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歌行》文案：
这些年来，他走过了很多地方。荒凉沙漠、幽密森林、繁华都城……
偶尔停下来的时候，他会望向前方。
然而更多的时候，他会往来时的方向回望。远远地眺望着鬼谷，惦记着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即使，他从来都是往前走。坚定沉着，无一踟蹰。
——师哥，你的前方是什么？
——我该走的路。


少年前番——《五更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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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华浮梦 BY：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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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__魇散（上）
天还未亮的时候，盖聂就已睡醒。却睁着眼睛默了片刻，而后才分外小心的转了转脖子望向身边的少年。依旧是紧皱双眉，睡得不怎么安稳的模样。许是这几日来那少年的神经紧绷得过了头，到今日总算是疲了——被他瞧了良久也不见醒来。
想那前夜，他不过是挪了下手臂，状似已入睡的那人也蓦地睁开眼，警戒程度可见一斑。
——聂儿，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师弟了。
不知怎的，脑海中又出现了几日前师父所说的话。回忆起少年那日的一声唤，盖聂不禁勾了勾唇角。平澜无波的清冷脸庞也随之柔和起来。
窗外，远远地传来了山鸡的啼叫。五更已过。
“小庄。”伸手推了推他的一边胳膊。
少年似乎还被梦魇着，睁眼后也是迷惘之色居多。嘴也没开的回了声“嗯”。
“该起床了。”
待那双眸子恢复清明，捕捉到的也只剩盖聂的一个背影。披上了白衣，很是冷清的样子，一如当日他唤他“师哥”后，他颔首，又默然转身的境况。
暗自在心中冷哼，卫庄也下了床，抓过床头的衣服穿了起来。到系上头巾的时候，可以瞥见师哥正弯腰整理着床被。束发的蝴蝶结轻飘飘的晃动着，颇为惹眼。
两名少年各自干着各自的事儿，直至跨出房门都未再交流过半句。如此，便是这一对鬼谷弟子连日来的相处现状。
小心的隔开着适当距离，疏远得很。
却又有意无意的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几乎不曾错过分毫。


两人不常在一处练剑，基本上只有师父亲自点名要两人比试的时候才会聚到一起，但各自练剑的位置其实也离不了多远。只要稍稍留心，便可将对方的动静尽收眼底。所以这天盖聂在用完午饭之后便没了踪影，卫庄自然也就很快的察觉到了。
倒也没太在意把事儿放在心上，他依旧独自练剑。
等到卫庄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前几日黄昏的时候盖聂都会给他送饭，今日却不见人影，不知道现在那人是不是已经回谷了。
半日未曾进食，又加上没停歇的剑术练习，卫庄早已是饥肠辘辘。也就没有去那主屋，直接绕了道回去弟子房。毕竟，整个鬼谷唯一的厨子便是他那位师哥了。
远远地可以望见房中的火光，卫庄一边思忖着盖聂该是回来了，一边加快脚步。推开门便瞧见那白衣少年正在床边折叠衣物，房中央的木桌上放着木剑，以及样式简单的食盒。
“师哥。”稍扬眉梢，卫庄跨入房门，将自己的木剑搁到桌上。也没再言语，落了座就掀开食盒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小庄，今天我是下山去了。”
执筷的手僵了一瞬，倒是没料到那人还会为此解释。用筷子点了点盘沿，卫庄偏了偏头，瞥了眼那低顺着眉眼的少年，还是没忍住多问了句：“那，师哥此去所为何事？”
“你来谷中未曾带些衣物，我下山帮你买了些。”
想来，就是方才他叠着的那些了。卫庄的目光擦过那人的身，落到床边，顿觉搁在最上面的一抹朱色分外扎眼。
“有劳师哥了。”
这话说得颇为生硬，其间的少许不自然很是容易的被人窥了端倪。
盖聂方才顺着他的目光也知道他望见那朱色头巾之后脸色就不大好，但对方即刻恢复常态也容不得自己多问，目光闪了闪，继而兀自思忖起来。


这夜好生冷清，卫庄躺在床上却未曾入睡。
邻床是空着的，也正是夜半起身离开的那人弄出的零星动静把本就睡得并不怎么安稳的他吵醒。那刻也没出口质问，只是维持着睡时的状态，待他离开后才睁眼瞟了下那背影。
他是不愿与盖聂多加深交的，至少现在是如此。不仅是因为师父说盖聂会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对手，也是因为，他没心情。闭上眼，那几个昼夜的杀戮还停留在脑海，只待一刻静籁便窜出来作祟。
漫天的血光，浓烈的血腥味，满地的断肢残躯，耳边除了自己紊乱的呼吸声外再就无一，对了，还有鲜血簌簌从人体流失的细微响动……
彼时，内心作乱的狂兽早被满手鲜血喂得餍足而归，留下的只是麻木、茫然，以及深深恐惧。
哪里有人声？哪里有半个完整的人影？
就在卫庄觉得自己快要在那片血色荒原中再度发狂之时，眉心忽然传来温度。哪里来的呼吸声……这般熟悉的频率……
是他回来了。
在那只手的安抚下，竟奇迹般的让他没了方才的狂躁感。似乎，还想要更多的温度……
然，卫庄却很快的打消了这个念头。素来放在首位的自尊感不允许他那样做，那个人与他非亲非故，不过是勉强凑合在一起的师兄弟。更何况在出师前，他们之间只能存活一个。心中是这么坚定地抗拒着，面上却未动乱分毫，没去躲开那只在自己眉心轻抚的手，也不曾真正狠心甩开这送上门的温度。
片刻，那人收回了手。卫庄松了口气，试图忽略掉心中那小小的失落。
许是因为身边有了人声，清浅的呼吸让这长夜的死寂不再，合了眼，白日的疲倦重新涌来，让他很快再度入睡。
梦中暗影沉沉，万物失了声响。冷得令人麻木。
“小庄。”
手臂被人摇了摇，卫庄当即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双漆黑的眸子。那人平日里梳理齐整的长发此刻散落在肩头，平添了几分凌乱，生动非常。
看着盖聂下了床，他将手覆到眼前，扬起的唇角勒出丝丝讽刺。莫不是睡昏了头，怎就这般移不开眼……嗯？
床头放着的朱色头巾焕然一新。卫庄蓦地睁大了下眼，伸手将那头巾抓来，细看之后又迅速平稳了气息。破损的地方被仔细补好，也洗得干净。还是，原来那一条，十七岁生日时母亲亲自为他置办的那一条……
原来……原来他昨晚偷偷离开就是为了这个。
望向白衣少年的目光变得复杂，不解、惘然，最后却断了探究。卫庄起身穿上自己的衣物，照常系上头巾，斜眼睨着忙碌中的盖聂。
末了，还是取了木剑走上前去。
“师哥，谢了。”
声音之轻，似乎要被风从耳边掳走。等盖聂直起身，那说话之人早就急急的转了身，丢给他一个远去的背影。


发文中途有人插楼和一不小心带签跑着发文了都是视觉硬伤啊硬伤

回复13楼：
没逆就好，我就怕我有那么点儿QAQ

背景音乐：乱红
——彼岸花开成海，此地，荒草丛生。
时节更迭，眨眼已入初秋。谷内渐渐变得少晴多雨起来，紧随着落落秋雨而出的是谷中四季常见的雾气，有时是一整天，有时也只是一早晨，层层雾霭将鬼谷裹了个严实。
久居谷内的鬼谷子与大徒弟盖聂对此并无多大反应，而入住时间不长的小徒弟卫庄却是怨念连连。先是每日早起练剑的好习惯在连续弄坏三、四把木剑之后被彻底取消——晨间雾气太重，人出去转一圈回来都是衣衫尽湿何况是把木剑？依卫庄对手中剑……哦不，是手中木头的一贯不重视，木剑在潮湿后弃之不顾的下场便是剑身扭曲变形或是发霉长斑点……如此鬼谷子那小徒弟的好习惯为何最终告罄便可想而知。再来是某个不人道的师尊以关照早上无所事事的俩徒儿之名给出早起去山上打柴的修炼……
可怜他一心理上仍未脱离奢华人生的贵族少年要忍受这鬼谷中的贫寒生活不说，竟还要接着扛上斧头忍受这山野村夫的劳作！
“啪！”
又是一记重斧劈下，木屑横飞过后眼前那早已被爬蚁掏空的枯木也轰然倒下。卫庄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雾水，转眼瞟向右前方，皱眉道：“师哥！”
“哦。”那边正弯腰捆着大把树枝的少年闷声回应，随及抽空扔了捆草绳给自家师弟。
这回倒是也不来帮忙了。卫庄盯着那人自顾忙碌的身影，神情纠结着好一会儿才上前抄起那捆草绳蹲回去胡乱绑上枝干。他心中本就有气，前几日盖聂为他示范的时候也没用心去学过，结果自然是弄得一团糟，不但没将那倒地的枯树绑牢还把手头那原本捆得齐整的草绳扯得疙瘩连连。
“……”所以当身侧多了一个人的时候，卫庄很是沉默。
所以当那个人一言不发的蹲下身耐心梳理已经扯不出个头尾的草绳又开始重新缠绑时，卫庄除了心头残存的忿愤和烦躁之外还是仔细瞧着他的动作牢记了一番，虽说对这些粗活尤为不屑，但自是已暗下决心不会再让那人看了笑话去。
结伴回去时，两人是一前一后的走着。前面那人白衣单薄，挑着两大捆树枝，步伐轻快得几乎不怎么发出声响。后面那人却单手拉着几段草绳拖了一棵不小的枯树，每一挪步都发出重响，行进的速度免不了被其耽搁。
虽然把枯木拖回去看着不大雅观，但担柴却比之脏累得多。
心中计较着，行到一半路程后卫庄干脆放慢了速度，闲惬的迈着步子。反正，前面那人也会时不时停下等自己跟上不是？
然而这鬼谷的晨间浓雾沉沉，两人略一拉远了距离就完全瞧不见对方。卫庄在这片雾海之中只觉着连辨别方向都难以做到，心下浮起几分焦躁，再往前一些又能瞧见那绰绰白衣。顿脚，复而愤恼。
在愤恼什么，其实也说不明白。
两人的晨间必行修炼完毕后，各自冲完澡换了干净衣衫再去主屋吃早饭。日行三餐之时也只有两人相对，师尊鬼谷子则是在自己屋中独自用餐。
食禁言，那一碗清粥一碟小菜几个素馍解决起来就更为迅速。
来到这儿后几乎每日都是如此，所有事都如这般有条不紊，初时兴许还有几分新鲜，久了也就只觉着乏味难耐。
“师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儿的？”出了主屋，卫庄闷闷地问出声。
走在他前方的少年略略顿足，似在思忖着措词，也没回头就答道：“我原是一个孤儿，师父将我带到鬼谷，那年，应有六岁。”
语气突然就染上了无边寂寥。以至于卫庄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那人居然跟了师父这么多年自己三年之后的胜算又会如何如何，而是没由来的走神了，脑子里空白一片。等他回神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出好一段路，张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甩掉那不属于自己的莫名情绪。
傍晚两人再回主屋时，鬼谷子宣布要派大徒弟盖聂去山东拜访他的一位故人，而后又半阖着眼说道因外面还在搜捕韩国皇室后裔所以小徒弟卫庄出山不宜远行云云。
晚饭结束后就是卫庄一人独自回弟子房，明日动身前往山东的盖聂则留下聆听师尊训话。
这天先回房的卫庄早早睡下，第二天起得晚，邻床已空。
——《五更夜寒》——
————TBC————


每每鬼谷子在他面前说盖聂的好话时他都免不了烦躁恼火一阵，哪怕是他觉得不重要的方面。依那老头对盖聂的宠爱程度，估计所谓的三年之后纵横一战根本就是让他给盖聂那家伙当武学更上一层的垫脚石！
不过，他卫庄岂是任人摆布的弱者？
一声不哼的做完家务，卫庄就马不停蹄的赶往鬼谷子口中的竹屋。他得加紧赶上那人的进度才行，早晚有一天会将他踩在脚下。如此，近日察觉到的某些不该有的情愫便被他抛到脑后，再不置任何理会。
等卫庄抵达竹屋已是接近傍晚，那竹屋似乎有些年月了，檐上壁上青翠不再，斑驳的黑点爬得密集。也没多打量，他径直上前推开门并迅速用袖子掩了口。却没有预料中的灰尘铺面而来。不似外面的破旧，竹屋内的事物本就不多，又被收拾得分外齐整，看上去倒也干净。
卫庄略一怔，继而放下横在口鼻前的手大步跨进屋内。走近了便可瞧见那桌上的一层薄尘，看来盖聂已经有段时间没来这里了。
再往里走，空间反而变得更加宽阔。瞧着满墙挂着的各色木剑，卫庄不禁咋舌道，原来是别有洞天。这么一室木剑，少说也有百来把，让他不禁想起当年卫府的铸剑阁。
随手取了一把木剑，就势挽出几个剑花，意外的顺手。
索性多挑几把剑也好。卫庄的目光四下飘忽着，不经意间察觉到掌心传来的细微触感，使劲握了握剑柄，那感觉便愈发明显。撇下目光，借着屋外漏进来的薄光，剑柄上竖刻着一列小小的字。
——七月十八。
剑柄上刻着的是日期？仔细瞧了几眼，心下生出疑惑，卫庄转而去抓身后墙上挂着的几把剑，翻转过来，那面剑柄上果然都刻着日期。
六月初九，六月十七，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是中秋。上面刻着的，似乎是削剑的日期。心突突一跳，异样的感觉涌上来又被他强自压下。
这削剑之人倒也奇怪，中秋佳节也在这儿独自削剑。
他本是这样不明所以的想着，之后又想到了别处，再来就取了两把木剑匆匆离开。比来时的速度还要快，用上了轻功逃跑似的离开了。
做完晚饭给师尊送去，敲开门后鬼谷子瞅着端着饭菜的他难得露出惊讶之色。鬼谷子捋着长须好一会儿，在卫庄离开之际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小庄你今天遇了何事”。
而被问到的某人却浑然不觉的径自离开了。
从回来之后就神思恍惚，脑子里全是那一室刻着年月的木剑。回房静坐许久，食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最后卫庄离开凳子趴下身，在床底找出了几日前被自己弄断的那支剑。
灯光昏黄，照着那剑柄上的“三月初七”明灭不定。字迹与竹屋里的那些无一差别，那一室的木剑不下百把……
卫庄猛地冲出门。外面天色已全黑，他用上轻功比之前的一来一回都要快。夜间的竹屋还是那副模样，安然冷寂。
他推开门，压抑着已经变得沉重的呼吸摸黑一步一步走到里屋。然后按着白日的记忆找到角落里放着的油灯，点燃了凑近墙边。
九月初九，二月十三，十月三十……
一把一把的剑翻过去，剑柄上皆是同一个人的字迹。
——若换做是他，在这种时候会做些什么呢？
答案昭然，若是他，便换来这一室冷器。
有风从屋外漏进来，手上的油灯瞬间熄下。
师父不怎么跟人交流，日子更是无聊难耐。所以这么多年来，这偌大鬼谷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人。
思及此，卫庄忽然觉得喉咙干哑，心里好似被塞入了什么东西堵得他喘不过气来。那满墙的木剑，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八月十五。
盖聂回到鬼谷的时候是晚间，该是用过了晚饭上榻歇息的时辰。瞧见主屋里熄了灯火，他也没去惊动鬼谷子，在心里打定主意明早再去回复师命后他便回房。弟子房那边也是漆黑一片，小庄该是睡下了。
轻手轻脚的开门，又取了冷水到外面简单洗漱了下，也没顾上换衣服他就和衣躺到自己床上。闭目之前瞧见咫尺处的熟悉人影，数日来的奔波之累像是得到了最好的安抚，格外让人心安的感觉。
夜再度沉静下来。
转身弄出的窸窣碎响让盖聂稍稍打起了精神。略带一丝挣扎，那早就醒来的人说得有些磕巴。
却不减分毫暖意。
“师哥，欢……欢迎回来。”
——《五更夜寒》——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