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藤一接过昨天数学卷子的时候,有种不知是喜是悲的感觉,91分,看起来还算体面的分数,在150分制的卷子上不过是刚刚及格,而前途,则像这张数学卷子一样岌岌可危,他无奈地叹着气,用手遮住双眼,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分数吧双眼深深刺痛。
斋藤生于所谓的书香世家,母亲是画家,父亲则是大学里的历史老师,他们把斋藤一的生活圈定在一个刻板的节奏里,重点小学,重点初中,重点高中,他过着令人艳羡而乏善可陈的日子,可却没有人知道,斋藤为了过这种日子,到底付出了多少。
那一道叫做优等生的枷锁,紧紧地锁在了斋藤的脖子上,他背负了,太久,几乎快要窒息。而那个高考后的自由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冲田是在第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才推门走进教室的,斋藤在第一眼的时候便看见了他厚重的黑眼圈和乱草般的发,他知道冲田一定会嬉皮笑脸地和老师说昨晚打DOTA打到太晚,可是不安的感觉还是蔓延了上来,好像冲田正在走入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而这一次,再没有人可以与他同行,再没有。
果不其然,冲田的迟到把老师因为考试成绩不佳的怨气逼到了最高点,就在冲田走到讲台桌前的那一刻,压抑着的老师终于走到了爆发的一步,一本厚厚的数学书呼啸着飞到了冲田的脸上,而他只是不卑不亢地,垂头站在那里,安静地等待着老师的怒骂。
“冲田总司,你好好给我看看你的数学卷子,这是人写得出来的么?你考试的时候想什么呢,啊?卷子只做选择你也敢交是不是?别以为你有点小聪明我就不敢办你!出去,给我绕着操场跑十圈!同学们都在楼上看着,你不是潇洒么?你不是特立独行么?我倒要看看你跑完十圈以后还有没有力气成天得瑟!”老师的声音就像她的高跟鞋一样尖利,那声音传出了玻璃窗子,回荡在操场里,像是某个恐怖片里女人们的尖叫。
“老师,别太大声,吵了别的班同学上课多不好。”冲田抬起头,冲着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斜斜的勾起了嘴角,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在沙漠里独步的旅人,只是这场旅行,或许会一直持续到终结。
斋藤皱眉转着笔,转笔的方法是冲田交给他的,渐渐的,转笔就成了斋藤掩盖内心不安的最好方法,他看着冲田走出教室的背影,他的脚步有点虚浮,也许是熬夜的缘故,也许不是。
老师并没有真的让全班同学看冲田跑步,她只是讲着课,不时地用余光瞟向操场,而在她尖叫起来的一瞬间,斋藤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冲到了窗子前面,然后所有的同学都看见了,昏倒在操场上的冲田,与朝着他的方向,飞奔而去的斋藤。
那个闷热的夏日的清晨,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两条平行线撕扯开来,他们拼了命地靠拢,却还是渐行渐远。
阳光穿透云朵,于是人们用一只眼看见了阳光的明媚,用一只耳朵听见云朵痛苦的哀鸣,然后用剩下的一只耳朵和一只眼睛,充耳不闻,充目不视,继续着人们惯有的冷漠。
斋藤一跑到操场上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上课时间,才感觉到教室的方向传来的无数道的灼人的目光,他甚至没来得及想他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疯了似的跑了出去,很多时候,人做事情是不会经过大脑的,那是一种叫做“本能”的东西,就像人睡醒会睁开眼睛,婴儿会吮吸母乳一样自然。
直到把冲田扛在自己的肩上的时候,斋藤才发现他的体温竟然那么低,他处于安慰的,轻声在冲田耳边说了一句:“没事了,我们回家。”可肩上的人突然无法抑制的,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斋藤突然意识到,冲田的心里,有一块他从未涉足的世界,那里布满了荆棘,会伤害走入哪里的所有人,包括冲田自己。而冲田现在,就独自在那个世界里,缓慢的将自己的身心都捆绑。
他们,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