却一点也没有生硬或僵直的感觉。
            太荒唐了!我心里的恐惧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愤怒的暴躁。有鬼就算了,有狼也罢了,麒麟算什么东西?难道世界上还真有这么一种动物,还能被人豢养成守护兽?还他妈的在昆仑山里?
            这是神话故事吗?
            它眼神冰冷地注视着我,一步步走过来,比起鹿反而更像蛇,没有恶意,更没有善意。我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被蛇盯上的蛤龘蟆不会逃了,因为它害怕,逃跑必须背对敌人,还要面对不可知的结果,可呆立不动还有一丝渺茫的安全。
            可它想做什么呢?
            麒麟在我面前停下了,低头凑过来,就像马跟人打招呼那样。能看到它鳞片上比发丝还细的纹路,粗而硬的鬃毛,和半透明的眼球。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它的脸,这样美丽的生物不管是谁都会想碰一碰的,但它毫无热度。
            就在此时,我掌心窜过一阵钻心的疼,血立刻就流了出来。
            我的天,它的鳞简直像手术刀片一样利!我想笑,但笑不出来。这东西哪里是麒麟,简直就是活脱脱一只绞肉机。
            能救我的只有路上的木柱子和爬上来的竖井,因为它体格太高大,不可能钻进去。这麒麟好像也不喜欢血腥,猛地一缩头,我就像听到了冲锋号,跳起来就往洞外逃,没想到才跑出几米,金铁之声就追到了背后。
            此命休矣。
            根本不可能跑掉,这玩意跑得比马还快!幸而第一根救命稻草也摸到了,我急忙钻到柱子和洞壁之间。它停下看看我,并没有直接撞上来,甩了甩头,侧身走向洞口的方向。
            日他爷爷的,这畜生竟然有智慧,懂得要堵我的路!
            我这下也明白了,闷油瓶画的骷髅八成就是指它。他要是知道我曾觉得这东西很漂亮想养一只,一定会笑得下巴脱臼。


            189楼2012-02-25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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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麒麟镇守麒麟竭,你们家人还真有意思。”我叹了口气坐在地上。这可难了,那就算是个人见人爱的大金毛,我们也架不住浑身长刀片的热情啊。连敏捷如闷油瓶都被扑了一身口子,还能怎么办呢?想到这,我记起腰包里全是药,忽然又来了精神,“算了,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吃饱喝足。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一会我去引开它呗。”
              闷油瓶苦笑了一下,“那真是头麒麟?”
              我愣住了,“你看不见?”
              他没回答,走到罐头堆旁边一弓腰,抽出个一米多长的东西。我凑上去发现是把直刀,纯黑的刀鞘上有几处镶金的花纹,在灯光下显得古朴而肃穆,一看就不是俗物。
              这把刀通体乌黑,式样有些像横刀,大概三指来宽,刃口很窄,开有血槽,一看就知道是特意强化过劈砍的能力。最奇特的是,它在灯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有些发涩的光泽。
              我拉过刀尖,原来在刀身表面布满了细如发丝的纵向纹路,细看简直像电路板一样复杂。那分布应该是遵循着某种规律,可惜洞里光线太差了。
              难道这些也是血槽?可细成这样,根本谈不上对结构有任何影响了,而且也从没听说会有人把血槽做在刀刃上的。
              但伸手顺着一摸我就明白了。那些槽子比看起来要深一些,里面是一层暗褐色的血垢,沾得我满手心都是。
              闷油瓶翻腕打算把刀收回去,我一把抓住了刀背,“开玩笑……你想干什么?”
              这居然真的是血槽,而且还不是给敌人用的。我感觉很恐怖,但这和遇到怪物的恐怖不同——明知会有不好的结局却又不能阻止,那是一种上下都不着地的空虚感。
              他眼皮都不抬地说:“杀掉。”
              我无语。他考虑问题的时候好像从来不计算自己的极限,让人觉得如果放着不管,一定会偷偷地在哪个地方死掉,然后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你家里用这东西当看门狗,肯定有办法使唤。”
              闷油瓶闻言叹了口气,我自己也觉得不像话,毕竟他都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哪可能说找到就找到。
              看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摇摇头,眼神有点暗淡,实在不像精神很好的样子。看那把刀的模样,估计他在这已经用了不止一次了。我不希望他乱来,但也不能解决不了问题。
              既然他看不见那头麒麟,说明那充其量是个麒麟的鬼魂,可是麒麟这东西本来就够扯淡了,鬼魂不是更扯淡么?同样是被使唤,能用血召唤狼,说不定麒麟也是用血召唤的,可这家伙又怕他的血……
              “等一下,我想起来了!那家伙不光是怕你的血,也一样怕我的血。”
              血在宗教方面一直都有特殊的意义,例如龙凤之类的神兽,所谓“饮于清游于清者”,就会忌讳血腥残暴的事,所以也许他一直搞错了,有些时候并不是非要他的血不可?
              他听完挑着眉,半信半疑的样子。
              “这样吧,用我的血试试。”
              “你倒了我还要背下去。”
              “去你妈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呢。”我一把抢过他的刀,没想到入手极沉,一下子没抓稳就掉在了地上,急忙一脚踩上去,“试试,就算失败了也多证明一件事。”
              他迟疑了几秒,默许了。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理由好说,很简单,如果血里的药性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那么我的血没有他的值钱,能省则省。
              我蹲下去打算动手,才发现放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够量,又不至于下手太狠,他看我扶着刀在胳膊上比划了半天,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包东西丢给我,我捡起来一看,居然是几个一次性的注射器。
              真正惭愧,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个办法呢?


              192楼2012-02-25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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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子也知道,抽血肯定比用刀子划损伤小。到底为什么会认为他会蠢到用后面的方法,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大概就是指我这种,因为就算有了注射器,我也还是不懂从何开始。
                他倒是熟练工,直接捆起来就抽,那手毒的就不多说了。但是看到他仔细地把血涂在刀身上,我却有种很难以形容的开心,就好像我们终于有了什么共同的东西。
                凹槽的截面是倒梯形,血液在里面因为张力的作用,并不会流出来,所以当所有的纹理都被填满以后,整把刀就变成了暗红色。他做完这一切,抬眼看着我,一向淡然的眼睛里有几分炽烈的色彩,“如果有用,我拦住它,你进去找东西。”
                “好。”我答得自信满满,甚至有些得意,因为这时候我还不知道那头麒麟的厉害之处。
                他在我肩上拍了一下,示意我跟上,然后提着刀当先往外走去。
                被拖进来的时候我没怎么注意周围,现在才发现这条缝隙的形状比想象中更不规则,是两条山隙的交汇处。新鲜的断面说明它们形成的时间不算太久,我怀疑就是01年那次大地震的遗留。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次地震,这个洞里根本没有能存身的地方。
                下面那么大的空间居然都没有震塌,这本身就是个奇迹,可是看这道缝隙的走向,迟早整个穹顶会断裂,下面那些堪称辉煌的建筑将荡然无存。到那时候,就再也不会有人能看到这个神奇的地方。
                我相信闷油瓶不会想不到这点,可他似乎对此毫无感想。
                “在哪。”停在缝隙口上,他问我。
                我探头出去,看到那头麒麟背对我们站在洞口附近。它肯定发现我了,忽然转过头来,发出很大的声音。闷油瓶不等我回答就跳了出去,麒麟立刻迎了过来。我看着它身上的鳞片此起彼伏,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违反常理的生物,难道神话从来都不是神话吗?
                他也向着那畜生冲过去,仿佛能看到一般极准地劈向麒麟的脖子,那家伙猛地缩了下`身子,居然后退了好几步。
                这也太简单了。我愣了一下,看到他对我打个手势,立刻也钻了出去往洞里跑。不管怎么样,他要我做什么就去做,反正谨慎点总不是坏事。
                越往里走壁画越多,画的东西也越来越难以理解,多数都披毛戴角,不像现实中的动物。我没时间细看,突然发现光斑照到了一条大约十公分宽的红线,环着山洞绕了一圈。红线内侧,整个洞壁都被壁画覆盖了,各种各样无法形容的怪脸,狰狞地盯着我,过多的暗红色就像泼了血一样,看上去非常压抑。
                这一定是某种界限,带着原始宗教特有的粗犷和恐怖。不知道这是不是画者心中的地狱,但它们肯定代表着警告和威胁的意味。我不自觉地减缓了步子,居然有些不敢继续向前。
                “快点!”
                大概听见我的脚步声停了,闷油瓶吼了一声,我听出来他很紧张,心一横就跨过了那条线。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我听见外面传来“铿”地一声巨响,就像打桩机猛地砸到石头上,把我震得一瞬间有些发懵。
                “你没事吧?”
                代替回答的是更多类似的响声,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有人用斧头在劈一面钢墙。
                他娘的,肯定是闷油瓶和麒麟打上了,原来这条线是那畜生发狂的界限。
                感觉上那头麒麟的力气极大,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我听得心惊胆战,心知这时候回去只会坏事,只好拼了命地往里跑。
                甬道很长,上面光怪陆离,画的东西越来越诡异,让人产生一个错觉,仿佛奔跑在里面连自身也渐渐变化了,变成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193楼2012-02-25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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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跑多远我就看到了闷油瓶,他背对我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我吓了一跳,正要走过去,却见他对我一偏头,轻声说:“出去。”
                  他上半身几乎全`裸,上面一道道的血痕纵横交错,看起来非常吓人,也不知道究竟伤得如何。我正想叫他一起走,对面的黑暗中一阵嘈杂,猛地冲出一团黑色的东西,对着我就撞了过来。
                  我定睛一看,竟然就是那头麒麟,可是现在哪里还看得出它原来的样子,只见浑身黑气缭绕,就像一团巨大的黑色火团,独独两只长角还伸在外面。
                  我突然就想起了闷油瓶身上的纹身,要不是他身上的血污下还能看见花纹,我甚至会以为这头麒麟就是直接从他身上跳下来的。我想张家一定有人能看到它,才会造出那么惟妙惟肖的雕像和纹身。
                  闷油瓶把刀咬在嘴里,一探手抓住麒麟的角,扭腰就翻了上去。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往旁边避。但也许因为我拿了它守护的东西,那麒麟连背上多了个人都不管了,变了个方向仍旧朝我冲来。
                  靠得近了,我才发现那些黑气不是环绕在它身上的,而是从体内冒出来的,倒更像是被刀砍伤了流的血。脖子上的烟气最浓,估计也就是伤得最重的地方。
                  闷油瓶居高临下,一刀砍在麒麟脖子上,“磅”的一声在我耳边炸响,麒麟被劈得一偏,擦着我冲了过去。
                  “走啊!”他吼道。我醒悟过来,急忙往外逃。那麒麟的身体硬得像铁一样,虽然没有办法重伤,他还是有能力自保的,可如果我不尽快下到竖井里,他就没办法脱身。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我扛着那个沉重的雕像,觉得肺都要烧起来了,但他大概暂时制住了那畜生,并没有再追上来。眼看周围越来越亮就快到洞口了,突然轰地一声,连地面都震了几下,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张起灵?”
                  我陡然站住了,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也不见麒麟追出来。我心头一寒,转身就折了回去。反正他要是出不去,我一个人回去了也没意思。
                  可才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面竟然全变了。漆黑的浓烟滚滚而出,萦绕不散,整个洞好像变成了一根横放的大烟囱,伸手不见五指。手电彻底被废,我摸着洞壁慢慢往里走,突然听见浓烟深处有人低吼了一声,“回来干什么!”
                  他憋着劲,那句话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手电固定在我胸前,光柱就像被吞噬了一般,只能看到墙一般密实的浓烟正在翻滚,仿佛有生命一般。
                  “你看得见?”
                  没有回答。我简直要疯了,明知道他就在几米开外,还活着,状况很危险,可是却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他怎么发现我的?难道说他看不见这些烟,只有我被影响了?因为是从麒麟身上冒出来的?
                  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心中忽然有个念头穿了过去,不对啊,我能看到黑烟的边缘,也能看到自己,这说明我身边并没有烟!
                  “出去,你……”他一句话没说完,被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打断了,我再也来不及多想就冲了过去,几乎一头撞在麒麟身上。
                  它肩头插着刀,直没至柄,无数的黑烟正从那里喷涌而出。如果它有心脏的话,此刻肯定已经被洞穿。而闷油瓶则被它的长角顶在墙上,整个人卡在中间动弹不得。他抓着麒麟角,身上青筋暴起,眼看就要扛不住。


                  195楼2012-02-25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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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一宽,也在他不远处坐下。目的达成,我心里太高兴,真恨不得躺下打几个滚,但马上想起来,现在不该是休息的时间。爬起来往他住的岩缝里跑,他也没管我,好像已经筋疲力尽了。
                    之前为了轻装,我把随身带的东西全扔在里面,现在只好找到医药包和水又爬出去。听到我走过来,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苦笑起来。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然后就明白了,他身上创口虽然都不深,但非常多,裹着泥巴和灰尘,如果不赶快清洗干净,等感染了就绝对出不去。可眼下这条件,清创是极难完成的任务。
                    被鳞片划伤的伤口都很浅,而且非常利落,不需要太多处理,反而是肩上的刺伤比较麻烦,然后就是背上,也不知道在哪挂的,一条狰狞的血口子,里面全是碎石头。
                    “没办法了,老子手糙,忍着点吧。”
                    他点点头。
                    话虽这么说,可我觉得我比他还紧张。这道伤比较深,血淋淋的,还要在里面找石头,我拿着镊子手直抖了好几分钟才克服。想起小时候我爹曾经希望我去学医,最终放弃就是因为我胆小,还晕血,现在想来,其实人逼急了什么是做不到的?
                    把能缠的地方全缠上,我又脱了羽绒服给他裹上,自己反倒先打了个喷嚏。
                    他一直不吭声,这时候才笑了笑,说:“你这搬出来的是什么?”
                    我正在整理医药包,听他特意强调那个搬字,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不就是个麒麟像吗?”
                    “麒麟?”他重复了一遍,接着就听见金属重物在地上拖动的声音,“你说这是麒麟?”
                    “怎么不是麒麟呢,和楼下的明明……”我探头一看,也不禁呆住了。他抓起来的明明是个干瘦的老头坐像,哪里还看得出麒麟的影子。
                    “不对,这不是我拿出来的!”
                    我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拿起手电在附近找了一圈,居然没看到麒麟。
                    记得我脱手后,那东西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分明是砸裂了地面,也没有滚走,怎么会不见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麒麟像跟它兄弟一样能长腿跑了,这个老头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大个东西,之前走的时候难道没发现?
                    我扑到他面前,抓起那个坐像仔细看了看。这是个古代修道者的造型,非常生动,闭眼结跏坐在蒲团上,双手枯瘦如柴。可它比麒麟像小,重量也轻一些,形状更是完全不一样,我不可能看错。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虽然也重得离谱,却是深褐色的,和漆黑的麒麟不同,表面也完全看不到镶嵌了什么东西的痕迹。
                    “怎么可能呢,我带出来的是一只麒麟,面上全是麒麟竭。”我背上冷汗直接就下来了,急忙趴在地上找砸痕。很清晰的一个坑,和印象中的落地点也相同,偏偏变成了这个老头。难道我在洞里产生了幻觉,什么石碑麒麟像全是想象中的东西,实际上带出来的是这个老头?
                    我想着想着,控制不住地一抖手,就把那坐像丢了出去。
                    闷油瓶看了看我,弯腰把雕像捡起来,说:“你冷静点,里面是什么情况?”
                    我摸了摸鼻子,开始讲我在里面看到的东西,因为很简单,几句话就说完了,可我毕竟也借这点时间冷静了下来。
                    “反正麒麟被龘干掉了,我们进去看看吧,里面还有很远呢。”


                    197楼2012-02-25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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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油瓶点点头,拉着我向里面走去。他没有开手电,我们在漆黑的通道里前进,我忍不住用指尖确认洞壁的位置,粗糙的石壁非常光滑,距离恒定。我想他在黑暗中的感知力一定很杰出,或者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没有光源也走得毫无阻碍。
                      我也没有打开照明的打算。我很沮丧,不希望被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我真的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看错,那么巨大的区别,连重量都不同。我知道那个诡异的坐像正被他提在左手上,我很想让他扔掉,又怕他觉得我神经质。
                      好在路很平整,我被他牵着,只要放开了,走起来并不费力。也许是黑暗干扰了对距离的判断,我觉得这条隧道似乎无穷无尽,就是老天开来通向地狱的黄泉路。
                      “到了。”
                      他的话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停下,拧亮手电,里面并没有黑烟,石碑就在我们面前不到两米的地方。我猜他是靠回声判断的,如果胖子在肯定会笑他像蝙蝠,可我现在却没这个心情。
                      “就是它,雕像之前就放在……”我指指石台,顺便又看了看那幅画。原来画上的老头和那尊坐像的装扮是一样的,应该就是一个人。我“咦”地叫出声来,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想起了画里的寓意,“我想起来了,这他娘画的是庄周梦蝶嘛!”
                      记载在庄子齐物论里的那个故事太有名了,中国人大半都听过。“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人无法在梦中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像庄子无法判断自己是蝴蝶梦成了庄子,还是庄子梦成了蝴蝶。这是个哲学话题,不知道被多少人引用过,可是出现在张家人刻的碑上,就有点太黑色幽默了。
                      难道是讽刺我搞不清现实吗?
                      他拍了我一把,走到石台子前把雕像放了上去,然后说:“这就是你带出去的东西。”
                      我凑上前,台子上有个清晰的灰尘印子,确实吻合底座的形状。
                      “麒麟有多大?”他又问。
                      我盯着雕像想象麒麟的样子,忽然一个恐怖的念头浮了起来,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天,我懂了……这是那座麒麟像的核。”
                      我一直以为只有鳞片是贴上去的麒麟竭,核心肯定还是麒麟的形状,可他们实际上却玩了个花样,这整个麒麟的头和尾巴,还有部分腾起的火焰,恐怕都是麒麟竭构成的。
                      那么麒麟竭到哪里去了,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了核?
                      我拔腿就往外面跑,一定是刚才那一摔打碎了表面的黑色药壳,掉在地上和石头混在一起,我们没注意到看漏了。
                      闷油瓶也明白过来,他跑得比我快得多,几下就消失在黑暗中。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中途大概想等我,缓了一下又加速。我摇摇晃晃地跑着,发现甬道里的黑烟快散尽了,有一股肉眼可见的清流将它们卷起,冲向洞外。
                      可能这个洞是空的,对面有风过来,奇怪的是感觉不到有风。
                      我估计我只比他慢了十来秒,还没跑到光明的地方,就见他又折了回来,带起一阵风擦过我身边,比刚才出去的时候更快更猛。
                      


                      198楼2012-02-25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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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哪去?”
                        我喊了声他没回答。我不知道还要不要出去找麒麟竭,但那东西有就是有,总不会长脚跑掉,毕竟对他更不放心,只好又去追他。
                        绕过那道碑没多远,又是一道裂隙,本来平行的甬道开始向下倾斜,角度接近45度,更像是地狱之路了,再走几十米,画满壁画的巨石块堆了三米多高。我刚好看到他一个助跑轻巧地翻了过去,而我则试了好几次都掉了下来。
                        “等一下,你进去做什么?”
                        “我……”他冒了一个字,隔着石头在甬道里回响,闷闷的就没了下文。随后脚步声越来越远,显然他往更深处去了。
                        我一下就愣住了,本能地去摸口袋,想换个亮度强一点的手电,没想到却抓到几块硬甲片。我陡地叫出声来,“小哥,小哥,你快回来,我这里还有!你快来看看是不是麒麟竭!”
                        原来之前我撬下来的几块顺手就揣进兜里了,后来一折腾居然忘得一干二净。我摸了一片在手里,黑亮黑亮的,果然那麒麟像不是幻觉,只是金蝉脱壳而已。
                        “真的?”
                        他的语气中能听出明显的惊喜,我急忙答道:“是真的,我从那雕像上抠下来的——”
                        “别拿出来!”
                        他突然吼了声,我惊得手一抖,甲片就掉了下去。
                        “见鬼。”
                        我嘟囔着弯下腰去捡,却竟然就拿不起来了。
                        “操龘!”
                        我心知不妙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变得像沾水的肥皂一样滑,而且正在迅速变小,我抓了好几次,不过沾了满手药味,只几秒钟的功夫它就从地面上彻底消失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摸了备用的手电出来照明,却发现有一股透明的烟气从甲片消失的地方升起,就像热空气一样,能看到微小的光线折射现象。
                        这现象很眼熟,刚刚才看到过。
                        糟糕!我张大嘴吸了口冷气,感觉整个胸腔都凉透了。我之前看到卷走黑烟的那股清流,他奶奶的根本不是风,而是麒麟竭气化后的产物。虽然搞不清这是哪门子的化学变化,可是这个和麒麟体内的黑气肯定发生了反应。
                        想到这里我简直欲哭无泪,喊了闷油瓶好几声他才过来,一看我这样也明白了,叹口气扶着墙就坐了下去。
                        我看得很难受,因为会搞到功亏一篑完全是我的错。
                        “小哥,它消失了……”
                        他扶着头嗯了声,沉默了好久,说:“我就知道那玩意没那么好对付。”
                        什么意思?
                        “你是说我们能干掉那头麒麟,其实是因为麒麟竭把它给‘中和’掉了?”
                        他没吭声,我一下跳了起来,“操,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我兜里还有呢,我们还是赢了!”
                        “还有?”
                        闷油瓶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眼睛在黑暗里忽然亮了起来。
                        “但是只有两片,够不?”
                        他点点头,我笑了笑,转身就往外跑。听见他起身啪嗒啪嗒地追过来,一把揽住我的脖子,然后一起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洞外。我们瘫在那个巨大的铁麒麟脚下喘气,也分不清是笑的,还是累的。


                        199楼2012-02-25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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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都快全黑了,眼前是深蓝的山脉和微带些淡粉色的天空。洞口朝向正东,如果在这里看日出,一定会非常壮观,可惜我可不愿意等到那时候。
                          但同时我脑袋里竟然还有个完全相反的念头,觉得就这么躺在这里风干掉也挺不错的。
                          下面的事情不必多说了,我们趴了十分钟后一起去收拾东西,准备回下层。
                          他带来的几乎全被吃光了,估计我不来他也得走,倒霉的是我没蹭上罐头,回程还得继续吃巧克力和压缩饼干。
                          有了下降器和绳子,我们下得非常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回到了九层楼顶。我还没站稳,就迫不及待地去掏口袋里的甲片。甬道里有散不尽的烟,这里却绝对不会有。
                          “是这个吗?”
                          闷油瓶点点头,我真正舒了口气。
                          那时候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很伟大,好像放眼所及的风景全都握在手里。我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虽然还有太多不可解释的秘密,但它们只是秘密而已,无伤大雅,可后来的经历却狠狠地扇了我几巴掌。
                          那只是个开始,而我们两个都毫不知情。
                          “好极了,正好有两片,我们一人一个。”我挑了片看着平整点的递给他。
                          “不需要。”
                          他没有接的意思,我也懒得废话,反正以后多得是机会给他,就问他该怎么吃。他又伸手要去了,低头看看,突然闪电般地塞进我嘴里。我吓了一跳,感到那东西瞬间就化了,一股苦涩中带着强烈腥气的味道立刻散了开来。我被激得胃里一阵翻腾,本能地就想吐,但心里还是清醒的,掏出水瓶就往下灌,憋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你不会告诉我么?”
                          “有用么?”
                          我一想也是,他就算再怎么形容这东西难吃,我也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难吃。
                          “算了,先下去吧。”我叹口气,站在屋檐上往下照了一下,忽然就发现底下盘马的姿势,似乎和我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
                          发现我的停顿,闷油瓶也往下瞥了眼。他听我说过盘马的事,所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趴在那的是个陌生人。
                          这么远看下去人实在太小了,我记不清楚,而且手电亮度也不够,就没往深处想,招呼了他一声开始往下走。
                          一切都和来时一样,九层那个背影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画。难道这些鬼魅就像布景一样,不为人知地永远这样下去?不知道它们还保留着多少以前的思维,毕竟能对侵入者有反应,老痒甚至还能叫我的名字……如果和生前差不多,就是超乎想象的凄凉了。
                          这不就是货真价实的人鬼殊途吗?
                          走在去八楼的楼梯上,我发现闷油瓶没跟过来,回头赫然看到他正笔直地冲着那个“人”走过去,手上还提着刀,不禁“啊”地叫出声来。
                          他停下了,半边身子都和那“人”重叠在一起。我猛然想起盘马的下场,几步冲过去,忽然又发现不太对。他的体质不是可以接触到那些怪物么,怎么还会穿过去?
                          难道说这一只是无害的?或者根本就是个虚影?
                          “那有个鬼!”
                          他点头表示知道却没退回来,走到画前,将刀恭恭敬敬地放了上去。我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个刀架,原来他就是从这里拿的。
                          我见那个鬼没什么威胁,于是也凑过去看画。那是一幅中堂,大概两米多长,绢里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反光,看成色竟然是织了金丝的,画轴则是檀木,即使现在也能闻到极淡的香气。
                          和华丽的装裱相比,画上的东西就有些说不清楚了,腾龙跃凤,云雾缭绕,好像是描绘的仙境,可是感觉构图笔力都算不上多么高明,也没有落款题字可供推测。
                          


                          200楼2012-02-25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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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9 张
                            “这幅画你看过吗?”
                            他看得很仔细,似乎没听到。其实我问得有点蠢,他既然早就搜索过这个村子,就不可能没见过这么显眼的东西。
                            我转身去看那个鬼的正面,突然全身一震,就像被电打了一样,接着就去看闷油瓶。他疑惑地转过身,对上我的视线,脸色也变了。
                            “怎么?”
                            “这个……人,和你长得好像!”话说完,我心里也凉透了。这个人肯定是闷油瓶的血亲,长得像毫不稀奇,可是他实在太像了。我一直觉得闷油瓶身上有种非常独特的沉郁气质,这个人居然和他如出一辙。那神态加上五官,感觉就像亲眼看到闷油瓶变成了这种鬼东西一样,我感觉犹如浸在冰水里,本能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麒麟竭。
                            他的视线划过那片虚空,又回到我身上,“什么样的?”
                            我摇头,脑子里乱成一团,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都以为闷油瓶才是幻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独自离开村子,现在终于要面对现实了。但我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荒谬,摆手让他先不要说话。
                            “他应该是你的祖先。”
                            想了好半天,终于挤出了干巴巴的八个字。闷油瓶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再次看向房间中心,更专注了,但我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
                            细看之下,这个“人”明显比闷油瓶要年长很多,大概40岁上下,穿着黑色的粗布长袍,长发随便扎在脑后,没什么民族特征,也搞不清时代,看起来非常不真实。
                            我第一反应是闷油瓶的爸爸,但转念一想却不见得,这搞不好是爷爷,甚至曾爷爷,曾曾爷爷都不奇怪,反正鬼又不会变老。
                            闷油瓶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我不禁屏息,看着他一寸寸地靠近,最终却还是落了空。他有些震惊地抬起头问我:
                            “真的在这?”
                            “真的,我猜……”我上去比划了几下,发现我也碰不到它。为什么?难道说它真的和楼下那些不同?“这可能只是个幻影。”
                            闷油瓶微微皱起眉,“你说楼下也有很多,还杀了盘马,可我从没碰到过它们。”
                            “那就是说它们不发狂的时候,即使是你也碰不到,就和不存在一样。大概它们只攻击想攻击的对象。比如那些狼和麒麟,可能见到活物就会攻击,而这些人会攻击生前的仇人。”
                            很自然的逻辑。我想它们都是上一次事故的残留,例如不得不发动的最后防线之类。张家的人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这么说盘马很可能就是叛徒之一,楼下的干尸则是他的同伴。他会那么害怕这里,又日夜不得安宁地想要过来,是因为他知道张家人能让自己变成这种怪物,他害怕会有怪物找上门去报仇。而这也是他怕闷油瓶死掉的原因……
                            听完我的推论,闷油瓶沉默了很久,说:“有个漏洞。”


                            201楼2012-02-25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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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仅仅是一个名字,绝不会这么惊人,但最大的问题是,他的名字周围还有很多名字,都已经被朱笔划掉了。
                              确切地说,这一整张名单,所有的名字都被划掉了,一眼看上去就像写在红绢上的,很多甚至还被黑墨涂改过,连本来写的是什么字都难以辨认,只剩下他一个什么痕迹都没有,看起来无比刺眼。
                              我一下就懵了,按照通常的逻辑,上面的意思一目了然,因为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这血淋淋的全是人命,一瞬间我还以为看到了阎王爷的催命名单,不禁头皮一紧。
                              我猛然想起盘马说过的话,“你清楚点看,那小子在不在里头?”
                              他娘的,原来还真的就差他一个了不成!
                              闷油瓶还比较淡然,把画平铺在地上,用手指比着一行行看下去,好像惟恐漏掉什么。那只鬼对这些毫无反应,我观察了一阵放下心来,也蹲在旁边看。
                              一眼就知道,那张名单不是一个时期写的,笔迹字体多变,墨色浓淡也不相同。尤其是红色的颜料,经过氧化后颜色差别更大,朱砂的还比较鲜艳,有些估计是铅丹,已经变得发黑了,肯定年头不短。
                              太奇怪了,这些名字写得不算工整,涂得也很丑,好像不过是随笔的记录,但是却写在这么华丽的画后面,还有个死鬼死死地盯着。
                              名单中大部分人都姓张,单看名字似乎男性居多,每排都是七个名字,对得很整齐,我数了一下,足有三百多人。
                              而隔三、四排就会画一条横线分开,即使上一排没有满也一样,我怀疑这代表了辈分,因为横线内的笔迹和墨色比较接近。可如果说这是族谱,人数就太少了些。
                              上半的名字几乎全被涂黑了,但看得出也曾用朱色划过,下面三代则多数只用红色划掉。我想他们可能是在某个情况下先用红笔划掉,之后经过什么程序后,才会用黑笔再划一遍。
                              那么后面那些没有涂黑的,是差了什么程序呢?
                              因为灭亡来得太突然,没有来得及做完吗?
                              我看到倒数第二代,忍不住惊叫出声来,
                              “这两个人……”
                              我的天,这太眼熟了,不就是闷油瓶户籍上的亲生父母吗?
                              原来那竟然不是假名?
                              我很意外地偷瞄了他一眼,他无动于衷,大概根本没注意到。
                              这就能证明横线八成是真的代表辈分了,也就是说在全族中每一代都会挑选二十几个人出来,写在这张名单上?
                              “小哥……张家最后的总人数大概有多少?”
                              “一百四。”
                              “那可以排除掉总名单的可能性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职业或者特殊身份,是从每一代里选出二十多人来担任的?”
                              他没回答,招手让我上前,指着两个名字说:“我猜这就是那两个被绑架的女人。”


                              203楼2012-02-25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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