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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卫聂王道】三愿 BY_葵雅风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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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盖聂对安然脱险的过程一句话也没有提,回到鬼谷的时候却看到卫庄就在谷口,一柄长剑插在地上,卫庄倚着那颗高大的榕树,回首的时候眼神里火焚一般的担心恰好被盖聂捕捉到。
“师哥!”看到安然无恙的盖聂,卫庄只是上前一声轻唤,与之不相符的却是那个随即而来的拥抱。极其用力,用力到盖聂的肩膀手臂都有些发麻,而卫庄浑然不觉,额头抵在盖聂的肩上,半晌不语之后,才低低出声。
——“我以为你回不来。”
那个拥抱是盖聂之后记忆里随着卫庄最深刻的一部分,那是他在鬼谷那一段时日感觉到的最温暖的东西。虽然衣衫规整,可是那样的刻骨,比床底之间情意绵绵时候的拥抱还要来得缠绵和深刻,比肌肤相亲还要来得真实。
后来害的两人差点丢了性命的匕首,盖聂知道了来历。
卫庄不动声色的把银质的利器在手中把玩,手指抚摸上锋利的刃,细细对着盖聂说。
这把匕首原本是卫庄的随身之物,父母所留。在他十岁的时候,身边来了一个贴身服侍的小厮。那是个单纯平凡的少年,让卫庄在深暗的宫廷里找到了一丝简单。总是勾心斗角的生活并不适合贪玩的孩子,卫庄也想有个休憩的地方。
——“这个算是我给他的信任。”
——“最后发现,他竟然是外人送来监视我的。差点,就用我送他的东西要了我的命。”
讲到这一句的卫庄脸上出现一层阴翳,咬牙切齿并且恶毒,匕首灵活的被把玩在指间,盖聂看着甚至担心师弟一个错手会将自己的手指割破。但是盖聂多虑了,卫庄玩了玩,便将匕首插回了鞘中,对着盖聂无所谓的一笑。
——“最后我杀了他,亲手,就是用的这个。”面容上全是不屑,眼底里全是执念。
“我只是相信了这么一次,难道错了?因为这一次,我就活该送命?”
冷冷一笑,自那以后少年便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真正学会做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在寒冷的韩国宫殿里生存,踩着他人的血肉尸体一步一步自保。
因为没有什么人,是心甘情愿没有目的的陪着他。儿时那个玩伴是来监视他获得情报的,一些长辈是为了利用他谋取权利的,就好像师父将他带到鬼谷——大概也只是让他做一个牺牲品。
不甘愿,但是盖聂的确更得师父宠爱,是顺理成章的将来的鬼谷子。
没有人,是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朋友陌生人尚且不是,何况这个同门师哥还是他最大的对手。
——得不到,就偏要争一争。卫庄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赌注,赌盖聂这潭水是深是浅。水底清清楚楚写着“我喜欢你”,那么他便冒险下去一探究竟,看看是不是真的会淹死。感情,是剑客最锋利最脆弱的一面,利用这一点,赌赢了,盖聂将一败涂地遍体鳞伤,那么他便是那个最强者。
——若是输了……
他怎么会输?
不会相信别人的人,又怎么会输?
——“喏,师哥,给你。”卫庄将明晃晃的匕首送到盖聂手中,对着师哥差异的面容淡淡笑了一笑,“师哥又不是别人。你拿着和我拿着,有什么差别?”
盖聂看着掌中的物什,有那么一刻觉得中握得满满的,好像有千金重。盖聂闭上双眼,其实他心里最清楚不过,就算是整个天下的奇珍异宝,也比不上小庄对他的信任。原本感觉一厢情愿的付出顷刻间有了回应,不知所措。
——“小庄,你可以相信我。”



24楼2011-08-29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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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已经一月又半了。”盖聂做了小菜,荆轲带来了好酒,相对而坐,却没有拿筷子夹菜,盖聂只是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是一月又十七天。”荆轲校正盖聂的话,眉目清朗,定定瞧着盖聂,“阿聂想说什么?”
    “荆轲,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剑客四海为家,你这是为何?”
    对方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哀怨模样,眉毛眼睛都皱作一团,可怜兮兮的:“阿聂这是在赶我走?我好生伤心……”
    末了还真的像模像样的擦了擦眼角的水滴,盖聂却见怪不怪,许是和荆轲呆的久,也习惯了,不为所动默默道:“我身为鬼谷弟子,肩上有背负的使命。你是荆轲,应当也有才是。”
    默默无语。
    “没错。”一碗燕云烧灌下去,荆轲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眼光里多了些耀眼的神采,和那个不正经的无赖判若两人,勾了勾嘴角,拍了拍左边的胸口,“这里有一个梦,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荆轲定定瞧着盖聂,蓦然伸手拉住盖聂放在桌子边缘的手指,死死捏住。
    盖聂想要挣开,可是荆轲握得更紧。他也没能够狠得下心肠,只听荆轲一字一句的。
    ——“阿聂,若是我,要你陪我一起实现呢?”
    时光静止,两人都没有再动作。荆轲的眼神坚定不移,嘴唇抿得紧紧的,等着盖聂的回应。灼热的温度顺着粗糙的掌心传递向盖聂的地方。
    ——依附温暖是人的本能,那一刻没有动心是不可能的。只是心有所属,哪里还有位置留给他人。荆轲再好,也只是知交罢了,算得上生死之情,却不是伴着他一生一世的人。
    “不可能。”盖聂低低开口,淡淡道。
    “为什么——”
    “师哥心里,自然是只有我一个人的。”邪魅狷狂的声线,卫庄闪身走进屋门,在盖聂旁边站定了,弯下腰,双手撑着桌子边缘,俊秀美丽的眉目靠近荆轲,极是骄傲的笑了笑,“既然是只有我一人,怎么可能有你的位置,趁早放弃吧,荆轲。”
    荆轲看着卫庄,眼睛里不太高兴,半天嘟嘟囔囔道出一句:“小孩子。”
    卫庄这番话无非是在宣誓对盖聂的占有欲,就好像是一个天真幼稚的孩子在宣誓某个玩具是属于他的一样,在荆轲看来,卫庄对于盖聂的这种喜欢,根本是霸道的抢占而已。根本,就不值一提。
    盖聂不应该是池中之物,卫庄也不甘心做平庸之辈。
    若是如此,盖聂对卫庄的感情,真危险。
    “若是觉得阿聂是你的,就管好你的小聪明,任何伤害阿聂的事情,我都不会允许。”
    卫庄眯起眼睛,盖聂在荆轲看不见的地方拉住卫庄的手臂,死死掐着,只怕师弟一时冲动做出什么错事。
    “等你有那个资格去插手,再说允不允许罢。鬼谷不欢迎外人,阁下还是早早离去的好。”卫庄轻蔑的瞧了荆轲一眼,若是比说话毒辣,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有时候人真的任性起来,管都管不了。盖聂尚且不能,卫庄又怎会把区区一个荆轲放在眼里?
    “阿聂,保重。”深深望了一眼盖聂,荆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盖聂坐在桌子边缘,卫庄站在他的身边。
    第一次,荆轲离去盖聂没有起身相送,究其原因,真的仅仅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小庄而已么?
    真的是,仅仅这样么?
    


    26楼2011-08-29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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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啧啧,人都走远了,还那么恋恋不舍。”卫庄轻哼一声,拉回了盖聂的思绪,回首时只看到对方的锋利的面容,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屑,还有些许浓烈的醋意。
      “小庄,你多心了。”盖聂站起身,收拾着和荆轲喝酒留下的酒壶酒碗,在触及到那半碗没有饮尽的燕云烧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这里有一个梦,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阿聂,若是我,要你陪我一起实现呢?”
      剑客真挚的话语还在耳边,连同那双明亮的眼睛,和坚定的承诺。并没有因为拒绝荆轲而感到后悔,只是那种被需要被关怀的感觉,亲手推开的时候,还是会有些空荡荡的。
      手中的酒碗被突然伸过来的手夺去,连同那半碗燕云烧也一并进了侵略者的肚子。卫庄将酒碗倒过去,看着残余的一滴酒掉下来,若无其事的晃了晃酒碗,皱着眉头不经意道:“这就是燕国最好的酒?一般呢,还不及韩国的一半。你说是不是,师哥?”
      这种小孩子一样的攀比盖聂并不当真,淡淡道:“小庄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那个荆轲,一双桃花眼伶牙俐齿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转了转眼睛,板正盖聂的身体,严肃道,“第一次见面,身边似乎还跟着一个好看的琴师,这种人的话信不得。”
      “嗯,我知道。”
      “他只是说说而已,师哥可是我一人的。”
      “嗯,我知道。”
      “碧落黄泉,便是尸骨无存化作齑粉,也只是我一人的。”
      “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卫庄猛然间加大力度,迫使垂着眼帘顺声答应的盖聂抬起头来,指间收紧,双眼也变得血红,有些不耐的,“你知道什么?师哥,你可知那夜留你一个人在秦宫的时候我是有多心焦,我以为你永远也回不来——”言尽于此,卫庄紧紧闭上了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盖聂。
      “我知道小庄在意我。我自然,也只在意小庄一人。”盖聂学不来甜言蜜语哄卫庄开心,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颊不自觉的红了红,抿了抿嘴唇,极是清淡的笑了笑。
      卫庄咧了咧嘴角,勾出一个标准绝美的笑意。
      心底,却千层波澜。方才险险便失控了。原本对于对手便不该留情,对盖聂的心意也是真假参半,卫庄是实际的人,头脑清醒做事理智,绝不愿因为私情而困守一生。只是面对着盖聂,却越来越难以保持理智,尤其是当看到荆轲那个家伙攥着师哥的手,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的梦想的时候……
      盖聂的眼底没有动容,却一样让他心惊胆战。
      ——是因为拥有,所以才害怕失去么?那今后将他永远踩在脚下,永远失去的时候,该何去何从?还是那个时候,他早就心如止水,可以不用在乎任何人了?
      怔忪之间,手腕被柔柔牵起,盖聂轻声询问:“怎么了?”
      拂开对方的手,后退一步,卫庄这一切做的毫不做作,自然并且不动声色,只是将盖聂收起的酒碗重新排好,定了片刻:“师哥,再来一口莫等闲如何?”
      卫庄亲手制的酒,天下独一无二。
      口口香尽,看着碗中动荡不安的清澈液体,卫庄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迷惘。在韩国,征战沙场的将士在出征前那一夜都会把酒言欢,一醉方休。有人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祭奠,祭奠自己的余生,还有家中的妻儿。
      而这独一无二的莫等闲,他喝下去,又是为了什么?
      醉里人影成双,模糊的伸出手去,却不知道抓住的是真实还是幻觉。他以为独一无二的东西,到底是眼前的山河万里,还是眼前的惊鸿白衣?
      


      27楼2011-08-29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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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师哥,你到底还是对我举起了剑。”卫庄离盖聂不远,盖聂的剑尖与身体相隔极近,以盖聂的身法和速度,杀他轻而易举。
        “卫庄,莫要强人所难。”
        “……卫……庄?”
        细细咀嚼着盖聂说出的字句,玄色锦衣的青年手指也渐渐抚上了腰间左侧的长剑。
        因为右手执剑,所以剑客大多都将剑挂在左侧的腰间。因为在左边,所以和心脏的位置也近了一分。虽然这和剑本身没有什么关联,可是当长剑抽出的时候,卫庄却恍然感觉剑刃是从心口抽出的一般。
        那么,当初又是谁刺进去的?
        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盖聂,我说过不准你走。我想杀的人,你保不住,我想留的人,你也保不住——包括你自己。”卫庄的口气还是一如既往微微上挑,微微眯起眼睛,抬高下巴。
        “我想走,你拦不住。我答应过嬴政,不能言而无信。”盖聂已经费尽唇舌,他也知道自己再多的解释卫庄也未必想听,“还是……你想杀了我?”
        “你只记你答应过嬴政,却不记得你答应过我?”卫庄冷笑,“盖聂,你说对了。就算是你的尸体,我今天也会留到底。三年了,今天就让我看看,到底谁才是强者!”
        “原来你……真的想取我的命……”盖聂眼底空洞,只能凭借着本能,剑在半空画了一个弧线,尔后直刺卫庄。
        自到鬼谷以来,盖聂便拼了命要护卫庄的周全。那夜在秦宫答应嬴政的许诺,说到底也是为了他唯一的师弟罢了。可是盖聂心再好用情再深,也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拼死相护,想要珍惜一生一世的人,那个与他纠缠了三年的师弟,一边柔情款款对他说着甜言蜜语,一边却算计着如何取他的性命。
        再坚韧的意志力也有破损的时候,更何况盖聂不是铜皮铁骨,包裹着心脏的只是区区肉身罢了。
        那一次两人打了一天一夜。
        大雪也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两人停手的时候还在不知疲倦的下。
        盖聂和卫庄眼睛都已经杀到发红,盖聂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剑术上还是略胜一筹。晃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剑上已经落下了一串血珠——卫庄的血。
        卫庄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遥遥与他对峙,伤口其实不深也不致命,可是卫庄却觉得钻心的疼痛。死死瞪着盖聂,想要说话,动了动嘴唇却是一口殷红喷了一地,落在雪地上格外刺眼。有些落洒在黑色的衣衫上,瞬间就被墨色的锦缎盖住了。
        盖聂没有想过要伤卫庄,可是事已至此,只得决然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漫天的白雪,离别之时寒风正烈,鲜血淋漓,活生生的要将人撕扯开来。什么话都哽咽在咽喉里说不出口,盖聂紧闭着双眼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想要挣开束缚流出来。
        卫庄对着盖聂的方向,眼里除了恨还是恨,连原本的那些悲怆流连都被挤得一干二净,喘息着说不出话来,高傲的自尊却舍不得折地,找不到任何的话去挽留,所以干脆沉默。眼里全是盖聂的身影,干净的白衣和眼前的白雪渐渐融为一体,一片茫茫。
        “你伤我一次又一次,我只要这一次,自此便两不相欠罢。”
        盖聂只是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那时候师哥还没有转身,手里握着那把长剑坠地,细碎雪雾被玄铁落地而震起,声声玉碎。
        花前月下,彻骨缠绵,爱恨纠葛,许诺此生,也在那一瞬碎了个彻底,然后被风雪吹得干干净净。
        心字成灰。
        


        32楼2011-08-29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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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盖聂成了嬴政座前上宾。嬴政对盖聂礼待有加,盖聂不喜与达官贵人结交合污,嬴政也不以为意,除了要盖聂护他周全之外,不曾勉强盖聂做任何事情,除了手刃刺客,不会让盖聂做出滥杀无辜的举动。
          有些时候盖聂可以不同跟在嬴政身边,在秦宫随意的四处走动。
          秦宫里到处是朱色的高墙,宫里奇珍异草无数,只是盖聂都觉得不如宫外的景色来得自然美丽,宫墙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迟迟到来的春天。直到盖聂所住的屋前桃花开了满树,才恍然觉得天气已经转暖。
          秦国的时令和鬼谷的大有差别,盖聂望着碧色苍穹,再远也看不到想看的东西。他念的,究竟是鬼谷盛开的繁花,是花下他偷偷埋藏的那一坛子莫等闲,还是——
          还是那个与他天各一方的人。
          做出当年的决定,盖聂已经没有回头之路。只知道再没有秦国的杀手会去那里便也够了,以这种方式断绝两人之间的关系是盖聂未曾想到的,可是保住卫庄周全的目的他也达到了,已经无心计较许多。
          可是盖聂终究是没有等到那一个春天,同师弟一起开封那一坛子酒,酒香四溢花落成海,醉过一场之后一起等着三年之期真正圆满,再还给小庄那个不曾出口的心愿。
          ——觅得良人,结发此生。
          好让小庄可以走完他不能陪伴的那一段路程。而盖聂自己心里也装着那一个梦。嬴政曾经说,他会一手创造出一个海晏河清的承平盛世,盖聂才会选择为嬴政做事。不是因为轻信,而是嬴政说的道理,他明白。
          眼下烽烟四起,乱世群雄逐鹿,若没有一个人独掌天下,战火永远不可能平息。纵横天下盖聂并不稀罕,剑客想做的不过是守护一方百姓安稳,所谓的一方,尽他所能,可以拓宽一寸便是一寸。
          以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为代价,失信于一人却不愿失信于天下,盖聂也可以对自己的心无愧了罢。
          盖聂也曾经得到嬴政的许可离开秦国,在燕国逗留过一些时日,转过街角的时候,扫了一眼拥挤人潮,只是一眼,还是在人海茫茫里还是准确的认出了那个人。
          时隔经年,荆轲的面容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身边不见了那个总是跟着他的白衣琴师,而握着荆轲手的,是女子纤细的柔夷。眉目秀丽,穿着和荆轲衣衫颜色相同的衣裙,女子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盖聂遥遥望着一家人走过的时候,没有来由的一阵惆怅。
          本以为荆轲是四海为家为了梦想飘泊羁旅的侠客,只是没料到原来他也会为了一个人停驻下来,有一个栖身安定的家庭。
          “盖聂。”回头看到来人蹙着秀眉,面瘫的神情起了些小小变化,“你怎么会在这里?”
          酒肆里一人一个酒碗,斟满了烈酒。是荆轲最喜欢的燕云烧,燕国的酒。
          盖聂没有料到来到燕国与自己同桌对饮,以酒款待的故人不是荆轲,却是高渐离。琴师的身后无论何时都背着一张筑,白衣长衫也是清雅考究,不沾风尘。
          “大哥自到燕国,偶然认识了大嫂,不多久便成了亲。”高渐离对他和荆轲在燕国的事情不想多说,对于荆轲与丽姬相遇成亲一事只是寥寥数语盖过,关于自己,却一个字也没有提及。高渐离的话不多,酒却喝了不少。
          盖聂面前的燕云烧丝毫未动。
          “怎么?喝惯了宫里的琼浆玉露,普通酒肆里的粗酒难以下咽么?”高渐离挑着眉毛,看着盖聂面无表情的将自己面前的酒碗也推到一边,语气疑惑里有些不快,“盖聂,你什么意思?”
          盖聂注视着琴师:“你没对他说吧。”
          


          33楼2011-08-29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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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盖聂回头对着嬴政:“请陛下放他走。”
            嬴政出乎意料的点点头:“盖聂,寡人欠你一条命,这算是还你。这个刺客,随你处置。”
            救人心切的盖聂当时没有仔细思考嬴政说出这番话的原因,但是当与荆轲目光相对的时候,却看到青年剑客决绝道:“阿聂,没能杀了这个暴君,荆轲无论是死是活,都连累了燕国。”
            ——“反正都是死,我倒情愿死在你的剑下。”
            眨眼间,荆轲的脖子已经渗出了血迹,唇边却还是在笑得样子。那样温和的笑容,盖聂好像又回到了那日的秦都,有人对着他轻笑,一脸的关切。
            ——“喂,小心呐——你没事吧?”
            相同的面容重叠在一起,被鲜血染得通红。荆轲呼吸已经困难,在盖聂耳边说了几个字。
            “阿聂,我的儿子,叫天明……”
            嬴政召集秦国最好的铸剑师,将荆轲的残虹重新打造,成了一把新的剑,名为渊虹。
            嬴政将渊虹赐给了盖聂,因为盖聂护驾有功。说着这番话的嬴政丝毫不提那年他与盖聂做下的交易,盖聂亦没有拒绝嬴政的赏赐。
            荆轲已经死了,他总需要故友的什么东西当做凭吊。荆轲不是他下手杀死的,可是终归是死在他的手下,那把杀死荆轲的剑,盖聂难以继续用下去。
            荆轲的尸首是盖聂亲手埋葬的。嬴政没有允许荆轲的尸首可以回到燕国,君王说燕国将会是秦国国土的一部分,这是或早或晚的事情。如此荆轲埋葬在哪里似乎真的没有差别,一番话嬴政说得自然而然,很明显他下一个目标就是燕国了。
            盖聂送走荆轲的地方是在宫外的一个荒芜的坟地,盖聂私心在那里树立了一方新的墓碑。在坟冢周围撒上了草籽,希望来年春天剑客的周围不会那么孤独。无由的却想到高渐离,若是那个琴师在这里,便可以为荆轲弹奏一曲了罢。
            嬴政以此为接口派兵攻打燕国,秦国的铁骑再次踏上了别国的领土,又是烽烟四起的年岁。尽管嬴政得到了燕国送来的质子——燕丹,却没有遵守承诺,年轻的国君挥了挥衣袖,数十万的秦兵还是朝着燕国的方向去了。
            后来的事情就是天下人都知道的,盖聂叛逃,还带走了荆轲的孩子。
            往事一篇一篇,血泪凝成。在时间的风化和消磨下,却没有能够烟消云散,那些墨迹反而凝结更深,深深渗入竹简之中,最锋利的匕首也只能刮下表面,剜不去竹心里的刻痕。
            盖聂在风尘中羁旅十年,十年来都没有再踏入鬼谷一步,也没有再见过那个故人。
            听人说卫庄自那便没有再出鬼谷半步,几乎可以用杳无音信来形容。只是他的武功被传得越来越可怕,名声也越来越坏,常常让人闻之色变。
            盖聂偶尔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停下来,装作无事的有意无意听着,听归听,记住了多少也只有盖聂自己知道。盖聂的悟性极高,记性也是极好的,有时候剑客也会苦恼这一点,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将关于师弟的种种记得如此清晰。
            十年如此漫长,十年不见一个人,盖聂原本以为可以忘得干干净净,就像那日他一剑斩断两人之间所有的恩怨一样。
            那是盖聂第一次毫不留情的下手,伤的不重,执念却是极深。
            恨不能将前尘旧梦碾碎成尘,也好给他一个再也不回头的理由。
            可是走走停停,辗转回避,还是没能避免的相见了。
            只有看到卫庄的面容,盖聂才意识到,这十年以来,他不但从未忘记过卫庄,反而对这个师弟的情结,更加刻骨铭心——又或者,这是纵横之间的宿命罢。
            纵然是往事烟消云散,也抹不去这融入骨血的偏执。
            以一世的纠缠去偿还三年的羁绊,这代价究竟是太高,还是太低?
            


            35楼2011-08-29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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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
              卫庄什么也没有做。
              他是想让盖聂偿还没有错,只是他要的远远不止这些。普天之下,只有盖聂才配站在他的身边——也只有他,才配站在盖聂身边。
              春意阑珊,暮色凋零,转头去看那间囚室,里面晦暗的没有一丝光线。自从盖聂住进去之后,每每夜晚也不曾点灯,好像是已经甘愿生活在黑暗里了。卫庄苦笑,只怕师哥只盼着夜色越深越好,最好伸手不见五指,那样即使他们活在同一处,也可以不必相见。
              师哥,我要的是什么,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依稀十三年前,还是少年时候的卫庄也说过那句话。少年回首眸子里映着江上金色的流萤,所以眼瞳里面也是一片灿烂的金色,朦朦胧胧,遥遥望着对面白色衣衫的人,任凭夜风吹乱了衣衫长发,吹皱了一池涟漪。
              泛黄的历历往事,早已经不堪回首。
              就算是生活在黑暗的一角,他也再也没办法让那个人伸出手去拥抱他。
              长发垂落,披散了一肩,在月光下森森的白色。这样的白色没能给人柔和,反而刺目可怕。卫庄垂目看着自己的雪发,眼神也变得冷漠。他如今这头白发,全拜盖聂所赐——而他竟然还在为那个男人伤神难过。
              指腹摩挲着雪白的发丝,正是心口的位置。忽然就用力抓向自己的胸口,与此同时银丝从指缝中绺绺流泻而出,玄色的锦衣被抓住道道褶痕。卫庄的力气还不至于穿石裂骨,可是胸口的那个地方还是痛得抑制不住。
              男人微微弯下腰去,回首痴痴注视着漆黑的囚室,好像已经看穿了厚厚的石墙,看透了无边的黑夜,直直看到了那个素色衣衫的人——可是呐,看得再清楚,他也看不透那颗心。
              一阵一阵刺痛,卫庄恨恨皱着眉毛,俊美到奢华的脸上浮出的全是嘲讽。明明十年前已经将盖聂刺进心口的那把剑抽了出来,可是如今伤口竟然还没有愈合,和胸口那道疤痕一样不争气。
              几声断鸿的鸣叫,逐渐将思绪拉远,尖锐的嘶鸣更像是无休无止的梦魇,萦绕不去。
              “卫庄大人。”蓝发白衣的青年不知何时落在身后,轻盈如一片羽毛。青年的面容不似人间的俊美,挑着眉毛,嘴角上扬,还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正是白凤。
              “如何?”卫庄压制住心绪,挺直腰身,俨然还是聚散流沙的首领。
              “人已经来了,正在大厅等候。”白凤答得一本正经,青年的声线原本偏向阴柔,说话间也是柔柔的,却戾气横生教人毛骨悚然。
              卫庄沉吟:“去大厅。”
              衣袂在夜幕中画出一个弧,卫庄的身影顷刻间已经远去,方才的软弱已经荡然无存。除非是一个人,否则男人决不允许自己丝毫的懦弱示于人前。乱世原本就弱肉强食,让敌人看到自己的软肋只会送命——这是默成的生存法则。
              主厅里点着通明的灯火,淡淡的金色的灯光柔和的流淌,灯光下的人也貌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眉眼如画,青衣清雅,笑起来的时候倒像是一只狐狸。
              “许久不见了。”张良无论何时都笑得出来,看着纯良又无害,实则一肚子都是算计。
              卫庄见张良只是站着,自己倒不客气的坐了下来:“难道还是为了上次的事情?我说过,我不会放弃与嬴政的合作——即便放弃,也不会与你们联合。”
              “我知道你看不上墨家。”张良看着卫庄坐着舒服,也在一边坐了下来,嘴角上扬的模样尤其善良,“你和嬴政不共戴天,只怕早就不愿和他合作下去了,又岂轮得到我来做说客?”最后又扬了扬下巴:“更何况和嬴政合作的理由,已经消失了。”
              卫庄垂眼不知道是看着什么还是想着什么,隔了半晌又问。
              “墨家那里怎样了。”
              


              39楼2011-08-29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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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
                “盖聂一去不复还,墨家自然是炸开了锅。那个小鬼险些将房顶掀翻了,成日闹个不停。”张良疲惫的打呵欠,提起荆天明就一个劲的摇头。
                “有你在,他又岂会闹到天上去。”卫庄极不喜欢荆天明,提到小孩子的时候脸就黑了半片,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好脸色,口气不善。
                张良打着哈哈,弯着闪亮亮眼睛,好像是很苦恼又很不明白的样子:“我自认为计谋无双,也要甘拜下风。一次两次倒还好,可是总不能一直哄着。而且那个小鬼好像凡是有关盖先生的事情都很是在意,根本不听话,在小圣贤庄过得好不安生,天天央着吵着要找大叔。”
                末了张良摊了摊手,表示无奈:“拦也拦不住。”
                卫庄的脸皱得更黑。素来不喜欢荆天明,现在更是讨厌。卫庄对荆天明的厌恶完全是对小孩子父亲厌恶的延续,自认为顺理成章。况且那个孩子被盖聂拼死保护,也不过仗着父亲是荆轲罢了,却得到师哥前所未有的照顾与上心。
                盖聂为了那个孩子受伤很多次,那个孩子也是粘着师哥不放,俨然当盖聂半个父亲——想到此处,又想到荆轲对盖聂的感情,荆轲和荆天明的关系,好像如此盖聂和荆轲真有了什么一样,惹得卫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最讨厌小鬼。”黑着脸咕哝了一声,卫庄冷气森然。
                “我看不是因为太讨厌小鬼,是太喜欢盖聂。”敢和卫庄这么一板一眼没大没小的只有张良。
                张良生在韩国,祖先五代相韩,当年在韩国和卫庄也算有过几面之缘。韩国灭亡后都抱着相同的亡国之痛,自然关系亲近一些。
                卫庄不喜欢张良的毒嘴毒舌,但也无可奈何。青年说话漫不经心随意的很,可每次都是一针见血,大实话而已:“你管的未免太多。”卫庄冷声道,却见座下青年笑容越发灿烂。
                张良摇了摇头:“我来也不是去管你和盖聂的事情,结盟一事,你应还是不应 ,总要给个回答,也省的我一直往你这头跑。来回路程也不近,怪折腾人的。”
                “我看折腾来折腾去,我还是那句不应,你也没有放弃啊。”勾了勾嘴角,男人面上也沾染了青年的三分狡猾,可是还是七分冷淡。
                “所以还是早早答应了,对你也没有坏处。至少我不会再烦着你,可以让你专心应付盖先生。”张良啧啧两声,站了起身,若无其事的拂了拂宽大的袖袍,一身青衣在烛光下越发显得天人之姿,自信满满的模样,“不早了,在下先行告辞。我家二师兄还在等着我呢。”
                “不送。”
                张良说话的语气总是自负得很,揣测人心也是出奇的准。说出来的话意思甚是教人满意,但是表达方式上——总是知道怎么惹某些人生气。卫庄负手而立,事实上他并不排斥与儒家结盟,墨家也可以避去前嫌,反正他想要的人已经到手。再者嬴政狼子野心,机关城一战卫庄的实力嬴政看在眼里,只怕早就视他如心腹大患,只待时机成熟就快手除去。
                想着这些功利之时卫庄不觉疲惫,原先在韩国宫廷的时候,每日就生活在勾心斗角之中。结识盖聂才教卫庄疲惫的心情有了一些松懈。如今离去那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以往的老路上,说不出的累。
                心下一动,朝着屋外走去,方向直直是盖聂被囚禁的石室。
                室外天阶夜色,一地月华在石路上铺上一层如水的光泽。石室在草木树影里,被一地斑驳掩映。卫庄没有执着灯,在一片静谧中轻轻推开了石室的大门。
                盖聂原本睡得很浅,听到声响的时候迷迷糊糊张开眼睛,却看到门被推开,月白色的光华渗漏进来,继而一个高大的人影闪身而入,借着明月的光芒,盖聂看到那人一头白发,一身玄衣。天下间除了卫庄,不做第二人。
                盖聂满腹疑惑,对白日里卫庄的言行还是有所避讳,却见男人对他的冷淡的神色视而不见,几步走上前去,却挤上了不大的石床,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40楼2011-08-29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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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
                  “小庄,你……”盖聂不自然的轻轻挣动,却被对方反手抱的更紧。卫庄这次的拥抱感觉并不霸道,好像已经疲惫到极点,脸埋在盖聂的颈窝里,呼吸很轻。
                  卫庄的声音说不出的疲倦,眼睛也懒得睁开:“我累了,师哥。”
                  盖聂一时无言,等想到温言回绝的时候,耳畔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卫庄好像已经睡着了。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小小的石床上一点也不舒服,而且卫庄睡着了也不改霸道,自己就占去了大半位置,盖聂被包在怀里,只能保持着僵硬的身姿规规矩矩的躺在。卫庄的鼻息喷洒在脸上,剑客的面容不觉变红,心跳如鼓,竟然难以入眠。
                  不会就这么要睁着眼睛到天亮吧……
                  正如此思忖,身边的男人却挣动了一下,盖聂忍不住回头去看,偏偏卫庄又往前凑了凑,转头咫尺之间,嘴唇便撞到了一处。触感柔软温和,没有一点男人平日里强势的味道,盖聂面色大变,而始作俑者还睡得正香,没有一点反应。
                  不敢保持着继续贴合的姿势,剑客小心翼翼的将头往后仰,拉出一丝距离后将脸转了回去。伸手想要把男人紧紧依附的手臂掰开,然后寻一个舒服的姿势可以睡觉。谁知刚刚摸上卫庄的手,自己的手却被大力握住。
                  “师哥……”
                  盖聂一惊,可是卫庄未醒。松了口气,原来是梦话,盖聂于是继续方才未完成的动作,才抬起卫庄的手臂,却听得枕边之人口齿不清的说起梦话,反而将他抱的更紧。
                  “师哥,师哥。”卫庄眉宇紧皱,神情说不出的委屈,“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后半句盖聂听不太清楚,出于一种诡异莫测的心理,竟然忍不住凑上前细细去听,却听见卫庄说不出的脆弱,无辜又难过的像个被亲人抛弃的孩子,低不可闻的后半句话也一字不差的传到盖聂的耳朵里——
                  “……为什么……要杀我?”
                  杀?杀谁?杀卫庄?盖聂身形一震,当年离去那件事,竟然让小庄耿耿于怀至今么?他那一剑刺得不重,也并非要害,盖聂对自己的剑法一向很有自信,更何况师弟天生聪明,怎会不知他没有痛下杀手?还是那件事于卫庄委实打击太大,所以才会让小庄以为他一直恨不得取小庄的性命?
                  “为什么要杀我?”梦里的卫庄一遍一遍质问,委屈的声音一次次捶打在盖聂心上,原本也有些疲惫的剑客此时一点睡意也没有了。若不是卫庄说了梦话,他竟不知道已经伤小庄到如此地步。翻翻旧账,虽然卫庄欺他骗他,不过是乱世所逼,情势所迫,他甘心被利用,也是输赢由人,不该去怨恨师弟。
                  ——可自己那一剑,却是万劫不复。
                  “小庄,我没想过要杀你。”我怎舍得,取你性命?盖聂不由自主抱住卫庄,眸眼中一片怜惜。
                  “你骗我。”虽然明知是梦呓,卫庄的话还是让盖聂心如刀割,痛得难以自持。当年一切原是盖聂亲手斩杀,如今却难逃这折磨,辗转十余年,却还是没能堪破这因果。
                  渗透到骨子里的偏执,早已经成为鬼谷弟子无法磨灭的烙印。盖聂这般淡然处世也好,卫庄这般霸道自我也好,纵使性格处世天差地别南辕北辙,也都不能幸免。
                  “我……没有骗你。”盖聂哑声低道,掩饰不住的酸涩,眼睛发痛,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人。
                  “……不,你骗我,你骗我——你恨透了我。”卫庄偏执的摇头,冷汗流了一身,人却还没有转醒。
                  每夜每夜,小庄也是被这样的梦魇纠缠么?盖聂失神,手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真的,小庄。师哥没有骗你。”
                  截然不同的气息混搅在一起,两只手十指相扣,越来越紧。
                  


                  41楼2011-08-29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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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卫庄与盖聂之间话越来越少,虽然生活会有交集,但是两人之间已经到了无言以对的地步。有时候卫庄要做盖聂也不反对,似乎只是等着卫庄对他的兴趣消耗干净,就算是还了以往的亏欠。卫庄厌恶盖聂的冷漠,不知道对盖聂应该是怜惜还是继续恨下去,只能无可奈何。
                    “师哥,今日的饭菜可是合你的胃口?”卫庄尽量维持自己的好脾气,好言好语,瞥了一眼盖聂面前的餐盒,发现精致的饭菜还摆在那里,男人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
                    可是盖聂的回答明显是在敷衍了事:“嗯。”
                    卫庄真的有把桌子掀翻的冲动,盖聂这种态度不仅仅是在无视他,更是在自虐。从来不知道盖聂的脾气可以这么倔强,虽然表面上对他不加反抗,但是明显不是顺从的本意。也是,这样的情况,已经算是卫庄的半个禁脔了。
                    生活上虽然优待,但是剑客最起码的骄傲和自尊都已经被卫庄彻彻底底踩在脚下,只怕男人对他的爱情也在他的粗暴中被消磨殆尽。卫庄定了定心神,亲自走到桌边取了餐盒,夹起一道菜送到盖聂嘴边。
                    能得到流沙首领这么伺候的好像也只有盖聂。
                    盖聂淡淡扫了一眼,苦笑着,语气很是自然,没有一丝赌气:“小庄,我今日只是胃口不大好。”
                    “快吃。”卫庄眯起眼睛,透露出独有的危险,“如果你想今晚不得安宁的话。”
                    盖聂只得张口。入口的饭菜其实很是好吃,盖聂还是觉得索然无味,伸手从卫庄手中取过筷子,最后还是选择避开难堪的交流自己夹取饭食,不动声色的往嘴里送。
                    “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除了离开,你做什么都可以。”卫庄站起身凝视盖聂,男人在他的地盘好吃好喝的供着,平日里卫庄对他已经温柔了很多,可是还是日日消瘦下去,脸苍白了很多,和年轻时候的倔强从容相比,现在的男人已经只剩下漠然这么一种情绪了。
                    “嗯。”
                    盖聂淡淡点了点头,继续夹他的菜,卫庄看得分明,那表情根本是吃不下。
                    劈头盖脸抢过盖聂还没有吃完的东西,不耐烦的丢在地上,饭菜撒了一地:“盖聂,你究竟想怎样?不要用这种半死不活的态度消磨我的耐心!”
                    “卫庄。”盖聂的眸子起了一丝变化,语气寒冷,“已经这么久了,你对我……百般折辱,我欠你的,该还清了。”盖聂对于自己身在卫庄控制内的事情很是忌讳,只用了“百般折辱”这四个字一笔带过,剑客说到这里的时候尾音不自觉的发颤,好像已经痛到极点。
                    不堪回首。
                    “你说还清就还清?”卫庄失笑,对方总是喜欢用离开这样话激怒他,也只有盖聂能够那么轻易的就能让他丧失理智。说起话来不禁越来越言不由衷,出口下流,“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我这一条命,岂是你区区让我上几个月可以还得清楚的?”
                    原本百般折辱已经让盖聂感到肮脏不堪,如今卫庄这样的大白话更是让白衣剑客无地自容。
                    他的师弟,说话还是这么狠毒。
                    “盖聂,我可是差一点就让你杀死了。”卫庄用食指戳了戳胸口,有些失神,虽然那张好看的面容还是面对着盖聂,但是思绪已经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我曾经的生不如死,全是拜你所赐,你一样也不知道。”
                    盖聂没有反驳卫庄的话。他当年背叛了他们的感情,他当年刺了卫庄一剑,他当年替卫庄的仇人做事,这些都是事实。可是在盖聂心里,他的师弟一直是一个倔强得不会轻易倒下的人,也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的软弱。
                    如今卫庄却那么轻易的说出了那四个字,当着他的面。
                    生不如死。
                    或许小庄真的是对他动了真心,只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弄丢了。
                    


                    46楼2011-08-29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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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
                      “喂喂喂。”青年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坐在正主位置上的卫庄才回过神来。张良默默扶额,另一只手指了指门外,“喏,给你一份大礼——先说好,可不是我主动带来的。”
                      卫庄的脸只看了眼门外就黑了大半片:“你怎么把这个东西带过来了?”
                      少年杏黄色的衣衫,怒目圆睁,扯开了嗓子就吼出来:“卫庄大坏蛋,你才不是东西。”
                      天下间敢这么肆无忌惮骂卫庄的真不多见,卫庄一向不和小人计较,这个孩子却动不动就在惹他生气。男人忽的站起身,下一秒鲨齿就出了鞘:“找死,我这次倒要看看你还接不接得住我的一招!”
                      小孩子眉毛一皱,直接躲到了张良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还是龇牙咧嘴的模样:“大坏蛋,你把我大叔藏到哪里去了!我要见我大叔!”
                      眼看卫庄又要发作,青年只好陪着笑脸,温润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却透着威胁:“天明现在怎么说都是墨家巨子。”
                      若不是燕丹眼睛昏花,怎么会让这个东西做巨子?卫庄不满的抬了抬下巴,没有说话,也没有带着天明去见盖聂的意思。张良叹了口气:“你和盖聂这种情况谁都勉强不得,不如让这孩子和盖先生见一面。对盖先生多少有些好处。”
                      卫庄沉思片刻才道:“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张良笑容可掬:“那是自然。多谢卫先生。”
                      “大叔,大叔!”少年才见到盖聂便扑向了男人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好不凄惨。数月未见,天明长高了不少,眉目之间还带着少年得稚气,那张脸看上去却和他的父亲越来越像了。相貌上因为没有发育完全尚有差距,在卫庄看来,少年的笨手笨脚和那讨人厌的脾气倒是得自荆轲的真传。“天明。”盖聂看到荆天明时候神情一滞,继而第一反应就是抬起头去看卫庄。
                      卫庄因为盖聂的注视不自然的偏过了头,身畔的张良还是笑意盈盈的模样,拱手道:“并非在下的主意,这次是卫先生特意让在下从墨家那里带了小巨子过来。”
                      小庄?盖聂看着卫庄的侧面,男人皱着眉头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就转过了身不愿再继续围观,眼角看得分明——男人竟是浅浅弯了弯嘴角。
                      张良笑着点了点头也跟了出去。尚停留在惊异里没有回神,面前的少年已经开始问长问短。
                      “大叔,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卫庄那个大坏蛋没有做什么坏事吧?”
                      “没有。”盖聂看着孩子无忧无虑的面容,想到是卫庄将少年带了来,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帮小孩子剥着桌子上的坚果,“你在儒家可有好好学习?”
                      “当然!我进步可大呢!”少年拍了拍胸口,眼睛亮晶晶,继而又迷惑不解的,“大叔,为什么我们要和卫庄那个小人结盟啊?我不喜欢他。”
                      “你还小,其中的道理日后你自然会明白。如今只有诸子百家联合,才有和嬴政抗衡的力量。”
                      “那大叔,你为什么不回去?”少年皱着鼻子委屈问道。
                      盖聂垂着眼睛,继而浅浅笑了笑,安慰道:“大叔在这里,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和卫庄大坏蛋有关?”
                      “并不是什么大事。”盖聂不动声色的岔开少年的问题,果壳在桌子上堆了不大不小的一堆,果肉放在一边,“等到事情结束以后,大叔一定会回去的。”
                      “这我就放心了。”少年长长出了一口气,“你不知道大家是有多担心,那个小高平时那么仇视大叔,还几次提着水寒剑要冲出去,被大个子拦住了;还有怪女人,也是天天愁眉不展的;还有还有,我啊……”天明一边说着一边大模大样的吃盖聂剥好的坚果,满口都是香喷喷的碎屑。“想不到卫庄大坏蛋人不怎么好,但是这里东西还是挺好吃的。嘿嘿,不过最好的还是大叔!”
                      盖聂言而未尽。这里不仅仅是有他未完成的事情,更有他舍不下的人。多年前的往事本就鲜血淋漓,看着天明贪吃的模样,盖聂不禁皱起眉头——若是有一日小孩子知道了所有的往事, 只怕……会恨死他这个大叔罢……
                      


                      47楼2011-08-29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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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
                        “师哥还在看?”身边的人闷声哼哼表示不满,“那小鬼又吵又烦,真看不出哪里好了。”
                        盖聂瞧了卫庄一眼,已经成熟的男人露出小孩子一样任性的神情,看上去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可爱的味道。好像又变回了那个任性妄为的师弟。不知不觉间一抹笑意在盖聂唇角展开,极是舒缓温暖,好像是三月里柔软的柳絮,绵绵化开了一天一地,肆意的占据了整个心扉。
                        卫庄被盖聂的笑容弄了一惊,无波无澜的秋水明眸忽然间闪现了一抹亮色,随即却被随风扬起的白发挡住了半面脸,只是那种柔和的气息还分明。
                        “谢谢你,小庄。”盖聂望着暮霭沉沉,高远长天,一弯新月正悬空而挂,光芒柔和清亮。
                        “谢谢”都说出来了,卫庄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这原本不是他的意思,只是半抬起手臂,五指朝上做了一个半握的姿势,月光从指隙穿过,静静流淌在一片玄色的衣襟上,照亮了金色的迤逦花纹,卫庄微微出神,忽而开口道:“师哥,要不要来点酒?”
                        师兄弟二人许久未曾如此平静的相对,卫庄取来了酒坛子,两人就这么懒懒散散席地坐在屋前。头顶上是一片艳丽的桃花,绯色在暮色的映盖下暗了一些,沾染了一层亮晶晶的月华。卫庄倚着粗壮的树身,揭开封泥的时候,满院都是四散的醴香。盖聂只是细细闻了闻:“这酒……”
                        “是你十年前埋在鬼谷的。”卫庄轻声笑了笑,沉沉的嗓音带着些许的低哑,“师哥好小气,偷偷藏了这么一坛子好酒,也不告诉我。”
                        “……最后还是被你找到了。”盖聂仰头望着星光月光,若有所思。
                        卫庄眯起眼睛:“那是师哥你藏得不够好,若是我,定是要你一辈子也找不到的。”
                        “嗯。”
                        莫等闲,情莫等闲。
                        盖聂心底哑然失笑,他埋藏的技巧确实不太高明,不然怎么会刚刚入了门不久,就让卫庄察觉到?倒是小庄说的对,卫庄许他的种种,他不由自主的相信,却也不敢全信。当年师兄弟二人共同开了那么多坛子的酒,到底卫庄将真心放在了哪一坛,他到最后也没有找到。而现在,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只怕更加找不到了。
                        半坛子下了肚,卫庄已经有了些许的醉意。其实自从盖聂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怎么喝过酒,只因为天下之间已经成了一个秦国,再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找到如莫等闲这般称心的好酒,更没有什么地方更够找到如师哥这般适合陪着他喝酒的人了。
                        “师哥……”冷不防盖聂被卫庄擒住了手腕,男人温厚的手掌覆盖上盖聂的整只手,手指从盖聂的指缝间一一穿过,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卫庄斜斜的将脸侧过去,盖聂从他的方向只能看到森森白发,在月下如流瀑般闪着光泽。
                        “师哥你知道么,我为何从没有想过放你走。”卫庄不知是笑是叹,声音轻轻的,“鬼谷弟子纵横天下,万里河山不过视若等闲,公卿王侯也不过是随手利用可供操纵的棋子。师父说胜利的人可以去改变天地的命运。
                        只是浩瀚天地,多少人在被命运安排?哈,那些迂腐之徒我卫庄从来不屑一顾,别人被命运安排,我便偏要去安排命运——可是师哥,我为的是什么,你是看不见,还是视而不见?”
                        “我们自相遇之始就注定只能留下一个,小庄,有些东西待你真正纵横天下,一定会明白的。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人也不会因为失去了某一节而活不下去。”盖聂没有醉,眸子里一片清明,卫庄的手已经松懈,男人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被握着的手,重新换了一个觉得舒服的姿势。
                        “天下?那是个什么东西?”卫庄的面容倏然拉近,锋利的眉眼近在咫尺,白色的长发拂落下来,落在盖聂白色的衣襟上。黑暗中男人的面容还是那般狂傲不羁,不滞于物,“我争整个天下,也不过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人能够名正言顺的站在我身边罢了。”
                        盖聂摇了摇头,他明白卫庄的执念,却不赞同:“天下和一人,不可兼得。”
                        “呵……”卫庄露出一个极是惑人的笑容,三分霸道,三分醉意,却是四分的清醒,字字诛心,“那我,不要天下。”
                        


                        49楼2011-08-29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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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
                          以卫庄的胸襟和才能,命运天下也不过等闲,只是男人心意已决,分分明明——所谓天下,也不过是能够让某个人顺理成章与他在一起的工具罢了。世人眼中的荣华浮名,对于卫庄,却是可以随时拱手送人的玩物。
                          “小庄,天下,才是你应该选择的。”盖聂摇头,手指捧起卫庄的一绺白发,入手的感觉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顺滑,反而干枯粗糙。心里好像被人重重捏了一下,“你会后悔。”
                          “哦?”眉毛一扬,男人一如从前的高傲自负,语调上扬着不轻不重的挑了一下,“那师哥就留下来看看,看我是不是会后悔。”
                          卫庄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后悔两个字。纵然是万劫不复进退维谷,纵然咬碎一口银牙,那个悔字,也是死也不肯说出口的。这是强者的生存习惯,孤傲如卫庄,每一步抉择都不会后悔。
                          “你变了。”最后盖聂只得下了这两个定义。眼前的卫庄不是少年时候的小庄,也不是那个曾经说要把天下人都踩在脚下的师弟。明明相似的眉目,明明相似的神色,明明对待世人的态度没有一丝改变,可是盖聂说不清楚变在那里——大约剑客自己也没有想过去比较今日与昨日的卫庄孰是孰非,在他心里,眼前的人即使错到极致,也是他的师弟。
                          “嗯。”卫庄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懒洋洋的干脆倚在盖聂身上,一阵一阵酒香扑鼻而来,混合着夜色里薄凉的味道,不多时,耳边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竟然睡着了。盖聂默默扶额,苦笑了一下,原来是真的醉了啊,也难怪卫庄会说出那番莫名其妙的话来。
                          都说酒后吐真言,其实盖聂知道醉里的人许下的承诺当不得真。半醉半醒之间说出的话,总是最好听,可是当人完全清醒,要面对现实的时候,才不得不将许下的一切都生生撕毁,如果那时候才醒悟过来,就真的太迟了。
                          ——偶然路过撇下的温柔,怎么能轻易当真。
                          因为要商议抗秦大业,纵横二人和儒墨两家的一干首领暂时聚首,地点设在一个隐秘的山谷内,寥寥几所房屋,见面时虽然说好抛开往昔的恩恩怨怨,气氛还是有些僵持。
                          纵横家与儒墨两家顺利结盟,抗秦的事情一夕之间事成大半,可是农家和阴阳家却站在嬴政的那一边。嬴政毕竟是个有手段的君主,知道软硬兼施,对待什么人用什么方法,目的只是让别人帮他卖命罢了。
                          阴阳家实力深不可测,大少司命实力不可小觑,从未交过手的那个叫做星魂的少年传言也是个厉害的人物,阴阳家的首领东皇太一更是神秘莫测。儒家墨家的情况却基本上是天下皆知了——敌人在明,我方在暗,一时之间所有的计划都陷入了僵局,聪明如张良,也只能使计拖延住阴阳家,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燕国的公主还在阴阳家手里。
                          “瞻前顾后。”卫庄怂了怂肩膀,对于墨家儒家保守行事的做法并不赞同。卫庄行事一向是狠厉干脆,从来都不犹豫。为了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孩子而拖得只能被动的等待时机在卫庄看来怎么都显得荒唐。
                          “静观其变。”盖聂在一边得出了相反的结论,盖聂与卫庄自小一起生活,性格上天差地别。
                          不管怎么说纵横家都是骄傲强势的,他们的存在在于辅助别人达到作为强者的目的,换一种说法——纵横家常常是在形势大局之外的一方,鬼谷派弟子都是奇人异士,辅佐该辅佐的人,成就一番功业。
                          盖聂是典型的鬼谷弟子,做事不紧不慢,每一步都以最周全的方式处理,而卫庄不然,他与嬴政之间存在家国灭亡的深仇大恨。之前与嬴政合作已经让自负的卫庄存了一肚子气,此时墨家和儒家的胆小怯懦更让卫庄恼火。
                          只是盖聂没想到,等不得的不只是卫庄一人。
                          夜半,月色尚浅,星斗阑干。盖聂因为一声响动转过脸,却看到白衣长衫的琴师推门而入。没有被发丝遮去的半边脸还是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被笼罩在月亮淡淡的光华里。
                          “盖聂,求你帮我一个忙。”
                          


                          50楼2011-08-29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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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
                            高渐离第二日就消失了,墨家儒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男子去了哪里,墨家上下都是兄弟一心,对高渐离的决定不能坐视不理,大铁锤和盗跖想要追过去,却被挡住了去路。
                            素色衣衫的男人执剑而立,白衣翩然,神色冷静。盖聂淡淡的眼望着墨家一干人,虽然不言不语但是凛冽的气势已散发开来,昭示着身为天下第一剑客的锐不可当。
                            “大叔……?”荆天明被盖聂的气势震慑,半晌说不出话来。
                            “盖聂,你做什么,快让开!”大铁锤皱紧了眉头吼道。
                            “抱歉,恕盖某不能从命。”盖聂沉声拒绝,右手将长剑握得更紧。
                            “盖聂,你是有病么?小高这一去可是死定了啊!难道你就这么任他去送死?”盗跖横着眼睛瞧着盖聂,真不明白这个剑客怎么会这么冷血,“现在我们可是去救他,你别拦着!”
                            盖聂一动不动,雕塑一般的与墨家众首领对峙着。
                            “盖聂,你若再挡着,别怪我们与你动手!”大铁锤一声暴喝,雷神锤已经握在了手里。
                            “大铁锤,冷静些!”一直不说话的端木蓉站了出来,“抗秦大业尚未完成,我们怎可乱了阵脚,自相残杀?盖先生……你有什么隐情不妨直说,何必隐忍不言遭大家误会?”
                            雪女也点头附和:“盖先生,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墨家并非不明事理。”
                            小孩子素来不喜欢怪女人,也害怕雪女,这个时候却觉得两个人说话再有道理不过,看着盖聂和墨家剑拔弩张的模样,小鬼已经紧张的不行:“大叔……你有什么隐情,倒是说啊……”
                            “盖某无话可说,只是盖某答应了高先生,这是我的承诺。”盖聂的声音沉静如水,剑客似乎总是这么凛然立在众人面前,死死守护着他的每一个承诺。
                            “小高疯了难不成你也陪他一起疯?”盗跖瞪着盖聂显然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了,对着墨家其他首领,“喂,你们不会就这么算了吧?什么鬼承诺,我看这个家伙还是一样冷酷无情,哼哼,果然是天下第一剑客。我们干脆冲上去打倒他,然后再去救小高!”
                            “谁这么口出狂言?”邪魅上挑的声调,无可比拟的狷狂和强势,一抹墨色闪过众人眼前,从容立在盖聂身边,男人还扬着眉毛,看似悠然自得实际上已经极是不悦了。
                            “这是我们墨家内部的事情,请卫先生不要插手。”端木蓉上前一步道。
                            本来卫庄就颜色不悦,看到这个和师哥暧昧不明的女人出口制止他的“多管闲事”更是不高兴。男人一向自负,更不会把端木蓉放在眼里:“师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要插手你奈我何?”言尽于此,卫庄干脆拉住了盖聂,将男人的手掌紧紧攥着,“师哥,何必与这些人废话?”
                            “大坏蛋,快放开我大叔!”
                            你大叔?卫庄眉毛一挑,抬着下巴看着小鬼,懒得争辩:“等你能够接得住我一招再说吧。”
                            “你你你——”荆天明气的跳脚,卫庄反觉得有趣。
                            虽然不知道盖聂为何要如此帮助高渐离,只是这件事无论如何卫庄也会选择站在盖聂的一边——不相干人的生死他原本也不在意。
                            从盖聂手中取过长剑,卫庄半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卫庄原本生的就邪魅,这么一笑阴森森好像一只修罗,一时之间无人敢前进半分。白发男人拿着长剑,不轻不重插在了地上:“这把剑就在这里,事已至此,我想我和师哥与墨家闹到这个地步,日后也很难合作。师哥的事情我自然会帮到底,谁若是越过这把剑一步,休怪我心狠手辣!”
                            整句话卫庄说得一派悠然,其中却是刀光剑影,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由得心里一颤。
                            “师哥,我们走。”卫庄拉着盖聂走出几步,聚首的地点本就设在深山之中,怪石嶙峋,没有多远墨家的人已经看不见。卫庄走得飞快,盖聂却挣开了他的手:“小庄,我们不能走。”
                            “他们没人敢去追高渐离,师哥大可以放心。”
                            “我是说,我们不能放弃与儒墨两家的合作。”盖聂义正言辞,“嬴政得阴阳家相助,实力深不可测,纵横合谋,尚可有胜算,但若是我们退出——”
                            “师哥,你还不放弃你那可笑的梦想?”卫庄紧盯着盖聂,眼中一片冰冷。
                            


                            52楼2011-08-29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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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
                              “痴人说梦!师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清醒?你的梦根本遥不可及!”卫庄死死掐着盖聂的手臂,阻止男人回头,眉头皱得紧紧的,“墨家那群废物根本不相信你!他们待你至此,你竟然还要回去帮助他们实现他们的反秦大业?!”
                              “我的梦,与你无关。”盖聂强硬的别过脸去,手臂从卫庄指间挣扎出来。卫庄力气很大,盖聂挣脱出来手臂还在隐隐作痛。
                              “与我……无关么?”卫庄怔忪一瞬间,继而神色变得强硬起来。这个男人竟然此时说他的梦想与他无关?!真可笑,若是无关,他何苦为他设想?何苦在他与墨家对峙之时为他出头?何苦对他恋恋不舍执迷不悟?而自己所做的一切换来的只是一句“与你无关”么?
                              好像是谁在胸口狠狠刺了一剑,卫庄只觉得痛彻心扉,对盖聂的怜惜包容就此消散,今夕往日重重叠叠在一起,所经历的,承诺的,拥有的失去的亏欠的背叛的一一浮现。好像是荼蘼肆野,开遍忘川点亮的也不过是如此绝望的记忆。
                              ——那他的那寸心意早就成灰,留着何用?
                              “哈……好……好。”卫庄出乎意料的镇定,磨着牙,漆黑的眼睛好像生生要把盖聂吞噬,“我成全你,跟你回去。我倒要让你看清楚,你坚持的梦想是多么愚昧可笑!”
                              ——师哥,你不要后悔。
                              再回到谷口处,恍若隔世。墨家的人还没有离去,看到盖聂与卫庄再度回来相互望了望,都猜不出是为了什么。
                              卫庄停在那把长剑前面,玄衣翻飞,宽大的衣衫被猎猎长风吹起的时候好像是能够遮盖一切的夜色,而盖聂干干净净的白衣,脸色苍白如鬼。
                              “小鬼,你过来。”卫庄抬着下巴,向荆天明勾了勾手指。
                              “我?”瞪大了眼睛,小孩子犹豫不决,向前走了两步,却被雪女抓住了手臂。
                              “巨子,小心有诈。”
                              卫庄看着那群瞻前顾后的人不觉可笑,盖聂竟然就是为了那群废物执意回来,他本应纵横天下的师哥竟然要和这群迂腐不堪蠢材一起实现所谓的梦想。男人面色森然,朗声道:“放心,我保证不会伤他一根头发。”
                              小鬼得到了卫庄的承诺,才小心翼翼的朝着这边走来。卫庄看着荆天明越走越近,笑意越发明显,盖聂在一边只觉得毛骨悚然,隐约猜到卫庄的心思,上前一步拉住卫庄:“小庄,你想做什么?!”
                              “我做什么,似乎与师哥无关。”以牙还牙的报复过去,卫庄笑得温和,盖聂看着心惊。
                              “小庄,我同你走,你收手罢。”剑客紧锁着眉头,死死捏着卫庄的衣袖,男人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带着墨玉扳指的手指握住了盖聂的手,然后拂开。
                              盖聂脸上一片灰败,颤声道:“小庄……算我求你也不成么?”
                              卫庄柔声道:“晚了,师哥。”
                              “喂,大坏蛋,你做什么?!”荆天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卫庄面前,抬着笑脸仰视着这个让人脊背发凉的男人,大声问道。
                              卫庄看着小鬼觉得很有意思,明明那么害怕还要说话那么大声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仔细看看,这个小鬼从眉毛眼睛到衣衫穿着,越发和当年那个讨人厌的荆轲一个模子。看小鬼仰着脸看他脖子也累,卫庄弯下腰来,后来干脆蹲下身:“你不是很想知道你父亲的事情么?”
                              “诶?你也认识我父亲?”小鬼瞪大眼睛,看那天真好奇的神情,卫庄知道鱼已经上钩了。
                              “啧啧。”卫庄偏过了头,声音压低了几分,“你把耳朵凑过来。”
                              小鬼乖乖照做了。
                              “你的父亲,叫做荆轲。”卫庄一句话无异于平地炸出一声响雷,荆天明掩饰不住震惊张了张口,继而望向盖聂。盖聂面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53楼2011-08-29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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