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榕树前,是谁冷落了笑颜。
窗台边,是谁斩断了思念。
烛盏点,是谁彻夜当无眠。
往事现,是谁挥泪释流年。
一段浮生,绕情缠不住。
两忘皆空,从此陌路人。
青石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刚入蜀山。那时候的青石已经是蜀山的大弟子了。师傅器重他,师弟敬重他,却惟独除了她。
她叫草谷,是他最聪慧可人的小师妹。天真的脸上,总带着纯净的笑容。一开始,她并不怎么识得礼数。人家尊他一声师兄,她却总是喜欢叫他“青石”——那是只有师傅才可以唤他的名字。
一来二去,她仍是不知收敛。于是他就索性半月没有理她。
还记得她来找他的时候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深紫色的眸子里头闪着泪光,瘪着个嘴,白嫩的小手轻轻地拉扯着他的衣袖。她说:“师兄……对不起嘛,我以后叫你师兄就是了啦。你不可以不理我的啦!”
青石一愣,不着痕迹地把衣袖从她的手中扯了出来。但在看见她眼底的那抹受伤后,却又有些反悔了。
“你以后须得把门规都记牢,尤其是礼数不可乱套知道吗?”
草谷点头。
他又抬眼望了望天,冷色道:“现在不是早课的时间吗?你又偷懒了……”陈述的语气。
草谷见他要走,便赶紧跟了上来。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袖子,豆大的泪珠滚了出来。
“师兄……师兄!我现在马上就回去,马上!你……你不要再不理我了。”话落到尾处就没了声音,他知道,她在怕。
心里头微微漾起的那种感觉可是叫做心疼?他不知。
但他那个时候蹲了下来。用自己的手轻拉住她死拽着他的衣袖的手,拿下来,又合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头,轻言说了声:“乖。”
青石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草谷心里头占了多大的分量,直到故事的结尾都不知道。但是,他的每一个字,对于她而言,都无比珍贵。
那一日,蜀山弟子口耳相传:那青石大师兄,定是中了邪了。
后来草谷与他日渐熟络了起来,做起事,说起话就愈发的肆无忌惮了。
“师兄,师兄,带我下山去玩好不好?”纯净无害的笑容,她的眸子里映满了天真无邪。青石低头看她,刚有些心软,又想起了师傅的话,于是冷言拒绝道:“不可。没有允许,任何一位蜀山弟子都不可以擅自离开。”
草谷眉头一皱,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师兄!”
青石一愣,又差点就答应了下来:“你……”
她见这般还略有成效,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继续撒起娇来:“好不好嘛?”
可这山下危险……如今正当乱世……他怎可拿她性命玩笑?“再胡言就叫师傅关你禁闭。”
“讨厌!呜。”
不出意料地瞧见了她受伤的神情,草谷急急跑开,撒落满处的泪冰冷刺痛,打在他心上。
……
如今再想,那些都怕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后来又徒生变故,愣是教他那不谙世事的小师妹变得世故堪扰,往日恬然不见。他早已难记当初那事的前因后果,但草谷倔强的神色却一直都在他的脑海中挥散不去。
她曾叫他去一个地方。
盛夏的榕树荫下,光点斑驳。
他的草谷师妹第一次表白了心迹。
“师兄……我,我现在已经是孤身一人了。今后……今后师兄可还会好生地保护我?”
话未挑明,但字句刺耳。青石只是不明,为何她偏要如此。如若她不说,那么……他可以继续装傻。哪怕,哪怕会让她误会的更多更多,但只要他们的关系能够一直如此,便是可以的。可是她说了。
“草谷……”他轻声叫道她的名字。看着她泪色潋滟地抬起头,青石发现他拒绝不了。所以……才会把目光送向远方,不看她,是否就是真的可以不为所动?
不知道。
“你需谨记得,师兄永远都是师兄。”
——所以不得僭越。
说了这句话后,他便潇洒离去。可这心情哪里潇洒得起来?
草谷未曾再见他。
数不清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直至他再也瞧不见这光明的世界,也没能再见到她一次。
患了眼疾,却教他的心也愈发的明澈。
蜀山人皆言那弟子青石是变了。至于原因为何众说纷纭,但也有人猜测——是因为没了那个总喜欢扰他的丫头。
人总是要成长的。
草谷回来的时候,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稚气。她学会了内敛,不再将喜怒言于表面。他不知道她见到他失明时是何反应。青石只知道,那一声淡淡的问候,不似从前。
再一次知道草谷的消息时,他已重伤。浑身都是冰冷的,却只有落在手背上的泪水灼人。青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治愈的……只是从那之后他就再难寻得草谷的踪迹。后来才得知她一病不起。
青石守了许久,寻了个借口,便将她给带下了山。寂静的山谷恬然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