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道骸眯着一只眼,他从远视镜里看到了白兰得意地从对方船上走下来的姿态,不由得也低声笑了。他的食指在扳机上扣了扣,瞬间产生了一种就此扣下扳机,让那得意的家伙再也笑不出来的想法。
但他始终是没有那样做,反而快速地把长刀半拆卸,重新塞进了球杆袋里。从屋顶回到楼道时他选择了正常的下楼方式,戴上大墨镜挽起了双袖,嘴里嚼着个口香糖,下楼时还顺便向收工回来的码头工们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全然没有方才手刃一个首领级人物的姿态。
“喂喂,听得到么?亲爱的小骸君。”
六道骸正准备顺着原路返回时,耳麦里突然响起了白兰的声音,尾音上挑至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步:“那一枪打得可真漂亮呢,回去之后请你吃糖唷。”
“哦呀,这时候我应该说我很荣幸?”蓝发青年顿下了脚步,“还有能别再用那种方式叫我吗?听得我毛骨悚然呢。”
“真是伤心呐,这明明是人家表现友爱的方式嘛。”那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苦恼,但很快又轻声笑了,“算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叫来收拾后事的条子很快就要到了,省得被连着一窝踹我们得马上撤咯。你就先呆在那里吧骸君,我派了小雏菊去接你哟~”
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旁边有人跟他说了些什么,但很快又转了回来,“他应该到你那边了,你就先跟着他走吧,我们回见~”
“咦?等等,喂?!”
那边的人已经先一步挂了机。骸将右手摁在耳麦上,连叫了几声那边都没有没有反应,只得恨恨地把耳麦摘了下来,摔到地上一脚踩烂:“把我用完了就扔?当我是一次性牙刷吗?”
“怎么可能,boss他从来不扔牙刷。”
一个声音紧接着他的话头在身后响了起来,“不过如果是你这样的牙刷,还是早点扔掉会比较好。”
六道骸瞳仁一缩,几乎是在那个声音响起来的同时就转过了身去,后面陡然打来的手电筒光照得他险些睁不开眼。长年的特种军事训练使得骸自幼就自负于自己优于常人的五感,而在那个声音响起之前,他竟没能意识到后头有个人偷偷地接近了自己。
是路西法的人。他下意识反应过来。如果不是“自己人”的话,他现在大概已经身首异处了。
来者稍稍垂下了举着手电筒的手臂,骸这才得以借着一点灯光看清对方的尊容——只见那个人也是一身与骸无异的码头工人装束,身形并不高大,甚至稍嫌瘦弱佝偻,他的脸色在斑驳的灯光下显得苍白,一头海藻般蓬松的长发垂落下来,使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
“哦呀,这算是他乡遇故知?”
骸极力使自己的语气不透露出太多惊讶的成分,抓住球杆袋的那只手却不受控制地紧了紧。这不得不说真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白兰派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人——半年前那个人在野外生存中抽刀放过自己的血,擦身而过时灌满杀气的眼神依然记忆犹新,而现在他竟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以一个前来迎接新人的同僚的身份。
“原来你就是那个倍受boss重视的新人吗……刚才那一枪,还真不错呢。”
对方的嗓音依旧带着一种刺耳的尖细感。这个名叫雏菊的青年一步步向六道骸走了过来,瘦弱的身躯在夜色中看起来像是一只轻飘飘的幽灵,“不知道这么完美的一枪,会不会在什么时候也打穿boss的脑袋呢?”
“你喜欢拿自家boss的脑袋来开玩笑?”
骸无奈地耸着肩。他定定站在原处看着雏菊一步步朝自己靠近,直至对方终于在面前站定,不客气地抬起头直视着自己。
“虽然不知道你加入路西法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不是为了混口饭吃,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你的马尾。”
雏菊的头颅高高昂起,死鱼一般无神的目光直勾勾地扫了过来。
“作为半年前因为你的干扰,导致我不得不从伊卡洛斯退学的回报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