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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文】《 荆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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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啥难!食材什么的城里都有,加上我的冰雪聪颖妙手生花,保证端出来的肉包比赵胖子还赵胖子!而且这趟还偷学了烙饼蒸糕打面,到时候一样一样给师傅做着吃!嘻嘻。”他笑得开心,仿佛已经端上一盘香饼递到我的面前。
我也笑了,丝毫不掩饰这份心情。
枫儿见我悦颜带笑,也说得更眉飞色舞。“对,师傅,今天去看戏了!”小子一跳脚,学着戏子踢了几个台步,“大帮人穿红戴绿、涂脂抹粉在台上说起故事,那个精彩!今天讲我们宣国三公主出嫁大冶,联国安帮的故事。当真是忠烈之女,因为识破了大冶背盟的鬼阴谋,她不惧万难回到宣国,助父王打败了大冶。嘿!现在大冶近半疆土都收归宣国,相争百年,我们终于超越了它!现在皇城各处,正是在为了这场胜仗举国欢庆呢!”
小子说得兴起,在桌上倒杯了水润润喉咙,又继续叽叽呱呱拉起了腔。
我拾凳坐下来,不笑不语,只在静听。
宣国与大冶,只一山两江之隔,国土相当,人民相当。也因这样,两国商政相交,既互视为利友,也互视为威胁——要么交好,要么吞并,就这样僵持、扰攘,已历去百年。
千年荆山,横座此地,早在见证这一场场沧桑历变,衰荣交替。虽世像千转,但老山恒古,这颗沉默的心,也不知麻木了,还是看化了。
“师傅,师傅?我们宣国打了胜仗你不高兴?”
他忽然停口,凑近来问我。我微微一笑,摇头,“不,只是觉得枫儿此行甚为有趣。”
“是啊!有趣得很,还知道许多身边事和国家事,日后空闲也再到城里逛逛,嘻,不过……不过可惜师傅不愿同去……”说着说着,噘起了嘴。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笑着,伸手拍了拍他脑袋,就如同小时候那般。


145楼2011-10-05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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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回:沉天 】5楼
    【 第二回:落枫 】12楼
    【 第三回:天命 】40楼
    【 第四回:山之巅 】70楼
    【 第五回:相守 】105楼
    【 第六回:偏差 】144楼
    【 第七回:惊山 】(待续)


    149楼2011-10-05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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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回】
      砰!——
      那小子冷不防被打飞出去,重重撞落门扇,跌倒在地。他爬起来,惊愕的望向我,嘴角已滑下血丝,可目光却倔强得可怕。
      我也厉视着他,直逼对方眼瞳,“我是你师傅,照顾你是应当,那不是什么喜欢。”霍然,察觉到什么,蹙起眉,“你喝酒了?”
      “我……只、只是一点点越坛香……但我没醉!”他一把抹掉嘴角的血丝,脸上竟有薄怒。
      我不顾他说甚,用力一指,指向屋外漆黑的山野,“给我到山上好好跪一晚,醒醒酒!”
      “我说了没醉!”
      “去!!”
      我向大门方向一挥掌,砰!——门扇轰然洞开,凛冽的夜风汹涌而入。
      这声怒叱与迎头冷风,让落枫陡然一震,但他没再说话,只是忿忿望我一眼,便翻身跃起,奔进了黑夜。
      ……
      寂静重新侵占整个山林,淹没身周。
      我重重叹口气,却无处可诉。回身才察觉烛灯已被冽风吹灭。
      今夜云重,星月无光。原本参差起落的虫鸣,也在方才那一怒之下,敛尽了声。
      合上门,坐回屋中,却没有掌灯。默默承受这室黑暗,默默适应那股骤然流失的温度。
      罢,罢,其实这种漆黑孤寂,不是已习惯千年了吗……


      176楼2011-10-16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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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七回:惊山 】
        夜来的荆山,寒气袭人。
        在屋内坐了许久,我才推门而出,往山上走去。
        团团簇簇荆棘,盘了满山,只是夜里无光,那些花儿再无法妖艳,倒是叶下密密的尖刺与长藤,张牙舞爪生机勃勃,暗暗缚住黑夜,扼制了整个荆山。
        清风盘身过,夜露浣衣来。这一路拾级而上,猎猎飞扬的衣袍不沾寸叶。
        无声无息,到达石台。
        此时四野浓黑,我却看得清澈,他果然就跪在石台中央,孤零零的,却在冷风中挺得笔直。
        我凝望着那个背影,心里忽然一空,不忍皱起了眉。
        不知道那一掌,伤了他多少。
        他说没醉。然而,我宁可他是真的醉,醉得失去理智,乱了伦常。
        醒后,便依旧是沉天的那个枫儿。
        * * * * * *
        天色微亮,山涧响起鸟儿清脆的啼叫,如一支光箭,瞬间洞穿黑夜。只是白雾还浓,宛若自九天轻轻覆落的纱绡,将巍峨荆山封在了幻画之中。
        我默默眺视东方,待第一缕阳光破绡而来,落至石台,才站到他的身旁。
        “酒醒了,就起来吧。”
        他听到我声音,倏然一颤,迟疑片刻才抬起头,岂料那脸色竟让人乍然一惊!
        不知是雾抑或汗水,已全把额发打湿,沾在血色褪尽的脸上。双目无神,光彩散尽,在看见我那刻似有一丝亮色闪过,旋即身体却晃了晃,就要往地上倒去。
        我马上低身将他扶住,“枫儿!”
        那小子软软靠在怀里,通体发凉。我试探一下脉息,便将他横抱起来。
        “师傅……”
        怀中传来他闷闷的声音,我没有理睬,转身,即往山下返去。
        * * * * * *
        枫儿有一事是不知道的。
        平日我教他习武,其实藏着一个他或许永不得知目的——此剑诀、剑法虽然无名,却淬含巨大灵刚之气。因为只有这个,才可抵御一直滋藏山中的邪瘴和欺身精怪。只因荆山再美,到底是个坟葬了无数魔物的千年墓冢。
        然,他昨晚所受那掌还是太重了,又在山高之地染了一夜风寒,这具虚弱的身体已经无法运转剑气,去抗衡弥漫满山的邪风。这,才最是致命。
        就算他真的做错,也不该受此等罪罚的。
        我为榻上那人撩开汗湿的额发,指尖触之冰冷,直抵入心。
        枫儿已经昏迷三天,气息时强时弱,意识乍梦乍醒,身体仿佛回到未习武之前的孱弱。回想那晚,为续他这命,自己该做的事情也迫使耽误下来,惊险万分——可亦怨不了他。没错,不运剑行气,他断无法逃过山中邪风的侵害,就如同七年前他初到荆山之时。所以为什么我要严令他每日练武;所以为什么我授他上承剑法,心里却始终内疚——把他留在荆山,究竟是眷顾,还是伤害;而于自己,是尽德,还是失责……


        177楼2011-10-16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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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窗,阳光扑入,鸟啼声声。放眼所尽之处,绿海轻摇,风色旖旎。
          如此晴日,心里平白放轻许多。亦是,守在枫儿榻前三天,也想了三天,欲松解那道心结。
          十四岁,到底年少。未曾涉世,未辩是非。姑且不论救命养育恩,就对一个与自己寒暑相随、同甘共苦的人,生出了欢喜之情,亦是人者本性。只是这个未懂世的少年,在“爱恋”与“亲情”之间乱了方向、错了方法。他没有罪,只是可怜,需要有人为他伸出一手……而曾经又有谁,已对他许下一句“为兄为父”,当他迷途之际会放怀包容,不离不弃执手而行?那个人,是甘当他此生唯一最亲的……
          想来,那晚还是自己做得过了。
          摇摇头,挥开思绪,重新坐落到床边。我伸手探进被子,拉出他的手把了把脉息——缓急有数,浮沉有度,看罢今日终见好转了。
          松口气,正准备将那只手放回槈中,突然腕上一紧,自己的手竟就被它生生攥住!
          落枫已不知何时醒来,牢牢拉着我的手,只是两眼迷离,意识仿佛未曾归回。
          我登时抽出手,按上他颅额的气神穴,一口大气自胸腔吞吐而出,这时他才从真正从迷怔中醒转过来,惊望着我,“师傅?!”
          “你小子终于醒了,一共睡倒三天。”我佯装无事,转身去倒茶汤。
          他聚了聚神,费力坐起来。我只站在一旁,没去搀扶,待坐好了才递上瓷碗。
          落枫接过去,仰头只喝下一半便端在手上,沉默不语。
          山风挟上几声蝉鸣,零零星星撞在窗棂,将一室宁静敲碎。
          “觉得还是很不舒服,是吗?”我忧心问。
          他摇摇头,忽然道了声“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未想过他原来如此执着,即正色道,“你只是醉了,醒来就好。”
          他靠在床上,手捧瓷碗,眼睛愣愣盯着盏里的茶汤,恍如魂魄出窍。
          我没开声惊扰,仿佛期望着他现在脑里就只装进我这一句,要他相信那晚所发生的事,再没其他原因。
          许久之后,他才忽然开口,却是另一番话,“我会尽快养好身体,不再让师傅忧心。”
          我心里暗叹了声,刚要开口,岂料心脏忽然一窒,浑身气血也随之一滞!
          我捂住胸口,飞速揣测着事态。此时,脚下地板陡然震动起来!不,是整座房子都在震动,沉闷而巨大的轰隆声从地下一波一波传来,仿佛酝酿着准备摧毁一切的力量。我冲出屋外,成片枫林在眼前汹涌摇曳,如同发怒的海面。漫山遍野尽是哗哗滑落的砂石,尘烟滚滚,直冲九霄。睁眼抬头,但见重云盖顶,惊鸟布满天空,纷乱刺耳的叫声响切天地。是的,所有生灵都被惊哭了,这座沉睡千年的荆山如陷入梦魇般战栗不已!


          178楼2011-10-16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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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折返屋内,将落枫扶到院里的空地上,不忘把木剑放落他身边,“你在这好好待着,我去看看就回……你给我留在这别动!”伸手把欲要跟来的少年摁回去,“高山平川偶尔动荡也是自然之像,没什么好害怕的。”随即便要起身离开。
            “既然是自然之像,你为什么还要去看?!看了又有何用?!”少年瞪着我,倔强的眼神充满担忧与惊惶。
            我不禁一怔,皱起眉头,“只是到山顶一看,待我回来再说!”
            未待他反应,便已踏砂而出,瞬间隐没在滚滚尘烟中。
            * * * * * *
            半个时辰后,震动的山体终于安静下来。断木残土,遍地狼藉,凄凉的风呼嘨而过,拾回几声破碎的鸟鸣——那些被惊飞的鸟,已逐渐回落林中,却仍余数只在半空盘旋不休,仿佛还陷在方才那场噩梦里醒不过来。
            噩梦?若真只是梦魇倒好,醒来便休。
            我心忐忑,未顾额鬓涔涔而下的汗水打湿重衣,模糊了双眼,只单膝跪在山巅的黑岗石上,手紧握着古剑的剑柄未敢松开。那古茁之剑,依旧纹丝未动,斜斜嵌在石上。
            荆山动荡,众生哀惶。
            沉天,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
            为了那个少年,你已经不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可做。
            山巅的风,依旧凛冽,甚至比以往更加凶悍愤怒,被困在深坑中不断盘旋嘶叫,卷上断石碎砂,噗噗拍打在身上。方才一轮惊山,这里石林崩塌了不少,断骸正逐着烈风翻滚挣扎,四处撞击,只可惜,粉身碎骨亦终究逃不出这千年坟冢。
            我始终跪在那里,任衣发狂飞,任尖石往身上肆意打击,仿佛自甘受罚一般。然而可知,这烈风是真会撕碎灵魂的……
            沉天,若你再不自省,再不正视自己的责任,最后魂飞魄散这结果,亦非没有可能。
            三年前,你为那少年擅自离山,让这镇邪之山顿失所主,妖魍复现。
            三年之后,当晚天极星移位,你本该归守本位,却又为那生病的少年误了时辰,险至邪魔脱逃,酿成巨错。今日,便是个教训。
            沉天啊,天职为何?你已恪守千年却难道一日糊涂?!
            就算那男孩真熬不过那晚,又如何?他这条性命,本在七年前就该结束,但仍然生存至今便是你擅自染指人间事,犯了天规。之后你却仍不醒悟,竟为这人再次渎职,让苍天如何不怒?!
            该清醒了,沉天。你只是神明释手,用以克制被锁邪灵的镇魔剑,虽存于俗世,却不入红尘。因精气沉积,日洗月炼,那时你自生出了灵体,但上苍宽怀,看作顺命,也并无干预。而你的千年孤闷,上苍亦是明了。只是既然生负重职,你就当安份。为一个应死之人,逆天、渎职,你何以向自己、向神明、向苍生交代? !
            存大局,安天下,你责无旁贷。
            但亦要知道,定山神剑,可不为你独一。
            ……
            云开雾破,日光丝丝渗来。只是抬头望去,那片清白的天空被半天烟尘染得昏黄,在斑驳云间隐隐现现,恍如一双老眼开合。
            皇天后土,神明共鉴。
            我一点点松开握住柄的手,如常般,抚过剑脊上那远古二字,石锈斑斑,凝重无比。
            ——“沉天”。
            【 下一回:红尘心 】


            179楼2011-10-16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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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回: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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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回:落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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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回:天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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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回:山之巅 】
              ht(去括号)tp://tieba.baidu.com/p/1199935374?pn=3
              【 第五回:相守 】
              ht(去括号)tp://tieba.baidu.com/p/1199935374?pn=3
              【 第六回:偏差 】
              ht(去括号)tp://tieba.baidu.com/p/1199935374?pn=5
              【 第七回:惊山 】
              ht(去括号)tp://tieba.baidu.com/p/1199935374?pn=6
              【 第八回:红尘心 】(待续)


              180楼2011-10-16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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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一回:惊山 】
                半个时辰后,震动的山体终于安静下来。断木残土,遍地狼藉,凄凉的风呼嘨而过,拾回几声破碎的鸟鸣——那些被惊飞的鸟,已逐渐回落林中,却仍余数只在半空盘旋不休,仿佛还陷在方才那场噩梦里醒不过来。
                噩梦?若真只是梦魇倒好,醒来便休。
                我心忐忑,未顾额鬓涔涔而下的汗水打湿重衣,模糊了双眼,只单膝跪在山巅的黑岗石上,手紧握着古剑的剑柄未敢松开。那古茁之剑,依旧纹丝未动,斜斜嵌在石上。
                荆山动荡,众生哀惶。
                是该清醒了,沉天。你只是神明释手,用以克制被锁邪灵的镇魔剑,只因精气沉积,日洗月炼,自生出了灵体,可虽身于俗世,却不入红尘。
                存大局,安天下,你责无旁贷。
                但亦要知道,定山神剑,可不为你独一。
                ……
                云开雾破,日光丝丝渗来。只是抬头望去,那片清白的天空被半天烟尘染得昏黄,在斑驳云间隐隐现现,恍如一双老眼开合。
                皇天后土,神明共鉴。
                我一点点松开握住柄的手,如常般,抚过剑脊上那远古二字,石锈斑斑,凝重无比。
                ——“沉天”。


                195楼2011-11-06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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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八回:红尘心 】(上)
                  当我回到屋内,整座山林已经平静下来。许是脸色不太好,枫儿担忧得厉害,一味追问我有否受伤。
                  我笑着,摇摇头,倒是去给他煎药。
                  “师傅,刚才这么危险你去山顶做什么了?”
                  这问题与我的安危一样,一直让他放心不下。他边问边凑过来,想摘走我手上的柴条替自己煎火。我也由他,顺手递过去,然后到一旁的木盆洗手:
                  “山顶有我的祖碑,是怕崩坏必须去看看。枫儿,那处乃我先祖安寝之地,你莫要上去惊扰,知道嘛?”
                  “啊?怎么从来没听师傅提起过?那祭拜可以吗?”
                  “不可!”
                  啪,灶里炸起一个火花,灰焑卷着点点星火溅出炉壁。
                  安静了片刻,待那团灰烟从眼前散尽,他才沉默道:“我知道了,师傅莫要激动。”
                  我也察觉自己有些过态,便嗯了声,不再说话。擦净手,坐落,才将他招过来:
                  “枫儿,待你身体康复后,我授你第二套剑法。”
                  * * * * * *
                  第二套剑法,根植于第一套心诀,讲究以攻为防,攻防兼收,来得更为悍烈。
                  然而,逐渐成长的落枫也开始懂得思索,思索操持在自己手上的东西,不再如当年懵懂。
                  掂起第二套剑法,让他感触尤深,因为觉得这套才像地道的武学修为。气入骨,骨生力,力摧万物,断其回路,制其所攻。里面的字字句句、每招每式都通透实在,比起第一套更易让他吸收,效果也当是更加显著。一把木剑,在他手上挥舞得如猛虎猎风,蛟龙逐水。现在回头细想,第一套与其说武学心法,倒不如更像术法——提炼精神气量的术法,晦涩难懂,却暗藏神秘而巨大的奠基力量。
                  他不解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但逐渐成熟的武术修为却告诉他,自己这种感觉不会有错。纠结到最后,他决定去问他的师傅。
                  红日冉冉而升,光照大地。他师傅提着木枝,在崖边与他对练——
                  各路心法,皆有与之相匹的年龄和心智。第一套,无需通明,但要有纯净的心思,藏记在心,就如一籽落入净土,默默孕育,潜心生长;而第二套,升华于其前,死记无用,是要用你的身体与头脑吃得精透,如幼芽经已破土,懂得如何攀枝生叶、汲取阳光雨露,才可长得茁壮精强。籽生,花开,果结,乃万物发长之天道,未可解,不得逆。
                  这,就是师傅给他的答案。


                  196楼2011-11-06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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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页2/2)
                    月上梢头,他细细嚼着这些话,似懂,却不全然。心诀,剑法,天道,悟理,思维,抱想,其实相对于那些修炼,原来自己对这个师傅有着更多的不明白。
                    不明白他到底何许人也,口中种种道理的所源;
                    不明白他一直对自己关爱倍加,却又仿佛诸多隐瞒;
                    不明白他为什么时常会消失不见,每说去祭拜先祖,却总不见身上祭品;
                    不明白他既隐于深山,淡泊于世,却时而又显心事重重;
                    不明白他的过去,也不明白他为自己顾想的未来。
                    许多未知,许多的忧心。
                    这个,便是与自己生活了十年的亲师——沉天。
                    * * * * * *
                    宣国,太平了三年。
                    天下,安静了三年。
                    一切荣辱盛衰,纷争动荡,其实只不过这山中的枫林,总归一天会红,会落,会待来年重生。
                    ……
                    “师傅!师傅!”
                    落枫边跑边喊着,正从屋外奔进来。我闻声而起,早已嗅到弥漫在远处的血腥气味。
                    他背了个活人回来,一身戎装,满身鲜血。我皱起眉头,“何人?”
                    落枫将他放下竹榻,褪去沉重的战甲,“本来打算今日进城,却在山下发现了他,看这身衣服好像是宣国校尉,似乎伤得不轻,马匹也晕死在身边了,我不忍心就把他背了回来,途中他就一直念着一个名字:庞将军,庞鼎天。”
                    庞鼎天。我略为沉吟,走近去,伸手探进血衣,果然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信——褐色的血渍,新新旧旧,深深浅浅,让这封信显得触目惊心,沉重无比。
                    信,我没展开,当即又塞了回去,“枫儿,我先给他粗略止血,你再送去将军府。切记,军事无儿戏,你莫要乱动他身上的东西,也莫要对此事询问打听,只做你身份可做的事,然后马上回来,知道吗。”
                    嘱咐完,便返回内室去取伤药。
                    * * * * * *
                    此战甲确属宣国校尉,上面因受兵刃的创痕多不胜数;衣上沾有赤金色砂土,为大冶地质特有;身上血渍新陈交叠,是沙场杀戮留下的印记;这人气脉短促而虚弱,正是奔波劳累、力不能支的体症,更看那匹已死在身旁的战马……
                    ——这是一个从西方大冶战场狼狈而回的战士,带上一封染血的战报,带回一个祸福未知的史实。
                    刹那,烽烟四起,风急云涌。
                    我拉起竹帘,用细绳系上。窗外绿海云山,如泼墨之卷,在天底之间无声舒展,徐徐渲开。然,上面那层青黛之色已不再温润澄净,竟渗着丝丝血色与苍凉,被谁,所看。
                    心念千千万万红尘事,眼观世世代代人间乱。这千百年的烟云穿腔过目,到头来,除了发出一声嗟嘘,还能做何。
                    ……
                    【 第八回:红尘心 】(下)待续


                    197楼2011-11-06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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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回: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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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回:落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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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回:天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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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回:山之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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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回:相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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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六回:偏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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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七回:惊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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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八回:红尘心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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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楼2011-11-06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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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忙完先吧,亲~


                        208楼2011-11-13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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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页1/2)
                          【 第八回:红尘心 】(下)
                          时至日落,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当几乎山路难辨的时候,终于看到落枫回来。
                          不出猜度,那人果然是为送呈战报,从战场十万火急而回的。若非得落枫及时发现,恐怕早已因劳伤死于故城之外。
                          然而,到底顾及落枫是个外人,将军府也只使金银酬谢,没让他知道更多消息,倒是庞鼎天对他的热血之举极为赏惜,「有此子民,实宣国之幸。」一番语重心长之后,由衷盼望他能报效国家,行大丈夫之忠义。
                          时过两天,落枫心怀此事,便又进城打听,却见将军府门前打起了丧灯。没有旌幡招展,哭声震天,一切竟那般安静沉默,却弥漫着淡淡的国殇之痛。
                          ——庞鼎天膝下两儿,全死于这场战役。
                          宣国一百一拾一年,冬,宣兵与大冶在边境再度交战。百年进退纷争,这一次,彼此几乎是倾国一掷的角力。胶着半年之后,大冶算计天时地利,使诱兵之计将宣军困于螯山深腹。一夜间,山洪暴泻土坍石崩,宣国十万大军魂断荒岭。
                          洪涝与石土,断了宣军前路,崩了宣军的士气。伺机已久的大冶军当即向宣军大营趁势猛攻,顷刻间,杀声震天,血染长空,还未缓过一口气的宣营再折军十万余。夺取主营之后,大冶一方更是军心膨胀,战气冲天,承胜吞下宣国大小三十六边城、二十九郡,更煽动周边异邦小国烧杀抢掠,然后作态夺城护民。如此兴师动众不择手段,为的只是夺地攻心,将宣国从天下版图连根剔净。
                          宣国三公主绰姻,曾远嫁大冶联亲修好,七年后,这位宣国公主却窃了大冶军机,仓皇回国,直到三年之前,大冶因此被宣国重创。然而,这位西疆霸主始终有着积厚的基底,还有不惧生死的兵民,三年前虽半壁疆土尽失,却未伤至脏腑,反倒燃起了全国军民誓死战斗的士气。于是,这次倾国一役,终于雪尽三年之耻,一封染血的快报给宣国如当头痛棒,打得全国上下一片惊惶。
                          这些,就是枫儿数日来回所得的信息。
                          “现在宣国各地几乎人人都参军去了。师傅,你一身武艺不如也下山吧,这紧要关头国家极其需要我们。”
                          他捏紧拳头,用激愤而热切的目光看着我。
                          我抬头,也直视着这个十七岁的少年。
                          多少春秋去了,曾经懵懂的幼童将至成人。现在的他,眼里已开始有了国仇家恨,有了世间天下。
                          “枫儿,你想从军?”我放下茶盏,问。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低下头,不语。我便继续道,“要鼎天立地成就一番事业,必须首先自强。那套新的剑法就是专为你强身御敌之用,为国为已,都定有所效,但在未修成之前,什么也是妄论。宣国人盛,并不差欠一个庸夫。”
                          而落枫,天下就只你一个。
                          少年沉默着,忽然抬起头,“师傅,既是这样,你不是足以下山了吗,可以……”
                          “我已说过,断断不会离开此山。”
                          “为什么?难道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在此山终老!” 他大叫出声。
                          我抬眼看着他。
                          枫儿,你果然是一直不甘心的吗……
                          我不做声,就这样一直望着他,望得很深。


                          209楼2011-11-13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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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一回: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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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六回:偏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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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九回:师徒 】(待续)


                            211楼2011-11-13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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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说得在理


                              228楼2011-11-20 2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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