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你的母亲是周奕霏，所以？”布菡彦坐在角落，给他点了一杯California Punch。
任放歌没有拒绝，只是看着那杯颜色美丽的酒发呆。
布菡彦把零食放到他面前，又给自己点了一杯Frozen blue Margarita，就坐在那里陪着他。
两人各自喝着手中的酒，偶尔看看对方，谁也不说话。
今天布菡彦特地带他来了Big Ben Bar。她对他说这是她的避难所。
“你的避难所，不是应该在家吗？”任放歌问她。
布菡彦只是浅浅一笑，举起手上那杯酒。灯光透过酒杯在墙上折射出蓝色的光芒，任放歌第一次看到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说不出的寂寥。
布菡彦说：“我也寂寞过。”
任放歌看着他，心里似乎有所了解，又觉得似乎有着更多的不解。
“我爹地很爱我妈咪。”布菡彦喝了一口酒，眉毛微微得皱起。
她这个样子很像布国栋。任放歌想着，将手上的食物地给她。
“我知道我爹地妈咪很爱我，可是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我爹地和妈咪更爱他们彼此，而不是我。”布菡彦顺手接过，淡淡地说道。“他们是从小就很宠爱我，也很尊重我。可是，那个时候我不懂事吧？又或者是叛逆期，我很讨厌我父母之间的那种默契，我讨厌他们那种一个微笑，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彼此的样子。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经常到酒吧来。我常想，他们其实是知道的，可是他们从来不提，也从来不阻止我。我曾经很怀疑，我究竟是他们抱养的，还是亲生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漠不关心。”
任放歌听的入了迷，听到她简单的断句，他不禁追问：“后来呢？”
“没有后来。我就这么活到了现在。”布菡彦喝了一口酒，然后问道：“你呢？”
“我？”任放歌苦笑了一下，低下了头，他两颗精致的小虎牙露出淡淡的身影，然后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周小姐，很能干，也很能赚钱。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时间管我。我从来不缺钱，我身上永远挂着她的副卡，我在那里都可以活的很潇洒。”任放歌说着，把酒举到灯光下，他眯着眼睛细细看着，“我从来不知道我生父是谁，她也从来不肯说。只是不断地和我说，不准我念法医，也不准我念法证。”
他放下杯子，侧过了脸：“后来，我逐渐长大了，我看到别的孩子都在阳光之下和父母一起，而我，依旧只是孤单单的一个人。我开始厌恨那种生活，我想叫她陪我，可是她永远都是没空的。甚至于很多时候，我都可以看到她眼里有种厌恶。”
“那是不是你的错觉？”布菡彦忍不住开口了。
“我曾经以为是，或者说，我希望是！可惜，那些不是错觉。很多个晚上，我独自一人在沙发上睡着了，可是她就像没看到我一样，从我边上走过去。那些高跟鞋踢踏的声音，在那时，简直是我的一个噩梦。”
任放歌示意换一杯酒，接着说道：“终于，我受够了那些日子。我赌气我说我要读法医，我看到她在我面前冷笑一声，然后说行，你读！如果你读，以后都不要当我的儿子。”他笑了一下，“我就独自一人去了伦敦，去了远离她的地方。甚至于我的学费，都是我在高中最后一年打工赚的。后来在伦敦，如果不是碰到你母亲，我也许早就埋葬在伦敦的某一个墓地里了。”
布菡彦看着他，默默举起手中的杯子，两人无言得碰杯之后，都将手里那杯烈酒一饮而尽。

看到了，谢谢亲爱的麦子！
早点休息

第三十二章
布菡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得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她差点惊呼一声，又很快得掩盖住了。
因为抱着她的是钟学心。
“醒了？”钟学心轻轻地拍拍她的背，微微笑着。
布菡彦看着，却有点心酸。她印象中的母亲总是被父亲宠溺的像一个小女孩，是一个会导致厨房故障的笨女人。她总是认为母亲就是父亲的另一个女儿。可是现在，她却从母亲的眼里读到了很多其他的内容。
比如担心，比如无奈，比如所有母亲都会有的宠溺的眼神。
“妈咪！”布菡彦喊道，把头埋进母亲的怀里，牢牢抱着她的背。
有多久没有在母亲的怀里撒娇了？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她印象深刻的是父亲的怀抱，因为布国栋怕妻子身体不好，所以总是抱着她。
“小傻瓜。”钟学心额头碰着她的额头，轻轻地笑道。“妈咪对不起你。”
她揽过女儿的肩，让她和自己靠的更近一些，“是妈咪忽略了很多东西。妈咪一直觉得爹地照顾你照顾的很好，所以一直都没怎么去关注你的心里。妈咪错了！Dora，对不起。”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多少歉意包含在那里面，让布菡彦觉得这仿佛是生命无法承受的重量。
“是我不懂事，妈咪！我以后再也不会喝那么醉了。”布菡彦急急得说着，好像在下保证。
“对不起啊！”钟学心把头埋在女儿的肩上，轻轻得说着，眼泪一滴一滴全部落在女儿的肩膀上。
“对了！爹地呢？”布菡彦换了话题，问道，“昨晚Victor和我一样醉了吧？他在哪里？”
“昨晚我和你爹地把你俩带了回来，Victor睡在客房了。早上国栋载着他一起去上班了。”钟学心擦掉眼泪回答道。
“早上？”布菡彦探起半个身子看了看时间，时钟早已指到十点半的位置。
“睡过头了！”她重重躺回床上，说道。
“起来吃饭？”钟学心问道。
“不要！”布菡彦转过身抱着她，“我要再睡一会。反正今天休息嘛！那本书晚点再看好了啦！”说着，抱着母亲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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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我来帮你吧！”布国栋轻轻掩上房门，向坐在梳妆台前的钟学心走过去。
钟学心点点头，把手上的药膏递过去。布国栋轻轻撩开她背上的衣服，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的背上青青紫紫的有好多瘀伤。布国栋叹了一口气，轻轻得替她抹上药膏，冰凉的药膏在这个冬天抹上了伤口，钟学心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很痛？”布国栋试图让自己声音可以稳定一些，可是说出来却偏偏还是带有点颤音，甚至于还带有一点小小的怒意。
“还好。只是有点不习惯这些药膏，你知道原来爸都是给我们擦跌打水的嘛！”钟学心转过头安慰布国栋。布国栋看着她的眼睛，终究还是深呼吸了几口，继续替她擦抹着药膏。
“Dora呢？”他边擦边问着。
“回房看书去了。”钟学心趴在那里任由他擦着药，一边轻轻回答，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昨晚那孩子折腾的你够呛吧？”布国栋把药放在一边，轻轻得揽过她的肩，她顺从得坐起来，靠在他的怀里。
“没什么。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嘛！”她轻轻笑着，笑的云淡风轻，“不过我还不知道Dora喝醉了居然会那么用力得打人，话说这是不是你的遗传啊？”
“Mandy……”布国栋无奈得叫着她的名字，把头放在她肩膀上。
钟学心拍拍他的手，把头靠向他，布国栋揽着她的腰，两人紧紧靠在一起。
良久，钟学心才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默，只是声音不复是刚才的那种云淡风轻，而是带着哽咽。
“我对不起这孩子！”钟学心闭着眼睛，头轻轻后仰着靠在布国栋肩膀上，“二十六年来，我从没真正关注过孩子要的是什么。我一直以为我们对她尊重，给她足够包容的爱就够了，其实不是这样的！这孩子，我亏欠她，我没能给她足够的爱。”
布国栋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我对不起这孩子。”钟学心不断不断重复着，眼泪一直流着。布国栋轻轻替她擦着眼泪，拍着她的手背。
“一切都过去了。”他在她耳边说着，钟学心握着他的手，两人掌心缠绵在一起。
“以后，我们要对孩子再好点。”钟学心说道。
布国栋点点头，两人坐在那里，静静看着窗外逐渐沉下的落日。
布菡彦站在门口，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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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看着私人侦探给自己的报告，任放歌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上面清楚地写着，布国栋三十五年前与周奕霏是恋人关系，后不知因何原因而分手。六年后他娶了钟学心。
他想想自己刚刚三十的年龄，再看看报告上的三十五年前，揉了揉眉间，把报告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原以为自己会很失落，可是却没有，甚至于他心里还有着一点淡淡的高兴以及轻松感。
他透过窗户远远看去，钟学心在另一个办公室低着头写着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开始戴起了老花镜，镜片偶尔会闪过闪亮的光芒。
他听说她申请了提前退休，似乎上面也批了下来。他没有去问过她申请的原因，心里想着总脱离不了家里的那几个人。
想到这里，他才想起今天下午他居然没见到布菡彦。平常这个点，她应该早已带着笑容推开他办公室的门然后一样样往他桌上摆东西。
他探出身子，把布菡彦送他的笔从笔筒里拿出来。那只笔是黑色镶金的，简单且大气，很像布国栋常用的风格。
他轻轻摸着笔端，他知道那里刻着happiness，那个e的尾端长长拉着，很像After Five的那个招牌。
他原来总以为布菡彦很幸福，有着爱她的父母，温暖的家庭，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但是现在想来其实他错了。原来每个人都有一个到不了的点，而那些接受的却不是自己需要的感觉，没有人比他理解的更加深刻。
他打开抽屉拿出兰博基尼的钥匙，然后把它封进了信封，在信封上他用布菡彦送他的笔端端正正地写上：To
Eva Chow。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拿着信封下了楼。他向走出电梯的布国栋露出浅浅的笑，让布国栋觉得莫名其妙。
“Victor似乎很开心啊？”他把东西放好后，问坐在办公室后面的钟学心。
“这不是一件好事吗？”钟学心笑着说道，又看了看他身后：“Dora呢？”
“她今天忙，晚上怕是也回不来了。”
“这样啊？”钟学心有点失望。
“怎么？距离退休还有一个月，就开始策划关心女儿的计划了？”布国栋笑问道，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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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上桌吃饭的时候，任放歌只觉得自己非常尴尬。
站在布菡彦后面的他清楚得看到了钟学心的羞愧和布国栋的无奈，也清楚感觉到了布菡彦的不可置信。
“我妈咪从来不下厨，她做饭对厨房来说简直是灾难。”那天在Big Ben Bar，他清楚得听到了布菡彦一句抱怨，之后她再也没有提过关于钟学心的任何事情。
“不好意思，事先不知道你要来，菜弄的少了一点。”布国栋笑盈盈得解开围裙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应该事先和您说句的。”任放歌客气道。
“好了爹地，Victor，你们至于要这么客气么？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布菡彦不满得说道。
“你今晚不是说去吃咖喱牛腩试味的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钟学心给女儿夹了一筷子满满的菜，问道。
“那家牛腩名不副实。而且这几天Victor的胃好像有点不舒服，所以我想了想就还是带他回来吃家常菜了。”布菡彦说着，把清淡的菜梗往任放歌面前推了推，又起身给钟学心盛了满满一碗汤，“妈咪喝汤。”
布国栋微笑着看着母女俩，然后拿起任放歌的碗：“喝点汤再吃东西比较好。”说着，他给他盛了半碗萝卜汤。
“爹地！”布菡彦不依了，布国栋给了她一个白眼：“这么大了还撒娇。”
“妈咪！爹地给我大白眼。”布菡彦转身抱着钟学心的胳膊，撅着嘴巴如同一个小孩子。
钟学心无奈得拍拍她的头，把碗递给布国栋：“喏！女儿最大。”
“妈咪……”布菡彦拖长了声音，表示自己的强烈不满。
任放歌看着母女俩相互闹着，小心翼翼得弥补双方的裂痕，尝试重新建立起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的关系，心里满不是滋味。
兰博基尼的钥匙已经寄出去好多天了，既没有看到退信，也没有收到回信。他满心期望着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这样的结果却又让他不甘心。
他原本并不知道自己在不甘心什么，可是现在看到她们母女俩，他明白了。他其实还是期待着可以和周奕霏改善关系，好好得做回母子。
可是，这是如何的艰难。
他想着，默默得举起面前的汤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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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
我也觉得很像PM
女子55岁退休 男子60岁退休 然后M小P四岁
结论M退休的比P早
更何况这位姐姐申请了提前退休

第三十九章
从那晚之后，布家就成了固定的晚餐点。
每到下班之后，他总是笑着甩着钥匙去停车场拿车，然后一路开到布家。
他们时常四个人一起挤在厨房里弄菜，钟学心总是被打发的去打下手。虽然家里并不缺钱，可是也承受不住三天两头的厨房重新装修。
有些时候，他们也不会在家里吃饭。每当有一个新的饭店开张之后，他们总是坐着布国栋的车去那里海捞一番，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家子人。
任放歌开始爱上了这种平静的生活。他很喜欢在布家待到很晚，也许只是拿着一本书在那里看，又或者凑着热闹去看那些新剧。他们四人各自散座在沙发上拿着零食笑谈着看着，大家时不时就那些侦探电视发表一些专业意见。
有些时候，布国栋也会邀请他到书房坐一坐，两个人各自拿着书籍在那里进行交流。往往等他出来之后，就看到布菡彦已经躺在钟学心的腿上睡着了。钟学心会向着他歉意一笑，而布国栋就会礼貌得送他出门。
他衣橱里的休闲装越来越多。很多个晚上，他们四人就这样穿着简单的衣服在香港的大街小巷上到处逛着。偶尔没事，他们也会去看一场电影，前两人后两人的坐着，布国栋和钟学心手牵着手，而他和布菡彦只是肩并着肩。
那辆兰博基尼慢慢地就丢到了脑后，圣诞夜周奕霏的那些话好像才出口，就已经消失在空气里，激不起半点波澜。
人心往往就是如此，你既无心我便休。即使是母子，那又如何？六年的伦敦生活早让任放歌冷了心肠。
法证部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把布菡彦划在了任放歌的名下，无论她如何解释双方其实不是恋人，大家也只是表面上唯唯诺诺哈哈称是，私底下却笑着说布菡彦和当年的布国栋一样有着融化冰山的能力。
这话一来二去就传到了任放歌那里。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手上转着那只派克笔，而他的对面，则坐着他的助手小梅。
“冰山是谁啊？”他笑着问道，却让小梅觉得背上满是冷汗。
“听说，三十多年前，Pro Sir和现在那个美国第一华人女律师Eva Chow是恋人，当时大家都挺意外的。因为那时Pro Sir已经和他现在的妻子认识很久了！”小梅抬起头，小心翼翼得看着他。
任放歌示意她说下去，可是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第四十章
任放歌在街上走了一个晚上。他的手机上写满了未接来电，所有的名字都是布菡彦，他看着闪光的屏幕任它响着，却始终不曾接起。
最后，也许那边放弃了，电话不再响起。他靠在栏杆上，点燃了手里最后一支烟。
在狠狠吸进最后一口烟之后，他按熄了烟，将它丢进大海。然后拿起手机，按下了一个他从未主动拨打过的电话。
“Hello？”周奕霏揉揉眉间，接通了手机。电话铃声她设置了很久，却从未响起。在听到铃声响的那一刹那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电话是儿子打来的。
“Hi！”任放歌的声音低沉得润泽着空气，最后轻轻消散。
周奕霏不由自主得坐直了身子，等着他继续说话，可是他只是打了一个招呼，就陷入了沉默。
压抑的气氛就这样随着电话流转在时差十三个时区，双方都拿着各自的手机沉默着，谁也不肯先说一句话。
终于，任放歌先开口了。他犹豫得问道：“Pro Sir，对你，当年对你，始乱终弃？”
他好像被人掐住了嗓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完这句话的，更不觉得问完之后好像松了一口气。
周奕霏愣住了。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了？她没去刻意算过，可是桌上的台历却在提醒她，三十五年，足足三十五年。
她不知道任放歌知道什么，又知道了多少。她拿着电话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很久的呆，呆到屏幕都开始出现屏幕保护程序。她和布国栋的照片一幅一幅得流转着，最后定格在了三十五年前，那最后一场旅游上的亲吻。
任放歌的手都酸了，可是他还是不肯放下手。他秉着呼吸等着周奕霏的答案，不在乎那过去的分分秒秒。
终于，周奕霏开口了。她说：“是！”
任放歌只觉得心咚的一下就掉了下去，空落落得好像什么都不存在。那些和布国栋笑着聊天的日子好像突然就成了过往，黑白色如同幻灯片一样不断在眼前放映。
手机好像突然变得如同千斤重，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拿不住，最后手机颓然落下，掉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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