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楔子——联姻》
早春的惨淡太阳把阳光洒在教堂前宽广的广场上，亮度有余，温度不足。
熙熙攘攘的人群夹道围观，尽职尽责地充当着背景，热闹有余，真诚不足。
这个季节就是这样，虚伪的热情和淡水的阳光都不足以抵御冬末尚未退散的寒意，像是时不时卷起的落叶一样听任风的驱赶。
今天，A.G. 1837年一月七日，是“值得记入历史的一天”——新兴的商贾阶层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家，凡多姆家族的独子，Thomas·Phantom，将和维尔福家族的小女，Sophia·Grace·de·Villefort，在这座教堂里，结为夫妻。
与凡多姆家族越做越大的事业相对应的，是维尔福家族在本国的老牌贵族地位，也只有凡多姆家族的独子才能配上索菲亚这样的贵族千金。只不过这个托马斯·凡多姆，虽然能力在当今新的一辈中也算是数一数二，但是35的年纪，着实也不轻了。
“这是两大家族的联姻，更是贵族圈和新兴商贾阶层之间的联姻！”
至少，贵族这个依靠血脉维持了数百年的旧势力和新崛起的商人势力正处于蜜月期，舆论宣传是这么描述的。
当然，唱反调的人也不在少数，特别是那些瞧不起商人血统、又觊觎着商贾手里资产的爱面子的贵族们，更是拿着姓氏做起了文章。
“这托马斯要是改姓做维尔福，念起来倒也顺口。”这是一种论调。
“小索菲亚这一出嫁，以后可是跟着凡多姆姓了啊！不对，应该是Sophia·del·Phantom，希望小索菲亚没有什么不适应哦！”着重了的“德尔”自然是不可能代表着对新贵族称号的恭喜，至少没有用“di”，顶多算是半吊子的贵族罢了。
其实还有一种说法：过气的维尔福家族已经渐渐走向没落，需要新鲜的资金来维持一下回光返照，而凡多姆家族这顺势的高攀，倒也说不清是福是祸。不过这种论调并不是多数。
但是，这世间本就有些事情，凭着一人两人之力是无法扭转的，比如这场“蓄谋已久”的婚礼。
“唉……”跪在圣坛前的托马斯·凡多姆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头顶的神像散发着纯洁的光辉，低垂的眼睑似乎是怜悯地看着自己，但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低垂的眼睑后是何等的空洞，看似纯洁的光辉也是为了模糊神的形象，一切只不过是偶像而已。怜悯？在光明之神的面前，流淌在自己血液中的秘密又怎么可能被真正地怜悯！
思绪中断了——一只小巧的手钻进他的手心，温柔地握住，声音从同样跪在一旁的新娘那圣白的纱巾下轻轻地飘出：“怎么了，我的爱人？”
“啊，没什么！”走神的托马斯赶忙道歉，“真对不起，亲爱的，让你担心了。”
新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神父高高在上的洪亮嗓门瞬间盖过了她的声音：“托马斯·凡多姆，你在这里，是出于你自己的意志吗？”
托马斯缓缓地张开嘴，却没能发出一个声音。
神父抬起眼，不是好奇而是略带责备地俯视着他——这俨然是对他工作的不配合。
“是的。”托马斯闭上了眼睛。
就连婚礼也可以是借着神的名义谋求利益，神父又何尝不可是流程中已经安排好的一个执行者？
“索菲亚·格雷斯·德·维尔福，你在这里，是出于你自己的意志吗？”神父倒是相当敬业地完成着他自己的任务。
“是的！”新娘微微颤抖的嘴唇在托马斯温柔的回握中渐渐镇定下来。这激动完全是出于由衷的幸福，托马斯不禁又是一阵感慨。
“我，真的，配得上，这幸福吗？”喃喃中，他低声自问。
紧接着神父抬起头，正色地询问圣坛下的所有人：“在座的各位，有人反对这对新人的结合吗？”向来是最形式的一环，暂停的几秒间无聊的看客们抓紧时间开了一个小差。
既然整场婚礼都不过是一个形式、是某些人为了达成目的而走出的一步棋，那么再虚伪一些也完全没有关系了。
只不过——
座席间一个匆匆离场的白袍看客并没能引起多大的关注，直到他摔门而出。
“砰！”
厚重的教堂大门被推开后重新碰上的巨响把教堂里游离的神思重又震回了他们的主人体内，紧接着是一个更加洪亮的声音响起——
“我莫洛托夫，反对！”
“我反对！”
“我反对！”
“我反对！”
…… ……
用精神系的法术保存过的声音拥有更长时间的回音，在高高的穹顶间回荡了一遍又一遍，也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托马斯的心灵，他的脸上不禁浮起一阵苦笑：“莫洛托夫，伊尔·莫洛托夫……这已不是凭着你我一人之力就能改变的，我的朋友！对不起！”
（这还不是故事的开始……）


04 《入学测试》
萨斯潘城最主要的街道是第五纵路，主要原因是因为萨斯潘城唯“二”的两所学校就坐落在这条街上——以魔法教学为主的斯托奇亚学院，以及斯托奇亚学院正对面、以体术教育为主的马歇尔学院。
实际属于两所学校的地产其实跨越了横纵五条路，也就是说，所谓的城中心居然就在这两所学校内部。了解到这一点的塞伦特顿时有一种被狠狠坑了一把的无力感——原来那个热闹非凡的第五纵街，不过只是学校周边的附属商店……或者说，学校的“小卖部”而已！
不过，第五纵路尽头的那座浅灰色的高塔倒是异常地醒目，据说那就是传说中的魔法研究学会，最新的魔法中80%出自这里，不少理论也是由学会提出的。只不过学会内部到底什么样，这个是高度机密。
既然是来修习魔法的，塞伦特和Ash的目的地显然只能是斯托奇亚学院。
不愧是集结了一城之力来运作的学校，至少从规模和外观上是绝对不能气弱的！四根白色的巨型门柱足有三层楼高，校门的跨度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十五米，向内可以看到天蓝色的穹顶，仿佛是把天空投射在了房间里。穹顶被七根白色的石柱撑起，上面缠绕着似乎是藤蔓一般的蓝色浮雕，似乎是穹顶的融合与延续，而这华丽的装潢仅仅只是学校的“门厅”而已。介于校园横跨三条街的规模，学院的主体在校门外是没法看到的。而门厅的尽头、第七根大柱下，可以看到斯托奇亚学院的标志：交叠放置的书本和法杖，象征着知识和实践。
而与斯托奇亚学院相对应的，是街对面的马歇尔学院——样式几乎是斯托奇亚学院的翻版，色调却完全的不同。代表着铁与血的暗金色穹顶与砖红色石柱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即使是站在街对面的塞伦特也不自觉地把兜帽压得更低了些。马歇尔学院的标志自然也不会是法杖与书本，而是剑和盾，象征着侵略和守护——战斗的两种形态。
“新人吗？”校门口负责接待的老师询问塞伦特和Ash。
这是塞伦特第三次听到这个问题，回答地相当淡定：“是的。”
没想到接待老师比塞伦特还要淡定：“距离入学测试的笔试开始还有半个小时，考场在H1，门厅尽头右拐，第一间教室。”恐怕连续招呼了这么多学员，这一句话已经被说得滚瓜烂熟了吧！
“半个小时？！”这回轮到塞伦特不诧异了，“赶快啊！”刚才还是Ash跑在前头，现在塞伦特猛地一撒丫子，顿时把身材劣势的Ash给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喂！不是还有半个小时吗……”Ash望着塞伦特身后那一阵扬尘，无力地招了招手，好一阵无语。
但是，她并没有急着追上去，而是远远地看着塞伦特消失在拐角处，紧接着就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管家服装的中年男子慢慢从街上过来，站到Ash身后，紧接着竟然恭敬地鞠了一躬：“大小姐……”
“我说过多少次了，在萨斯潘城，不许叫我大小姐！”Ash冷声呵斥道，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刚才的天真淘气现在却连一点影子都看不到，只剩下严肃和干练。
“是。请问有什么吩咐。”中年男子依旧是恭敬的语气，没有因为主人的叱责而表露出一点情绪。一个好的侍从就应该以完成任务为第一目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
可Ash偏偏是个挑剔的主人：“唉……真是天生一副仆人样！”她扶了扶额头，“算了！给你一个任务——给我查一下凡·史普莱特的真实身份，还有，找个机会探探他的身手。”一边说着，Ash一边皱了皱眉头。
（Phan·Spirit吗？真的是庶民的孩子？）
只不过，Ash有一点没有想到——塞伦特也不是糊涂的主。初识Ash确实让塞伦特有些措手不及，但方才在大街上，塞伦特就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随即他就发现了那个一直跟随着Ash的中年管家。
试想一下，一个身穿管家服、却并没有跟随着某个目标的仆从，是不是很奇怪？一开始塞伦特还仅仅是觉得特别扎眼，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这个管家始终与他和Ash保持着大致不变的三步距离。三步，虽然大于一个正常的贴身侍从应该保持的距离，却也要小于足以摆脱关系的范围，于是乎，这人就被塞伦特划入了怀疑目标之列。


05 《公园学院》
斯托奇亚学院的设计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执行接待任务的门厅其实可以算作校园内一个独立的建筑体，同时也是第四横道的一个组成部分，但是它仅仅只是校园外围建筑群中的一个环节。要看到真正的校园主体，必须要通过隧道一样的门厅，穿过第五纵街和第六纵街之间的店铺。即便走到了这里，真正的校园大门也被代表着学校的“杖与书”雕塑后、那扇青铜大门隔离在外界之外。
“P11吗……似乎不在这里。”塞伦特逛遍了门厅，并没有发现叫做“P11”的教室。现在他正站在雕塑后面闭合的巨大拱门前，一边仰头观察着一边轻声嘟囔。
这扇门……委实是太大了一些！
塞伦特盯着这两扇青铜门观察了很久，发现这高达15米的门，门楣似乎和天蓝色的穹顶连在一起。大门的宽度倒是没有那么夸张，却也有五六米。门上的斑驳铜绿无声地证明着斯托奇亚学院的历史，时间的沉淀更是给这门平添了一份厚重。原本就紧闭的大门，让塞伦特产生了一丝犹豫——
（凭着一人之力，能够开启它吗？）
“还愣着做啥呢？”不知何时，Ash已经又站到了塞伦特的身后，此时看着塞伦特一动不动的窘迫样子，不禁笑问了一句。
“额……”如果说是害怕推不动，恐怕，就算是塞伦特也没法在一个女生面前如此回答吧？更何况现在这个看似弱小的女生，居然从塞伦特的身后走上前，主动伸出手，俨然就是要把门推开！
“那个……”虽然说不出地别扭，塞伦特还是艰难地试图表达自己的质疑。
不过，在Ash的手触及大门的一瞬间，塞伦特的疑问就变得很多余了——隐藏在门中的导魔线上一闪而过的淡金色光芒透过已经受到些许锈蚀的青铜门，绘出一张繁复的法阵，大门几乎是自动地，打开了！
只不过是学校的大门，竟然如此复杂？！
还没有从刚才的尴尬中完全回过神来，塞伦特已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真是太……”但是随即，他的声音就被掐灭在喉咙里，因为他看到了门那边、让他更加惊讶的景色——
“咕咚！”塞伦特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这真的是学校吗？！”
眼前横卧着的，是一条平整洁净、几乎能反射阳光的宽阔街道——第六纵街。路面的材料是一种塞伦特并不熟悉的石材，蓝白两色的不同种石料被裁切成巴掌大的正八边形和正方形小砖块后精确地拼接在一起，不差一分一毫。这样细致的工作，甚至让人怀疑它是否真的出自人类之手。
如果说第五纵街像是集市，第六纵街倒更像是某个大家族的私家庭院。这种和外界截然不同的风格毫不掩饰地传达着其作为斯托奇亚学院的地产所应该具有的文化特质——华贵。
实际上，塞伦特真的觉得，学校的设计人员是在造一座拥有教学设施的公园，要不就是在公园的基础上改造出了斯托奇亚学院。顺着第四横道继续向校园内延伸，可以看到一座中型的喷泉，或交叉或伸展的细小水柱从嵌入地面的天蓝色喷泉基座中直接喷出，又回落到基座中；中间最大的水柱则托着一个正十二面体的石球，忽高忽低地沉沉浮浮，却是很有节奏感，像在演奏某首曲子。周围嫩绿的草坪和夹杂着各色花卉的苍绿色灌木丛，以及零星栽种的几颗有着虬劲树干、看来有些年头的老树，更是给塞伦特一个身处某个宫殿后花园的错觉。
视线越过喷泉，一栋造型奇特的塔楼却又把一切从后花园中拉回了学校里。这是斯托奇亚学院的主楼，同时也是斯托奇亚学院最高的建筑物，塞伦特仰着头，一时间却也数不清正中纯白色的塔楼究竟有多少层。以塔楼为中心，建筑体沿着第四横道向外辐射出两排淡蓝色的副楼，向前延伸的样子，就像是主楼的两条臂膀，展示着博大的包容，却毫不压抑。
“走吧！别一副庶民的样子！”Ash看着呆立着的塞伦特，不禁笑着嗔怪了一句。虽然被兜帽遮住了看不见表情，不过Ash并没有猜错，塞伦特确实，被结结实实地震惊了！
“去……去哪？”塞伦特迟疑了一下，端地是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一场面试要参加。


“还不是那些官老爷打招呼、整出来的麻烦事……”费老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继续翻阅手里的成绩档案，突然，他又一次愣住了，“天……天啊！笔试居然拿到了95%！马老，你不是说……”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那个被称为马老的长胡子老头也淡定不了了——他可是这张卷子的出卷者啊！原本是想好好打压一下成绩，马老层夸下海口这次没人能拿满90%。结果，今年故意提高的难度，在这个小女孩面前居然形同虚设！
“让我看看！”马老一把抢过Ash的档案，“精神系，等级1.3；笔试成绩95%；还只有十岁！天才啊！天才！”
费老和马老俩人对望了一眼，结论已经不言而喻——这个女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完美的！
忽然，夹层的门被一个人拉开，一个年轻人轻轻地走了进来。
纯白色镶金边的华贵法袍洁净地有些刺眼，似乎对周围的灰尘都拥有斥力，可以让它们不落到身上；兜帽叠成整齐的三角垂在身后，连折角都被压得笔直；一双法师便靴轻盈地踏过地面，仿佛散步一般地安静；作为法师最重要的道具，手中那根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芒的精神系法杖更不可能是凡品。
二老只回头看了一眼，当即恭敬地站起身行礼：“冯·霍瓦斯先生！”
“二老也是学校的老前辈了，前面的冯字，就免了吧！”年轻人用恭谦的声音回答着。确实，两位一把年纪的老人，给一个年龄恐怕只有自己一半的后辈行礼，这个画面实在有点让人费解。年轻人有着一张温顺的脸，柔和的脸部轮廓、干干净净没有胡茬的下巴、梳理整齐的金色卷发、淡蓝色的眼眸，还有那张总是略带微笑的嘴，若是撇开脸上那些细微的皱纹，说不定他更像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社会精英，抑或是贵族世家的青年才俊。只不过，当和他眼神交汇的时候，那双似乎能够透彻人心的眼睛总是能让人退缩——脸上虽然温和，眼睛里却是冰冷。
“是，校长！”二老恭敬地微颔着首，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个叫做“霍瓦斯”的年轻人居然是斯托奇亚学院的校长？！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总是玩失踪的传说中的校长，居然如此年轻？！
“这个称呼我更讨厌。”霍瓦斯用带着浅笑的声音说明了自己的反对，但无形中传达出的压力却让所有人都不敢说一声“不”。他的眼神轻轻扫过两位考官，最终落到了一墙之隔的Ash身上：“赶快！我们还有正事没办完呢！”显然，这是对二老说的。
“是，v……霍瓦斯先生。”差点叫错的费老被霍瓦斯的目光又是轻轻地一扫，急忙收住了嘴。
“很不错的小姑娘啊！”霍瓦斯感慨了一句，“哦，对了！斯图亚特家刚刚传来的消息，让我们多照顾一下这位……”他思索了一下，“……颇有意思的学员。”说着递上去一份新的档案，“凡·史普莱特，这是你们下一个要面试的学员吧？可否让我旁观一下？”
“当然可以！”马老连忙点头，“说起来，那个精神系法师的大家族斯图亚特，和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哦？你不知道？”霍瓦斯很好奇的质疑，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声音中到底是疑问、质问、还是调笑的成分更多一些，“Ash·Stewart，Ashley·Abigail·Stuart，是个贵族。”
正值三位扯淡的当儿，Ash已经结束了P15教室内的面试，却正好撞见朝P11跑去的塞伦特。
“你……”Ash愣在了当场。
“哈？你！”塞伦特也是一脸的诧异。
（MD又被说中了！）
“靠！你……”卫斯理对着塞伦特好一阵无语，显然已经做好了全开吐槽火力轰杀塞伦特这个黑口的准备。
紧接着从转角绕出来的肯达亚·洛则瞪着卫斯理，冷哼了一声：“哼！你！”瞬间打断了卫斯理蓄势待发的抱怨。
一圈“你”完，四人就这么互相瞪着，居然都很配合地一言不发，气氛越发地尴尬起来。
“咳，我说！”塞伦特清了清喉咙，试图打破静默，却遭到了两位女士的一阵眼神打击，后面一句顿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大家……别‘你’了……好不？”最后俩字更像是强加上去的，憋在喉咙里好不容易才发出声。
“那个，先闪了啊！凡老弟，赶紧面试！面试！”卫斯理递过来一个提示，塞伦特连忙抓住：“是、是啊！我还有面试来着！闪了哈！”
“……凡……”Ash出声叫住了塞伦特，随即犹豫了一下，又跟上了他的姓，“……史普莱特！”
“恩？”
“今天晚上……五点半……” Ash突然低下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声音越来越小，塞伦特支棱着耳朵也没能抓齐一句整句。
“最后那半句是什么？”
“恩，那个……”Ash忸怩了一下，忽然抬起头：“一起……晚饭！”


“没错。”塞伦特撒谎一向利索。
“请你摘下兜帽。”
塞伦特的手慢慢抬起，却停在了帽檐边上犹豫着，喉咙里传出一个含糊的声音：“额……”
“这不是请求，这是命令。”那个女人的声音硬的像一块石头。塞伦特至今只听过一个人能够把自己的声音弄得如此没有生气，而这人现在就在眼前。
（唉，既然现在是有求于人，不能不服软啊！）
兜帽落下——
一张冷、但又沉稳的脸。
这是所有见到塞伦特藏在兜帽下的脸的人都会做出的第一评价。
档案并不会轻易说谎，十一岁确实是塞伦特的真实年龄，但塞伦特的脸却不大附和描述。真要说，倒像是十四岁、十五岁的孩子，只是还没有长出胡茬。
乌黑的头发，眼睛细而长，嘴唇很薄很利，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却传达出一份老练稳重的气质。
除此以外，无法看透是目击者们的第二印象。
确定他只有十一岁吗？一张十一岁的脸上居然可以包涵这么多情绪？！
尖利的嘴角没有哪怕一度的上扬，如深渊一般漆黑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几丝笑意，不免让对视的人产生“在笑”的错觉；反观嘴角，眼睛里传达出的隐约笑意给它带上了一点“饶有兴致”的味道，似乎塞伦特正在观察这些本应考察他的人；而细长的眼角则掩饰了塞伦特的眼神，端地是有一种上位者的优越和自信——
好一招反客为主！
“好……好熟悉的感觉！”霍瓦斯猛地一震，不禁喃喃道，“莫非是……”
“校……霍瓦斯先生。”马老一脸疑惑地看向霍瓦斯。
霍瓦斯却摇摇头：“赶快进行魔力的评估！”但再努力的掩饰也没能盖住他的焦急。
塞伦特把手按在了纸面上的圆环中，这回射出的确实红蓝绿黄四色的彩光，而且亮度比起方才Ash的还要耀眼。
“这个新生居然有1.5级的元素系魔力！已经达到学习魔法的等级了！”费老惊呼。
“恩，这届学员中有几位相当强！”马老点点头。他手里拿着的是笔试的成绩，赫然是93%。因为刚才看到了Ash那张95%的成绩单，马老总算是做好了一些心理准备，现在看到塞伦特的93%，倒也能够接受了。
不过，惊讶还没有结束。
“……这怎么可能？！”费老怔怔地查看着数据，“精神力……为零？！”
出乎意料地，霍瓦斯突然也变得异常激动：“为零？你确定？！”
“法阵不会犯错的……”费老狠狠地挠着头，“但是精神力为零……只有非生命体的精神力才能为零的吧？”说着，费老看向了霍瓦斯。
“霍瓦斯先生，这个……你是精神系的法师，你来确认一下吧！”马老也把目光投向了他。
“确认……哼哼！确认啊！”霍瓦斯莫名其妙地冷笑了一下，“这一确认，可是关系到系统分配的‘角色’啊！”只不过，最后一句话是如此的轻，几乎是说给自己听的，没有引起费老和马老的任何注意。他闭上了眼睛，向前伸出法杖，顶端凝聚的金色光芒缓缓地扩散到空气中，直到消失不见。
不到一分钟，霍瓦斯重新睁开眼睛：“确认了，这个学员属于突变体，没有精神力。”
“没有精神力，就没法控制施法的吧？这样的学生……”费老喃喃道。
霍瓦斯的态度已经重新回到了平常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不关痛痒的插曲：“完全没有关系！虽然排名会靠后，不过精神力为零也不是无法施法，只是可惜了这1.5的基础元素魔力。还是把他留下吧！更何况……”他的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
（凡多姆，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照顾’一下怎么行！）


08 《定制装备》
面试结束后，卫斯理学长带着塞伦特熟悉了一下校园，顺便介绍了一下整个萨斯潘城的布局。
虽然有九纵七横16条路，萨斯潘城却并不是完全平面的结构，按照高低区分总共有内中外三圈。
以第五纵街为中轴线的内圈是最高层，包括了斯托奇亚和马歇尔两所学院，以及第五纵路尽头的魔法研究学会，还有一些附属的商店。
中圈比内圈略低了一层楼的高度，是生活区，虽然学院提供住宿，但是费用并不便宜。对于一些庶民的孩子，中圈上的第二、八纵街和第一、七横道这四条路是个不错的选择。为了附和萨斯潘城的整体面貌、不破坏其形象，虽说房子有点陈旧、没有翻新，这四条路总算也是打扫地一尘不染，除了不够美观、没有仆人伺候之外，居住条件倒是不错。至于三餐，必须住客自己解决，不过消费水平和“下界”差不多，庶民的孩子还是能够承担的。毕竟萨斯潘城是以教育、培育人才为主，这点费用自然有人支持。
作为最底层的外圈由第一、九纵街组成，根据卫斯理学长的说法——不要随意进入。倒不是有危险，这两条街就是所谓的“黑街”。即使是萨斯潘城，有些交易、事务也是摆不上台面的，索性就安排到了最外圈。
“嗒啦！这就是你的宿舍楼！”卫斯理指着两栋连接在一起的七层楼“公寓”笑着说。
说是公寓，其实要打上引号——这个配置如果说是公寓的话，实在是华丽地有些过份了。斯托奇亚学院提供的是单人宿舍，据说如果有意向，对于自带家仆这种事情学校也没有意见。
“你的房间号是217。”他抛过来一串钥匙，“赶快去领一下行李，一会儿还要‘赴约’呢！”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
塞伦特直接无视了最后一句话：“我应该没有行李。”
新生生活用品的来源主要有三个途径：随身带、寄存在学校，或者直接用学校提供的生活用品。其实学校提供的已经相当齐全了，一般的贵族学生也不会随身携带行李，所以如果真的不想用学校提供的设施，行李由家族直接寄存在学校、新生整理宿舍时直接从学校取是最常见的情况。不过塞伦特并不觉得使用学校提供的被褥、毛巾有什么不妥，所以他打算直接使用学校的设施。
卫斯理的回答却让他愣了愣：“我记得在宿舍楼的接待处有看到你的姓名标签，不过东西并不多。”
（父亲寄存了行李？！）
塞伦特一时间没想出会是什么。
所有的行李都被安放在宿舍楼的接待处，塞伦特的只是一只不大起眼的黑色背包。他并没有当着卫斯理的面打开，只是迅速而谨慎地捏了捏，却没能试探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走！去瞅瞅你的房间怎么样！”卫斯理搭着塞伦特的肩，一脸的兴奋。
“那啥，这是我的房间，你比我都激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塞伦特吐槽着，但还是打开了房门——
从宿舍楼外面尚且还看不出房间内部的样式，现在塞伦特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宿舍、公寓，这分明就是一件高级套房！实际上，斯托奇亚学院提供的单人宿舍，每一间都至少是一室一厅、厨卫齐全的“标准间”，而且光光卧室就有三十平米，双人床，采光、通风都很好。另外，日常的房间清洁和整理都是固定的服务项目。
进门首先看到的是一间客厅和书房的结合体，扶手椅、茶几、书桌和书架无论从样式上还是材料上讲都是上等品。卫生间和厨房在左边，卧室的大门则在右右手靠里的角落。他观察了一下门，就连门和门把都是精心设计和选材的作品……不，堪称艺术品！
“真是腐败啊！”塞伦特一边扶着下巴谨防脱臼，一边摇头叹气。
“噗……”卫斯理忍不住笑了，“你小子不也住这里？一个消费水平！话说你不是说你是平民的孩子吗，住学校里没问题？”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家父怎么想。”塞伦特耸了耸肩。
“嘛！那我就不进来了，你自己去搞定吧！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够你磨蹭的了！”卫斯理一脸邪恶地做了一个“加油干！”的手势，在塞伦特抬脚前赶忙撤离了现场。


卫斯理一走，塞伦特立即锁上房门，把背包甩到地上，拉了开来……
“我去！”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包里的东西——赫然是一柄短剑！
一柄黑色调的朴素短剑，长度介于剑与匕首之间，略细，剑鞘、剑柄和护手都作了消光的处理。塞伦特拔出剑试了试，错金锻造的剑刃也是不反光的黑色，剑柄皮革的手感相当好，出鞘很快。
（和Ash的法杖一样，定制的。）
对于如此高的契合度，这是他心里的唯一想法。紧接着，剑柄末端的配重球就吸引了他的注意——虽然被包裹在黑色的金属中，塞伦特依旧能依稀分辨出镶嵌其中的宝石所特有的光泽……不对，这不是宝石，而是魔晶！剑柄被严格地等分成六块，水火土气光暗六系的六块魔晶经过精密的切割、打磨和修饰，然后嵌在空心的金属管中，最终才组合成短剑的剑柄。也就是说，这柄剑，实际上还是一根适合全系的法杖！
镶嵌魔晶的基座使用了一种导魔性很差的未知材料来隔开六块魔晶，剑柄用的却是导魔性很强的银，在防止各块魔晶之间互相干扰的前提下，同时保证了各属性的施法。
（如此的设计和做工，恐怕还是出自名家之手吧！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塞伦特一边笑着一边无奈地摇着头，把佩剑别到了腰带上，继续翻看起背包来。
背包里剩下的东西就相当普通了，不过是一些替换的便装，还有斗篷。不过，让他眼角狂抽的是，居然都是黑色的……
五点半，放学的铃声在校园内准时响起。如此准确地约定在这个时间，看来Ash连时间表都弄得清清楚楚了。
学校的餐厅位于主楼后的一侧，与宿舍中间只隔着一条第五横道，倒是相当的方便。餐厅有两层楼，一楼的门是锁着的，所以他只好往二楼跑。
塞伦特刚刚看到Ash时，她正坐在一张二人座的圆桌旁，和一个背着手站着的管家交代着什么。
“我来了。”塞伦特走上前，却没想出说什么好，于是脱口而出一句废话。
大概是才发现他，Ash看上去有些尴尬：“啊……”犹豫了一下，却冒出一句更加雷人的询问，“已经来了啊？”
“嗵！”
塞伦特跌倒在地。
“已经五点半了。”迅速爬起来的塞伦特严肃地回答。
“恩，恩，这是我的私人管家。”Ash似乎也没能找到话题，随手一指就介绍起自己的仆从来。
“您好！我叫史普莱特，凡·史普莱特。”塞伦特伸出右手。
那个管家却没有握手回礼，而是深鞠了一躬：“认识您是我的荣幸，史普莱特先生。”
“啊咧？！”塞伦特愣了愣，有点无语地收回右手，“我不是贵族，庶民而已。”
“不，大小姐的朋友都是贵宾！”说着那个管家又是一鞠躬。
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只脚却踢向了管家的小腿：“我都说了，不许叫我大小姐！”
“可是现在我已经确认……”
“不许就是不许！”
“是！”
（这是什么展开？！）
“那啥……”塞伦特脑后的冷汗越积越多，“晚餐有什么吃的？”
“……”岔开话题的作战是成功的，Ash突然把视线转到了塞伦特身上，不过那个眼神……让他心里好一阵发毛，“你……不会真的是平民……吧？”
“是，100%纯种庶民！”塞伦特一本正经地回答。
（塞伦特的老妈在家里打喷嚏之流暂且不提……）
“咳！”Ash很刻意地掩饰了一下尴尬的气氛，“那么，我得告诉你，这里是点餐制。你想吃什么？”
“我？”塞伦特扬起头思索了一下，“没有喜好……”
“嗵！”
这回轮到Ash摔倒在餐桌上。
于是，本应是男士任务的点餐，最终成了Ash的职责。有这样一个“幽默”的开头，这顿饭吃得真是……无比的沉闷。从餐前汤到主食，菜一道道地上，塞伦特就一道道地认真吃，来者不拒。
刚开始时Ash也一样沉默地消灭着食物，慢慢地，她就发现不大对劲了。显然塞伦特吃得特别快，而且特别地干净，本就不多的一份“beef fillet steak”，不到十分钟就被消灭地丁点不剩，就连作为佐菜的土豆泥和豌豆也被他很认真地一点点挑起来吃干净。但是，这个在贵族看来很凶残的速度，在他这里，偏偏没有影响到吃相。
（刀叉手法很熟练，看上去应该是从小就训练的，可这么快的速度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中，Ash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塞伦特刀叉并用，一颗一颗地挑豌豆。
“恩？”塞伦特头也不抬地发出一个声音，“不吃了吗？”虽然认真地吃着晚餐，他其实也在关注着Ash。
Ash立刻回过神来，用轻声的咳嗽掩饰了一下：“咳，我差不多吃饱了。”她匆忙把视线收回自己的盘子里，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搅动着土豆泥。
塞伦特当然知道，这更多的是用来维护面子的借口，毕竟Ash那盘牛排还没怎么动。不过，塞伦特向来不介意再损一点：“我说，你还没吃多少呢！这么快就饱了？不会是减肥吧？”
“就是减肥有怎么样！要你管！”Ash的脸当即涨红。体重、身材、减肥这类一向是男士在女性面前应当避讳的话题，这可是常识啊！
“哦，这样啊！”塞伦特继续往嘴里送了一颗豆子，“其实还是吃一些好，热量及时消耗的话是不增加脂肪的，而且这个牛排做得不错……”
“不吃就是不吃了啊！”Ash一拍桌面，腮帮子像充气一般地鼓了起来。塞伦特手一抖，本来小心翼翼地端在叉子上的一颗豆子重又跌回盘子里。
“唉……”他叹了口气，重新捞起豆子，却听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咦？这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庶民吗？”


09 《初级攻击魔法》
“咦？这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庶民吗？”一个声音不近不远地飘了过来。
（我去！这颗豌豆是存心不让我吃成了？！）
塞伦特第一个念头实在有些让人汗颜，不过这人确实不大讨塞伦特喜欢——那个在萨斯潘城传送阵外碰上的、名字长长的贵族，唐托波索云云。但让他比较奇怪的是，已经换上了校服的自己是怎么被认出来的？唯一的共性就是自己还戴着兜帽而已。
“你还没有向我，唐托波索·德·拉·巴尔卡，道歉呢，庶民！”说着来人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塞伦特奔了过来。
Ash有点纳闷：“他是谁？”声音里似乎还有些厌恶——高层贵族对那些不入流贵族的低层次行为表现出的排斥。
“他？我不小心惹上的麻烦。”塞伦特撇撇嘴，坚定地把豌豆送到了嘴里，“是我的错误。”因为自己没有经验、表现出的过量兴奋而招来的麻烦，确实是自己的失误啊！
“那就道歉啊！”Ash扶额——这种时候还有心思继续吃？！
就在俩人聊天的时候，唐托波索已经冲到了塞伦特和Ash的桌前，却被Ash的管家一把拦下。
“先生，请……”
“哟！这里还有一位美丽的小姐！敢问阁下芳名？”这个唐托波索变脸还真快，塞伦特也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看着他。
Ash很优雅地拿起餐巾，轻拭了一下嘴角，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你是来找他的吧？和我没什么关系。”
碰了一鼻子灰，唐托波索只好重新看向塞伦特：“喂，庶民！这不是你能吃的食物吧？难道还是这位小姐请你的？让女士请男士晚餐，这种事情你也能做出来？啊，忘了你是个庶民，我们的荣誉感你是不具备的。”
说到谁付钱的问题，塞伦特倒是真的愣了愣，抬头看向Ash：“Ash，这顿饭是你付钱吧？”
Ash强忍着笑，故作镇定地说：“是啊！”塞伦特本来是想AA的，但一时还真是分不清谁应该付多少，又因为是Ash点的餐，所以原本的计划就是Ash付完账之后俩人平分。不过她这样“含蓄”的回答，任谁都会对塞伦特这个“蹭吃蹭喝”（还是蹭女生……）的家伙表示愤慨的吧？！
“真没想到！原来你这个庶民还是被人家女生养着的那个什么啊！”唐托波索颇为夸张地摇着头。说实在，因为Ash这一出表演，塞伦特看上去真的有几分像那个什么……小白脸！
“咳！”塞伦特一脸尴尬地站起身，“我说，Ash你这是存心黑我吧？”
Ash很高兴地点点头：“恩！恩！”
“……”他算是彻底无语了，重又转向唐托波索，“这是我们俩之间的问题，把别人扯进来不是很合适吧？损害局外人的声誉，这个真是失态啊！”
“说谁呢你，庶民！我唐托波索·德·拉·巴尔卡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唐托波索的血压开始上升，这个可以从他越来越红的脸上看出来。
“说你呢，不洁！”不知怎么，塞伦特的情绪有些high地反常，“喂，Ash！”
“恩？”Ash看戏一般悠闲地坐在座位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学校关于打架的校规怎么说的？”敢情他是把Ash当移动数据库用了？！
“没有明确禁止私斗的校规哦！斯托奇亚学院和马歇尔学院虽然口头上反对，实际上一向是默许学员私下对抗的。学院内更有巨型的光明系法阵，保证血量始终高于1点，不会出人命。”这场潜在的对抗正合Ash的意愿——她很想看看史普莱特的战斗力，这种情况下她又怎么会阻止？
“这样啊！”塞伦特兜帽下的嘴角慢慢咧开一个诡异的角度。
唐托波索有些不自在了：“怎么，想打架啊？！”
“刚才这位小姐也说了，学校里打架不死人又不违规，这个你也怕？”塞伦特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同，俨然是多了一份疯狂。
“谁、谁怕啊！”唐托波索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不知何时，塞伦特和唐托波索的周围已经多出了一圈围观的学生。和塞伦特一样，他们大多带着灰色的丝带和校徽，是初级一年生。入学第一天就有人打架，还有一圈淡定的观众，不知道接下来的校园生活会不会很混乱呢？
出乎意料地，Ash忽然站了出来：“两个傻子，学院里的私下对抗和外面那些打架斗殴是有区别的，这个你们知道吗？”


（真要说起来，在场的人里面似乎只有Ash一人知道吧？）
塞伦特环顾四周，看到的都是无解的表情。他也不急着表态，因为Ash有自问自答的功能。
“目标的血量，只要把精神集中在目标身上，随时随地都能查看到，这是常识。但是学院里有些不同，校徽拥有记录信息的作用，对抗前把注意力集中在校徽上，像姓名、派系、班级还有班级排位这样的信息都是有显示。这些都记录在校史上，难道就没有人好好看过吗？”Ash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
“有你看过不就行了？”塞伦特随口嘀咕了一句，同时按照Ash说的试了一下对方的校徽——
唐托波索·德·拉·巴尔卡，元素法师，初级一年（2）班，学号20。塞伦特的视界中也亮起一个代表着唐托波索的半透明红色血量条，悬浮在他的头顶。
（想必这个学号对应的就是排位了吧？学号20……一个班大概就四十来人，还算不错。）
正想着，塞伦特调出了自己的数据——
凡·史普莱特，元素法师，初级一年（1）班，学号47。
（纳尼？！学号47？！）
塞伦特愣了一下。
“学号47啊！哈哈哈哈！”唐托波索已经笑了起来，“一班总共只有47人，你就是那最后一名啊！还以为多强的学员，果然只是庶民一介，魔力什么的不属于你！”说着双手一推。塞伦特方才回过神来，这会儿躲闪不及，被推了个正着，猛地向后跌了一步摔在地上。
（喂喂！不就是排名差了点吗？怕什么，打架一样能打的吧？管他是什么过程，结果一样就行了！）
塞伦特脑袋里冒出一个声音——自己的声音。
“是啊！排名末位是有点不大合适。”他自嘲般地说着，重新站起身，瞄了一眼血量。
（红条末端的白色空白不多，只是稍微减了一点。来自法师的实体攻击太浮云了，老兄你才一年生而已，会法术吗？！）
对于唐托波索的攻击，塞伦特完全不以为意。
“嚣张！再嚣张！”唐托波索这边却活动了一下身子，一副得意的样子，“今天就让你这个庶民好好见识一下！”说着一挥拳，直奔塞伦特的腹部而去。
击空！
没人注意到塞伦特是怎么躲过的，似乎只是斜斜地跨出了一步，他却已经站到了唐托波索的身侧，一时间所有围观的人都愣住了。
（没有披风，不然接下来可以锁住他的一条手臂。）
塞伦特很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左脚却已抬起，膝盖猛地顶在唐托波索的肚子上——
“呃……”一招猛力的膝顶，唐托波索蜷起了身子。
（法师的物理防御更加浮云。）
塞伦特像是说笑一样地感慨着：“刚刚吃完晚饭，被人打肚子的感觉应该是很‘不错’的！其实打别人肚子的感觉更不错。”说着侧身抬肘，用力砸在他的侧腰软肋上，硬是把唐托波索横推出了半个身位，紧接着跟上一脚，踢在胃的位置上。
“哗啦！”跌倒的唐托波索正砸在刚才塞伦特的座位上，顿时带翻了一片桌椅。
不过，这个并不是最严重的后果——刚刚吃完晚饭就被连续击中腹部，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果然，唐托波索腹部一阵抽搐，紧接着一口污秽从口腔里喷了出来。
“啧啧！真是失态啊！把我的校袍都弄脏了，不洁！”此时塞伦特的脸上居然带着笑！疯狂的笑！
“混、混蛋！”唐托波索撑着桌子艰难地站起身。
“血量减了不少嘛！”塞伦特幸灾乐祸地说着，“你知道什么叫欺人太甚吗？比如这个……”说着两步冲上前，左脚蹬着椅子，借着推力右脚一个侧踢，正踏在唐托波索的面门上，瞬间就把他踢了起来，同时右手举起，伸出两支手指瞄准了目标，口中轻声念叨——
“Ignis, angreifen! ”
人群中一阵骚动——
“火系最基础的攻击魔法！这个一年生居然要空手施法！”
“难道基础魔力就已经有1.5级了？！”
不少围观的学员赶忙查看塞伦特的信息——
“他的班级排名可只有47啊！这怎么可能！”
…… ……
初级一年生的理论入学基础魔力只需要1.0级，虽然有高有低，但入学第一天就施法，这个比入学第一天就打架还要稀有。


而且……这个一年生居然成功了！
看着塞伦特指尖已经凝聚起的火焰，Ash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学号只有47？他是在扮猪吃虎吗？）
即使是最低级的魔法，在最低级的学员手中使用，其基础的释放时间也是刻板的。从吟唱到释放，中间也只有一秒半左右的时间而已，其中有一秒还是吟唱的时间，所以，这个法术，塞伦特不认为会击空。
看着唐托波索惊慌的面容，塞伦特心里忽然冒出一种愉悦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不断膨胀上升的气球，全身都出于莫名的兴奋中。
只是，他的吟唱尚未结束，另外两个声音却突然响起——
“Nox, angreifen! ”
这是黑暗系的基础攻击魔法。
“Lux, angreifen! ”
这个则是光明系的基础攻击魔法。
这两个声音是如此地近，几乎就在塞伦特的身侧。在这个距离上受到两个连续击出的魔法……刚刚放出了火系魔法的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无力，这点时间，不够闪的吧？！
但是，塞伦特还是选择了闪避，连续向后两个小跳。
不过，这两个魔法并不是打向他的——
只见黑暗系的紫黑色魔力以略快于火焰的速度从斜角里撞向塞伦特的魔法，轻微的碰撞、削弱之后便偏离了原有的轨道，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射出；紧接着，一道黑影跟随在接踵而来的光明系法术后，端地是要抢在被打偏的两个魔法之前把它们给拦下来。不过，还是那个光明系的法术更快一步，三股力量相碰，随即纷纷散落到地上，无害的魔力慢慢扩散到空中。
（这一对光暗系的法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达到1.5级的新生吗？！）
后跳落地后的塞伦特立刻做好继续战斗的准备，却听到Ash的笑声：“刚才躲的好快啊，凡！”
紧接着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刚才没有打算攻击你，不必继续打下去了。”很平淡很严肃的声音。
“哦？”塞伦特谨慎地保持着战斗姿态，这才观察起突然出现的俩人——
站在Ash身边的是一个个子一样不高的黑色长发男生，刚才说话的就是他。面相……真要说的话，阴郁。也不知道是装深沉还是什么，乍一看挺普通，仔细看看还是有点小帅的。比较独特的是他手里的法杖，外形格外单调，就是一根笔直的长棍，长度则和他的身高有些不成比例——太长了。
（密瑟尔·弗兰克·克洛诺斯，黑暗系法师，初级一年（1）班，学号8）
徽章的信息如是说。
另外一人则站在唐托波索旁，身高和塞伦特差不多，一头深褐色的短发，长着东方人的细腻面孔。似乎是天生的表情，脸上总带着柔和的微笑。他的手里也握着一根法杖，只不过是很普通的那种样式——顶端嵌了一块乳白色光明系魔晶的白色法杖。
“钱森！”没等塞伦特查看他的徽章，褐色头发的男孩就已伸着右手朝他走来。
（声音很轻，走路有点软，总体看上去有些柔弱……）
塞伦特给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纳闷的评价——柔弱的男生？！
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用握手回应了一下：“凡·史普莱特。”
“你好，凡！”密瑟尔也走了过来，“刚才的魔法目的不是攻击，只是要击偏你的魔法。而那个对手……”他瞟了眼地上的唐托波索，“暂时性失能。”这个唐托波索貌似是被吓晕的。
不过，唐托波索充其量只是一个丑角，塞伦特真正关心的和这人没有半点关系。
“打偏？这么快的速度，你怎么做到的？”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密瑟尔的回答刻板地有如教科书：“计算得出可以，结果也证明可以。”依旧是很严肃单调的声音，像是述说着某件无关的事实。
“啊咧？”他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塞伦特有些不舒服。
“抱歉，我的朋友就是这样。呵呵，别介意！”钱森笑着拍了拍塞伦特，“如果缩短距离，在知道魔法的飞行轨迹的情况下，即使用晚出手的魔法击偏你的攻击也是可行的。而且黑暗系的法术速度本来就比较快，所以密瑟尔他确实成功了。”
“那你……”塞伦特记得当时可是两个人一起施法了啊！
“我只是要保证击偏的两个法术不会伤害到局外人而已，刚才的法术确实是冲着那位女士去的。不过看起来有些多余，因为密瑟尔他……”钱森看了看Ash又看了看密瑟尔，“……他跑得比较快，就算我不出手，他也能拦下。”
（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果然就是这个小个子！拥有高魔力、精确的判断和强悍的体术，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实力可不止是“学号8”这个直观的数据。）
“说起来，你们也能施法了？”
“我们？”钱森愣了一下。
“我和森的魔力等级都是1.2。”密瑟尔有板有眼地回答。
（这个家伙，分明就是越解释越糊涂嘛！）
塞伦特突然有一种感觉，Ash的自问自答功能其实是很不可多得的一个长处：“所以呢？”
“法杖内是可以存储一部分魔力的。提升魔力等级是法杖的基础作用，这你难道不知道？”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的Ash中途插进了一段回答，结果把塞伦特给吓了一跳。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他挠挠头。
Ash双手一抱胸：“哼！庶民！”
“喂喂！这个没有必然关系吧？！”


“先生，请问你想要点餐吗？”一个手臂上搭着白色餐巾的人站到了塞伦特的桌边。
“两片葡萄干吐司加一杯全脂的牛奶。吐司别烤焦了，要果酱，不要黄油。”塞伦特迅速地报出了餐点，紧接着就意识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个声音好熟啊……）
他抬头一看，发现钱森正笑着俯视自己。
“……”塞伦特好一阵无语。
钱森把餐巾递还给一旁的服务生：“我要一份一样的。”随即就坐到了塞伦特的一旁，“位子挑的不错。”
“谢谢夸奖！说起来我怎么没看到你？”这个让塞伦特有些紧张——如果不是钱森而是某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自己恐怕已经中招了吧？
钱森却还是不变的微微笑着：“我就在你后面，你上楼挑座位这个过程一直都没有转身，看不到我很正常。以后记得要注意身后哦！”
“恩。”塞伦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却托着下巴看向Ash和密瑟尔的方向——
密瑟尔坐在一个在塞伦特看来很不合适的座位上，一边翻阅着报纸一边享用着他的早餐——一份煎蛋；Ash则挑了密瑟尔身后一个若即若离的位置，与其说是在自己吃早餐，不如说是在看密瑟尔吃。
塞伦特感觉自己的胃抽了一下，像是有一个东西在里面挠，有点痒，有点别扭。这个感觉让他都觉得很不理解。
（Ash和我，只是同学而已吧？所谓萍水相逢、一面之缘，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
塞伦特愣住了，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却无意间忽视周围的环境。
“咳！”钱森用咳嗽轻声地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回了现实中，“我们的早餐来了。”
“啊……”塞伦特赶忙让出桌面，让服务生把餐盘放上来，同时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掩饰了一下，“你的朋友，他每天都有看报纸的习惯吗？”
“你说密瑟尔？不用这样见外吧，虽然确实昨晚才认识，但用我家乡的说法，这叫‘不打不相识’，至少要记得名字！”钱森佯怒了一下，“他确实有读报纸的习惯。不过这不是重点……”显然塞伦特的避重就轻没有逃过钱森，“重点是，你的‘朋友’，她似乎很关注密瑟尔。”随意的口气，却刻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显得尤为突出。
“恩，我也发现了。”塞伦特选择性地无视了钱森的暗示。
“嘛！”钱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问一下比较妥当，“Ash她，真的只是你的朋友？”
虽然塞伦特很清楚，这个问题躲不过，即使钱森不问，他自己也得搞清楚，但真的轮到他回答的时候，手足无措依旧还是很明显。
“这个，其实我也没有搞清楚。”兜帽遮住了他的脸，但声音里的犹豫依旧无法掩饰过去。
“你看过课程表了吗？我们的第一节课是历史，不过来不及买书了。”不知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还是另有原因，钱森快速地岔开了话题。
不得不说，钱森控制话题的水平不一般。如果选择的询问无关紧要，就不足以控制住塞伦特的思路，而买书这个确实是很不错的一招。
“买书？书单呢？”昨晚混乱的记忆更是让塞伦特头疼不已。
钱森却也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大笑起来：“昨晚的开学典礼，你不会是睡着了吧？！书单在课表的背后啊！”
确实，塞伦特从口袋里抽出了课表，背面确实是一份书单——
必修：
《基础算术》，韦恩·帕玛 著
《魔法简史》，玛格丽特·普莱斯·罗德里克 著
《自然哲学及其原理》，斯科特·莱戴 著
《协调之世界》，淮·张 著
《初级施法原理》，伊莉丝·弗拉德里希 著
选修：
几何——《几何初本》，韦恩·帕玛 著
古代文学——《辛达语－通用语拼写对照表》
考古——无
炼金——《炼金基础》，艾利·美狄亚·伊莎贝拉 著
药剂学——《常见动植物图鉴》，艾利·美狄亚·伊莎贝拉 著
工程——《理论构造学》，理查德·维特鲁威·威利斯 著
“原来还有选修课……”塞伦特挠了挠头。
话音未落，“噗……”钱森终于按捺不住了，“幸亏课表都已经做好科目筛选了，要不然就你这样，岂不是还要搞不清自己选了什么科目？！我说啊，你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啊？什么都不记得了？”
“额……还有一种很模糊的印象……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塞伦特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但那些记忆就好像是泡过水的旧纸张，破碎地狠。
听到这里，钱森脸上顿时笑意全无，皱起了眉头，一反常态的严肃：“这个症状，是被精神系魔法干涉之后的一种后遗症。因为受体受到了影响，所以在干涉消失之后受体反而会有暂时性的失控和记忆破损。”他顿了顿，“但是不应该能够持续上两三个小时这么长啊！这种时长已经够导致晕厥了。”
“现在更重要的应该是谁给我释放了干扰吧？”
钱森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不，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去上课了。我们的历史老师……”说着他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有名的！”


话说精神原来就是奥术……沙系根据后面的分类还是土系比较准确……其实法术大类分攻击防御不如分塑能附魔控制等准确，毕竟攻击防御没有很明显的区分。很有意思啊，期待下文～

11 《神一般的历史课》
钱森说的一点不错。
踏入历史教室的那一刻，塞伦特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即使是初秋，早晨也是很凉的，可教室里扑面而来的温热空气让人突然间有了一种来到植物暖房的错觉，但抬头一看，这确实是一间中型的阶梯教室，而门上也真真切切地挂着门牌——“A3，History”。塞伦特不舒服地抽了抽鼻子——檀香的味道，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校方会专门的任课老师专门安排教室的原因之一。
“我想我明白你说的了……”他扭过头看向钱森。
“不不！”钱森却摇了摇头，“你不明白！这仅仅只是开始。”
塞伦特和钱森是开课前半个小时进教室的，而历史课的老师却也提早了十分钟。
“据说这个老师的开课时间跨度有半个小时，而且只提前从不落后。今天算是‘反常’地准时了一下。”教室挺大的，钱森挑了一个中间偏后的座位，虽说离同桌的Ash和密瑟尔能近一些才是主要原因，这会儿倒也方便私下聊天。
塞伦特也学着钱森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这么早？来干啥呢？”
钱森只是做了一个“你看！”的手势。
像是配合好的一样，台上的老师发出了一个声音：“安静。”机械，无比的机械！没有侧漏的霸气，也不是例行公事的懒散声音，甚至都不够响亮，只是很平淡、但是清晰的，“安静”。虽说如此，这个老师却有着毫不费力就能控制住全班的天赋，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和别人一样，塞伦特的注意力也在一瞬间被拉了过去——这是一个个子矮矮的女教师，头发是黄色的，却不是金发，反而有些暗。比较特别的是她的眼睛，居然也是黄色的。
这个老师从提包里抽出一本字典样的硬面书摆到讲桌上。全场依旧没有一丝声音，就连呼吸都像在跟随着她动作的节奏，慢而轻。紧接着，她从讲桌一角的粉笔盒中抽出一支加长版的粉笔，随手向后一抛，同时又一次开口了：“莉亚·沙漠，请叫我沙漠老师。”
“唰唰唰！”
飞出的粉笔在和黑板亲密接触前瞬间刹住了车，随即很听话地在黑板上写下了老师的名字——Lia·Desert。
塞伦特这时才注意到教室的黑板——端地也是加强型的，面积几乎占了半面墙！
“精神系的实物控制系，或者叫念动系魔法。”钱森低声说着。他似乎知道不少关于这个老师的掌故，现在算是冒险做了回介绍。
粉笔自顾自地写，莉亚·沙漠倒也自顾自地说：“新人没有买书，这很正常。这本是《魔法简史》第一部，你们暂时……”突然，沙漠老师的声音戛然而止，正在写着“The Brief History of Magic”的粉笔也停在了半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机械地顺着她的目光集中到门口——一个悲剧的学员正想溜进教室里。
“你迟到了。”依旧是平淡的语气。
学员一脸的窘迫：“我……可是……”
“不是还没有上课吗？”塞伦特疑惑地问钱森。
钱森无奈地笑了笑：“这就是这个老师的又一个特色了。”
话音未落，沙漠老师机器般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我就是准则。你迟到了，姓名？”
“保、保尔·文森特……”
一支笔和一本拍纸簿从背包的口袋里飞了出来，“沙沙”地记下了他的名字，紧接着这位老师就转过头，继续起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你们暂时没有，请自行解决…（省略）…”显然是直接无视这个名叫保罗的欲哭无泪的学员——他还一动不动地站着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保罗最终是落座了，接下来陆陆续续地又出现了一批学员，自然是一样的待遇。塞伦特觉得，如此一整蛊，沙漠老师的课大概也就没有人敢迟到了。
不过，按照钱森的说法，接下来才是这位老师最具代表性的地方——上课的催眠效果。
无论是又湿又热的教室，还是有镇定效果的檀香，抑或是莉亚·沙漠她特有的机械声音和富有节奏感的粉笔声，单独一项挑出来，都是困死人不偿命的催眠利器。
果然，课程才进行了一半，塞伦特就已经把头架在了左手上，而放眼全场，一排排脑袋就像被镰刀收割过的麦子一样整齐，尚且竖着的寥寥无几、一目了然。


Ash和密瑟尔还在听讲，至少塞伦特可以看到Ash仍旧在做着笔记；密瑟尔虽然没有动笔，却也不像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至于塞伦特自己，他的右手仍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但就连他自己也没能弄清楚本子上寒碜的一面半“鬼画符”到底能说明什么。
莉亚·沙漠的讲课很省力。几乎是按照书本的再叙述。所以按照时间顺序，第一节历史课讲的是创世。
塞伦特起码还能记得这一条，因为虽然黑板已经被刷过一遍，左上角那个显眼的“Genesis”还是被留了下来。而其他的内容，塞伦特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现世的原住民是一些元素生物……”
“元素生物……”塞伦特在笔记本上的某个角落里“画”下一个词汇。
“……创世的神受到了阻挠，于是带领他创造的光明和黑暗元素军队驯服了古老的神……”
恍惚之间，又是一串断断续续的信息被记录下来：“阻挠……光明黑暗……古老的神……”
与其说是上课，不如说是在一连串不连续的恍惚的**，在一个恍惚和下一个恍惚间的清醒里捕风捉影地抓到一两个字句，然后机械地录入到笔记本上。
只不过那块特制的黑板在被擦过一遍的情况下也又被写满了一半，粉笔也换过了几支，反观塞伦特的笔记——唯一的可能性恐怕只能是，他自己漏了一大堆内容，预估超过80%。
“咚！”塞伦特身旁传来一声闷响，在这个规律而机械的大环境下顿时被放大了不少。
是钱森，他也终于挺不住了。
不过脑袋这一撞，立刻让他醒了过来：“啊！”一不留神，钱森发出了一个声音，随即又被掐灭在喉咙口，却也把塞伦特从一片空白中拉了回来。
“……人类的祖先，最初见证到创世神的七个男性和十六个女性，拥有智慧却没有力量，神看到了人类的潜力，于是展示了他的怜悯，把控制自然元素为己用的能力传授给了等量的男性和女性……”
好不容易听到一句长句，他连忙拿起笔，迅速地记录下这句话。
虽然有一大半的脑细胞已经处于深度被催眠状态，塞伦特还是用余下的那丁点脑力吐了个小小的槽——虽说不是什么惊心动魄的战争，却也起码讲到了古老的神和创世者的战斗，讲到了作为年轻物种的人类为生存而战斗的历程，就算这样，也硬是被她说得让人昏昏欲睡。敢情她念得是某种催眠魔法的吟唱？
话是这么说，他自己的脑袋也已经从左手挪到了臂弯，委实是快要撑不住了。塞伦特现在只盼着尽快下课，不管下课后是安稳地打上一个盹，还是去吹吹风清醒一下，只求能够摆脱这个介于睡与不睡中间的尴尬境地。
想到这里，他不禁低头看了看钱森（已倒下）的怀表——
似乎、好像、应该……俨然已经下课了！
（下课铃没有响吗？！）
随即塞伦特就丢掉了这个念头。求自然事物的原因时，除了已证正的及解释现象所必须的前提以外，不当再增加其他，或者说，涉及条件越少的理论被证正的可能性越大。（显然思考这个问题比听课有趣多了……）所以，与其怀疑下课铃没有响，不如说，在这个教室里，即使下课铃真正响起，也没几个人能够清醒地听到铃声。
（太可怕了！）
可是，塞伦特背后的冷汗还没来得流下来，就听到一声书本合上的清脆响声：“啪！”
就像催眠师那句神奇的“你将在我的响指后醒来”，一排排低垂的脑袋一瞬间整齐地抬了起来。
“今天的课程就到此结束，明天的课在上午第三节，课题是第二章节——《人类生产力的进步》。”莉亚·沙漠例行公事一般（应该没有不例行公事的时候吧……）地总结着，“今天大家听课都很认真。”她“表扬”道，只不过那个近似机械表走秒的声音，实在让人难以听出这是讽刺。
（糟糕！接下来绝对不是好事！）
塞伦特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
于是，传说中的黑口传说再次爆发——
“我想看看你们‘认真’上课的成果反馈，所以……”沙漠顿了顿，赚足了注意力之后才缓缓地放出一句杀必死，“明天请交出一英尺五英寸的论文……”
“啊？！”×N
各种抑扬顿挫不同语调的惊呼顿时淹没了她的后半句话。沙漠老师是被声浪“欢送”出教室的，而被彻底吓呆的学员众已经失去了站起来的勇气。
“哦，对了。”一秒，沙漠黄色头发的脑袋突然又伸了进来，“迟到者请下不为例，否则超过五次者与作业不达标者以同一标准论处，即……”
一阵整齐的倒吸凉气声。
“每节课上课前交出一英尺的针对本章节的课前预习。”
“我去！”×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