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送陈姨娘出去后反身掩上门儿,倒笑:“姑娘这次回扬州,倒不象在贾府了,那时姑娘只时不时的和宝二爷斗几句嘴,其他人可是从不理的。竟能应酬的这么好,倒让我长了见识。”
黛玉却沉默了一下:“那怎么一样,荣府纵是舅舅家、也有老太太实打实的疼,终是寄人篱下。我一个客边,怎么好在别人家里指手划脚,岂不让人背后笑我轻狂?而这里,怎么着也是我家。”
黛玉说话的当口将那封信仔细的叠好,着紫鹃收好,又缓声道:“我现在总算理解母亲当年的苦楚了,她常说一句话,大凡家庭之事,不是东风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还觉得她想多了,今儿个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黛玉这里感叹着陈姨娘之事,紫鹃却只是笑,黛玉不由瞪她一眼:“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出门捡银子了,值得笑成这样?”
紫鹃边笑边摇头:“不是,我笑姑娘想得太多,别人我不知道,宝二爷对姑娘,那可是一心一意的,”
尚没说完黛玉就飞红了脸:“啐,你这个蹄子,我就知道不定胡想什么呢,这也是你一个女孩儿说得出口的,看来是我把你惯坏了。”
紫鹃倒也不反驳,转身去收拾黛玉的药碗。黛玉却慢慢的走至窗边——,她惊讶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外面飘起了雪花,这在扬州是很少看到的。黛玉便有些心弛神摇起来,往年这个时侯,正和宝玉守着老太太消寒呢,现时,只有自己面对着这个冰冷的世界。
接着又想到父亲的事上,那个北静王说他会暗中相助,也不知是不是真话,想起那个少年年纪轻轻却思路清晰的模样,黛玉忽然有些不确定:他,终究是钦差,而自己的父亲,却也不敢保证就是清白的,而且——黛玉的心忽然一沉:若认定了文先生的嫌疑,那父亲就不算冤枉。至少,是失察、纵容下属之罪。甚至……,更严重一些。
正想着呢,忽见二门上一个婆子从外面匆匆进来:“姑娘,有人送来一张拜贴。”婆子将手中的贴子递给黛玉:“怪得很,也不说是谁,也不说什么事,撂下东西就走了,说姑娘一看便知。”
黛玉便疑惑的打开来看,一看之下怔住,素色的薛涛笺上一行妩媚的小字:东宁王府穆紫拜手书……
穆紫?东宁王府的永平郡主?黛玉执着那拜贴缓缓的走向座处,穆紫约她明日辰时在扬州东宁王府的别苑扶风小筑一见。
是因为秦可卿吧。黛玉将拜贴按在自己左侧脸颊上,柔细的纸没有生命,上面鲜活的字迹却深深的烙印在她心头,撞击着她那里已经存在的疑问:孟家既已将锦盒送去了东宁王府,为什么不等结果出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赶赴这修罗场?
黛玉知道任自己再想也想不出结果来,世上最难测的本就是人心。她也想不出穆紫约自己所为何来,但黛玉不打算躲。
于是翌日,纵使雪还飘着,黛玉仍着意收拾了一番,也没多带人,依旧坐了车,径直往扶风小筑而去。到得那里便有人接着,黛玉弃车登轿,穿过一道门又一道门,行了足有一盏茶功夫方到一处所在:所谓的小筑并不小,甚至比自己家还要大些,但黛玉没有在意这些,她只思索着见了穆紫后该说些什么,或者,穆紫见了自己又会说些什么,希望两人所谈不要和秦可卿有关才好,黛玉对秦氏其实没有任何了解。
但黛玉很快知道面临的问题比想像中还要严重,轿子落下后,笑容可掬望着自己的是一个人:昨日在北静王府船上,奉主子命来照顾自己的太监小陆子。
黛玉的心便咯噔一下,难不成,那北静王也在?而所谓的永平郡主之约,不过是对方一个借口,其实是为了父亲的事?黛玉的心顿时激烈的斗争起来,她竟在第一时间想起文先生,自己要不要将这个人踢出去,那样于父亲脱罪有没有用?至少可以证明孟家的清白吧,黛玉忽然希望眼前的路再长一些才好。
但,路终是有尽头的:“林姑娘,这里请。”小陆子前面引着黛玉,并用手往前一指,黛玉只好往前走,此时雪正下得紧,紫鹃小跑着撑一把油纸伞跟上黛玉,黛玉只听到雪落在伞面上轻柔的沙沙之声,而小陆子,早已在一处房前将帘子高高掀起,就听里面:“林姑娘到了么?”正是那日寒山寺邂逅女子声音。
黛玉便微微一顿,此时双方隔着一道门彼此打量对方:穆紫看着黛玉,这就是林如海的女儿,一个初见面就将张知的女儿问到哑口无言的女子,一个纵使只站在那里便不由人将目光注视到她身上的女子,一个如孟瑾瑶般疏离淡然却比她有生气的女子,一个让人看一眼便会心里抽痛的女子,还是……一个让水溶能够另眼相待的女子。
黛玉也看着屋内的人,相比于穆紫她没有这样闲逸的心情,但屋内比肩而站的人还是让她眼前一亮,女子修眉美目,姗姗毓秀,男子身姿挺拔、面如美玉,黛玉心中唯有两个字: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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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啊:黛玉,不管你看谁和水溶般配,你家那口子都是你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