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为，手还痛吗？”明美关切地问，不过那么小的一点伤早该好了啊。
“你不是最爱下棋吗？”明美干脆停下手里的活计，不想下棋的佐为太奇怪了。
“你不要紧吧？”明美坐到佐为身边。
“佐为，别想不开啊……”明美有些焦急，生怕那些伤心往事的阴影散不去。
佐为低下头，面对家人关心的询问，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不是简单的一句谢谢就能表达的，更不是简单的一句没事就能敷衍的。佐为向来诚实。
“佐为，成为死神吧！”
声音略低，坚定，不容置疑。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命令。而下达这道命令的，竟是黑猫！
明美惊谔地盯着黑猫，只见它端正地蹲坐在自己跟佐为面前，尾巴逊顺地帖在身侧，昔日的慵懒散漫消失得无影无踪，神情严肃得竟像是一位长者。
“成为死神就能拥有守护的力量。”
黑猫这句话很有效力，佐为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抬起头看着黑猫，仿佛要重新认识一下，毕竟这样的喵老师太陌生了。
守护的力量。佐为在心里重复着。
一直以来，除了围棋，佐为好像真的是一无是处呢。一千年前含冤而死；百余年前眼看着虎次郎离世；半年前恋恋不舍地离开小光。而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棋舍，却无力保护。要不是黑猫机灵，搞不好会连累到大家的。许多事，只靠围棋是解决不了的。
这么大的尸魂界，竟不能安安稳稳地摆下一张棋桌么？小混混固然不对，但自己也太弱了。
这个闷葫芦，原来在想这事呢。明美看懂了佐为的神情，松了一口气。
“佐为，那不是你的错啊。”明美开导着。佐为不置可否。
“做死神，真的可以吗？”明美有些担心。那样就意味着佐为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了，适应起来可不是容易的事。何况还要舞刀弄剑的，总觉得不妥。佐为依旧不回答。
“我的意思是，做死神的话，照顾棋舍就不太方便了。下棋的时间也会变少的。”明美只有拿佐为的最爱来说话。佐为还是不回答。
“明美，别再说了，佐为已经决定了。”一直沉默的松田，又一次戳中要害。他点起一支烟，看向不知哪里的远方。
“恩，我要成为死神。”闷了六天的佐为，终于绽放出光彩。那是下定决心后才有的神情。
守护的力量么，有太多太多想要好好守保的东西啊。
【第22话】完

【第23话】新起点
“还要去上学？还有入学面试？这么麻烦的啊。”佐为很是意外。
“麻烦？麻烦你搞清楚状况再作决定好不好，说一说就可以当死神么？你确定不是心血来潮吧。”幸亏黑猫不戴眼镜，否则不知要跌破几百个呢。
“老师，我是真的要成为死神，只是不知道还有这么复杂的程序。”佐为有一点小委屈。犹记得从前，小光就是不喜欢上学的，还会在课上睡着，回家写作业也是个头痛的事。如今自己也要过这样的生活了么？
“明天刚好星期天，是真央灵术院招生面试的最后一天，后天就开学了。幸好赶得上。好好休息吧，佐为，明天我陪你面试去。”黑猫把明天的事作了安排。
“恩，谢谢喵老师。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啊？”
“恩？！”
“我错了，老师，老师……”
“别想太多，快睡吧。”
“知道了，喵……老师。”
佐为辗转反侧难成眠。做死神，这是继开棋舍当掌柜以后，又一个尝试改变的决定。之前也有见过一两个死神。一身黑，一把大刀，很威风，所过之处人人毕恭毕敬。倒不是羡慕死神有地位，只是觉得那样子看起来很可靠，至少那些小混混一定会望风而逃。
没所谓啦，万事开头难嘛，改变总是不容易的。都决定好了，不再做那个一无是处的棋痴，至少让自己在围棋以外也能有点用。佐为一遍遍开导自己，生怕下棋时间减少会后悔。不过当死神的决定，绝对不是心血来潮，绝对不是。

第二天，佐为起得很早。梳洗穿戴整齐，又不放心地把头发重新扎了一次。
“喵老师，快起来啦！我们走吧！”佐为奔向柜台，宽大的袖子上下舞动。
“急什么——怎么也得先吃了早饭再说啊……啊……”黑猫打着呵欠。
“也对哦。”佐为有一点小失望。这个时候的佐为，是很希望被黑猫牵着走的，可能是缺乏勇气面对今后生活的改变吧。与其犹豫，不如趁着状况未明时一鼓作气地冲上去。
“佐为，起这么早啊。”明美的声音。
“别太紧张。”松田的声音。
“还好啦，只是有一点点。”佐为眯起眼睛，笑容很温暖。
“一定要多吃些。”明美招呼着，把一大盘点心推到佐为面前。
“就是，我听说有体能测试呢，一定要多吃些。”松田也张罗着。
“松田，还叫人家别紧张，你又这样讲。”明美嗔怪。
“我也只是听说。再说死神是要舞刀弄剑的嘛。”松田解释，却起了反效果。
佐为看着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食物，心里有一点打鼓。黑猫却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大吃大嚼。
“好了，我们出发吧。”这次轮到黑猫催了。佐为却恋恋不舍的用目光跟每一张棋桌道别。
“傻瓜，又不是不回来。只有白天上课，晚上回来你还是掌柜。”黑猫能把这个位置让出来，真是出奇的大方。
“等你的好消息！”明美和松田真心地祝福。
“恩！我出发了哟。”佐为挥一下折扇，与黑猫一起步出木之下的大门。

松田和明美用询问的眼神相互对望，朝夕相处心照不宣。比起做死神，他们更珍惜当下的生活。也许平淡了些，若能安安稳稳开开心心，还贪图别的什么呢？前尘住事反复萦绕，不是没有要守护的，只是这份守护到底能怎么样？不是没有坚持过，可结果呢？现在，他们只想守护眼下的幸福的小日子。
棋舍头一次在没有佐为的情况下开张营业。客人也纷纷议论着佐为老师的决定。可无论是担心的、关心的、放心的，都一致力挺佐为到底。
眼看着日头往西沉了，早来的客人也该走了，晚上的客人还没到，这时正应该是棋舍人少的时候。而今天，却因着佐为老师去真央灵术院面试一事，聚了一大群人。他们已无法集中精神下棋，言谈都围绕着佐为老师面试的结果。
“一定没问题的。佐为老师最厉害了。”
“下棋是最厉害啊，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是一定行。你不信？赌赌看啊？要是不成，我每盘都反让你五子。”
“不用这么狠吧，以往每盘我都要让九子的。好吧，其实我也觉得有戏。”
“这家伙虽然棋力差，可是对佐为老师的信心倒是强。”
“我也觉得佐为老师一定行。”
“我也这么觉得。”
……
马蹄声踏碎斜阳，修长的身影泛着金黄。佐为一丝浅笑，迎上众人期盼的目光。黑猫高昂着头开路，神气十足，整个就是一猫假虎威。大家见此情景也能猜到十之八九。
“通过了哟，明天就正式去上学啦。”佐为给大家报喜。
“太好了！”
“恭喜你啊，佐为老师！”
“恭喜恭喜！”
“真是太好了！”
……
松田和明美在客人们温暖的话语中相视一笑，佐为的决定是值得的。
【第23话】完

【第24话】五人行
去大阪的新干线上，年轻的棋干们打开了话匣子。
“真想不到塔矢会来呢。进藤，你面子好大啊。”和谷大声地“夸奖”着小光，明显不是说给小光一个人听的。
小亮有一点不自在。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像找不到辩解的立场。小光则是尴尬地笑着，看看和谷，又看看小亮，好像找不到辩解的方法。
“未必吧，塔矢一定是被进藤硬拖着来的。”越智推一下眼镜，在戏谑小光一事上，越智总觉得有资格掺一腿。
“那个，其实，我……”小亮试着解释自己是主动提出要参加活动的。不过此刻他也说不清哪来的勇气和动机。为什么要解释呢？一直以来都有许多误会啊，塔矢亮什么时候在乎过？
“好了啦，不管怎样，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嘛。对了，我有个提议，我们来过一个没有围棋的周末吧。”伊角总有办法让局面稳定下来。这次的出行，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伊角在促成。而这个提议，更是抹去了他们与普通孩子之间的区别，是时候好好放松一下了，毕竟是孩子嘛。此时的他们，跟结伴出游的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一行人用过午餐，稍事休息，便向千黛山进发了。合宿地点选在半山腰的苍山别馆。好在除了应用之物没有什么行李，几个人走得很悠闲。已是深秋时候，除了常青的松柏，其它树木的叶子几乎落光了。走在铺满落叶的林间小路上，温柔厚实的触感，窸窸窣窣的声响，让人觉得娴静惬意。时隐时现的小溪，用叮咚的水声应和着。

“难得塔矢没穿西装哦。”和谷新一轮的针锋相对开始了。
“这么好的景致，就是要有‘闲’心才能观赏。”越智的话暗指小亮平日里的繁忙。的确，在大家眼中，小亮是很敬业的那种，棋院的各项工作都一丝不苟，自己的赛程也排得满满的，为人处事更是很职业很娴熟，连表情都很标准。所以，眼前一身休闲装的小亮是出人意料的。何况，那件灰绿色的宽大外套和米白色的围巾，在小亮的身上表现得很有味道。
“恩，是啊。”小亮本来想多说一些。比如他为这次出行改了赛程啊，比如他让市和小姐陪自己选衣服啊，比如他跟妈妈谈心消除不安啊。可是话到嘴边，就硬是说不出来。怎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呢？
“还真是难为你了。不过，这衣服不错。”伊角一张嘴，气氛立刻就缓和了许多。
“谢谢，市和小姐帮忙选的。”小亮抓住救命稻草。
“她啊，很有眼光嘛。”小光也加入了称赞。
小亮有一点不好意思，头一次被人称赞衣服，感觉自己跟女孩子似的。
“你说我们要是穿古装是个什么感觉啊？”和谷见塔矢有人救驾便转换了话题，而且还转换到了一个奇怪的话题。
“这里没什么现代的东西，都是树，不会不搭调。”越智总是头一个附和和谷的人。眼前出现了古代贵族出游的情形，各色的华服，繁杂的饰品，还有几匹马，还有侍从。
“除了你的眼镜。”和谷破坏了越智勾勒了画面。
“少来，你的头发还不是一样，张牙舞爪的，戴上高帽子肯定丑死了。”越智反击。
“进藤的头发才夸张吧。”和谷不服气，怎么也得找个垫背的。
小亮和伊角相视一笑，他们果然不愿意参与这种斗嘴的话题。大家公认应该暴跳的当事人小光，此刻却没有任何反应。本来好好的出来玩，却无端地扯上了伤心事。
佐为，要是你现在也在这里多好啊。这里的一草一木，肯定很适合你。不过可惜，你喜欢的红叶都落尽了。我还一次都没有陪你赏过红叶呢。虎次郎一定有吧，还不止一次两次。朝朝暮暮，年年岁岁，那是怎样的情怀啊。为什么你就不能多停留一些时候呢？等到我长大，等到我学会珍惜。唉，我知道没有如果。你应该是生气了吧。可是，我求求你回来吧，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一辈子都陪着你，回来吧，好不好？
小光抬头望向头顶的天空。这种仰视的角度，会看到被树木合围的灰蓝色的天空。有几丝云铺散着，**枝切割得支离破碎。光秃秃的树枝，像一支支瘦骨嶙峋的手，绝望地伸向天空，想要抓住什么，却越发的苍白无力。后悔是没有用的，是树的不挽留，才让红叶都飘走了吧。

“进藤，发什么呆呢？”伊角笑着问。身边人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后面，伊角很体帖地送去关心。在伊角看来，小光是个特别的存在。还记得棋桌对面泪水涟涟的小光，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但那种豪不掩饰内心脆弱的样子，是一种信任吧。作为被信任的人，伊角再也不想看到那样的小光了。
和谷和越智还在斗嘴，根本没注意这边。小亮则不然，他也看到了不寻常的小光。那个样子的小光，他见过。那种分明睁着眼睛，却不知道看向哪里的小光，他见过。可是伊角已然先开了口，自己就没办法多此一举了吧。
小光被伊角的话惊回现实，答应一声跑几步跟上，悄悄吸了下鼻子。只有这种仰望的角度，才能让泪水不从眼框里流出来。
“叫你们俩说得开心。”小光抓起一把树叶，扔向和谷和越智。却被微风吹回来，飞向自己和伊角小亮的身上。
“天都不帮你呀。”和谷和越智开始还击了，树叶乘风，飞出去很远。
伴着斗嘴和嬉闹，一个下午就在千黛山的林间小路里走过去了。苍山别馆近在眼前，在松柏的掩映下，木结构的双层别馆显得很雅致。温润的木板，怀旧的色调，滋长心事、隐藏秘密的好地方。
凭栏，回望来路，幽谷闲静，几声鸟鸣和水声。天边的云五彩斑斓，瞬息万变。是夕阳，最浪漫的画师，给万事万物上色，也包括这五位棋士。时光，对谁都公平。
【第24话】完

本来应该还有第四回合，第五回合……不过闹了两个小时后大家都意识到了，偶尔玩玩还好，这种欢笑并不持久。没办法啊，棋士就是棋士，只有棋盘上的厮杀才最激动人心。
塔矢亮挑战赛的一次次成功卫冕，让矜持了一天的小亮露出了凌厉的一面。
“这才像塔矢。”和谷输得起棋，却不认同小亮的态度。小亮的眼里，永远只有强者，永远只有争胜的斗志。
“越智又发作了。”伊角冲小光笑笑。卫生间那边传来了咚咚的声音。此时的小光正思考棋局，一点也没听进去。
“我输了。”在伊角跟和谷的双重关注下，小光尽了全力还是差两目。
“复盘吧。”小亮自然得好像在自家的棋会所。伊角、和谷跟恢复了的越智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果不其然，争吵的场面让他们大开眼界。
“吵死啦，进藤！”小光的据理力争，对越智来说，好像是否定了自己忏悔的方式。小光总是底气十足，自己却只会闷在一边。不知是不是因羡生恨，越智一个枕头丢过去，正砸中小光的后脑勺。
“敢丢我！”小光也抓起枕头还击。手一偏，连累了无辜的和谷。
“我可没惹你啊。”和谷丢过来一个兴师问罪的枕头，小光躲过，枕头刚好落在了小亮的脸上。
“对不起啊，亮。”和谷话音未落便捂住了嘴。不知怎么的，道起歉来了，可能在和谷的心里，小亮一直是外人吧。自己跟朋友打闹，连累到外人是很失礼的。可这称呼，又不是对外人的那一种。这是怎么了？一定太着急就说得很省略，要不就是舌头打结吞了两个字，要不就是吃越智拌的香菇吃出问题来了。
“没……没事。”小亮拾起枕头，却收拾不好心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被砸得烟消云散。
“还给你啊！”小亮试着把手里的枕头丢回去，伊角刚好经过，不幸充当了挡箭牌。
就这样，卧室里上演了枕头大战，又升级到被子大战。直到所有人都累了，就地睡着了。
云开月明，熟睡的鸟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清光惊醒，蹬离树枝，扑噜噜飞走了。
【第25话】完

昨晚打闹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就是想不起来怎么睡着的了。梦里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工场里，很多阀门，很多管子，自己拿着扳手到处拧，不让蒸汽泄露出来。可不论怎么拧，总感觉到脖子后头有一股蒸汽关不掉。小光紧紧攥着被角醒过来，轻轻翻了个身，正对上一张甜美的睡颜。
白皙细腻的脸，长长的睫毛，微挺的鼻梁，小巧的双唇，唇瓣的缝隙里似乎可以看到嫩滑的舌尖。他一支手压在身下，另一支手抚在枕头上，像是在梦里抱着什么，很幸福的样子。柔顺的长发上有好看的光泽。
塔矢亮！小光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抱紧枕头，用力摇头试图甩掉刚才的画面。徒劳无果，睡意全无的小光，无奈地抓起枕头被子轻轻走到窗边。从身后裹上被子，把枕头垫在窗台上，侧身靠着墙蜷缩在窗边坐了下来。
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蓝灰色的树木，深蓝色的天，月未满，白如纸，细如绢。星子不再眨眼，成了一颗颗小白点。正是天要放亮的时候。

怎么觉得刚才的画面似曾相识呢？小光苦苦搜寻脑子里记忆的片段。
朦胧中似醒非醒，眼前倾国倾城的容颜映着月光，紫色的长发流泻在身前，有几缕发丝遮住了眼，却遮不住眉宇间细密的忧怨。他在看哪里？是一千年来的过往？还是身边少年的睡颜？
原来，那似曾相识的画面，就是佐为眼里的自己！
小光将双臂环抱在胸前，好冷，被子裹得再紧也隔不住秋凉。想要回去躺下，和谷伸开的胳膊腿已然霸占了自己的位置。小光用力向枕头上靠了靠，还是冷。没有隔不住的秋凉，只有心底散不去的寒意。
与你共度的日子，吵吵闹闹，蹦蹦跳跳，还没来得及回味，就一下子都过去了。你总是好奇地张着大眼睛，你总是嚷着再来一局，没棋下就哭得像个孩子。习惯了这样的你，就像习惯了空气。哪知道空气也有一天会抽离，没有你，我无法呼吸。
我总是在输给你之后翻身睡去，把吵闹的你丢在原地。原来我一直把你当宠物，高兴就捧在手上饲喂，不高兴就丢在一边挨饿。早上醒来，你却还是那么天真烂漫，望着我的眼，没半点委屈。
原来无数个长夜，你都是一个人熬过去的啊。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才露出那么忧怨的神情，是在怪我了吧。可抚过我脸颊的手，凉凉的，竟满含怜惜！
夜，为什么这样漫长？天不是要亮了么？怎么满眼的幽蓝散不去？小光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看向窗外，直看得星月隐匿，山淡树远，万籁俱寂，自己也消融在一片空白里。

小光的举动还是惊醒了一个人，那就是伊角，在最无助的时候默默陪伴小光的伊角。
看到小光闭着眼紧锁双眉，像是在梦里跋山涉水，枕头上浸着大片的泪痕。伊角明白，许多事散不去，就像早已长好的旧伤疤，阴天下雨还是会隐隐作痛。 他把自己的被子给小光披上。回身穿上外套，一个人到院子里去了。
天色全白，只是太阳还没有出来。
不管是触了什么景，伤了什么情，人还得走下去。等下一个天亮，再来一局。
【第26话】完

【第27话】改变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佐为和黑猫回到木之下，迎接他们的是温柔的家人和丰盛的晚餐。自从佐为开始了真央灵术院的学习生活，这一家人的晚餐就升级到最高的规格。不得不说明美的手艺好，无论什么食材都能发挥出它最好的味道。因为明美总是担心佐为太辛苦，白天去学习，晚上还要顾着棋舍。其实大家心里清楚，落子之音永远都是消除疲劳的最美旋律。
“再来一碗！”黑猫的面前已经有二十几个空碗了。
“掌柜，你会长胖的。”松田做出很关心黑猫的样子。
“你的好意心领了。”黑猫吃下一大颗鱼丸，头也不抬地说。
“别多心，主要是怕你跟木雕的形象不符，客人会说我手艺退步的。”松田变着法地挖苦。
“没关系，老师怎样都可爱。”这样的互讽佐为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拍拍黑猫的头，黑猫却因着“可爱”二字生出一排黑线。
“还是说说今天在灵术院有什么新鲜事吧。”明美笑呵呵地等待佐为的回答，就像乖乖等着听故事的小孩子。松田也很有兴致的样子。
“有啊有啊，好多哦。”佐为回忆起灵术院的种种，眼中浮现出愉悦的神情，太多乐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课间休息的时候……”
……

相对的，佐为倒显得平静很多。也许是因为，他的人生本来就已经够离奇了。也许是因为，他除了围棋，花在其他事情上的心思本就不多。
一千年前，发生了太多事，佐为甚至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冰冷湖水里的他很决绝，仿佛与这尘世再无瓜葛。百余年前，亲眼看着虎次郎离世，他眼里的不舍让佐为发觉，这世上有一种东西纵使生死相隔，也还是无法断绝，就像自己之于围棋的执着。半年前，佐为最终和这个世界彻底分别了。光芒初绽的那一刻，佐为真的把什么都放下了。神的旨意，人只能顺从，不是吗？何况这三年过得很开心啊。
来到尸魂界，就真的是与尘世再无瓜葛，开始一段全新的漫长旅程。不管是放得下，放不下，又能怎么样呢。虽然知道人死后都会来这里，但与故人重缝又谈何容易。太田雄藏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也没有找到虎次郎。尸魂界这么大，茫茫人海，佐为也不过是一滴水，随波逐流吧。
如今佐为过得不错，不仅有了新的家人和朋友，还有了自己的棋舍。他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着的。想想这一千年来，一直一直都是在被动地顺从神的旨意，从来没有怀疑过。可现在，生命被一百倍地延长了，佐为的时间变得很多很多，有时也会反思得失对错，然后想要试着改变。虽然仍有许多事想不太明白，但至少现在，佐为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拥有守护的力量，是因为想要珍惜当下。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但如果从现在开始抓住的话，今后的事，还来得及啊。
【第27话】完

【第28话】同路
“老师，再来一局！”佐为十八目胜黑猫，意犹未尽。
“不要啦！”黑猫就地瘫倒。
“老师，再来嘛。”佐为弯下身从棋桌左边伸出头去。
“不要！”黑猫翻了个身，换成更舒服的睡姿。
“老师？”佐为又换到右边。
“明天就是其中考试，你到底明不明白状况啊？！”黑猫怒了。
“好吧……”佐为有些失望。不过，这样的失望是常有的事。自从佐为上了学，黑猫就开始限制跟佐为的对局。棋舍关门后，最多再玩一个小时，便强迫佐为早早睡下。真是的，连报仇雪耻这么充足的理由都无法撼动，看来主人成为死神真是件了不起的事。
佐为可怜兮兮地收好棋桌离开和室，回卧房睡觉去了。好吧好吧，佐为也很了解黑猫的关心，毕竟自己从早到晚辛苦了一整天。而且黑猫有说过，如果佐为能在期末考试时进年级前五十的话，就会告诉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看来，黑猫对佐为的好奇心很有把握。
这样的场景以前也有过。佐为总是没完没了、得寸进尺，不停地吵着要下棋。小光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还是要休息的。于是小光翻过身去，佐为就只有眼巴巴地望着棋桌和棋子了，碰不到嘛。
是啊，那时的佐为碰不到棋子，还被小光无意地戳到痛处。那时的佐为很害怕自己就要消失，在棋桌前大叫着要下无数局棋，大叫着要有无限的时间。只是这些话只能在心里喊，不能说与那个闹别扭的少年听。那时的佐为真的好委屈啊。亲眼看前虎次郎的病世，佐为不想小光也经受同样的折磨。想说又不能说，只有冲着床上赌气的小光大吼笨蛋，甚至还诅咒他等自己消失以后追悔莫及去。
如今，想要的都轻松得到了，尸魂界的日子长着呢，想下多少局棋都可以。果然这里才是灵魂的归宿。原来消失也不是一件坏事，幸好最后一刻什么都想开了，不然岂不是很傻。只是不知道那个诅咒有没有应验。
对了，看小光的最后一眼，他好像是睡着了的。我的话他好像是没有听到。天哎，他不会把我的消失全怪在自己头上吧，那样真的是要追悔莫及了。要是小光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就好了。小光，对不起哦，没能叫醒你。
佐为把头舒服地埋进枕头里，带着歉意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