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 以后希炜住这里☆【原创】我们回家吧 <温情。甜虐参半。>

[二十六]

李炜忘了那是哪一年的学校运动会了，只记得那时他们都还不大，那个年纪的男生大多好胜又爱现，谭杰希不知道被谁坑着打了个赌，逞能又发神经地把跨栏接力铅球各种杂七杂八的项目报了一堆，结果什么名次都没捞着，最后跑3000米的时候还犯低血糖被扛进了医务室。

李炜为此黑了一天的脸，回家的时候一个人不说话地走在前面，长腿迈得飞快，直把那还软着腿的某人的抛在后头，完全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后来谭杰希也来气了，往路边的长椅一坐，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等那双干净得发亮的白色球鞋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谭杰希头也没抬，一边揉着腿一边阴阳怪气地开口：“哟，回来干嘛，反正我是天黑也走不回去了，你让歆姨留着我的晚饭就成。”

李炜没废话，转身就走。

“啊啊啊啊李小炜你最好了你别走！”
谭杰希没敢继续装，忙跳着腿扑了上去。


人来人往的日暮时分，总透着股倦鸟归巢的慵懒劲儿。

这么一个大男生背着另一个大男生走在路上，自然是挺扎眼。
“多大了，还没羞没躁的。”李炜有些不耐地皱起眉，暗哼了一句。

谭杰希早累得快睡过去了，他闭着眼在李炜脖子上蹭了个舒服的角度，变声期的声音竟然还带着点奶气：“别小气了啊，等你找着女朋友了，我把这里还给她还不成么。”

李炜没答话，只觉得身后那人的发丝撂得他耳际边上一阵阵难受的麻痒。


没想这位置一占就占了那么多年。
园林式的度假酒店，从宴会厅的楼区回到酒店房间还有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

夜里的路灯光线昏黄，两人在安静的小道上折出长长的暗影，看起来竟然与那年日落余晖下的那双人影没什么区别。

李炜想他这辈子还是亏了的。
都还没来得及遇见更好的人，早早地就翻到了阴沟里。

到现在也还爬不出来。

谭杰希抵不住这样的，没一会儿就又是一塌糊涂，死死咬着李炜颤起身子。


醉鬼总是好欺负一些的，折腾到了下半夜李炜还没尽兴，抱着全身瘫软的谭杰希泡在套房的室内温泉泡池里，一晚下来做了好几次，他这会儿倒是不急了，又硬又热的欲望就这么埋在那柔嫩紧致里慢条斯理地磨。

他抱着他坐在自己身上，温热的胸膛紧紧熨烫着他的背，两个人的身体就这么悖于伦常地结合成一体。
可李炜却对此满足到不行。

氤氲的水气中，谭杰希被他弄得都快死了过去，好几次眼看都要到了，可每到这时身后那男人就特恶劣地停下来，时不时还把那玩意给抽出去，硬是不给他来个痛快。

李炜是铁了心要折磨他，他低头在他耳边上细细舔吮，柔声地哄：“嗯？要不要我进去？”

“乖，杰希，说要我。”

意乱情迷间，他明明在那双眼眸里看清了所有的渴望，可任他怎么哄骗，怀里那男人愣是硬气地没吭一声。

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醉着了。

刚一落座，谭杰希忙掏出手机打电话。

他昨晚是真的喝多了，模模糊糊的还以为自己做了场春梦，没想今早一身散架着被疼醒时还真齤他妈梦想照进现实躺在了李炜旁边。

简直见鬼般惊吓。
断片得厉害，谭杰希连昨晚到底是怎么和李炜勾搭上的也记不得了，更不知道自己有没在叶抒那乱七八糟的放过什么话。

电话拨了三次，叶抒那小妮子才接起来。
“谭杰希你还好意思打我电话啊！”叶抒在那边连珠炮似的发火，“你不是想了一溜损招帮我招呼我那极品EX了吗，结果倒好，把自己灌醉之后倒没影了，丢我在那现眼啊！去你爸那参你一本你信不信！”

女人真是不可爱啊，谭杰希赶紧赔笑着道歉，过后等叶小姐缓和些了，才小心翼翼地问：“我昨晚说啥了吗？”

“啊？没啊。”

“没逮着谁欺负吧。”

“没。”

谭杰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

没想叶大小姐下一句却是：“那人你男朋友啊，挺帅的啊，你爸认识么？”

“……”

写不顺手字母来凑，卤煮史上最高尺度（？）
不喜欢的同学当我这章没更啊（…… ）

只不过谭杰希也没来得及为了他的小金猪和李炜置气太久。年关将至，李炜公司那边倒是出事了。这一季度整整有两个批次的新品没通过质检抽查，衣料PH值和色牢度等指标都被曝出了问题。
虽说这年头诸如此类的事情早已屡见不鲜，上过质监黑榜的大牌不在少数，可对于一个本土的新兴品牌来说，打击也实在不小。
李炜对家里向来报喜不报忧，打回来的电话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什么话都套不着，更是让人心里没谱。
谭杰希为此心神不宁了一整周，每天的报纸翻得比李爸还勤。
陈翔似乎也被这事儿折腾得分身乏术，一接起电话就劈头盖脸地把采购那边出幺蛾子的人骂了一顿：“次奥竟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偷工减料不想混了吧！”
“你们老板现在怎样了？”谭杰希好不容易找着人，只能挑关键的来问。
“你别来惹他也就功德一桩了。”陈翔这下是真的没空和他废话，说完就撂了电话。
“……”
这么一场不大不小的风齤波折腾了快半个月才消停下来。
所幸这次危机公关处理得还算得当，第一时间就将所有问题批次撤了下架，更不计较亏损了，不仅对于售出的不合格产品提供全线的退换服务，包括在各大媒体上登出的致歉稿，也是不见半点推搪遮掩之辞，诚诚恳恳，好歹也算是赢回了不少好评，没把声誉给赔了进去。
可这天谭杰希回到家，李妈却仍是愁色不减，来来回回忙活个不停。
“咋了，谁又惹我们大美女不快活啦？”谭杰希嘴里没个正经，被饭桌上的粥香给吸引了过去，结果才刚碰着勺柄就被拍下了爪子。
“歆姨我没吃午饭！”叫外卖的钱都快没了。
“你的那份我在锅里给你留着了，这份我要给小炜送过去，你别打主意。”
谭杰希愣了愣：“他怎么了？”
“躺家里呢，病了也不吱一声，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谭杰希敛起笑容，忽然就对那清香满溢的鱼茸粥失了兴趣，还没等他意识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他已经把李妈刚装好的保温壶抢到了自己手边。
“歆姨你下午不是要去复诊么，这个我送去给他就好了。”谭杰希稳了稳心神，唇角扯出一个弧度。
“小炜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下，我得去看看。”
“别啊，现在医生可难预约了，交给我就成了。”谭杰希边说边穿鞋子，趁李妈还在犹豫的空档，赶紧溜了出门。
“哎你不是还没吃午饭么！”

“是啊，新娘子漂亮大方身高腿长，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谭杰希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捧回碗继续喝粥。
“那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碰上这么一个人？”
李炜像是对他这副模样一点也不恼，伸手捻掉他唇边的粥渍，语气轻缓：“一个也会和我用同一个杯子同一个勺子的人，会做早餐，会叠被子，会泡一杯不那么甜的咖啡，会在我睡不着的时候陪陪我，或许，还会戴上那个你不要的戒指……”
谭杰希蓦然打断他，把碗往桌上一放：“那保温壶洗好了自己送回去啊。”
“没准我以后也会有一个繁琐的婚礼，你有想过那一天吗？”
李炜看着他在玄关穿鞋的背影，提高了声音，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别急啊，再给我两年时间好攒份子钱。”
谭杰希拍拍袖子，才一开门，就被李炜从后头扯了回去，也不知道病了的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一把就把他拽到了门框上。
“呵，你最好真能做到。”
李炜冷着脸笑，眼底叫人看不清深浅：“可你别指望我能许你一个和别人的白头到老子孙满堂，告诉你，不可能。”
“我就是这么孬怎么样？”
谭杰希甩开他的胳膊，刚才那点漫不经心的表象在抬起头的一刹全碎成了一片凌乱。
“难不成把你牵回家去和你爸妈说‘没错啊，就是我啊，就是我这个你们养了十几二十年的白眼狼拐了你们的宝贝儿子’啊？让他们知道什么媳妇什么孙子都不用等了，就我们俩带把儿的能帮他们把多多带齐全就不错了？！”
谭杰希挺直了背脊，看着李炜的目光毫不退缩，可眼底却涌出近乎委屈的红潮。
所有暗度陈仓的甜蜜时光都像是偷来的，他抓不牢也握不住，可偏偏又放不开。
这样的摇摆不定畏首畏尾连谭杰希自己都觉得难堪。
可谁来告诉他，他能有怎样的立场和底气去义无反顾？
李炜心头的那股火突然就灭了下去，一抽一抽疼得发狠。
他受不了谭杰希这副样子，着了慌似的把他拉进怀里抱着：“我们慢慢来好不好，不急，我不是要逼你……”
李炜话音未落，视线便定在了前方，搂在谭杰希腰上的手也微微一僵。
一颗颗苹果滚落在脚边，谭杰希回过头，在身后的敞开的电梯门里，看到了李妈脸上一片难以置信的惊愕。

越写越糟糕

[二十八]
松落的环保袋，一个一个色泽鲜亮的苹果从电梯里滚了出来，散乱了一地狼狈。
其实不过只是短短的几秒对视，在门口那两人回过神来之前，电梯里的李妈已经失神慌乱地按了关门，似乎是被眼前的画面给骇住了，一步也不愿踏出来，失措般地想要逃离。
李炜上前忙按住下行键，却也来不及了，只看着旁边不断往下的楼层数字皱眉，转身从楼梯间追了下去，快到小区门口了才拦住李妈。
“妈，我们上去谈谈。”
李妈打开李炜伸过来的手，眼眶涨得发红，声音却出奇的平静，像是还拽着那么点希望，等的不过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可李炜最终只是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就你刚才看到的那么一回事。”
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的只有李炜一个人。
谭杰希蜷坐在门框边上，眼里刚燃起的一点点光亮旋即又暗了下去。
他眼神空空地盯着视线所及的满地狼藉，喃喃自语道：“你说，歆姨今晚还会不会留碗汤给我啊。”
李炜没答话，俯下身把谭杰希抱了进门。
“今天累了，明晚我熬给你喝？”李炜把他圈在怀里搂着，轻轻拭掉他额上细密的冷汗。
“你的厨艺太烂。”谭杰希花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沉溺进这样的温柔里，用胳膊把李炜顶开。
“去哪？”
“回家。”
“你回去怎么说？”李炜拦腰扣着谭杰希，压根没打算这时候放他回去，“是准备搬出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还是表决心下保证，听听话话地和我撇清关系？”
他承认他是怕了，就怕谭杰希太过懂事，懂事到，可以把他也丢了。
谭杰希不答话，执拗地别开头。
李炜不再咄咄逼人，有些贪恋地埋进杰希的脖颈里，像是真累了：“难得病一次，先陪陪我好不好。”
谭杰希被他这样恳切的示弱戳了一下，更被那贴着自己的高热体温烫得发疼。
其实他们真没说错啊，他就是被李炜惯坏了，好似把什么都看做了是理所当然，总以为在李炜面前，不用说对不起，不用说谢谢，都是他的特权。
偏偏这两句话，他欠了他最多。
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除了血缘至亲，谁又应该理所当然地对你好？
这十几年所有的溺爱温暖，不过都是他赚来的。
他还不回去，却让别人赔了一个儿子进来给他。

李炜拿了驾照这么些年从没出过什么岔子。
可今天一大早还真不知道是撞哪门子邪了，明明挺宽敞的一个车位，倒进去的时候还愣是和隔壁的车子猛地刮了一下。
李炜握着方向盘飙了个F打头的单词，下车一看，顿时连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得，电话条子都不用留了，蹭着的还是自己老爸的车子。
他这会儿心里正乱着，也没心思细看，没想刚走了两步就被后头的一道声音给吼住了：“给我回来，肇事逃逸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都被车主抓了个现行，李炜认命地转过身。
昨天那么一闹，李爸翻来覆去一整晚压根就没休息好，一下楼见着李炜本就来气，这会儿看着那凹裂掉漆的车子保险杠，语气更是好不起来了：“平日里三五个电话都请不来你吃顿饭，现在回家倒是积极啊。”
正是人来人往的上班时间，李炜这么老大一个人了，被他训得也有些挂不住脸：“我待会帮你开去维修。”
李爸哼了一声没答话，再一次把准备上楼的李炜唤了回来：“你干啥去？”
“回家，申请家长谈话，我给您好好自首交待。”
李炜当然知道他爸气的并不是现下这一出，答得无奈又实在。
李爸倒是被他这么一副坦荡荡的模样给噎住了，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性他再了解不过了，可他现在只觉得头疼：“先回去吧，让我们静两天，别来了一个又一个的，还非得把你妈气得再进一轮医院才能安心是么。”
李炜仍没有要走的意思，有些欲言又止，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我就上去看看杰希，我不放心他。”
李爸愣神，颦着眉抬头：“他昨晚不是回你那儿去了么？”

“不错啊，有进步了，都会发信息报平安了。”
陈翔把李炜手机上的那条短信琢磨了好一番，颇为赞赏地给了个好评。
「出去走走，跑不了死不掉，别担心。」——杰希
“航空公司那边都没有他的航班信息。”李炜捏着眉心，疲惫地倒向背后的办公椅。
谭杰希就这么闷声跑了。
李炜这几十个小时过得像是在上刑，好容易等来这么一条短信，可心口的大石却仍是一晃一晃的，怎么都落不到实处。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恨自己前天特么的怎么就把钱包身齤份证还了给那货。
“没准人还在北京呢，再说了，大少爷你没见过火车跑啊。”
“都几号了，他怎么买票？”
“啧啧啧，是啊就他这时买票去哪都得站一路吧，春运那惨状啊。”
陈翔脑补了一下谭杰希那张小嫩脸在火车上挤得一脸灰的小样，笑得很是幸灾乐祸。
李炜僵着一张脸，笑不出来。
陈翔敛了笑容，看他这副模样也有些不落忍了：“好了，让他出去透透气也好，就你们家现在那气氛，我昨天上去一趟都觉得憋闷。还有，你也收起你那点老毛病吧，他都多大个人了，就那性子，难不成你还真能把他圈着养啊，不过是放个假出去溜达溜达，你也至于慌成这样？”
李炜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就在陈翔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的时候，李炜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来了一句：“我记得你在铁道部那边有熟人是么，证件号能查到记录么？”
陈翔一脸丫真的无可救药了的惋惜表情看着李炜。
放弃吧，没得治了。
这么多年丁点儿长进都没，一碰上谭杰希，智商情商都蒸发得丁点不剩了。
其实陈翔说的每一个字李炜都懂。
谭杰希那样的一个人，只要他没有越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别人再多的开解劝说也不过是徒劳无力。
这时候放他一个人沉淀几天，也不是全无益处。
他的确只是老毛病又犯了。
有些人就是这么个存在，你看到他觉得闹心，可你看不到他的时候，你只会觉得更闹心。

丽江的夜，仿若只是无数故事的初初开场。
庭院式的客栈别院，自成一隅的恬静安谧，隔绝了远处酒吧街的夜色喧闹，只余下头顶
那片明净闪烁的星空。
靠，这么冷也能睡得着。
看着躺椅上那歪着脑袋睡了过去的家伙，关睿皱着眉把边上的毯子甩在他身上。
没想那人倒也自觉，睡得猪似的却也知道冷了，迷迷糊糊地扯了扯身上的小薄毯，缩着胳膊就钻了进去。
一转头便睡得更是酣甜。
关睿看着不免觉得好笑。
仔细寻思，其实他刚才还真没和李炜说大话，碰上谭杰希的时候，他身边确实还勾着一位穿着花色扎染长裙的小妹子，在丽江最为暧昧的酒吧夜色里。
彼时谭杰希正坐在台前的高脚椅上，低头拨弄吉他的琴弦，像是在调着音，反反复复，那样的耐心而专注。
安安静静的一抹侧影，与印象里那架着黑框傻笑的幼齿模样全然不同。
关睿那时只念起了那被自己毁了的曲目清单，还有那些个软软的调子。
夜凉如水，温软的面颊被室外的冷风吹得有些微凉，可落在指端上的触感，却又带着那么点浅浅的暖意，烫得人心里发热。
关睿捻去他唇角的口水渍，俯身抱起他进屋。
出来度假也只捞上这么个货色的艳遇，真不划算。

[三十]
关睿的声音在微弱的手机讯号里时断时续，一如李炜胸腔里那几近停拍的跳动。
脑子里轰的一下，他甚至连关睿后面说了些什么都完全听不清楚了。
谭杰希出事了。
前两日他跟着客栈里的几名驴友拼车去看梅里的日照金山，进雨崩村的时候，本是租了骡马雇了向导，可后来谭杰希却不知怎么的就落了单，等其他人发现的时候，人早已不见了。
尚未大面积通电的高海拔山沟子，入了夜后根本连路都看不清，整整一日一夜，人到现在都没找到。
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谁也满不住，李炜连夜敲了父母卧室的房门。
他都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把关睿在电话里说的那几句话复述出去的，只不过几个字眼刚落下，李妈双腿便像失了力气，幸得李爸在一旁搀着才没倒下。
“收起你那失魂样，什么状况都没弄清楚，别吓唬你妈。”
李炜这时压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拿起手机的时候指尖都是颤着的，在触屏上按了半天，竟连一个电话都拨不出去。
李爸看不下去，拿他的手机过来拨了号，订了三张最早航班的机票。
一个等字，大多时候都是最为折磨人的，抑或是太过期待，抑或是太过煎熬。
大年初一，机场里多的是笑脸盈盈，热热闹闹的出游人群。
李炜一上飞机就给自己塞了半颗安眠药，这几千公里的路程太难熬，他什么都不能想，也什么都不敢想。
可纵是这样，他仍是一刻都无法入睡。
自从凌晨的那一通电话，李炜和关睿便又失了联。
雨崩不通车，要进入梅里雪山下的这片小村落，除了徒步便只能骑马，这样的景区连开发都是困难，别说通讯信号了，连电力至今都是奢侈。
关睿这人平日再怎么不着调，可一旦正经起来，往往比谁都有谱，李炜一家落地丽江的时候，他提前雇好的车子和向导已经在机场门口候着了。李妈大病初愈，一夜未眠又心力交瘁地折腾了一路，此刻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梅里地区那样的海拔地势，万万是没人敢再让她同行了，
李炜没办法，只能强行把李爸也一起按在了丽江安抚李妈，自己只身跳上了那辆越野车。
李爸拗不过自己的儿子，这时候也不敢再耽误，只沉着脸留了一句话给李炜：“别胡来。”
到底还是两父子，或许，只有李炜懂得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李炜攥紧了掌心，拉上车门没答话。
从小到大，旁人总说他沉稳懂事，不浮不躁，是能做出一番事业的好苗子，这些年来，就连李炜自己都认为，他也该成长为这个家庭的主心骨了。
可他到现在才发现，万一真的有一个万一，他原来连自己都撑不住。
从丽江出发去到雨崩所在的县城同样也是漫长的一段路程，路况越走越糟，同行的向导看李炜脸色太差，只怕他是一下子适应不过来，有些高反的先兆，忙在一旁的应急箱里拿了些携氧片给他。
这小兄弟是本地人，对这一带户外行走、徒步探险的路线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也知道这家子是来找人的，刚才在两位老人家面前难免得委婉些，现在只剩下李炜这么一个小年轻，说起话来倒是少了许多顾忌，实诚了许多。
李炜像是在听，又像是没在听，只一言不发地盯着手里的那药盒。
手机铃声在这样的车厢响起来的时候，直把人的心脏也带着猛地惊跳了一下。
有那么一个瞬间，李炜甚至不敢接起这通电话。
喉咙干涩到不行，他费了好些劲儿才哑着声发出了一个单音：“喂？”
“人找着了。”
李炜依旧好半天都没说上一句话。
电话那头的关睿似是这才发现刚才那一句话乍听之下还有些不清不楚的，赶紧无奈地补充：“大活人一枚，快别往我们这方向开了，绕去县里的医院，我们这就把他送过去。”

谭杰希其实还真的没有大碍。
除了手腕脚踝上的一些关节部位的脱臼和扭伤，其他也就是一些见血不多的皮外伤了，大过年的，起码没为单薄的报纸版面贡献新闻素材。
若干年后陈翔再提起着这茬事的时候，仍一直感叹谭杰希果真是一千年祸害，一次一次都这般命大，还真不知道是攒了几辈子人品。
这么一带的小医院，每年接收出了各路岔子的驴友也不少，谭杰希从那样一个险峭的溪谷滑下去，竟然只摔成这个模样，连医生都说是走了大运，教训太小。
别说医者仁心缺失，在他们看来，这样安全意识淡薄，户外装备不齐全的出行意外，纯属这些个蠢驴太过盲目自信自食其果，太过不负责任，连半点同情的理由都找不着。
又是昏昏睡睡了一轮，再次醒来的时候，谭杰希才终于明白李炜昨晚为什么连句狠话都懒得放给他。
因为第二天李爸和李妈就杀到了。
父母保养得再好，毕竟也是已过半百的年岁了，看着他们风尘仆仆劳累奔波地出现在病床前时，谭杰希这才彻底抽醒了自己，觉出了这一回到底有多任性傻齤逼，可还没等他把这点愧疚又窝心的小情绪泛滥出来，李爸便劈头盖脸地把他骂了一大顿。
真真是声色俱厉怒不可遏，引得一旁的病人和护士都纷纷侧目，谭杰希倒不是怕丢脸，纯粹只是被念得快抓狂，忍不住顶了一句回去：“啊啊啊我这不是苦肉计嘛，不然你们到现在都不搭理我。”
半是玩笑的一句话，却听得李家二老俱是一愣，气氛顿时有点僵。
这回还没等李爸发作，在边上冷眼旁观了半天的李炜才终于开了金口：“让他再躺一会儿吧，脸色看着不好。”
谭杰希很配合地歪过脑袋装死。

李炜这两天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整个人看着像是比谭杰希还要憔悴几分，当晚李爸李妈说什么都要留在医院接班陪床，却被谭杰希也一道赶了回去，随手一指，只把来探病的骚包同学点名留了下来。
可没想李炜只回酒店洗了个澡，半夜又折了回来。
“你也跑了几天了，回去歇会儿吧，我陪着就好。”李炜小心翼翼地把压在枕头下的耳机线抽了出来，放低了声音，怕吵醒床上的人。
虽是吃了药，可谭杰希在医院里总是睡得不安稳，李炜担心他翻身的时候压着手上的伤口，只能倚在床边上守着。
“我这才明白，以陆绵那脑子，当年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就掉进了你这个坑里。”
关睿看起来也没有要走的打算，闲闲地翘着腿靠在椅背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你温柔起来的时候，还真的能溺死人。”
“诶，话说回来，其实陆小绵到底是哪比不上这家伙了。”关睿颇为玩味的看着李炜，双眼含着笑，却又让人辨不出真假。
“身材不正性子不顺，呵，看起来在床上还不怎么经操。”
李炜低头揉着谭杰希额边的头发，像是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耳里。
关睿耸耸肩，仿若终于没了兴致：“得，说都说不得了是吧，还真小气。”
“是啊，我确实是没那么大方。”李炜这才不紧不慢地接了话，把谭杰希的身上的被子掖紧了些。
“所以麻烦你，下次偷吻我的人时，千万别再被我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