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多的粉丝吧 关注:1,341贴子:42,780
  • 13回复贴,共1
我曾经是一个帅哥,不过现在,却变成了“衰哥”!
在4月明媚的阳光里,浮荡的春风绿柳间,我望着脚下的另一个自己,心如死灰。
不错,就是脚下!此刻我正飘飘荡荡的浮在半空中,身体呈半透明颜色,即便是对于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来说,也明白这叫灵魂出窍。
然而另一个我,则两眼翻白,口角流沫,身体僵直地倒在了冰冷的水泥路面上。
“你快点给我起来!”我大喊一声,猛地扑到自己的身体上,拼命的捶之擂之,以期唤回一点声息。惜哉任我怎么折腾,手中仍空荡荡的,没有丝毫实质的触感。
十几分钟之后,还没等我收获到任何实质性效果,便听不远处传来一个老太太的惊呼,接着呼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七手八脚地把“我”抬到救护车上。
我就这样无奈的,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自己的身体拉走。在人群中,隐约瞥到几张熟悉的脸孔,有同宿舍的哥们,还有一起在球场上奋战过的兄弟。
他们都红着眼眶,有的干脆拽起T恤猛揩眼泪鼻水。
“至于吗?不就是失去了一个朋友?”我立刻对他们的软弱嗤之以鼻,但是不是为何,心中却跟着涌起一丝酸涩,只得走到阴凉的楼洞里去躲避刺目的阳光。
周围很快便恢复了宁静,人群转瞬散去。空旷的水泥路面上,只余下一堆泥土,几片断瓦,和一朵在风中摇曳的玫瑰花。
我呆呆的望着那支即将凋零的花,欲哭无泪。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居然落得了个如此狗血的死法!我不过是跟往常一样吃完早点,跑去上课,接着一时兴起逃了堂课,而逃课的途中又抄了进路,走到这栋家属楼的楼下。
然而就在这条背阴的小路上,这栋住户平均年龄超过60岁的破楼下。
一个花盆,居然呼呼矣从天而降,准确地命中了我的脑袋。
于是我那含苞待放的双十年华,就被这个破烂的瓦盆划上了一个滑稽的句号。
不过死亡也不似传说中那么可怕,起码我在这破楼下站了大半天,仍然没有看到鬼故事中描写的手持锁链,狰狞恐怖的索命冤魂。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已经死了,还不如去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于是我就飘飘忽忽地,踏着金红色的夕阳,来到了女生宿舍的楼下。
在半明半暗中,我抬眼望着这栋充斥着莺莺语语,温香软玉的宿舍楼,气得几乎咬断牙根。
想我从小学便开始苦熬,每天在考卷和题海里挣扎,日子过得简直比大悲寺里的苦行僧还凄楚几分,最后终于熬过十年寒窗,修成正果,考上大学。
哪想刚刚使尽浑身解数,追上了本校的校花,就被一个破花盆要了小命。
我恨啊!我好恨!
我恨死了那个扔花盆的人,更恨学校的设计师,为什么要把宿舍区跟教学区建得比牛郎和织女的距离还远,否则我也不会为了抄近路而丢掉小命。
我一边诅咒,一边怒目瞪视着身边来来往往的情侣,不知不觉中,竟迷迷糊糊的走到了校花的宿舍门前。
当然,这次女生宿舍门口的那个凶神恶煞般的老大妈并没有跳出来拦我;走廊上形色匆匆的女学生也没有一个正眼看我。
于是我一路畅通无阻,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了校花的闺房。
校花叫程琳,我总是喜欢叫她琳琳,她是个南方的女孩,有着乌黑的长发和俏丽的笑容。每当她“咯咯”地笑起来,那深深的酒窝简直要将我溺毙。
不过此时她并没有笑,而是蜷缩在床上,抱着电话,肩膀一怂一怂的哭泣。
我看到她憔悴的模样,胸口传来一阵揪痛。
我多想象过去一样,摸摸她的头发,轻轻的安慰她。但是我却再也不能那样了!
即便我千百次伸出手去,她也不会感觉到我的存在。


1楼2011-12-09 18:22回复
    琳琳!琳琳,不要哭了!
    我在心里默念。
    果然,下一秒钟,琳琳停止了哭泣,只听她满怀哀怨地对着话筒说,“今天下午听说糖糖出事,我真是难过死了……”
    我呆呆的低下头,脑海中一片空白。
    “那出来看场电影吧,心情一定会好点!”电话对面明显是个怀着狼子野心的混小子,要上演西门庆勾引良家女的戏码。
    “我不想看电影……”琳琳总算经得住考验,一口回绝。
    “那我们去吃饭,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饭馆,菜特别好吃……”
    这次她没有说话,显然内心有所动摇。
    “……吃完饭我再带你去逛逛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只要你能开心!”对方显然察觉到转机,适时追加砝码。
    “听你这么说……,我也想出去散散心了……”琳琳放下电话,用冷水冲了冲哭肿的双眼,开始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我望着镜中她容光焕发的容颜,气立刻不打一处来。
    过去是谁跟我海誓山盟,要跟我白头到老的?怎么我前脚刚死,她就要跑出去约会别的男生?
    但是无论我怎么愤怒抓狂,都没有对她造成一分一毫的阻碍,她就在我的面前换了一套飘逸的长裙,甩了甩头发就出去了。
    临走还把一张照片从钱包里拿出来,扔到了女生宿舍门口的垃圾桶里。
    那张相纸的背面被人画了一颗心,写着“唐璜”两个小字,不用看都知道那是我的照片。
    “嗨,哈尼,我等你好久了,心情好一点没有?”最令人气不过的是,跟我抢女朋友的居然是我的死对头,经管系的篮球队长张猛。
    自从在一次球赛中我几次三番地抢走他手里的球,他就变得分外爱跟我抢东西,没想到今日他竟连我的女朋友都不肯放过。
    但是任我这厢气得几乎自爆,那厢两人仍眉来眼去,成双入对地走出了校园。
    哎!算了!
    望着两人消失在蒙蒙黄昏中的背影,我最终只是长叹一声。
    那个男生长得还算帅,跟他出去散心,总比日日为我这个死鬼抹眼泪要好得多。
    接着我又跑到自己的宿舍去看了看,狭小的房间中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原本活蹦乱跳的几个男生都沮丧地耷拉着脑袋,相顾无言。
    “哎,糖糖那小子怎么这么倒霉?那么‘寸’的事情偏偏被他摊上了……”过了许久,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方发出一声感慨。
    “对了,他爸妈估计特别伤心,听说正往学校赶呢!”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接过话头,“不过那小子真能吃,这次倒不用担心他跟我们抢吃的了。”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怎么竟记挂着吃?我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是啊,那小子仗着自己长得稍微有点人样,一有空闲就去钓女生,天天看他上窜下跳,真是烦死人了。”这次说话的是我对面床铺的胖子,脸上的青春痘与日光灯相映成辉。
    死胖子,也不照照自己的满脸脓包,如果我长得叫稍微有点人样,估计你也就能在癞蛤蟆的行列里插个队!
    “经你这么一说,一个月前他还跟我抢邻班的班花来着……”
    “那个混蛋从来不打扫宿舍卫生!”
    “总是借口没带饭卡蹭我的饭吃。”
    “还经常逃课,一周能有十几次让我们带他点名……”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着我生前的罪状,如刀似枪,句句见血,登时将我轰得脑中一片空白,连腹诽的余地都没有。
    怎么我竟然这么招人厌吗?连英年早逝都没有人同情。
    “看来唐璜这个臭小子一走,根本是利大于弊啊,我们得去外面喝一杯!”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几个人就呼呼啦啦地蜂拥走出了宿舍。
    这帮龟儿子王八蛋!我跟你们到底有什么杀父夺妻之仇?居然要为了我的死去开瓶庆祝!
    我在空荡荡的宿舍里跳脚大骂,几乎把肚子里所有的脏字都贡献出来,仍无济于事。
    我的怨恨无法平息,我的怒火越燃越烈。
    在冲动之中,就“嗖”地一声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直奔那栋破家属楼而去。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那个把花盆扔到我脑袋上的老混蛋,即便他半截身子已经入土,也要他提前去阎王爷那里报到!
    


    2楼2011-12-09 18:22
    回复
      即便我舍弃生命,也不愿将这些宝物遗忘。
      “喂!小伙子,你快点起来!”就在我耽溺于梦境之时,耳边却该死不死地响起一个老头的声音。
      “别烦我……”我一边挥手,一边不耐烦地嘟囔,“自从老子被花盆砸到之后,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班老东西,再吵小心我不客气……”
      “这小兔崽子,居然敢对阎王出言不逊!别拦我,我要杀了他!”老头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还伴随着“乒乓”的响声。
      在这种巨响之下,我当然无法入睡,只得揉着眼睛爬起来。
      头依旧昏昏沉沉,我好奇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只见此刻我正坐在一个古香古色的办公室里,一个巨大的红木圆桌旁,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头发花白,形色各异的老人。
      只是其中一个不甚镇定,正吹胡子瞪眼地往我的方向冲,不过他正被一个黑衣长脸的人死死拽住,像只被牵住的疯狗一样,只有瞎吼的份儿。
      “嗨,好哥们,谢谢你!”我笑嘻嘻地朝黑无常抱拳道谢。
      “一边待着去,谁是你的哥们!”黑无常咬紧牙关,努力擎制住发疯的老头,一边喊道,“阎罗大人,你安静点吧。他的怨气可不是一般的大,我好不容易用‘静心咒’使他恢复正常,你再把他刺激成厉鬼可怎么办?”
      老头听到这话,如遭电击,居然极其戏剧化地停止了挣扎,一张老脸由白转红,讪讪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咳!既然大家都齐了,我们快点开会吧!”坐在首席的一个形容枯朽的老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打量了一下众人,“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
      “哥们,他们这是在干吗?开圆桌会议吗?”我小声地问身边的黑无常,“这帮老家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叫我老殷就好……”黑无常压低声音,苦着脸回答,“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十殿阎罗,不过我也不好一一为你介绍是哪十殿,一是篇幅不够,二是他们个个皮松褶皱,我常年出差在外,时间一久,也有点分不清。总之你记住千万不要得罪他们!”
      “那这样吧,关于这个叫唐璜的大学生的事故,确实是我们的工作疏忽,不如将他直接送出地府怎么样?”为首的老头再次轻咳一声,缓缓说道。
      见他提到我的大名,我立刻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我没有意见!”坐在老头旁边的另一个老头举手表决。
      “我也同意!要找到肇事元凶太难,不如免去他的炼狱之苦,让他重返人间。”又有一个老头出言支持。
      老殷说得没错,他们确实长得似一奶同胞的兄弟,我只见眼前一片花白的头发和松松的肉皮不断晃动,根本搞不清谁是谁。
      “那就这么决定啦!黑无常,你快点送这个叫唐璜的小家伙离开地府!”这帮老头笑得更加开心,胡子颤个不停,连嘴里的豁牙都露了出来,仿佛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既然如此就太好了!”老殷那又黑又长的驴脸也难得绽放出喜悦的红光,开心地朝我伸出手,“快点跟我走吧!”
      “不行,我不干!”我抱肩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
      但是我始终是个凡人,做不到如甄士隐般洒脱,跟在癞头和尚的身后,笑着一走了之。
      “我恨啊!我好恨!!!”于是我咬牙切齿的叫道,“你们就算想将我扫地出门,怎么也得让我心理平衡一些吧!”
      我歇斯底里地大叫,同时觉得头脑又有些发晕,眼前的景物又开始发生变化,仿佛某个高明的画家正用生花妙笔慢慢将整个世界浸润成一片血色。
      几个老头见我这副模样,脸色集体骤变,立刻如受惊的兔子,身手灵便地躲到桌下,姿势之敏捷,反应之迅速,堪比全国武术冠军。
      空旷的会议室中,仅剩老殷一个人手持武器,凛然地站在我的面前。
      “黑无常,上啊!不然我扣你工资!”其中一个老家伙在桌后为老殷施压。
      “要是你今天摆不平这件事,今年的工龄假就别想休了!”另一个老头继续补充。
      而老殷的脸也随着他们的一言一语慢慢变长,变黑,最后简直与那些净日在栏里乱叫的毛驴无异。
      看来又即将迎来一场恶战,我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全身的肌肉紧绷,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老殷。
      反正横竖都是个死,还不如来个痛快。
      而老殷也如临大敌地盯盯望着我,只见他缓缓掉转手中的哭丧棒,将它小心地放在身边的桌子上。
      “哈,你这个老鬼,还挺讲义气!”我见他自动舍弃武器的优势,心底不由对这个黑脸的家伙升起一丝敬意。
      然而接下来他慢慢伸手入怀,居然掏出了一个黑色封面的记事本。
      这一举动则惊得我的眼睛差点脱窗。


      5楼2011-12-09 18:23
      回复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开始在屋子里转悠。在她浩如烟海的硬碟收藏里,我居然看到了一直想看而不敢看的几部恐怖片,几乎绝版的搞笑片,还有十几部我也有保存的电影。
        哎!为什么会是她呢?
        我无奈地叹息,她与我是何其相似!钟爱于天蓝和浅灰色,就连她喜欢看的书都跟我那么像,如果我们早些相识,一定有许多收藏品可以分享。
        多么可惜,我到死后才遇到了一个难得的知己。
        更可惜的是,我还要亲手杀了她!
        或许自古英雄惜英雄,在与郑星若见面的第一个夜晚,我并没有出手杀她,而是在将近午夜时分,沮丧地夹着哭丧棒溜出了她家的大门。
        我是取人性命的白无常,按照西方的说法,也叫做死神。但是在上任的第三天,我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原来我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狠毒无情,可以不问理由地结束一个鲜活的生命,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
        于是为了解除我心中的困惑,我把老殷找来了,我们坐在郑星若的小窗外聊天。彼时天幕如深蓝色丝绒般温婉可人,身边飘洒着蒙蒙细雨,脚下辉映着万家灯火。
        如果身边坐着的并非长脸丑男,而是妙龄少女的话,这该是一个多么浪漫美丽的夜晚!
        “老殷,我不懂,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偏要杀她?而且世上不是有很多为奸作恶之人?怎么我不能去干掉他们?”我苦着一张脸,满腔怨气已经化做一肚子问号。
        “你看天上的星星,自行自转,都有各自运行的轨道,它们又做错什么?”老殷顾左右而言其他,似乎在逃避我的问题。
        “喂!我们是在探讨人命,又不是研究天文!”
        “嘿嘿嘿……”老殷耸了耸肩,憨笑一下,“即便是遥远而无感的星星,也有陨落的那一天,更何况是人呢?花开花落,此消彼长,只是因为花已经开尽,难道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我垂下头,无言以对。确实,自然生生不息,万物皆有消亡的那天,这是天地间最朴素,最理所当然的真理,我居然会傻到为死亡找理由。
        “况且死亡也未必是件坏事……”老殷轻快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爽朗地笑道,“古往今来,你看哪个死去的人舍得回来?”
        老殷说罢,就轻快地顺着排水管溜下高楼。
        “傻孩子,别想那么多啦!况且有些事情未必是你所看见的那样,过几天你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幼稚!”他一边轻快地往下溜一边喊,黑色的身影,如翱翔的大鸟,转眼便消散在蒙蒙雨幕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过几天我就会知道自己的幼稚?
        我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于是只有呆呆地蹲坐在郑星若的窗前,看着这个短发的少女深陷甜梦。她脸色绯红,鼻息均匀,嘴角尚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她的青春绽放正酣,仿佛一朵开得鲜艳的花。
        而我呢?我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阵无情的西风,毕竟西风催花离枝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样想我的心里便好受许多。
        当夜我吹了半宿的寒风,做了千百次思想斗争,终于决定第二天就杀了她。
        


        7楼2011-12-09 18:24
        回复
          再试一次!我咬牙握拳,暗暗勉励自己。
          接着我又挥起手中的武器,不过已经用上了十成的力气。
          这次郑星若并没有动,窗外也没有了恼人的轻风,她悠闲地坐在桌前转着圆珠笔,对我的攻击一无所知。
          眼见我的哭丧棒就要接触到她的头顶,她的灵魂即将归我所有,这真是美妙的一刻,屡次失败已经令我的神经几近失常,残忍的笑容在嘴边浮现。
          但是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讨厌,笔又掉了!”郑星若飞快地一弯腰,敏捷地将地上的圆珠笔捡起来。与此同时,我的棒子堪堪掠过她的头顶,仅仅带到几根飞扬的发丝。
          “真是天大的狗屎!”我歇斯底里地怒吼,愤怒之中,差点把哭丧棒砸到自己头上。
          为什么这个女生如此幸运,每次我出手攻击,她都能及时避过?
          接下来我又努力了几次,结果她不是站起来喝水,就是突然跑去刷牙,仿佛无意识般避过了我接连而至的偷袭。
          一个晚上下来,我已经被逼得几欲发狂。而她则像以往一样,懒散地边玩边复习,甚至连脸色都不曾变一分。
          我再也受不了了,突然大喊一声,拔足狂奔,往无尽的黑夜中跑去。
          此时已近午夜,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孤伶伶地站在道路两侧,将夜色割裂成一片片平滑的黑色丝缎。
          “老殷,你给我出来!”我愤怒地叫道,同时把怀中的名单往地上一摔,还用力踩了两脚。
          “怎么了?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老殷就像我俩初见时一样,伴随着夜露悄然而至,只是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运动短裤的黑人。
          “HELLO!NICE TO MEET YOU!”外国友人开朗地跟我打招呼。
          “闭嘴,再多嘴就把你送回去!”老殷厉声呵斥他,接着压低声音对我说,“这家伙生前是个短跑冠军,死后一口气从牙买加跑到中国,今晚我好不容易才将他抓住。”
          但是我已经无暇关注这位曾经风光无两的冠军,一把揪住老殷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你们是不是在耍我?”
          “嘿嘿嘿,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老殷挤出一丝笑容,努力使自己的长脸生动可亲。
          “那个女生是不是根本就杀不死?”直到今夜,我才明白当初老殷为什么会说我幼稚。
          “她、她是有一点特别,不过还不到杀不死的地步……”老殷支支唔唔地继续搪塞。
          “前任白无常就是栽在她手上的吧?”郑星若的公寓恰好就在7层,白痴如我,才会在十几天之后方意识到这个问题。
          “其实那个笨蛋也有错!”老殷扼腕叹息,“他站在窗沿上勾人家的魂,偏巧不巧那个女生突然举起了一面镜子……”
          “然后呢?”我听得胆战心惊。
          “结果摄魂光被镜子反射回来,砸到自己头上,他就这样从七层掉落,摔断了一条腿。”
          我边听边后怕地捂着胸口,还好自己没有像前任那样蛮干,否则等待我的不知将是怎样的噩运。
          “不要紧,那个女孩只是欲望比别人多,求生意识强一点而已,根本没有那么可怕!”老殷朝我信誓旦旦地道,“我看看能不能想个好办法,等我的消息……”
          可是还没等他说完,一直到蹲在他身后的黑人突然拔脚便跑,动作堪比美洲豹。
          “你这个混蛋,给我站住!!!”老殷立刻挥舞着哭丧棒直追而去。
          “喂!你别借口逃跑,我还有事要问!”我紧追其后。
          然而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身影如翩跹的大鸟,转眼便消失在苍茫夜色中,只余下我一人在空旷的街道上跳脚大骂。
          


          10楼2011-12-09 18:25
          回复
            “哎,你这次死定了,老殷跑得比兔子还快,多半是想到了好办法。”我站在书桌旁,望着台灯下认真复习的郑星若,摇头叹息,“接我班的家伙一定比我凶悍,你可要小心些。”
            “哦?真的吗?”郑星若埋头看书,又开始自言自语。
            “那当然,你以为所有的死神都像我这么笨吗?”我嘟嘟囔囔地说道,“只是我不忍杀你,才没有痛下狠手。”
            “我明白,你只喜欢看电影和玩游戏,对杀人这档事根本就不热衷!”
            这次她的话连贯而清晰,完全不似平日的呓语般模棱两可,吓得我的心跳立刻慢了几拍。
            然而还没等我还过神来,她居然猛地一抬头,如珠似宝的一双眼睛,准确地看向我的脸庞。
            “嗨……”我哆哆嗦嗦地朝她摆摆手,“原来你一直能看见我!”
            “当然,”郑星若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我的头顶,“那么显眼的一枝花,想叫人不发现都难!”
            “你、你是不是有特异功能?老殷跟我说过,普通人是看不到白无常的。”我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屡屡失手。
            “我也不太清楚,年初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住过一段时间的院,等我出院之后就能看到很多奇怪的东西!”郑星若托腮望着我,眼睛里满蕴笑意,“前段时间也有一个跟你一样打扮的人来找过我,不过被我想办法打发掉了。”
            咕咚!我吓得抻了抻脖子,咽口口水。
            “至于你吗,从第一天进这个房间我就看到了。”
            “那、那你为什么不说破?”我越听越是胆战心惊。
            “你又为什么不能狠下心来下手呢?”
            因为你喜欢天蓝和浅灰,因为你的收藏大部分和我的相似,就连我们爱看的书,热衷玩的游戏都一模一样。
            但这仅是微不足道的理由,于是我唯有沉默地捏着衣角,一言不发地站在寂寥的灯光下。
            “看,大家都一样,把彼此当作朋友吗!”郑星若朝我眨了眨眼睛,“就是这么简单。”
            “朋友……”我被她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这个女生发疯了吗?居然敢跟白无常交朋友。
            “嗯!”郑星若点点头,朝我伸出尾指,“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你叫我星若就好。”
            “好、好的……”虽然万般不愿,我也只有勉强地伸出手,跟她的手指象征性地相交一下。
            但仅是这短短的一瞬,她那暖暖的体温还是差点将我灼伤。
            见鬼!跟一个活生生的人做朋友,简直是自找伤心。
            不过我一向是个好面子的人,即便心中酸楚难过,面上仍笑如春风。
            “对了,”郑星若一边翻书一边问我,“你的头上为什么头上会有一朵花?”
            “这个吗……”我无奈地摸了摸头顶的玫瑰,越说越是困窘,“因为我是被一盆花砸死的,所以头上的花就是凶器的标志。”
            “哈哈哈,原来真的有人会被花盆砸死啊,我还以为那种衰事只能在电影里发生!”果然,下一秒钟,她立刻笑得泪光闪闪,以手捶桌。
            而我则在她肆无忌惮的笑声中越来越郁闷,最后干脆缩到墙角不理她。
            “喂,不要生气了,我放电影给你看吧。”郑星若看出我的不快,强忍住笑意,把一套《蜡笔小新》的碟片塞进DVD。
            于是没出息的我很快便被动画片中的情节吸引,将新仇旧恨一并抛到脑后。
            接下来的时光我过得更是逍遥快活,不但没有老殷的骚扰,更可以跟郑星若谈话沟通,以便见缝插针地追加自己的享乐。
            每当我跟在郑星若的身后,躺在天文馆里看星星,或者坐在电影院里看最新大片的时候,竟会有一种恍如重生的幸福感。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好日子很快就到了头。郑星若不得不埋头复习考试,而我则不得不百无聊赖地跑到街上去闲逛。
            彼时已近夏日的尾声,天气凉爽宜人,正是人间所谓的鬼月。于是我刚刚溜达了一周,附近小区的死亡率就突然暴涨,而家门口那条小马路,也跟着人气飙升,频频曝光上报,被誉为本市最有名的鬼街。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照例去附近的的小公园遛弯时,迎面走来一个穿着一身黑衣,形色匆匆的人。
            


            12楼2011-12-09 18:26
            回复
              “那、那只狗呢?”
              “那不是狗,是胡狼,它是埃及方面派来的,死神阿努比斯的部下,门口那辆猫拉的马车就是它的交通工具。”
              我仔细打量着那只人模狗样的家伙,怎么看也看不出它有半点死神的威严。
              “至于那个大胡子骑士,则是阿 * 拉 * bo那边的死神,凡是见过他的弯刀的人,现在都已经变成了死人。”老殷得意地撇起文艺腔,像极了电视上说评书的老头。
              然而或许是我注视的目光太热切,胡狼兄弟居然转过头来,直直望向我的脸庞。我这才发现它的眼睛居然是如波斯猫一样的绿色,而且满蕴着碧潭般的冰冷。
              “安塞俩目尔来库姆。”下一秒钟,它就张嘴说了一句人话,虽然这句话我一点也听不懂。
              “你、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
              “伊赛伊克!”它又冒出一句话,可惜我依然听不懂。
              “那玛斯代!”但是悲剧并没有结束,那个头顶莲花的美女居然也来凑热闹。
              “撒玛利共!”大胡子接着说。
              我只觉头上冷汗直冒,一把揪住老殷的胳膊,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哇!你干啥,抓得我好痛!”老殷呱呱大叫,证明此刻并非梦境。
              “老殷,地府有没有精神科?”我虚弱地问道,“我好像脑袋出了问题,我要去挂号……”
              “笨蛋,他们只是在向你问好,真给中国的死神丢脸!”老殷的脸上泛出一层黑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打起精神,别忘了你是白无常,你的形象代表着整个中国!”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这幅头顶一枝玫瑰,身穿长袍大褂,手持哭丧棒的模样哪点能代表国家,但是自小受到的爱国主义教育还是促使我鼓足勇气走到圆桌前,故作镇定地坐下。
              “好的,既然人都已经到齐了,我来简述一下这个棘手ge案。”为首的白胡子老头轻咳一声,缓缓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辖*qu内出现了一个杀不死的女孩。”
              “对,她今年22岁,是个普通的大学四年级学生,不但无法勾走她的魂魄,还令我们这边的白无常摔断了腿。”老殷在一边补充。
              “但是看了她的卷宗,自小到大,没发现她有任何特异功能,而且寿命也确实将至!”
              “大限是今年冬天,冬天之前,无论如何也要带走她。”
              “是的,不然我们地府简直太丢脸啦!”几个老头七嘴八舌地抢话,个个义愤填膺,活像是要干掉他们的杀父仇人。
              接下来那三个外来死神开始聚首研究对策,一时之间,空旷的会议室里充斥着各种怪异音符,连见惯了世面的十大阎罗都不耐烦地交头接耳。
              老殷则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地府时报》打发时间,只见头版头条就写着:杀不死的阳间女孩!奇哉?怪哉?
              我扫了一眼报纸上的标题,立刻心中一沉。
              看来郑星若的事迹已经惊动整个地府,就算她命再大,估计这次也在劫难逃。


              14楼2011-12-09 18:26
              回复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那三个人!不,两个人一只狼终于讨论完毕,用笃定的语气对我们爆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鸟语。
                “好的,我们明白了!”整个屋里只有老殷笃定地不断点头。
                “老殷,他们在说什么?”为首的阎王显然也一句没听懂。
                “他们在说,这件事包在他们身上,一定没问题。”见识广博的老殷急忙充当翻译。
                “那太好了,散会!今天就到此为止,我们等你们的好消息!”十大阎罗齐齐点头,全都迫不及待地要结束这冗长而枯燥的会议。
                “喂,老殷!”我拉了拉老殷的衣袖,好奇地问他,“为什没有见到那种手持镰刀,身披斗篷的死神?我看画册上的死神都是那副打扮。”
                “你说的那位可能是冥王哈迪斯的部下吧……”老殷烦躁地挠了挠乱发,“听说最近他的镰刀有点钝,跑到北冰洋那边去磨刀了,没空过来。”
                “哦,是这样啊……”我略有些失望。
                “怎么,你很期待见到他吗?”老殷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不过听我一句忠告,你最好祈祷自己永远不要跟他碰面。”
                “为什么?他有那么可怕?”
                “嘿嘿嘿,传说凡是他出现的地方,连草木都不会生长。”老殷冷笑一声,“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不过也相去不远,他冷酷得根本就没有心,没有心的家伙,不论是人是神,都是很骇人的。”
                “哦,我知道了。”反正也没可能相遇,我只是随口答应。
                目前来说,倒是那三个奇形怪状的外来客令我万分头痛。
                《地府工作人员手册》的第一条就是不可以泄露天机,第二条就是不能跟人类沟通。不过那些狗屁规则对我来说形如空气,在离开地府之后的第一时间,我就跑到郑星若的家里去通风报信了。
                “快点走吧,离开这里,他们就要来了。”我心急火燎的冲进那个狭小房间,彼时夜色阑珊,明月高悬,郑星若正窝在床上睡大觉。
                “哎哟,原来是你,这么晚来有事吗?”她迷迷糊糊地扭亮台灯,头发蓬乱地从被子里爬出来。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些厉害死神吗?他们就要来杀你了!”我尽量压低声音,生怕有人听到这等机密要事。
                “哦,是这样。”她伸手“啪”地一声将台灯关上,又缩回被窝睡大觉。
                “喂,你不害怕吗?要来找你的可是死神!死神啊!”我气急败坏地大吼。
                “真是吵死人了!”郑星若猛地一掀被子,怒气冲冲地坐起来,“就是因为找我的是死神,我才不逃走,我搬家有用吗?逃跑有用吗?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们还是会找到我,还不如多睡几天好觉。”
                这番话立刻令我瞠目结舌,半晌都不知如何回答。
                “看,我就说嘛,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又去蒙头大睡。
                只余下我一个人,坐在漫漫长夜之中,进退两难。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确实是庸人自扰。
                因为此时正值初秋,天气逐渐穿凉,第二天天空就飘洒起蒙蒙的秋雨,令整个城市都笼罩上一层萧瑟的秋意。
                街上的人不是打着伞,就是穿着防水的风雨衣,而偏巧不巧,以眼泪传播疾病的印Du死神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她守在郑星若的家门口,在朦胧的雨雾中,如一抹单薄的剪影,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而郑星若前脚刚踏出家门,后脚她就跟了上去,雾蒙蒙的大眼睛里满含泪珠。
                那些预示着死亡与噩运的泪水,一滴接一滴,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落在郑星若的肩膀上。看得我跟老殷连大气都不敢喘,万分紧张地等待着接下来的突变。
                但是十分不幸,这位美丽的死神一路走一路哭,女孩仍神采奕奕地走在赶课的路上,连半分要倒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我知道了,是雨衣!”一直到傍晚,老殷才参破其中奥妙,恍然大悟地猛拍大腿,“她的雨衣是防水的,所以死神的眼泪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
                “啊?这可怎么办?天气预报说这场雨要足足下满一周。”
                “我也拿老天爷没辙啊!”老殷嘶哑地哀鸣,“现在只希望这位死神储存的眼泪多点,能流足七天吧。”
                但是事与愿违,事实证明了,死神也跟人一样,哭多了也会闹眼疾。
                在第三天头上,这位异域美女就挺不住了,红肿着双眼来跟我们告辞。
                “爱尔威达!”她说完这句奇怪的话,就捂着脸骑上大象逃走了,无论十大阎罗如何努力挽留,她都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仿佛要摆脱一个可怕的噩梦。
                “哎,好像印DU那边的雨水没有我们这边多,真是百密一疏,失策啊失策!”老殷抱肩望着狂奔的大象,做着总结性发言。
                “这件事告诉我们,因地制宜是多么的重要!”我站在他身边做补充性说明。
                接下来登场的是来自埃ji的胡狼兄弟,之所以我会这样叫它,是因为它有着动物的身躯,却会说人话,所以对它无论如何也不能以狼狗视之。
                不过这位胡狼兄弟后来的表现则充分证明了它绝不是一个能让人委以大任的家伙。
                因为它在出发的第一天,就莫名其妙地在诺大的城市中消失了。我跟老殷足足找了它三天,才在一家菜市场的肉铺前找到它。
                “喂!你不是说一口就能咬断那个女孩的脖子吗?怎么跑到这里来蹲点?”老殷气得几乎跳脚。
                但是胡狼兄弟连理都没理他,瞪着绿色的眼睛,不断对橱窗里的猪腿抛媚眼,摇尾巴,任我们如何问话也不回答。
                最后我跟老殷又不得不费了三天的功夫,才把它从肉铺前拽走,送它踏上归途。
                它走的时候,坐在九只黑猫拉的马车上,连道别的话都没说一句。
                因为彼时它的嘴里正叼着一只肥硕鲜美的猪腿,没空跟我们婆婆妈妈。
                “这个畜生!”直到马车在天际变成一个渺小的黑点,老殷才敢破口大骂。
                “看来动物就是动物,本能永远大于理智,千万不要在它们身上寄托希望。”我适时地做失败总结。
                但是第三位死神,也就是来自阿la伯的大胡子就绝非善类,他骑着银色骏马,手持月牙弯刀,眼神坚毅,鲜少表情。
                走到哪里都是一付别人欠了他100块钱的模样,一看就并非等闲之辈。
                深谙其中奥妙的我,在送走胡狼兄弟的当晚就失眠了。他的弯刀并不受季节的困扰,他看起来好像也不会被猪腿诱惑。
                我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郑星若浑身是血,被他取走首级的凄厉场面。
                不!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便要郑星若死,也该是我亲手杀了她,怎么能假手他人?


                15楼2011-12-09 18:26
                回复
                  这种如梦似幻,仿佛浸在香喷喷的乳酪里的幸福感,就连我生前跟琳琳约会时都没有体验过。
                  我想我一定是恋爱了,就像所有恋爱中的男生一样,我很快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我忘记了我身为白无常,仅仅是一丝虚无缥缈的灵魂,竟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正在念大学二年级的青涩男生。
                  会傻傻地守护自己所爱的女孩,为了她赴汤蹈火,做尽一切世人认为可笑之事。
                  我们常常会结伴在灯火阑珊的街边散步;也会只买一张票,去看电影院最新放映的大片,享受着逃票的乐趣。
                  而郑星若也在这些日子里,发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
                  她不再大大咧咧的说话,任短发慢慢变长,脸颊也逐渐变得丰满。只是偶尔独坐时,会长长的叹息。
                  “喂,你为什么叹气呢?”我好奇的问道。
                  “哎,小的时候我和其他女生一样,曾经幻想过会有一个白马王子。”她狡黠地看着我,“可是做梦都没有想到,长大后居然会遇上个死神。”
                  “是白无常,白无常!”我急忙纠正她的错误,“虽然没有马,但总算沾了点颜色的边!”
                  但是这样的快活时光只持续了一个半月,当天气慢慢变冷,草木凋敝之时,一向百病不侵的郑星若突然开始频繁地生病。
                  她先是断断续续地感染小感冒,接着就开始隔三岔五的发烧,甚至连手脚都变得稍稍浮肿。
                  而我则急得手足无措,除了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直至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有多么的渺小,我所能做的,只有日日守在她的床沿,手持哭丧棒,替她驱赶那些为人类带来病痛的小鬼。
                  “嗨,死神先生,送我去医院吧……”一个初冬的傍晚,她躺在床上,突然莫名其妙地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我的心顿时一紧,但仍故作轻松地微笑,“难道你害怕死?不要怕,别忘了我是白无常啊,只要我在这里,没有人敢带走你。”
                  “其实我一直没有对你说真话……”她偏着头看我,嘴角仍挂着一抹调皮的微笑,“我的肾一直不好,年初住院也是因为肾病。但是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完成……”
                  “你别说了,我这就陪你去医院。”我突然觉得鼻子酸涩难忍,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不,听我说下去……”她朝我眨眨眼睛,表情轻松而活泼,“或许就是我的这点执着,支撑着我一直活下去。我并不后悔,多活了这半年,因为在这半年里,我认识了你!”
                  “别说傻话,你不会死的,我来想办法。”我突然来了力量,急忙擦干了眼中的泪水,紧紧握住她温热的手,“在这里等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我就拉开窗户,顺着排水管溜下了高楼。
                  傍晚时分,正是都市中人流的最高峰,路上熙熙攘攘挤满了下班放学的人。
                  傍晚时分,也是鬼怪出来活动的时刻,阴暗的角落里,隐藏着无数蠢蠢欲动的黑影。
                  “老殷!老殷你在哪里!”我一边喊,一边在人群鬼影中穿梭。
                  这样的混乱的时刻,烦躁不安的心情,让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一看到有穿着黑衣服的人,我就迫不及待的冲上去。
                  结果看到的不是木讷疲惫的上班族,就是顶着半张烂面的野鬼。
                  不知寻找了多久,渐渐夜色阑珊,寒气袭人,连路上的行人都变得仅有零星的几个。
                  一只宽厚的大手,从背后轻轻的覆上了我低垂的头颅。
                  “嗨,你找我?”老殷略带嘶哑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响起。
                  “老殷……”我像是受到委屈的孩子,见到了久违的家长一样,忍不住小声抽噎,“她要死了……”
                  “我知道!”老殷使劲揉了揉我的脑袋,长叹一声,“而且是你亲手将她送上死路。”
                  “什么?”我回头惊诧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她早就该死了,或者也可以说,她早就已经死了。”老殷惋惜地看着我,“但是那个女孩对这个世界尚有不甘,就是那么点梦想,令她的灵魂不愿离去,仅凭一口气支持到现在。”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可是你助她完成那些梦想,令她开心,终于连她的那一点不甘都化解了。”老殷苦笑了一声,“你说,一个人如果做完了他所有想做的事,对人世还会有什么留恋呢?”
                  怪不得她总是梳着清爽的短发,原来那是化疗的后遗症。
                  怪不得她能看到索命的死神,原来她根本就只是一息尚存。
                  怪不得就连我的勾魂工具都无法将她带走,原来她的生命早就已经所剩无几。
                  我现在才终于明白,可惜却已经太晚。
                  “有没有办法呢?”我低低地垂下头,哽咽地问道,“能让她活下来的办法?”
                  “或许挺过这个冬天,她还有一线生机……”老殷长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不过你要确保,在春天来临之前,没有人能带走她的生命。”
                  “这样就可以吗?”我如迷途在黑暗中的旅人,又觅到了一米星光
                  “呵呵呵,你以为会很简单吗?”老殷朝我摆摆手,身影很快便融入冬夜的冷风中,“小家伙,祝你好运!”
                  那晚之后,等我再次见到郑星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里。
                  “嗨,你这个靠不住的家伙,居然都不送我来住院。”她脸色苍白而浮肿,瘦小的身体被白色的被子淹没,仍不忘与我打趣。
                  “我不会再走了,你放心吧,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我抱着哭丧棒,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摆出一副一步也不肯走的架势。
                  “人家背后都有守护天使,我的身边却有个死神,这可真不是好兆头……”她微笑着嘟囔了一句,就在药物的催促下,陷入了深深睡眠。
                  窗外瑞雪初降,映衬得整个大地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死寂。
                  时光如匆匆逝水,转眼之间,便到了滴水成冰,呵气如雾的初冬。只希望明年春天的脚步,不会步履蹒跚。
                  


                  17楼2011-12-09 18:27
                  回复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如虬蛇般伸展枝桠,只余下零星枯萎树叶的大树上,确实有一个漆黑的东西。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才走向窗口,仔细打量着那棵大树。
                    树干上停着的,似乎是一只黑色的破败风筝,巨大而压抑,时不时还有几片破碎的布条,随着冷风轻轻招展。
                    “快点把窗帘拉上。”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紧紧地捂住胸口,“我一看到它就不舒服。”
                    “你别担心,我这就过去看看。”说完我就拉上窗帘,走出了病房。
                    外面冷风如刀,寒星点点,我踏在冰冷的雪地上,默默向前走去。
                    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如决堤的洪水,从奇怪的黑影处奔涌而来。我每前进一步,身上便冰冷一层,虽然我已经没有了肉体,但是令灵魂都凝结战栗的煞气才是真正可怕。
                    那绝不是一只鸟,更不是一只风筝。
                    我知道,那是一个死神!
                    因为从遥远的风中,我已经嗅到了一股浓郁的气息,那是我无比熟悉的,属于地狱的味道。
                    虽然步履维艰,我仍硬着头皮走到树下,从下面看来,头顶的树枝如命运的脉络般错综盘结,正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帝王般雄踞在命运之中。
                    “喂,你好。我是白无常,很高兴见到你。”我尽量保持镇定地跟他打招呼。
                    “嘿嘿嘿。”他并不说话,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我这才发现他用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他的真实面貌。
                    “你到这里,是来找我的吗?为什么地府那边没有给我通知?”
                    “I WANT TO KILL THE GIRL. SHE MUST DIE!”他的声音阴森而冷酷。
                    我的心顿时一紧,就算我英文再烂,也明白他所说的意思。
                    “PLEASE,DON’T DO IT ! I LOVE HER VERY MUCH……”我真恨自己在四级辅导班没有练好口语,直至这时,才发现老师所言非虚,英语果然十分重要。
                    “STUPID!”他冰冷地打断我。


                    20楼2011-12-09 18:28
                    回复
                      “SHIT!”虽然英文不怎么样,但是骂人的话我还是会两句。我愤怒地朝他比了比中指,转身便走。
                      那个死神并未理会我的谩骂,而是轻蔑地长笑了两声。那凄厉的笑声,在寒冷的夜空中回荡,仿佛预示着死亡的丧钟。
                      完了,这次一定死定了!我失魂落魄地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腿脚趔趄。
                      他和之前来过的那些异域死神完全不同,周身都散发着冰冷而邪恶的气息。仅是一番短短的对话,便已经令我意夺神骇,连灵魂都战栗发抖。
                      然而事情并未到此为止,我刚刚步履蹒跚地回到病房,便见医生与护士在不断进出,屋里乱成一片。
                      “发生了什么事?”我心头一紧,急忙跑向郑星若的身边。
                      “临床的张奶奶去世了,就在你刚刚出去的时候……”她的大眼满蕴着死寂般的空洞,木然地回答,“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但是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就不行了……”
                      我无言以对,只默默地看护士们手脚麻利地收拾那张空床。很快,床单被罩都被换成新的,死者的遗物也被清理干净,整个床位,就像根本没有人住过一样。
                      望着这一切,我满腔凄楚,暗暗攥紧拳头。
                      死神,终于还是来了!
                      随着天气的逐渐寒冷,医院里接二连三有病人暴*毙,医生和护士的心情都很糟糕,据说院长差点为此中*风。
                      因为今年的死亡率太高,三甲医院的荣誉可能不保,关乎切身利**益,他自然无法等闲视之。
                      而且不仅是医院,就连本市发生的交通事故都比往年多了一倍,时不时就能在电视里看到车毁人亡的报dao。
                      虽然报纸上说这是冷空气来袭的常见现象,在低温的侵袭之下,难免会有体弱的人死亡,车轮打滑的频率更会明显增高。
                      但是只有我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死神搞的鬼。
                      他在向我shi威,逼我就范,没有直接对郑星若出手,反而将死亡的巨镰挥向那些无辜的生命。
                      “他还在外面吗?”一天傍晚,护士过来拉上窗帘时,郑星若突然望着我,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谁在外面?”我故作懵懂地回答,“你看到什么啦?”
                      “就是那只鸟……”她轻轻说道,语气中有化不去的哀愁,“我知道,它是来带走人命的,自从它来的那天,死亡就开始了。”
                      “只是一只鸟而已,何必这么多疑?”我急忙安慰她,“你看报纸上不是说了,这些事故都是该死的冷空气造成的!”
                      “你别骗我了,我知道它所来非善……”她看着我苦笑了一下,“死神先生,我真的不怕死,如果万不得已,你就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总好过被陌生人带走。”
                      我默默垂首,无法作答。
                      因为她所料不错,即便不拉开窗帘,我也清楚地明白,那个带来死亡的怪物并没有走。他就像忠于职守的猎犬一样,紧紧守在猎物的身边,片刻不肯离开。
                      要怎么办?才能在困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我想到了老殷,但是一旦我出去求助,星若便无人守护。
                      一时之间,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不知所措。
                      这样的情况大概又持续了一周,天气变得愈发寒冷,有关于死亡的报仍每日剧增,死亡的氛围,仿佛空气一般,在周围盘亘不去。
                      而在种种压力下,我的精神变得越来越焦虑,经常无缘无故地乱发脾气。
                      终于在一个下雪的夜晚,我再也按捺不住,跑到了郑星若的病床前,轻轻对她说,“星若,你愿意跟我走吗,哪怕等待我们的是死亡?”
                      “嗯,我愿意。”她并不惊讶,微微一笑,从容而平静。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的鼻子有些酸涩,眼前模糊不清,“窗外的那个,其实并不是鸟,也不是断线的风筝。”
                      “是死神对吗?”她拆穿我的把戏,似乎十分得意,还朝我眨了眨眼睛,“那种死亡的味道,在这一年之中,如影随形般伴我左右,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我真是没有用……”我小声的哭泣,“连你都保护不了,简直是窝囊透顶……”
                      “笨蛋,杀人有什么了不起?赋予人生命才真正伟大。”她急忙打断我,“你最大的优点,便是慈悲和善良。”
                      


                      21楼2011-12-09 18:28
                      回复
                        彼时天色漆黑,漫天的白雪缓缓地自天空飘落,将世界染成一片纯白。洁白的雪光淡淡辉映,为她的消瘦的双颊染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我默默地将手伸到腰后,抄出一根白色的哭丧棒,对她伸出手。
                        “星若,我们走吧!”
                        “可是,能不能在这之前告诉我你的名字?”她盯盯地望着我,眼中带着几丝期许,“我怕一生都无法知道。”
                        “对不起,”我朝她摇摇头,“根据《地府工作人员手册》第3条,黑白无常的名字绝不能对阳间的人提起。”
                        “那太可惜了!”她略有些失望,但仍将手放在我的掌心。
                        “过了今晚,我就去跟老殷辞职,届时一定告诉你!”我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冰冷而柔软的手,走向医院的走廊。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们彼此交换誓言,但是空旷而洁白的回廊里,却只投下她一个人的,孤独的身影。
                        门外落雪飞扬,银装素裹,整个天地仿佛就要被无边的白雪淹没。
                        “呵,好冷!”郑星若惊叹一声,迈出的脚步也带着病人特有的虚浮。
                        “Marrow to ashes,Ashes to snow……”我望着天空中悠悠飘洒的白雪,轻轻念道。
                        “你在说什么?”
                        “是李白的新诗,我在地府里看到的!”我得意地笑道。
                        “哈,他还会写英文诗!”她被我逗得开心大笑,清脆的笑声,如串串银铃,在凄冷的寒风中飘洒。
                        仿佛等待在我们前面的,不是冰冷的死亡,而是另一个鸟语花香的春天。
                        然而在凌乱的寒风里,纷乱的雪花中,依稀可见,不远的前方,多了一道漆黑的影子。
                        那抹身影高且瘦,衣裾飘飞,立在雪地之中,仿佛是伫立于苍茫大海中的坚不可摧的山峰。
                        “星若……”我看了一眼前方,回头对郑星若笑了笑,“如果现在告诉你我的名字,你能记住吗?”
                        “你说吧……”她的眼睛里有着诀别的悲哀,“我会一生铭记。”
                        “我叫唐璜。”我微笑着说道。
                        我叫唐璜,我的公主,你一定要记住这个名字!
                        接着我松开她的手,独自一人,向纷乱的雪花中走去。
                        那道死亡的黑影,仍横亘在道路前方,仿佛一座无法征服的高山。
                        “我不会让你带她走的。”我第一次拿起手中的武器,伸臂指向他,“即便搭上我的性命,也不会让你得逞。”
                        “呵呵呵……”站在雪地里的死神突然爆出一阵阴劣的笑声,仿佛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这时才发现,原来他用巨大的黑色斗篷紧紧的将自己裹住,密不透风,在夜色中看来,仿佛在岩洞中蜷缩休息的蝙蝠。
                        “不信我们试试看!”我挑衅地抖了抖自己手中的哭丧棒。
                        那根一直被我视为道具,无比滑稽的武器,此时正在纷乱的雪花中泛着银白色的耀眼光芒。
                        我一直没有用它杀过人,甚至连猫狗都没有害过。
                        直至这时,我才隐约明白,命运令我得到它,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杀戮,而是旨在救赎!
                        


                        22楼2011-12-09 18:28
                        回复
                          昔日白无常与不死女孩喜结连理。恭喜!恭喜!


                          26楼2011-12-12 00:13
                          回复
                            黑白无常啊,其实这一对也不错哦。


                            28楼2012-01-30 23:2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