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还真的很难得呀!骨髓的匹配度很低的。”
“没错,这也是一种缘分吧。不过说起来,患者的家属非常想知道对方的身份呢,你要想想办法搪塞过去,一定要跟他们说清楚这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让他们安心接受别人的恩惠就好了,不要总是想着报答的事情。”新田的声音有点威严的感觉,让跟在他身后黑泽不住地低头表示明白。
“是,属下明白了。那么,属下先告退了。”黑泽鞠了一躬,转身离开。说起来,那个患者的家属还真是很执著,这么久了就是不肯放弃,一定要知道捐赠者的姓名。其实,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对方的身份和地位,根本用不着你一个小小的普通职员报答什么,人家根本不会在乎的!何苦这样自取烦恼呢?唉……
黑泽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边走边揉额角,这两天为了那例病人的会诊他很少睡觉,捐赠的事情已经确定了,只等着手术预案得到审批就可以了。他决定小小地休息一下,哪怕一小会儿……
“啊,黑泽主任医师,您辛苦了!”礼貌的微笑和微微倾身的鞠躬等在主任医师的办公室门口。
一瞬间,黑泽真有一种上去打人的冲动!这个人,怎么就是不放弃呢?!!无奈地叹了口气,黑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啊……您也辛苦了,不二先生。又来陪护吗?”
“是的。说起来很对不起各位医师和护士,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心地回去,真是给您添麻烦了!”礼貌的男子再次倾身鞠躬,表示自己的歉意。
“哪里,这也是人之常情。家里人出了这样的事情,真的是非常让人心痛呐!”黑泽勉强维持着礼貌的表情,尽量把话题往别处带,“请您不要过度担心操劳,很快就要会诊了,借此机会,您也应该休息一下了,您都已经两、三天没有回家去了吧?”
“没关系的……”不二微笑着摇头,瘦削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眼角带着淡淡的乌青,“那个,黑泽医师……”
“啊!!我想起来了,我有东西忘在了神经外科那里,不好意思,我先告退了!请您保重!”匆忙打断了对方的话,黑泽转身就走,像是逃跑一样。不是“好像”,他确实在逃跑,这个韧性超强的家伙一定又要不死心地追问捐赠者的事情了。
“黑泽医师!……”不二的声音没能挽留住医师的脚步,他只好阴郁地叹气。为什么呢?就算我知道了那个捐赠者是谁,我也不会去打扰人家,我只是想知道是谁给了我最重要的人一次重生的机会,哪怕只是个再普通、再陌生不过的名字,我也想铭记一辈子。起码,让我为那个人祈福……
站在医院的走廊里,27岁的不二一脸浓重的哀伤。
站在饭店客房的落地窗前,25岁的越前面无表情地凝望着窗外的霓虹之海,点点绚烂的光芒让他微微眯起了眼,久违了啊,这片陌生的土地,看起来还是那么的——颓败。好像那些灯光组拼出一条通向死亡的路,风风火火地喧闹着一路前行——向着一个死亡的方向。
这个城市,是不是正在享受着奔向死亡的乐趣?越前嘲笑自己的胡思乱想,然后猛然见发现,这个时候的他无法阻挡记忆的洪流,因为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想起了那个想要忘记的人,越前知道那根本是徒劳,他无法忘记。如果是从前,他会抽烟,然而现在他不能了。于是越前叫了客房服务。
“'Long Ilands Iced Tea', lplease. Mach mor Gin and no cola.”
这是我仅剩的……幻想……
8、死神沙漏
人是渺小的生物,尤其当他们面对的是生与死。
人总是力图延长自己的生命,这种渴望由来已久,从古至今未曾发生改变。所以,与死神争夺时间、抢夺生命,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医生就是这样“伟大”的存在。
“手术准备怎么样了?灭活设备就绪没有?……还有,捐赠者的状态呢?”黑泽忙不迭地确认着一系列的事情,虽然这仅仅是“前期准备”,也就是先抽取捐赠者的骨髓,然后提取培养造血干细胞,但黑泽已经提前进入了紧张状态,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渗了出来,手术室里异常安静——除去器械碰撞发出的无机制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