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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一下吧,以此对我热爱的语文老师表示敬意。


1楼2012-01-04 22:00回复
    【一堂法学课】---谢丁
    汗百度说有广告不让发


    2楼2012-01-04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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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2012-01-04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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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鄙视百度


        4楼2012-01-04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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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理想国》,柏拉图描述了一个历史上最早的乌托邦。他先花了五卷的篇幅,来构建出一个理想国的组织。由此,他所达到的结论之一是,理想国的统治者必须是哲学家。在第六卷和第七卷,柏拉图开始给“哲学家”下定义。
               已经进入深秋。我越来越习惯每个星期三下午的时光,像躲到了一个不真实的世界。教室已经偏冷。我们朗读着苏格拉底和格劳孔的对话,有时觉得那个虚拟的乌托邦是如此荒诞,像这堂课。每当走出教室,迎来快要落下的夕阳,回到现实反倒不知所措。
               教室里总有一两个学生,可以站起来和赵晓力讨论某个段落,某个句子。他们也偶尔会站起来朗读。和赵晓力一样,学生的朗读似乎也没有激情。平静,舒缓。但那些句子真有一种魔力,在以前的任何课堂任何空间,我从来没这么仔细的去阅读一本书。
               第七卷开始,我们来到了那个著名的洞穴比喻。柏拉图把那些缺乏教育的人比作是关在洞穴里的囚犯。他们只能朝一个方向看,因为被锁着。背后燃烧着一堆火,面前是一堵墙。他们所能看见的,只有他们自己和他们背后的东西的影子——都是通过火光投射到墙上的。他们不可避免的把这些影子看成是真实的,而对于造成影子的东西却毫无观念。
               最后,有一个人逃出了洞穴,来到阳光之下。他第一次看到了真实的事物,并知道他此前一直被影子所欺骗。他会觉得他的责任是回到洞穴,回到他从前的囚犯同伴身边,把真理告诉他们,指示给他们出来的道路。但是,那也是困难的。因为离开了阳光,他看到的影子还不如别人清楚,而在别人看来,他比逃出去之前还要愚蠢。
               一个学生站起来朗读完这个比喻,赵晓力一边听,一边在黑板上画出这个洞穴,只是几个线条。我把这幅简单的图案原封不动的复制到我自己的书上。如同柏拉图所说,我好像仍是一个被捆绑的囚犯,以为看到的都是真实。但许多年以后,我才渐渐明白,我们不仅需要一个有着真知灼见的老师,也许还需要一批渴望真知并且擅于思考的学生。
               当然,我仍然为这堂课欣喜不已,尽管我并不清楚自己从中获益多少。但它像打开了一扇门。就在这个偏僻、冷清、没有喧哗和掌声的教室,我第一次明白,大学应该如何教育。
               但这是2003年。课堂和教室之外,赵晓力平静的叙述之外,北大整个学校正在掀起一轮有关大学教育的改革争论。我们很快将从理想国回到现实。
               北大其实有两个。一个是表面上大家熟知的,还有一个是无形的、非正式的。赵晓力说,“在北大,大约有20%的老师是混子,但也还有大约20%的老师是无形的财富。他们可能不写文章,教学也一般,只有少数人知道他们无书不读,极有才华。他们不需要社会和学校的承认,只要自己承认自己。”
               但北大第一次推出的改革方案,把这40%都给去掉了。“如果这样,北大将沦为平庸。”
               有一次,就北大改革方案,学校找青年教师座谈。赵晓力在会上跳出来了,他觉得不可忍受。他问设计方案的经济学家:“你是研究制度经济学的,我们都知道非正式制度的重要性。那你知不知道北大的非正式制度?你是搞博弈论的,而这场博弈的后果就是,你会把无书不读的人和不读书的人同时给排除。”
               但这些都发生在我们的视野之外。在课堂上,我们继续阅读理想国。当初冬到来,我们开始阅读马基雅维里的《君主论》。赵晓力几乎从不把他在现实生活中面对的一切在课堂上告诉我们。第二年,我毕业离开学校。听说赵晓力去了清华,而原因——在学生中广为流传的原因,据称是因为职称问题。
               也许我们看到的,仍然是投在墙上的影子。
               那一年,我记得在理想国第七卷读完之后,赵晓力停下来,下课铃声已经响起。他仍旧慢吞吞的说,“这场对话是在当天晚上最黑暗的时间里进行的,仿佛对话者在洞穴里一样,但他们讨论的却是最光明的东西。对话在这里达到了顶峰。”随后,他让我们回去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个走出洞穴的人,最后又回到了洞穴?
          


          6楼2012-01-04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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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次见到赵晓力,是2008年初的寒冬。他的办公室在清华明理楼的顶层,房间不大,但是单独一间。一台电脑,一个办公桌,沿墙一排书架。他仍是喜欢抽烟,一根接一根。
                 在北大的那堂课已经过去四年,但这才是我和他第一次真正的对话。2005年,我曾经因为一件小事打电话采访他,只言片语几分钟就说完了。电话里传来小孩的哭声,我才知道他结婚了。这次,我们坐在烟雾里,聊了5个小时,忘了午饭。和课堂相比,赵晓力在办公室滔滔不绝,与我之前对他的印象天壤之别。
                 那场关于北大改革的争论,刺激了赵晓力的出走,同时也让他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考大学和教育。而在此之前,在我们的课堂上,他觉得自己对学生没有义务感——他只对那2.4%的,和他类似的学生负有义务。
                 但在清华,赵晓力遇到了执教以来最失败的一堂课。他没有寻找到那2.4%的学生,一个学期下来,所有学生毫无反应。“你不知道他们听进去没有,或者有没有在听?”他猛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那一年我非常沮丧。”到这堂课的期末考试时,他迟到了考场,因此得了一个处分,沮丧到了极点。
                 赵晓力意识到,学生已经发生了变化。当老师的,总是潜意识认为底下的学生和自己当初一样。但80年代,90年代,直至现在,学生一直在变,老师的教育方式却几乎从未改变。他们很难去想象现在的学生到底在想什么?反过来,每当学生偶尔问及赵晓力的学生生活时,他总说,和你说了也没用,因为你没法想象,而且想象的东西总是差距很大。
                 中国的大学正在进入民主化。扩招,继而是20%的适龄人口升学率。但学费昂贵,却导致大学招考的基数在减少。一增,一减,“今天的大学生已经沦为平庸。”当然,也有少数有天份的学生,但那并不是因为教育所致,而是天份使然。在经历了北大改革、清华失败的一堂课之后,赵晓力开始认真反思教育。他开始尝试在教育方式上进行改变。
                 “我们不能再依赖所谓的启发式教学。就像北大那堂课,教和学是脱节的,你希望他去图书馆,自我学习。精英教育就是这样。但现在,我们要转向大众教育。”
                 “那现在怎么上课?”我问他。
                 “如果学生有上、中、下之分,我现在讲课,针对的是中间那部分人。因为最好的那部分学生,2.4%,很可能已经没有了。”
                 在那堂失败的法学课,赵晓力等了一个学期,也没有等到一个标杆式的学生冒出来。第二年,他开始转变教育方式,重点强调课堂,对课程进行流程化管理——倒有点像清华擅长的工科教育模式。教和学,必须同时在课堂完成。书仍是要读的,但他开始在课堂上布置作业。
                 我无法想象像读机械工程课本一样,去读《理想国》。什么时候具体读哪一卷,在开学之初就已经定下。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我想起赵晓力以前在课堂上那一瞥犀利的眼神,那是一种探寻。如果其中两三个学生理解得快,他就讲得快。现在,他得按照事先定好的课程设置,一步一步缓慢前行。
                 这当然并非清华和北大之间的区别。有许多人经常谈论中国的大学教育,但却很少有人在实践中去尝试。这两年,甘阳在清华试验了两个学期的通识教育课程,赵晓力是助教。在北大时,他其实很少思考这些问题。但在清华,一旦接受这种现实,就得努力去做出一些建设性的实践。
                 我们在烟雾弥漫的小办公室聊到下午2点。这仍是一个令他很激动的话题。有时,我不免感到一阵失望,因为“平庸”这现实。我也大约能看出,相对于北大时期,现在的赵晓力更接近“老师”的身份和状态。但我总希望,他应该是“导师”——至少,对于那2.4%的人来说——如果他们还存在的话。
            


            7楼2012-01-04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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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事隔四年之后,我再次坐到了赵晓力的课堂上。我从国贸坐地铁,到了五道口,步行至清华大学法学院明理楼。有点像怀旧,背包里仍装着《理想国》,自从毕业后我再没翻过它。
                   课是下午3点,在三楼,一间敞亮的大教室。我提前半个小时到了那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是给大四学生开设的,仍是《西方法律思想史》。赵晓力负责讲后半学期,他安排阅读两本书,《联邦党人文集》和《论美国的民主》。那天是这学期最后一堂课。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时,学生陆陆续续走进来。我旁边一位女生一直在看一本《财经》杂志,许多人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前面两排座位,仍然是空着的。赵晓力穿着深蓝色毛衣和灰色夹克,仍是平头,但精神很多。讲台很宽敞,讲桌底下还藏着电脑,黑板上有大屏幕拉下来。相比而言,四年前的北大四教,像手工业,过时,却珍稀和昂贵。
                   课一开始,赵晓力就让一个学生到讲台做报告,可能是上堂课布置的作业。那是一个挺内向的学生,但赵晓力曾对我说,他现在要保证每个学生都要被叫到一次。学生的声音不大,赵晓力说话仿佛更严厉了一些。教室有了回音,或许是空间太大。整堂课,我们都没有再一行一行朗读文本。坐我身旁的一个学生甚至没有托克维尔的原著,我们共用着一本书。
                   大部分时间,底下鸦雀无声。偶尔传来电脑打字的声音,提醒我这是2008年。像四年前一样,我随着赵晓力平缓的声调,开始缓慢进入一个遥远的世界。当时是柏拉图,现在是托克维尔。仍然有一种魔力。几百米之遥的清华东门,是Google公司和IT人士聚集地。你会觉得那一切越来越远。直到下课铃声久违的响了起来。
                   这是两节课之间的十分钟休息。赵晓力走出教室,我追出去却没看见他的身影。几分钟后,在楼道的男厕所,我碰见他站在窗口前抽烟。走廊禁止吸烟。他望着窗外,我仍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
                


              8楼2012-01-04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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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名字的东西】---奈保尔
                永不回去的梦。


                9楼2012-01-04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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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普自称是个木匠,可他的建造物只有自家后院芒果树下的那个马口铁小工棚。就是这么个小工棚他也没有盖完。他懒得给屋顶上的马口铁皮钉钉子,只在上面压了几块大石头。一到刮大风,屋顶就像散了架似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可怕声,随时都有飞走的可能。
                    不过波普可从不闲着。他总是在锤呀、锯呀、刨呀,忙得不亦乐乎。我喜欢看他工作。我喜欢那些木头——乔木、香树和蟾蜍树的香味,我喜欢那些木屑的颜色;也喜欢那些锯末像粉一样撒在波普卷曲的头发上。
                    “你在做什么呀,波普先生?”我问。
                    波普总是说:“啊,孩子!这个问题提得好。我在做一个没有名字的东西。”
                    我就喜欢波普这一点。我觉得他就像个诗人。
                    一天我对波普说:“我想做点东西。”
                    “你想做什么呢?”他说。
                    我一下子还真想不出到底要什么。
                    “这不,”波普说,“你也在想一个没有名字的东西啦。”
                    最后我决定做一个鸡蛋架。
                    “你做这东西给谁?”波普问。
                    “妈妈。”
                    他笑了笑。“你想她会用这东西?”
                    你别说,我母亲还挺满意那个鸡蛋架,用了差不多一星期。后来她好像把它给忘了,又开始像过去一样往碗里或碟子里放鸡蛋了。
                    我将此事讲给波普听,他笑道:“孩子,要做东西就要做没有名字的东西。”
                    我为博加特的裁缝店写了招牌以后,波普也要我为他写一个。
                    他取下夹在耳朵上的一支红笔头,琢磨着该怎么写。起先,他想称自己是个建筑师,但我劝他放弃了这个主意。他的拼写老不确切。写好后的招牌如下:
                    建造理由及承包人/木工/  家具师
                  招牌由我执笔,所以我还在右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波普喜欢站在招牌前。不过不熟悉他的人前来咨询时,他总不免有点紧张。
                    “你问那个木匠伙计?”波普总这么说,“他早搬走了。”
                    我觉得波普要比博加特随和得多。博加特很少同我说话,可波普却特别健谈。他谈的都是关于生死、工作之类的严肃话题我发觉他真地爱跟我说话。
                  


                  10楼2012-01-04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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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不在乎哈特怎么说。我很高兴。又能看到波普早晨端着朗姆酒站在外面,用手指沾沾酒同熟人打招呼,真令人高兴;我又能问:“你在做什么呀,波普先生?”并得到的还是那熟悉的回答:“啊,孩子!,这个问题提得好。我在做一个没有名字的东西。”
                      波普很快又恢复了过去的生活方式,他仍然把时间都花在做那没有名字的东西。他又停止了工作,他老婆又到我们学校附近的那户人家做了厨娘。
                      波普的老婆回来以后,街坊几乎生了他的气。他们觉得以前对他的同情受到了嘲弄,都白费了。哈特又说道,“我早就讲过,那个该死的波普就是太傲气。”
                      但是现在波普不在乎了。
                      他常对我说:“孩子,今晚回家祈祷吧!愿你像我一样快活。”
                      后来发生的事太突然,我们都不知道会出这种事。哈特也是读了报纸后才知道的。他总爱读报,常常从早上10点一直读到晚上6点左右。
                      哈特叫了起来:“我看到了什么?”他把那标题拿给我们看:小木匠被捕入狱。
                      这太不可思议了,原来波普是个作恶多端的梁上君子。所有那些新家具,用哈特的话说都不是波普做的。他偷来别人的东西然后把它们重新组装起来。实际上他偷的东西太多,有时只好把不要的那些卖掉。他就是这么被抓住的。现在我们才明白以前为什么总有许多车子停在波普家门口。他什么都偷,就连他装修房子用的油漆和刷子也是偷来的。
                      哈特说出了我们大家的心里话。他说:“这老兄真笨,为什么他要去卖他偷来的东西呢?告诉我。为什么?”
                      我们都认为他这么做确实太蠢。可是,我们打心眼里佩服波普,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也许比我们谁都强。
                      至于我阿姨……
                      哈特说:“他被判了多久?一年?就算表现好提前三个月释放,也有九个月。我断定她也只能尽三个月的妇道。过了这段时间,米格尔街就不会再有伊梅尔达这个人了。”
                      但是伊梅尔达从未离开米格尔街。她不仅继续干着厨娘的活,还开始帮人烫洗衣服。街上没有人同情波普,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罪有应得。况且这种事大家都司空见惯了。他们只是可怜伊梅尔达一个人还要坐守空房。
                      波普回来后成了英雄。他成了那帮小子中的一员。他混得比哈特和博加特都强。
                      但对我来说,他变了。这种变化使我伤心。
                      回为他开始干活了。
                      他开始为别人做莫利斯式椅子、桌子和衣橱。
                      有一次我问他:“波普先生,你什么时候再做没有名字的东西呀?”他竟臭骂了我一通。
                      “***的真讨厌,”他说,“快滚开,否则我非揍你不可。”
                    


                    12楼2012-01-04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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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他*&…妈%…的”- -


                      13楼2012-01-04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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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拉比】---詹姆斯乔伊斯
                        像乔伊斯致敬。


                        14楼2012-01-04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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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士满北街是条死胡同,很寂静,只有基督教兄弟学校的男生们放学的时候除外。一幢无人居住的两层楼房矗立在街道封死的那头,避开邻近的房子,独占一方。街上的其他房子意识到各自房中人们的体面生活,便彼此凝视着,个个是一副冷静沉着的棕色面孔。
                          我们家原先的房客是个司铎,他死在后屋的起居室里。封闭得太久,空气变得又闷又潮,滞留在所有的房间里,厨房后面废弃的房间满地狼藉,都是写无用的旧纸张。我在里面发现了几本平装书,书页已经卷了边,潮乎乎的:沃尔特•司各特的《修道院院长》,《虔诚的教友》,还有《维多契回忆录》。我最喜欢最后一本,因为它的纸是黄色的。房子后面有荒园子,中间栽种了苹果树,还有些胡乱蔓生的灌木,在一丛灌木下,我找到了司铎留下的锈迹斑斑的自行车气筒。他是个很有善心的司铎;他在遗嘱里把钱全留给了教会组织,把他房里的家具全留给了他妹妹。
                          冬季白天变短了,我们还有吃晚饭,黄昏就降临了。我们在街上碰面时,房子显得很肃穆。我们头上那块天空总是不断变换着紫罗兰色,街灯朝着那片天空举起微弱的灯火。凛冽的空气刺痛了我们,我们嬉闹着,后来全身就热乎乎的了。我们的叫喊声在寂然的街道上回荡。沿着游戏的路线,我们先要穿过房子后面黑暗泥泞的胡同,在那里会同破烂屋棚那边来的野孩子交手,然后到黑乎乎湿漉漉的园子后面,园子里的灰坑冒出刺鼻的异味,最后到达阴暗的臭烘烘的马厩,马夫抚弄梳理着马毛,或是摇动着紧扣的马具丁冬作响。我们回到街上的时候,厨房窗里透出的灯光已经撒满街区。倘若瞧见我叔父正从街角走来,我们就躲在阴影里,看他走进宅子才算平安无事。或者曼根的姐姐出来到门阶上,叫她弟弟回屋吃晚茶,我们就从阴影处看着她沿街东瞅西瞅。我们会等一会儿,看她是否留在那里还是进屋去,如果她留在那儿,我们就离开藏身的黑影,垂头丧气地走上曼根家的门阶。她在等我们,门半开着,透出灯光,勾勒出她的身材。她动身子的时候裙子会摆来摆去,柔软的发梢甩到这边有甩到那边。


                          15楼2012-01-04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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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为什么不能去呢?
                            她说话的时候,一圈又一圈地转动着手腕上的一个银手链。她说,她去不了,她那个星期要在修道院静修。她的弟弟和另外两个男孩子正在抢帽子,我独自靠在门栏边。她握住一根栏杆的尖头,朝我低下头。我们房门对面的路灯映照出她脖颈白皙的曲线,照亮了垂落在脖子上的秀发,又落下来,照亮了她搁在栏杆上的手。灯光洒落在她裙子的一边,正照在衬裙的白色镶边上,她叉开腿站在那里的时候刚好瞧得见。
                            ——你倒是走运啊,她说。
                            ——要是我去的话,我说,我给你带回点好东西。
                            那个傍晚之后,数不清的蠢念头便占据了我的思维,糟蹋了我多少的日思夜想!我巴望着能抹掉中间那些单调无聊的日子。我焦躁地应付着学校的功课。深夜在卧房中,白天在教室里,她的形象都会来到我和我拼命想要读下去的书页之间。我的灵魂在静默中感受到巨大的快感,阿拉比这个词的每个音节都通过静默在我周围回荡着,把一种东方的魔力施加在我全身上下。我请求在星期六晚上得空到集市上走一趟。婶婶吃了一惊,说希望那不是什么共济会的玩意。我在课堂上几乎回答不了什么问题。我望着老师的脸色从温和转为严厉;他希望我不要荒废时光。我没办法把散乱的思绪集中起来。我几乎没有耐心来严肃地生活,既然这正儿八经的生活挡在我和我的愿望之间,那在我看来它就好像是儿戏,丑陋单调的儿戏。
                            到了星期六的早晨,我提醒叔父,我很盼望能在傍晚到集市去。他正翻弄着衣帽架找自己的帽子,就短促地回答我说:
                            ——行啦,孩子,我知道啦。
                            他在大厅里,我就不能去前厅躺在窗下。我心情很糟地离开宅子,慢吞吞朝学校走去。空气凛冽湿冷,我心中已然不安起来。


                            17楼2012-01-04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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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叔父还没有回来。时候还早。我坐在那里,呆呆地瞪着时钟,过了一会儿,滴答声开始令我烦躁,我就离开了那房间。我爬上楼梯,走到房子的上半截。那些房间又高又冷,空荡荡阴惨惨的,却放松了我的心情,我唱着歌一间屋一间屋地串着。我从前窗望去,看到伙伴们正在下面的街上玩。他们的叫喊声传到我这里时又微弱又不清楚,我把头抵在凉丝丝的玻璃上,遥望着她居住的那所昏暗的宅院。我在那里可能站了有一个小时,我什么都看不到,满眼全是我想象中刻画的那个身着褐衫的身影,灯光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那弯弯的脖颈,那搁在栏杆上的手,还有那裙服下的镶边。
                              再下楼时,我发现默瑟太太坐在炉火边。她是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太,当铺老板的寡妇,为了很虔诚的目的收集些用过的邮票。我不得不忍受着茶桌上的东家长西家短。饭拖拖拉拉吃了一个多小时,叔父却还没回来。默瑟太太起身要走:她很遗憾不能再等了,已经过了八点钟,她不愿意在外面呆得很晚,因为晚上的空气对她有害。她走了后,我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紧握着拳头。婶婶说:
                              ——恐怕这个礼拜六晚上你去不了集市了。
                              九点钟时我听到叔父用弹簧钥匙开门厅。我听到他自言自语,听到他把外套搭在衣帽架上,衣帽架摇晃的声音。我很明白这些迹象。他晚饭吃到一半,我就求他给我钱好去集市。他全忘了。
                              ——这时候了,人们在床上都睡醒了头一觉啦,他说。
                              我没有笑。婶婶很激动地对他说:
                              ——你就不能给他钱让他去吗?事实上你耽搁得他已经够迟的啦。
                              叔父说他很抱歉自己全忘了。他说他很相信那句老话:只工作不玩耍,聪明孩子也变傻。他问我想去哪里,我又跟他说了一回,他便问我是否知道那首《阿拉伯人告别坐骑》。我走出厨房的时候,他正要给婶婶背诵开篇的几句诗行。
                              我紧紧攥着一个佛罗林,大步沿着白金汉大街朝车站走去。看见条条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购物者和耀眼闪亮的汽灯,我想起了这次旅行的目的。我登上一辆乘客稀少的列车,在三等车厢的座位上坐下。列车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动,真叫人受不了,然后列车缓缓驶出车站。它向前爬行,经过了破烂废弃的房屋,又跨过了波光粼粼的大河。在韦斯特兰•罗车站,人群拥向车厢门口;可是乘务员却让他们退后,说这是去集市的专列。空寥的车厢里,我始终是独自一人。几分钟后,列车在临时搭建的木质月台前缓缓停下。我走出车厢来到路上,看到亮着灯的大钟盘上已经是差十分钟十点了。我的前面是一幢巨大的建筑物,上面显示着那个具有魔力的名字。


                              18楼2012-01-04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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