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该死!我就应该死了给政委二麻子陪罪!对,我不能活着,活着就是耻辱。”
刘子坪将刺刀抵在肚子上,眼前浮现出平日里与同志们相处的种种情形,想起政委的谆谆教诲,心中更是悔恨不已。
如果不是自己的冲动,怎么会害死大家?政委原本已经下好了充分的部署,完成首长的任务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就是自己,毁了一切!
“子坪,现在是国家有难的时候,年轻冲动固然好,但是得有度啊。”吴政委将烟袋在桌边轻敲,笑意盈盈地道。“咱们华夏儿女,就算死也得死在战场上,最怕是死得不明不白。”
“对对,俺小栓子最看不起的就是畏畏缩缩,屁都不敢放一个,只会逃避的那种人。”小栓子跟在吴政委屁股后面猛点头。“那种人,以后肯定是汉奸。二麻子绝对算一个!”
“放你的屁。”原本吭声不响的二麻子嚯地站了起来,给小栓子就一拳。“老子只是不喜欢说话,哪里是什么没胆子当汉奸啊?你小子再说一句,我把你扔河里你信不信?”
“你敢,我告诉政委去!”小栓子梗着脖子硬是回了嘴。有政委在,他就不怕。
“告吧告吧,老子这辈子死也会拉小鬼子当垫背,那种没骨气的动不动要死要活的事儿,老子不干!”二麻子哼哼哧哧地甩甩胳膊,又回炕坐着不吭声了。
往事历历在目,刘子坪仿佛看见他们正在呼唤他,又似在斥责他。
刺刀一寸寸往下,鲜血混着血水顺延而下,在刘子坪干瘪的小腹上刻出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就这样死了吧?死了算了。只是,政委他们会允许自己两手空空地去见他们吗?
一阵冷风吹来,刘子坪的大脑终于被吹清醒了。
没错!政委生平最恨没骨气只懂逃避的人!自己已经害得大家没了命,再怎么也得拉几个鬼子一起下去见他们,这样大家肯定会原谅他!
忍痛将插进身体的小部分刺刀拔了出来,随着刀被拔出,血也喷了出来。
不顾身体的虚弱,刘子坪‘砰’地跪在吴政委的尸体前,清秀却腊黄的脸上显示出与年纪极其不符的坚毅来。“政委放心,子坪会尽快带着小鬼子下来和大家团聚,咱不当那没种的男人!”
吼完这句话,刘子坪拖着满是血的身体,寻遍战场,将二麻子和小栓子扒了出来,还有许许多多断手断脚,甚至与鬼子纠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的同志,用刺刀和双手刨出个大坑,匆匆掩埋。
一定要活着,活着才能拖小鬼子一起下地狱!
子坪将刺刀当成拐棍,任凭身上的伤口不停渗血,咬着牙沿着山路向前走。这一带他曾经来查过地形,不远处有个村子,或许还有没逃走的。
他,一定要活下去,只有跟鬼子同归于尽的活法,才能获得大家的谅解。
眼前一阵阵发黑,早上打仗之前那点野菜早已经消化得不见踪影,全身的力气如同流沙一样,流逝不见。
刘子坪手一软,身体软软倒在土地上。很饿,雨水打在身上就像在被鞭子抽打般疼痛,有不少还正巧落在肚子的刀口上,早已麻痹的神经突然一阵抽痛。也许是痛醒了,刘子坪咬着牙,用手在地上爬动,土地的腥味带着血液的腥气,令人想吐,每一寸的前进都能发现他的身体下面被雨水冲走的鲜血。
手指深深扣住土壤,刘子坪兴奋地发现,前面有一株矮小的地厥菜!这个发现令他暂时地忘记了痛苦,手脚并用地蹭着地蹭到了它的身边,张口就生生地吞了下去!粗糙地枝叶未经咀嚼刮着气管滑入空荡荡的胃袋中,植物特有的气味刺激得刘子坪差点呕出来。
只是那呕吐感上来的时候,刘子坪立即将脸埋入土中,硬是将那种感觉压了下去。他清楚得知道,没了食物,自己绝对活不了多久。忽然想起来,这个地带是观音土的出产处,在学校念书时候,他还特意来带回去研究过。
想也没想,他张口就将埋脸的土壤咬了一些,直接吞了下去,这观音土的味道,相比地厥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胃里终于传来堵塞的感觉的时候,刘子坪终于松了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奋力迈动双腿,一步步向村子移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