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吉尔睁开眼睛,面前是一条阴暗的小巷,但是却很熟悉。但是说熟悉却不太恰当,因为熟悉也总是会给人温暖的感觉吧,但是这里……
阴森,黑暗,带着几乎是数年来都如同梦魇一般挥散不去的血腥味。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清晰地浮现出自己亚麻色的头发被那个人肮脏的手纠扯着,嘴角流着血,全身连一点力气都没有的场景。
“这里……当时,我……和莉莉丝、安吉丽娜、卡门,曾经……在这里遇到过麻烦啊……”最后的迟疑语气如同弧线般,轻轻抚去最后关键的名字。
“……”月染没有说话,抖了抖翅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微微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倒是旁边传来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莉吉尔?”
是莉莉丝,腰上挂着一把佩剑,是她父亲的遗物,此时正看着旁边一身奇装异服的月染,显然很奇怪。
“嗯,罗伯特小姐,日安。我先回去了,希望你们有段愉快的时光。”月染欠了欠身,走出那条小巷。
“莉莉丝……你怎么在这里?”莉吉尔有些奇怪地看着莉莉丝一脸狼狈的样子。
莉莉丝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脱力地抱住莉吉尔:“我好累,让我安静一下……陪着我行吗?”
莉吉尔笑了笑,双手在她的后背安抚地拍着:“没事啊,我在这里,倒是你……我不在的这几天是不是发生了很多?都不像你了。”
“……他要娶安吉丽娜……皇室定下的婚约。”莉莉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安吉丽娜她不知道的……我和王子……”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
莉吉尔还是在微笑:“你喜欢他吗?或者,你怨恨安吉丽娜吗?”温和的语气。
莉莉丝一惊,却在最后还是冷静下来,叹了一口气,认命一样地闭上眼睛:“是,我喜欢他,我陷进去了……但是安吉丽娜……虽然我和她合不来,但她还是我的朋友……我有些怕……”
莉吉尔按住莉莉丝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没关系啊,就算是这样,我们不是还是姐妹吗?”
——我,莉吉尔,和安吉丽娜,莉莉丝,卡门。
——因为很多的事情,很多的复杂,很多的快乐和很多的简单走在一起。
——因为我们有过一起喜欢过的偶像,一起追逐的梦想,曾经一起包含的希望。
——所以我们才能在这里相遇。你们是我一辈子的朋友,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所以,没有关系。”一个贵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安吉丽娜握着折扇,低着头,站在莉莉丝的面前,“就算我和王子殿下结婚都不会改变什么,我对他只是崇拜和憧憬,王子殿下他爱的是你,这我很清楚……”
“安吉丽娜?”莉莉丝有些惊讶,混合着脸上悲伤的表情,加上这些惊讶,看起来就像见到鬼一样。
“哈,莉莉丝·罗伯特,其实我很羡慕你啊。”安吉丽娜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却也没有想继续这个话题一样地抬了抬手上的小提琴,“莉吉尔你来拉一曲吧,你拉得比我好。”
莉吉尔转头看着安吉丽娜手上的小提琴,有些疑惑地诶了一声,下一个动作还是接过小提琴,熟练地架到肩膀上,指尾习惯性地划了划琴弦,开始演奏。
阴暗狭窄的巷子里。
慢慢流淌旋转的琴音。
凄凉而悲伤,清高而脆弱的旋律,仿佛早就根植在自己心里、皮肤上、骨血皮肉里的那些情感,不知不觉把根系延伸到了全身,每一寸地方都是它的根系。已经不能连根拔除了。
连根拔除,大概就会毁灭吧。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
莉吉尔在旋律中闭上眼睛。
是的,她遇到了一个人。
银色的长发红色的眼,周身的气息像是在红莲地狱,一步一步都是血腥的他,却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温柔而孩子气的一面,散了所有浮动的血香,所有阴暗的暴戾,所有恶毒的仇恨,仿佛是被什么照亮了。
她在世人或恐惧或嘲讽或赞许或仇恨的眼光中生活了许久,本以为不该有什么可以触动她那颗腐烂干枯的心了,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沙漠上聚集起雨云,大地下种子蠢蠢欲动,直到最后大雨如注,不眠不休,死亡的沙漠变成富饶的泽国,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遇见了,在意了,重视了,喜欢了,是爱上了。
但是却被告知这是错的,所有的都是错的,他们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错的。
怨憎恨过去,爱别离也罢,终是求不得的东西,也没有必要再求了。
莉吉尔睁开眼睛,看了看小巷上方的那一线蓝天,悲伤地闭上了双眼,挡住快流下的泪水。
耶修站在莉吉尔曾经躺过的床边,似在冥想,却被不知道是什么的感情搅得心中一痛。
——莉吉尔。
——我还能再叫一次你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