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冬阳
文/指间血凉
【A】
12月24日，平安夜。
戈薇坐在木制小椅子上，昏黄的灯光将她的脸照得更加憔悴。
戈薇没有说话，她一直低着头。
我身边的同事问她：“什么名字。”
“戈薇。”
“年龄。”
“22。”
我的口袋里还放着一枚钻戒，我打算在今天向我喜欢的人求婚，这能称得上惊喜。
可是戈薇走了进来，并且浑身血污。她没有看我一眼，她一进来就异常冷静地说：“我杀了人。”
然后我和她就这样一起坐在了审讯室里。
整个审讯过程都狠顺利，空气里流动着一股莫名的压抑，房间安静极了，只有戈薇的话特别清晰，一字一字地回响在我的耳边，也砸在我的心上。我感觉我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冷掉，戈薇所交代的事实一点点地把我打入死牢。
至始至终戈薇都不肯抬起头来，所以她看不见我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我想她抬起头来看看我的眼睛，我会告诉她她有多么地傻，我又多么地痛。可是她不肯抬头，所以她也没有办法明白我此时此刻的感受。
当戈薇被戴上手拷，去看守所的时候，她突然转过头来。穿过所有的人群，直直地望向我。仅仅是一眼，然后迅速掉头走了，绕过门便不见了踪影。
我心如刀绞。


【C】
此时戈薇就坐在我的对面，她的眼睛浮肿得厉害，脸色枯黄。
她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看不出她有多悲伤，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看守所的冷峻又在揭露着她犯罪的事实。
我将玫瑰花和巧克力放在桌上，说：“圣诞快乐。”
眼。我说：“疼不疼？”戈薇用手掌轻轻地抓着我的手，把脸像只猫一样的在我的手里蹭。她的身体好冷，我忘了给她置几件衣服。
“铃怎么样？”她问我。她更开心地将花捧在怀里，使劲地嗅花的清香。
我伸过手去抚着她的脸颊，用指腹轻轻地摸着她的嘴角——那里有一大片淤青，明晃晃地刺
“啊，她狠好，我给她买了圣诞礼物，估计这会已经睡着了吧。”
“嗯，那就好……”她垂下脸去。
我看着她的脸，心头犯酸，她是多么地惹人心疼。我把她的手放在我的嘴边，不断呵气温暖着冰冷的手指，她安静地任由我做无谓的加暖工作。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没有办法去责备她，没有办法去安慰她，没有办法去帮助她——戈薇什么都懂，她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对的。
我无能为力，所以我此刻只能尽量地对她好。
“替我把他的丧事办一下，在我的床底下有一点钱，你都拿去。照顾好铃，她还小不懂事你要多费心……”戈薇至始至终都没有哭，心平气和地交待着日后所要办理的琐事，“铃可以上学了吧？你要是能够让她上学就让她读书去吧，也许将来能成大器，如果你困难那就算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我突然打断她的话，双目炬炬地望向她。在她的心里，想过被她杀死的父亲，想过她最放心不下的妹妹，可唯独对我只字不提。所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她对我这样的云淡风清，即使她明白我只是在赌气。
戈薇依旧是笑着说：“你要替我照顾我的小铃。”
这就是戈薇，不会表露任何情绪的戈薇。
于是我说：“我会照顾铃的。”
戈薇心满意足地笑了。

【F】
我开始在空余的时间里学做饭，我对着食谱所写的去菜场购菜，然后又照着食谱做。真是够呛人的，我一个威风的**察此时竟系着围裙学做菜？天晓得我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我会经常将做好的菜连同饭一起盛出一大部分送给楼下的戈薇。她开门时候总会淡淡地看我一眼，然后说句谢谢便关门谢客。从来不会问为什么要送东西给她吃，为什么要对她好。如果她问了，我就会大声告诉她：我喜欢你，我要娶你做老婆。可是戈薇从来不问，只是冷漠地接受我给她的所有一切，仿似心安理得，这让我有点小小的不甘心。
楼下还是经常会有争吵声，吵得人无法安然入睡，邻居们也多次恳劝戈薇一家另搬他处，可戈薇从来不理会。于是渐渐就变成了谩骂，连一丝同情也没有了。我有的时候在半夜听到铃的哭声会按捺不住，我才做**不久，我的义气还没有被现实社会所磨灭，我满腔热血又责任感十足，我不允许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任何暴力事件，所以我常常破门而入，对着戈薇的父亲就大打出手。
戈薇从来不哭，即使头破血流，即使疼痛难忍，依然不肯掉一滴眼泪。我渐渐深入到戈薇的家庭，又渐渐明白戈薇的家庭战争为什么这么严峻。被女人狠狠抛弃的男人是最受伤的野兽，何况自己的女儿身上又有所爱女人的影子。戈薇的父亲起初伴着泪水艰苦地工作养孩子，可是日子久了人格便会扭曲。于是他不断地喝酒企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可是分明又在酒醉后看到自己深爱的女人就在眼前，然后女人尖锐的一句：“孬种。”又刺进自己的耳膜直插心门。这是岁月无法洗涤掉的人格贱踏，他无法原谅那个女人。他分不清在自己眼前的是伤害过自己的女人还是自己的女儿。
可我看不起这样的男人，即使百般委屈只知借酒浇愁，甚至打人已求发泄，的确是个孬种。
但这种命运不该降落在戈薇的身上。
我有一次终于忍不住，对戈薇说：“戈薇，让我照顾你吧。”
我脑子里迅速略过戈薇听到这句话后的表情，是错愕？是愤怒？是喜悦？还是拒绝？可是我幻想了那么多的表情，却没有任何一种表情出现在戈薇的脸上。戈薇依旧恬淡地吃下我送去的饭，然后自然地抹了抹嘴，说：“谢谢。”
其实即使我不去说那句话，在戈薇的身旁也只有我的陪伴。
从我执意地要去接近这个叫戈薇的女人时，这个女人已经是我的了。
犬夜叉，你早就胜利了。


【H】
戈薇的判决下来了，故意杀人罪，死刑。
戈薇没有请律师，也不许我请。没有任何证人能够帮她做证——邻居除了证明父女俩关系恶劣，还能说什么？铃还这么小，除了说出看到的事实又会说什么？
我在观众席上听到法官落锤的时候，无疑也是判了我死刑。
我将万劫不覆。
行刑前，我去看戈薇。还没有开口说话，我就已经泪流不止。
这个女人，我是多么地疼爱，可我百口莫辩，因为我说不出来。我不断地掉泪，我就要失去我的稀世珍宝，那个狼狈、疲倦、坚强又敏感的小女人戈薇就快要消失了。
戈薇说：“犬夜叉，你要照顾好铃啊。”
我不敢告诉戈薇，铃现在有多绝望。她在房间里哭声不止，她说没有姐姐她就不要犬夜叉哥哥。我也不敢告诉戈薇，我还有多少力气可以去照顾铃。因为我现在满脑子只有戈薇将死去的画面，我快要崩溃了。可是在戈薇面前我无法说实话，于是我说：“好。”
我掏出戒指，戴在戈薇的手指上。那手指苍白瘦弱地令人心酸。我说：“戈薇，你愿意嫁给我么？”
戈薇突然就哭了，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泣。她说：“愿意，一万个愿意。”
我立在树下，风吹的我的脸庞生疼。
有一束阳光透过绿叶照射在我的身上。
那是冬天的阳光。
冬天就要过去了。
可是这冬天已经过得足够漫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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