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 ( 曹操荀彧相关。)
文/暖慕槿
关于那一支或者几支红烛,曹操是有些印象的。
当他的尚书令颤抖着指了指那个装饰得很华美的盒子,他未曾想过里面会是烛。有那么一刻,他竟然希望那里面是空的,一如他当初送的。榻上脸色苍白的人的面容,与某个夜来想得痛彻心扉的人的面容重叠在一起,曹操叹了叹,好似……自己从未把他们两个分清。
公达,如果你要这样惩罚孤,孤也认了。
“孤这便打开了,公达可是介意?”曹操掂了掂那个盒子,眼神飘飘忽忽,终于望向荀攸。
荀攸点点头,又咳了两声。
曹操像是很小的小孩子,面对父亲带回来的礼物那般,带着期待的心情打开——这说起来还真是嘲讽——
里面当然不是空的。如果是空的,那他心里还好受点。
两支红烛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他的指滑过它们,那些许冰凉的触感叫他缩了缩。他一刹那失神。
这神情叫荀攸收在眼底。荀攸笑了笑,苍白的脸色此刻有了些许红润。
“那支烛台您收起来了吧?”
曹操很愤怒地说:“荀公达你竟敢……!”
荀攸看向他的眼神很奇怪。荀攸不紧不慢地说:“咳咳……臣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不过,若是日夜思量的人,您最好还是不要逼自己不想。”
“那样孤会疯的!”曹操几乎是喊道,周围的人怕极了,拜伏在地上惶惶不安。
“逼自己不想才会疯……咳咳咳……臣真的无意冒犯。”荀攸用极微弱的声音说,曹操有些心疼地缓和了眼神。
“孤本以为,过去了的事就是过去了。”
“是过去了……但在您心里,真的过去了吗?”
曹操就愣在了那儿,少有地说不出话语。他沉默。他沉默。他只想沉默。
荀攸的眼神暗了暗。
“什么时候真正想到他,就把烛点着。”然后荀攸扭过头去,闭上眼睛,极累的样子。
曹操张了张口,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很愤愤地盖上盒子的盖子,然后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这对该死的叔侄!他愤怒地想。好吧,你们赢了。你们费尽心思要保全的荀家,我是不会去动一丝一毫的。不过,别以为我真的不生气,别以为我真的很愧疚……
他突然顿住了。在他的尚书令家门口。
他有些神经质地拿出那个盒子,打开,抚摸烛身。“这么久了,”他低语,“没想到我还是这么在乎。”
那一年,或者那些年,曹操的记忆中总是有那么一支小小的烛,不分昼夜地点着。每当望着那支烛,望着烛光跳动的身影,他的心便会平静下来。空气中那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又似手,如此温柔地为他揉着太阳穴。
他在想,是哪一个侍女如此有心——那烛芯里必是加了某些安魂的成分,否则怎叫他如此安心。而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竟是如此的熟悉。
那时,他或他,都还年轻。
他单手撑着头,并非刻意装睡,要揪出那个可爱的女子来,而是忧火焚心,睡不踏实。朦朦胧胧间,一个青衣人抬手掀开帐进来,又连忙示意站在一边的侍女莫要出声。青衣人似乎轻轻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支烛,把那支已燃尽的换下。
青衣人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曹操不出声地站在了他后面。他有心玩弄他一下,便伸了手,捂住青衣人的眼睛。
青衣人愣了愣,又急忙挣脱他的手。“您醒了。”
“文若,没想到是你啊。”曹操颇感慨地说,“心思细到这般地步,也只有你了罢。”
荀彧微微红了脸。“彧还是擅作主张,您莫要怪罪……只是前两日听人说您喜欢这烛,并无不适反应,彧这才又拿来新的烛。”他有些紧张地望了望他,“您……头疼好些了吗?”
“自然,自然,来,文若你来,”曹操拉过他的手,将他领向案,他却微微缩了缩,有些吃痛地低低呻吟了一声。曹操觉察出有些许不对,手中似有异感,抬起望时才看见那白皙的手上醒目的殷红血迹。“这是怎么了?”他有些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