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点滴细碎的往事推门进屋,就着满天灿烂的星光,卡路狄亚看到静静躺在书桌上的,正是他期盼已久的回信。信封上花体字一丝不苟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第十一宫的主人。
“物以类聚。”
卡路狄亚自言自语,左手拿起拆信刀,利索挑开信封皮,从中取出厚厚的信纸,便直接坐在桌上看了起来。因为二十多年来看的书不算多,也因为信中提及内容的沉重,他阅读的速度很慢,不时还放下信纸呆坐好一会儿去细细揣度。
正如卡路狄亚之前所料想的那般,瑟拉菲娜是尤尼提已经过世的姐姐——若只是嫁作他人妇,笛捷尔可以接受这样的结局,不至于今天的失魂落魄。对于好友的事都多个心思的蝎子从贤者过往的寥寥数语中听得出来,他不敢表白心迹,更不敢妄想与她能长相厮守,只要知道她能在某处幸福地活着,贤者便已心满意足。考虑到瑟拉菲娜已经离去的可能性(而且还不低),贸然诘问好友可能会引起更糟糕的反效果,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卡路狄亚虽然不爽笛捷尔的态度,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唯有一个疑问一直在蝎子容量有限的脑子里萦绕不去:
到底笛捷尔是什么时候、怎样知道他所爱的人已经不在人世的?
也许因为卡路狄亚既是笛捷尔的死党、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缘故,背负着沉重枷锁的前海龙将军在来信中第一次向别人详细描述了参与海底神殿之战的人们的羁绊以及事情的前因后果,连同他曾经的野心与罪孽也一并向宝瓶座的好友忏悔。之前他并没有向新任的教皇解释,那个继承了海神力量的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因此在天蝎座刚醒过来时,白羊座所诉说的故事中,“瑟拉菲娜”这个名字,也就被“海皇波塞冬”所取代。
就算没有旁人解说,身为读者的卡路狄亚完全能理解那一战好友所面临的压力。在大多数情况下笛捷尔都能表现出一个优秀战士或者策士应有的冷酷和果断。然而在面对极为亲近的人的变故时,那个并不太懂得随机应变的书呆柔软易伤的弱点便暴露无遗。某种意义上来说笛捷尔亦算是一只甲壳类动物,只不过他的防护壳是为了更好地执行战斗与谋略才有意识地锻炼出来。而在冰冷的保护壳形成之前就结下深厚羁绊的人们,都成了本应活泼外向交际甚多的宝瓶座硕果仅存的亲友——换言之,他们都是笛捷尔最大的死穴。
而在那一天,笛捷尔失去了儿时就已立誓必须保护的其中一个对象。他只能在愤怒、悲痛、自责之中,把拳头挥向“罪魁祸首”的翼龙。由动摇的心所控制的拳头软弱无力,同为战士的卡路狄亚知道,笛捷尔仅仅是在泄愤与惩罚自己。因此卡路狄亚选择独自断后,让战斗力暴减的同僚以任务之名去追击潘多拉,希望他能趁这个时间清醒一下。
“但没想到之后竟然这么复杂啊……早知道真不应该让他一个人先走了呢……”
面对接二连三的被踩痛脚,混乱到极点的笛捷尔还是挺了过来。只认死理意气用事这些本应该是缺点的特质此刻成了书呆的救命稻草。经常能看到笛捷尔“轻度”发飙的卡路狄亚完全有理由相信,很看重情义的宝瓶座辅助官当时大概又把责任之类的常规制约扔到爪哇国去了。但不管怎么说,尤尼提的心结,总算是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然而成也萧何败萧何,只认死理意气用事这个特质……
站在平民尤尼提的角度,笛捷尔是为了挽救这个不成材的自己的生命、履行女神交予的责任以及保护大地的安宁,所以挺身而出。但站在同僚卡路狄亚的角度,除去这些光彩照人的理由,笨书呆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隐在里面。
黄道十二宫的宫守都有各自擅长的战法。被誉为“冰与水的魔术师”的宝瓶宫宫守,擅长的是“操纵”战局。平心而论,笛捷尔的伤害输出在同等级人群中虽属佼佼者,却不具备压倒性优势。然而最妙的是,他总能凭借出色的控制技巧以及精密的计算、以最小的代价恰到好处地解决比他更强力的对手。无论是从顺利完成看似不能完成的“奇迹”的方面,还是从不断“顺手”挖各种坑让对手目瞪口呆应接不暇乖乖中招的方面,笛捷尔都不负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