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是夜,月如钩,夜深人静。再是怎样的繁华,也有这样的凄凉。桌上,一壶清酒,一盏故灯,纸摆在桌上,竟也是那样惨白。
多少个夜晚,她就这样弹着我,忘却了昼夜,忘却了寂寞。我静静地陪伴他,几百个日夜,看她黑色的眼眸,化成柔情似水。如能幻化为人形,丫鬟也好,书童也罢,陪她聊天也罢,为她做事也罢,寒冬酷暑,不离不弃。
可是,我却只能这样无声无息从高处俯视,永远的白衫,飘忽的遥远,可望而不可及。
她还是珍视我的,走到哪里都把我带上,有时孤独了,也会向我诉说心事。她说,他常看见哪家哪户,几天粒米未进,而豪门贵府,夜夜笙歌;他说,世间怎有这些不公,皇城墙内,又怎能了解黎民百姓之疾苦;她说,她只是在这里带着寂寞了,如何才能望穿这世俗,逃离这地方?
我不懂这些。我无法逃脱这忧伤的眼,从第一眼见到她,就注定如此。
逃不脱又能怎样,我只是琵琶,纵使百般华美珍贵,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直到有一天,我随她来到仙湖。
竟有这样美丽的地方,碧波荡漾,雾气缭绕,百花齐放,百鸟争鸣。这儿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一个富家小姐爱上了一贫如洗的秀才,小姐的家人百般阻挠,两人无法结成连理,便在此双双殉情。从此,几百种鲜花长年怒放,四季不凋。人们都说,在这湖中死去的人,来世定会得到美丽的爱情。
我心一动,如真能得到美丽的爱情,哪怕只在她身边停留一天,抚平他眉间的忧郁,死千万次又何妨?
他休息时把我放在湖边的岩石上,小心翼翼,心忽然紧缩,真的要走吗?离开这牵肠挂肚的人,只为了追寻一个未知结果的赌局?再看他,依旧凝神深思,他总有数不完的忧愁,想不尽的忧郁,离开她,将无法再看到这温柔的眸。留下吧,还是留下吧,心甘情愿地做一把琵琶,只为能日夜在她身边守侯,哪怕只是从高处咫尺天涯的俯视。
风吹过来,湖面荡起清波,看到自己摇晃的身体,嫣红得似凝了血,让人心惊的美丽,若真幻化成人形,不知怎样的绝代风华。为何艺匠给了我这般的美貌,却无法让我服侍在心爱的人左右。心中一恨,罢了罢了,就争这么一次,是成是败,决不后悔。
放开吸附在岩石上的小手,随着风,就这么义无返顾的坠下去。
湖水打到我的身体里,刺骨的凉。不停地下沉,看到她惊呼着伸长了手。碰不到了,碰不到了,我就这样离开了你,只为了日后更长久的相聚。
别了,我深爱的,我深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