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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品之依旧我行我素，像是一尾漫在浊水里的鱼，既然已经不干净了，索性漂得更黑些吧。黑郁郁的山坡子上，乌沉沉的风卷着白辣辣的雨，一阵急似一阵，把那雨点儿挤成车轮大的团儿，在汽车头上的灯光的扫射中，像白绣球似的滚动。遍山的肥树也弯着腰缩成一团，像绿绣球，跟在白绣球的后面滚。
陆品之的车从山腰上下来，在一团激雨中快速移动，风驰电掣，远远的可以看见码头星星点点的灯光。巨型货轮匍匐在黑色的江面上，一声接一声低低的呜鸣，探照灯的强光卷着雨点扫过码头上的汽车，显出一张异常冷峻的脸，他老远的挥挥手，林仲棋打了伞，踏着没脚的积水忙不迭的赶过来：“太君，我检查过了，一切完备可以起锚。”
陆品之点头，忽而抬臂将他一推，一排子弹密密实实的匝在车门上。林仲棋尚未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忽听得引擎急响，陆品之的车子已经冲出十多米远。四面八方的车子都叫唤着聚拢来，强光在他们眼前汇成一条火龙，忽闪忽闪。他在水洼里缩成一团，从指缝里看清：原来是一群荷枪实弹的宪兵将他们团团包围。一个尖利的刹车声，陆品之重重的摔上车门，大雨将他的西服淋透，仍面不改色地吩咐着：“叫多崎祯子来见我。”
“当然不····中间夹带了烟*土。”他轻描淡写的解释：“有的内销，有的提炼***。”
她点头，半信半疑，命人将林仲棋押过来，按在水洼里，笑吟吟地一把扯了他的头发：“林队长在特高课混的风生水起了，怎么就一时糊涂上了老陆的贼船。倒是说说，你们这生意怎么个做法？”林仲棋看了一眼身后的陆品之，猩红的眼眸寒光一闪，方声嘶力竭的大叫：“你杀了我！！！杀了我！！！”
看来是不合作了，祯子索性提了长枪，枪口按在他身上，慢悠悠道：“我成全你。”登时，子弹穿过林的脚掌，血流如注。他四肢瘫软仰卧在地，血水顺着水流慢慢爬到他脚下，又被大雨冲淡，一下子不见了。她见此景更是笑得娇艳如花，仿佛又变回过去的倾城名伶：“我先打坏他这只脚，再是下一只，直到四肢尽废失血而亡。”
“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就没有高明点的把戏，林仲棋好歹还是我的人！”陆品之微怒，雨水沿着发梢滴落，不似往常的阴柔寡淡，却是一字一顿，一种掷地有声的果决：“你派人上船去搜，如果我真的走私军火和原料，你现在就可以杀掉我。先是这一只脚，再是另一只，直到失血而亡，到多崎小姐满意为止！”
“这可是你说的。”祯子甩手掀了伞，直接领人过去甲板上。远远的一队人马，枪上的刺刀在渐逝的雨点中泠泠闪着光，寒意森森然的迫过来。包围圈已经撤掉，留了几个看守在原地，林仲棋僵直着身体痛得直抽气，一阵一阵几乎晕厥。陆品之蹲下来，对他伸出手：“起来吧。”
他勉强坐起来，一脸劫后余生的心悸和懊丧，微喘着气：“太君，您是用什么法子骗过多崎小姐的，今天真···太险了。”
“骗？”他摇头，站起身来：“我没骗她。给你的那张派司····是假的。”
“啊！···”他愣了半宿，终于悟出来，那些交通厅的大佬们怎么会那么傻，明知道陆品之身后有个夜叉，也要趟浑水，肯定多算计了一把，生意早成了，今天不过是拉他演场好戏的，他顾不得伤痛，连连直叫：“那您不是坑我吗？”
她点头，半信半疑，命人将林仲棋押过来，按在水洼里，笑吟吟地一把扯了他的头发：“林队长在特高课混的风生水起了，怎么就一时糊涂上了老陆的贼船。倒是说说，你们这生意怎么个做法？”林仲棋看了一眼身后的陆品之，猩红的眼眸寒光一闪，方声嘶力竭的大叫：“你杀了我！！！杀了我！！！”
看来是不合作了，祯子索性提了长枪，枪口按在他身上，慢悠悠道：“我成全你。”登时，子弹穿过林的脚掌，血流如注。他四肢瘫软仰卧在地，血水顺着水流慢慢爬到他脚下，又被大雨冲淡，一下子不见了。她见此景更是笑得娇艳如花，仿佛又变回过去的倾城名伶：“我先打坏他这只脚，再是下一只，直到四肢尽废失血而亡。”
“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就没有高明点的把戏，林仲棋好歹还是我的人！”陆品之微怒，雨水沿着发梢滴落，不似往常的阴柔寡淡，却是一字一顿，一种掷地有声的果决：“你派人上船去搜，如果我真的走私军火和原料，你现在就可以杀掉我。先是这一只脚，再是另一只，直到失血而亡，到多崎小姐满意为止！”
“这可是你说的。”祯子甩手掀了伞，直接领人过去甲板上。远远的一队人马，枪上的刺刀在渐逝的雨点中泠泠闪着光，寒意森森然的迫过来。包围圈已经撤掉，留了几个看守在原地，林仲棋僵直着身体痛得直抽气，一阵一阵几乎晕厥。陆品之蹲下来，对他伸出手：“起来吧。”
他勉强坐起来，一脸劫后余生的心悸和懊丧，微喘着气：“太君，您是用什么法子骗过多崎小姐的，今天真···太险了。”
“骗？”他摇头，站起身来：“我没骗她。给你的那张派司····是假的。”
“啊！···”他愣了半宿，终于悟出来，那些交通厅的大佬们怎么会那么傻，明知道陆品之身后有个夜叉，也要趟浑水，肯定多算计了一把，生意早成了，今天不过是拉他演场好戏的，他顾不得伤痛，连连直叫：“那您不是坑我吗？”
她便沿着青砖小径走出园去，只见院门虚掩，院中几株松柏青翠满目，仿佛乌云似的，压得整间院子里都几乎没有阳光。院子里本是青石板漫地，落了些许淡黄色的松针，并两三只松果。旁边石阶上已经生了青苔，昨天夜里下过的雨，兀自在石板上留着水痕，静悄悄的，几乎连一丝声音都听不见，只有小楼檐头的铜铃，被风吹着，当啷、当啷……她看到这种情形，仿佛进了山间古寺一般，父亲总给她这种感觉，仙风道骨，神秘莫测，又夹带了些许戾气，杀人无形的戾气。她想了一想，机关算尽的陆品之跟老爷子倒是像得不得了，一样的性情，一样的手腕，难怪将军会收了他做婿养子。
她在门外等了些时候，直看到仆妇端了铜盆进去又出来，在她面前欠了欠身，传话道：“将军请小姐进去。”她忙换了鞋，从檐下穿过去，父亲在右手第二间的餐室里。
将军同她一道吃早饭，也没说什么，指着廊下一丛凤仙花连连摇头，他伺弄了半年，一夜大雨尽数摧残。她探身朝窗外看了看，满地残红，粉的白的桃红淋淋漓漓泄在石板上，一丛连着一丛皆萎靡之色，颇使人惋惜。父亲喜欢凤仙花，家里廊下也有这么连绵的一丛，姹紫嫣红的开着，夏天开秋天开，花期极长。她很小就学着大人们用花瓣染指甲，又怕被长辈发现，只好偷偷擦去。她低头浅笑，送了盖碗茶上去，一时间茶香四溢，淡白的雾气氤氲在手边，祯子从她的角度望过去，竟觉得那两个人影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忽然就是一个人了。
将军望着廊下的花丛，自顾自的说开去：“三十八年了···从我第一次到中国来，有三十八年了。祯子，人的一生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她点头，从未见父亲如此感慨过。
将军拿出一只玉葫芦，冰莹玉透清亮似水，成色极好。祯子在欢场上混了许多年一看便知，虽不是老坑玻璃翡翠，却也算难得一见的冰种。父亲含笑替她戴上，连连夸赞：“我一眼就看上这只葫芦，想不到还是最配你的。”
她把葫芦攥在手心，那滋味凉沁沁的，让人莫名的心空，像有一缕香魂顺着指尖爬到心里去了。这种亲人间的温馨之举，蓦地让老宅增了几许人气，那种错觉又回来了，父亲和陆品之真的变成同一个人，清朗俊逸温淡如水。她本来是要报告昨夜码头的情况，将军似乎并不关心，今日絮絮然的同她讲了这么些，反倒叫人无所适从了。
中午的时候来了一位客人，是父亲多年故交，京都帝国大学教授前田先生。前田先生本不是军界人士，他精于电信学颇有造诣，在多崎将军的引荐下被军部聘为顾问。此番随军事观察团来前线，路过时特来拜会一番，老友相见格外亲近，说到伤感处，两人都有些红了眼眶。祯子识趣的退了出去，是时候准备午饭了，她系上围裙正开始洗菜，就听见前院急急的脚步声，大步流星的要闯到将军那里去。祯子追了出来，在垂花门下赌住他，陆品之一脸懑怼，看到她便一把拽过：“跟我回去。闹得太过了吧，那一船货你说扣就扣？”
祯子被他拖开好几步远，甩开他的手：“这是将军家里，不是陆公馆！”声音略高了些，纸门一拉开，正对上父亲威严的目光。她赶忙拉了他向将军问安，陆品之心下冷笑，什么个父女，无非是老鼠见了猫，有怕成这样的么。将军点头，冲他微笑：“今天来了客人，你们快进来吧。”
他跟在祯子身后踏进会客室，忽的听见一低沉稳健的声音，好生熟悉。
“导师！”他匍匐于地，激动得有些失态：“学生···”
前田先生微微颔首，眯着眼笑了，对多崎贞藏说：“你没想到他会是我的学生吧？上次在饭店里面遇上了，这孩子居然没认出我来，真是奇怪。”
将军哈哈大笑：“世界真小，我的养子会是你的学生。”
她都不觉有些吃惊，祯子只知道陆品之早年留学读的是军校，而前田先生据说一直就在帝国大学的，他怎么会是他的门生？前田这才提起，他多年前遇到的一个旁听生，生活极是困苦却也坚持听课，总有不同的见解非常令人惊讶。他很欣赏这孩子，极力推荐他报考本校，可他坚持己见投报了军校，他错失良材一直都遗憾到现在。祯子轻轻推他，低笑道：“难道帝国大学赶不上士官学校？”
他一歪头，悄悄回复她：“那时候全日本的青年都在入伍，我一个中国人更不能落后。”
她不以为然，幽幽说道：“为了情报事业不得不中断学习，你比我幸运。”
陆品之没再说话，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转过头去。这天多崎将军似乎心情极好，这也和前线战报一路飘红有关系。湘省的战况取得极大进展，中国守军抵抗了八十八天，终于撤出衡阳县城。这样一来湘桂铁路的联通似乎不成问题，广西全境完全在日方的掌控之中，直接的威胁重庆后方。多崎贞藏虽不在前线，可凭借敏锐的判断和老练的手腕，遥控前方战局也不存在太大问题，他这个参谋长做的实在是令人佩服。
那天的气氛极是轻松，听前田先生讲从前的风趣见闻，实在乐不可支。晚饭吃的很晚，陆品之陪着长辈喝了些酒有些熏熏然，临走时他本不想提起前一日的不开心，将军却格外开恩似的交代她说：“祯子，好的妻子不应该忤逆先生的意志，该怎么做你明白的。”
等出太阳了我们一起出去啊，我关寝室里快疯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