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早已做好了准备,就地弯腰蹲下,对我喊:“上!”
就在闷油瓶一只悬空的脚要降下来的时候,我已经助跑完踏着胖子的后背凌空跃起,那高度不高,却足够闷油瓶在瞬间踩着我的肩膀再向上迈一步。
被闷油瓶踩了一脚之后,我重重摔在地上。暗骂一句拍拍身上的灰尘爬起来。原来做炮灰是这感觉。
等我站直了身子闷油瓶已经取到了鬼玺,稳稳落在地上。
那青铜门本来张开的速度就很慢,此时也看不出是不是向内合并。为保险起见我们决定看着门全部合并上再离开。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我不指望闷油瓶能主动说什么话。他站在这扇门外面,而门就要关上了。我想起他曾经向着这座山跪拜的样子。我走到他身边,对他说:“你真的想好了?其实就算你说要我留下继续守护,我是会听你的。那样就没必要毁掉这里。”这里毕竟是他老祖宗代代守护下来的地方。
他没有看我,说:“替你来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用还。毁了这里也是我自己想明白了的事情,不会后悔。吴邪,谢谢你们能记得我。”
我有种下巴壳要掉到地上的感觉,闷油瓶竟然会对我说谢谢!他是被终极的空气泡得脱胎换骨了吗?我结巴道:“本来、来嘛!你也救了我好几次,我们是朋友。”
胖子突然在旁边夸张的打了个喷嚏,然后旁若无人的使劲吸着鼻子。我被他弄得脸红。
为了保存狼眼的电,剩下的时间我们摸黑坐在原地。疲乏渐渐侵占全身,我开始打瞌睡了。胖子还是那个闲不住的折腾性子,我一直能听见他动来动去的声音。等我被胖子叫起来的时候,青铜门已经完全合并了。我枕在闷油瓶的包上,流了口水在上面。我急忙站起来收拾东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接下来的几天,闷油瓶没有开启机关带我们走近路,而是一路走回灵宫大殿,边走边破坏。裂谷暗门密道护城河,基本属于退一步毁一步。胖子和闷油瓶不愧是倒斗界的翘楚,在破坏上面的技艺也是层出不穷,标新立异,诲人不倦的,我都同情若干年后倒斗的后辈或者考古人员了。胖子追求狠,凡是接到闷油瓶的命令就能彻彻底底的贯彻爆破工作,绝不给敌人留有任何可乘之机。而闷油瓶则追求绝,凡是他研究过的机关暗道,破坏的手段绝对匪夷所思,我在给他举着手电照明的时候,常常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感慨,心理得扭曲成什么样子才能有这么变态的手法。于是胖瘦头陀二人组,借着月黑风高之时,在古墓里铿锵绽放,一路狂飙,所到之处无一不成为万夫所指的绝境。汪藏海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他的心血被后人传承成这样,不知会不会变成粽子从棺材里跳出来拍着手大叫:好一道古墓丽影!
当我们终于从温泉处出去后,已经是四天之后了。真真正正的弹尽粮绝。我们不敢停歇太久,在赶到景点补给处以前,只吃少量的饼干,剩下的全部靠雪水补充。两天后,我们找到了一家小旅馆。如同每年的秋天一样,此时正是长白山的旅游旺季,我们好不容易才分到了一间双人间。
三人吃饱了肚子就回房间倒头大睡。因为太困太累,我都没心思琢磨这是十年来闷油瓶吃过的第一顿饭,随便将就实在对不起他。
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果然是老了,我体质本来就一般,以前每次倒斗回来总要睡上几天才能恢复元气,身上肿胀酸疼至少又要休息一个星期,这次只是连日赶路就让我筋疲力尽,好像被一圈大汉围着打了一顿,浑身酸疼。我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胖子在对面床上呼噜震天响,而闷油瓶又不在了。记得他跟我挤在一张床来的。对于他的消失我虽然习以为常了,却仍心凉了一下,心道不会吧又跑了?便起床披上衣服出门找人。
和前台的老板打了个招呼,问他有没有见过闷油瓶。人家摇头,我暗骂败家玩意真不让人省心,就出了旅馆。
混着冰的地面被人踩得泥泞而肮脏,我裹紧外衣,哆嗦了一下往外走。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在远处的冰封上看到他。他站在那里面对着我们刚刚踏过的三圣山,背影挺寂寥。我没走过去,站在原地掏出烟点上抽起来。他就跟个雕塑一样,我一根烟都抽完了还不见他动一动。我心里刚要戏谑他,却突然一酸。比起他在青铜门后面的十年,这点算什么。我捏死烟头,朝他走过去。
我受不了他那种寂寞又无所畏惧的样子。
他知道我站在他身边,就眨了下眼睛,没动。我递了根烟给他,我一直觉得人类的欲望和需求他全能靠意志掌控住,比如抽烟。他伸手接过烟,放进嘴里抽起来。我一把拉过他的手,上次他的手腕为救我断掉了。“手腕好透了吗?”
他由着我抓了一会儿,收回手拿起烟,淡淡道:“嗯。”
我没再说什么,陪着他一起看向那山。他不说,我也知道。他用一个不是约定的期待,赌了一次命运。我这个唯一连接他和世界的人若还记得他愿意找他,他就让家族数百年来的使命终结在他这里,然后获得生命中余下的自由。如果我没来,他就在终极里守护到死,反正除了那里他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问他。他不说话,也不看我。
“跟我回家吧。”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