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AD198）春，吕布遣人赍金往河内买马，被刘备所夺。吕布因而为袁术遣中朗将高顺攻刘备。
    时曹操忙于对张绣、刘表的战事，遣建武将军夏侯惇前往救援，战斗不利。
    秋七月，曹操回师许都。
    司空曹操主持军事会议。尚书令荀彧在座。
    “建武将军战斗不利，沛城被围已急，料难久持，我欲自将兵往征吕布，诸公以为如何？”
    “刘表、张绣在我身后，弃之远袭吕布，恐危及我兖豫根本之地。” 别部司马、骑都尉夏侯渊提出自己的担心。
    “如此，不救刘使君？”
    “刘豫州若败，当再来许都。可与前年同，益其兵，增给军粮，请复往沛收散兵再图吕布。”
    “刘豫州尚无消息到来。兵事瞬息万变，高顺虽善战，刘豫州有关张二将；素有威名，能聚众，得人死力；旧年诱斩杨奉等人，得其部众，如此看来，未必便败。”议郎曹仁补充，“再者，袁绍谋士田丰劝其袭许，迎接天子。若绍同此意且已备战，我击吕布正绍之良机也。”
    “然，今年击张绣未能攻克，乃为此也。”诸将附和。
    曹操的目光转向还一直没有开口的荀彧、荀攸叔侄二人。
    “将军，不先扫灭吕布，山东难以平定，河北未易图也。”荀彧一语点中要害。
    曹操点头称善。
    “将军，将军此时尚不必顾虑刘表、张绣。刘表生性狐疑，留张绣于宛，不过惧公，以为守也。若无兵入荆襄，楚兵便不出。此其一；其二，我方与表、绣战于安众，将军料敌制胜。表、绣新破，心胆尤惧，至今夺气，战具也待修整，其势必不敢动。”军师荀攸笑谈，“固然，绣非表辈自守之贼，然绣乃游军，仰赖刘表供给军资，表不予钱粮，何以战。”
    “吕布骁猛，甲兵精勇。占据大州，本是祸患。今复叛朝廷，联合袁术，术虽无勇谋，广有钱粮。布补给无忧。必将纵横淮、泗间。豪杰必应之。若坐视彼徐扬合纵，联合贯通，形成气候，只在旬月。如此养成气力，再欲图之，难矣。
    旧年，术欲僭号淮南，遣使告布，布械送术使韩胤，上表朝廷，示其忠诚。后遣陈元龙奉章谢朝廷重封平东将军恩，以好绶答将军。继而破术，兵向寿春，至钟离而还；既如此，今助僭号之贼攻击朝廷所置豫州牧，便是叛逆。将军出兵，奉辞伐罪，义之所至，其锋谁敢逆。其二，陈元龙曾言，布诸将多疑意自疑，非昔日出武关东来时，为栖身之地死战者也。
今布突然叛逆，其众必惧朝廷征讨，心中惶惶。其三，或有救援吕布者，或有为寇者，无非袁术、刘表、泰山诸将、张扬辈耳。袁吕淮、泗之盟，因利而成，术违逆而布唯利，王师至，必土崩瓦解于顷刻。
    术若呼应吕布，或声援，或助战。若出兵助战，不外二法：一，走淮陵，入下邳郡，然后北上，直至下邳城下救援吕布，参与战斗。我只须遣将往定下邳郡南诸县，封锁道路，则术不得过；二，则是围魏救赵：自淮南北上入谯郡，威胁我后方。或者入汝南联合山贼图我。然术畏惧将军；而谯郡汝南皆有兵留守。故此举于袁术亦断然不敢为。
    泰山诸豪帅若响应吕布，则为形势耳。将军伐布，胜负未定之时，彼必作壁上观——此可知也。
    欲救吕布而必尽全力者，河内张扬也。扬与布厚，若闻布危急，定起兵救援。我兖豫守备无虞，扬必不能救，不能救便只有遥为声势而已了。
    故布一，无英奇之略；二，诸将异意自疑；三，术不能救，表不为寇。泰山诸将，河内张扬，不是无心，便是无力救援。布之壮大，危机伏于外内，此束手待毙之时。可乘其初叛，众心未一，奉诏讨逆，往可破也。”


    曹操笑，颌首。
    “将军：平定山东，当在此时。”荀攸行礼。
    “公达所言甚是。乘其初叛，众心不一之时，击之乃上策。”荀彧赞同荀攸的意见。
    “且绍之迟疑，将军素知。”郭嘉道。
    “然，吾策往征布还时，绍必无动作。”曹操笑道。
    曹操点头称善：“如此当速作准备。即刻计划作战，部署从征留守人等。”
    “泰山诸将响应吕布，兖州必然震动；张辽为鲁相，扼守要害。沛城若破，贼便以三路并行，自北而南指向我方。”郭嘉手指地图，分析情势。
    “然我攻吕布，只须直取下邳，旁者勿论可也。”荀攸道。
    “张文远将军乃忠义之人，然吕布待之不薄，若我攻布，张将军是否会率兵救援？”
    “此事倒难预料。”
    “此事交游击骑军即可，不必让张将军为难。布若有信出，不论往泰山或鲁，截之。”曹操道。
    “然兵事若不能速决，迁延日月，彼自知也。”
    “我在沛有兵，可截之。张将军兵寡，当不足以破防。”
    “如此可将兵锋直指彭城。既直捣贼穴，也可助豫州。高顺若仍在沛。布在内，顺在外，必皆不安。布必令顺引兵退，将军可与豫州合击，会于下邳；然若我未至而豫州已败，则只能与豫州败兵相合，共至彭城。
    陈元龙**广陵郡兵有年，来书可知，已然可用。将军东击布，广陵郡兵为犄角，贼之势虽大，旦夕之间窘困为孤城，难守也。”
    “我攻贼守，即以我精锐击贼全部。吕布步骑共九千余。骑已逾千，马多买自河内。下邳储粮充足，应战时可支全军一月有余；我可出者兵六千，骑三百；豫州所部伤亡不小，就眼下看，与之相合大致与贼相当；合陈元龙郡兵，可比贼略多。”曹操道。
    “州郡屯田，可无运送之劳。至交战后，粮草至前线者去其所耗当可供六千人两月之用，后发者可供至年底。”荀彧提供战争最重要的保障。
    “兵已足够。所虑者下邳城有三重，十分坚固，若无奈攻城，兵事难以卒解。”曹操说，“后方稳固最为重要，令建武将军率部先回。留少许兵力待高顺主力离开沛城之后进据。妙才乃颍川太守，此次留守。子孝子廉也留下。”
    “是。”
曹操送荀彧出。施礼：“烦劳令君奏闻陛下。”
荀彧还礼，离开。


    汉帝与车骑将军董承议曹操出兵事。
    “司空久不朝见，其志不逊明也。此次东征，若夷灭徐州，山东大定，羽翼更丰，将成不可制之势。”
    “吕将军善战，司空此去，未必能克。”
    “陛下勿论其克与不克，只论其势，则此良机也。”
    “何良机之有？”
    “陛下，曹操将大众出征，许都空虚，纵有留守，不能面面俱到，臣正可于此时为陛下招揽义士，待机而发。”
    汉帝以为然，缓缓点头。
    曹操聚将发令。
    “军假司马，陷阵都尉！”曹操起身发令。
    “在！”乐进应。
    “平虏校尉！”
    “在！”于禁应。
    “随我一同进军。”
    “裨将军！”
   
    “在！”徐晃应。
    “你为别部，至梧县，攻取虑、睢陵一线；陈广陵有大略，胆气过人，闻我兵出，必孤军疾进，倘来之速，只怕比我先到下邳，你当呼应太守，使无万一之失；之后你不必来下邳，可南下定诸县。”
    “是。”
    “此次出征，定扫灭吕布，平定山东！”
    “是！”
    “去准备吧。”
    建安三年九月，曹操亲自统军，东征吕布。刘备为高顺所败，沛城失陷，妻子再次落入吕布之手。刘备单身退走，向曹操求援。
    “刘使君战败，损失不小，妻子复为所掳。”曹操道。
    “豫州现在何处？有何计议？”
    “元让策应使君收拾散兵来与我会合。”
    “如此，当可与豫州会于梁。”荀攸道。
    “豫州妻子复为所虏，吕布可能以为人质。”郭嘉道。
    曹操点头。
    “报！”
    “泰山臧霸、孙观、吴敦、尹礼、昌豨等皆出兵助吕布，然就地整兵，并未有所行动。”
    “军师所料无差。”曹操笑道。
    “故而兵贵神速，宜急不宜缓。”郭嘉道。
    曹操先与夏侯惇相遇。
    “刘豫州部曲伤亡甚大，妻子复为所虏。陷阵营精强，攻战无不克。我未能救豫州，责无旁贷。”夏侯惇愧而请罪。
    “不必自责，我将主力征张绣、刘表，君兵少，小不能敌大，理所当然。”曹操笑道。“我此去，早则月余，迟则三月，当可回还。”
    “我定保兖豫无虞，使将军无后顾之忧。”
    曹操行礼，便以身后根基相托。
    夏侯惇还礼，铁肩复担大任。
    高顺回师下邳。
    吕布亲与诸将出城相迎。
    “将军奋勇，临阵先登，奖励三军，大破玄德，虏其妻子，使我徐州无忧，此诚大功也。故布与诸将出城相迎，以彰将军功德，使军知有表率，使民知有所依。”吕布笑道。
    “将军过誉。徐人所赖者乃将军。至于激励将士，临阵杀敌，末将职分所在。”
    布笑。
    诸将皆欢笑。
    “知将军不饮酒，以水相代。”吕布举爵。
    高顺礼，一饮而尽。
    “好！”
    “玄德妻子，当遣人好生照顾，不可怠慢。”吕布嘱咐陈宫。
    “是。”
    献俘完毕。
    “将军以为此战之后，玄德还能聚合多少散兵？”吕布问高顺。
    “当有两千人左右，不过三千，目下能战斗者当更少。”
    吕布点头。入堂中坐。
    “将军。”高顺肃然。
  
    “嗯？”
    “高顺交还统兵权！”高顺递上符。
    吕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笑。


    曹军与刘备遇于梁。
   “各部不必停歇。诸公随我同去见刘豫州。”曹操圈转马头，诸将相随去见刘备。
    远远望见十余骑迎过来。
    刘备身后，关张二熊虎相随，之后是糜竺、简雍等人。
    近前后，大家都下马迎上来。
    “明使君。”
    “明公。”
   两边见礼。
   曹操与刘备执手前行。
    “使君妻子复为吕布所掳，料布不敢相害，莫要十分焦虑。战事紧急，大军不能在此逗留。”
    “妻子为亲，讨贼为义，备虽不敏，此理尚明。将士候命，只待令下。攻打吕布，备愿为前驱。”
    “好。”
    “本合兵复已近万人，旧年诱斩杨奉等辈，又得其部众，然而此次伤亡不少。”
    “使君若再往沛去，还能收得几多少散卒？”曹操问。
    “已不能多，此次为高将军所攻，守城消耗甚大。”
    “既如此，使君不如与我同往彭城。”
    刘备同意。
    “豫州一路收拾散兵，得能战者两千人。如今我兵力与吕布大致相当。足矣。”曹操道。
    “吕布是否驰援彭城，乃目下关键。”郭嘉道。
    曹操看荀攸。
    “我以为不会。”荀攸道。
    曹操点头。
    “兴平元年，吕布袭兖州，不据东平，断亢父、泰山之道，乘险以要我，而屯濮阳；如今便不会驰援彭城，以逸待劳。”曹操笑。
    梁，睢阳。桥玄墓。
    曹操祭奠桥玄。
    “桥公。曹操来看望桥公。行军之中，身在行伍，士不及解甲，马不能离鞍，礼数不周，桥公勿怪。操奉命东征，剪除凶逆，公在天有灵，看曹操为国除贼！”曹操行礼，上马。
    “前面便入徐土，旗帜依旧，造饭不增减灶。”曹操命令。
    “将军不以大众车悬惊布斥候？”
    荀攸郭嘉皆微笑。
    “此距下邳远，我不能一日而至。孤与布久相邻，虚实彼此皆知，车悬不能诈也。”
    下邳。
    斥候报吕布。
    “多少人？”
    “约九千余人。”
    “曹公兵少，不足出九千人，此必与玄德相合之数。”吕布料敌。
    “将军，斥候来报，曹军主力已过萧县，前哨抵彭城。”陈宫进厅中相报。
    “来之何速。曹公用兵，一向如此。”吕布笑，并无忧虑之色。
    “将军，此乃良机，可将兵逆之。曹操远来，士卒长途跋涉，于路攻战强行，定已疲惫，此时迎击，必然成功。”
    吕布看了看他，笑着站其身来。
    “不必。”
    “……将军，机不可失啊。”
    “我非不知此。然我自有计，可不与恶斗而立杀其全军。”
    “愿闻将军之计？”
    “我欲效当年项王彭城之战。公台，当年高祖部五诸侯兵马五十六万，势盛而入彭城。然项王寻机突击，促汉军入谷、泗水，追逼挤压睢水中，十余万人落水溺死，睢水为之不流。”吕布拔出手戟擦拭。
    “如此，将军当早做安排，如项王故事，西从萧而击之。”
    “非也。昔日项王乃自齐还，闻高祖已据彭城，故西从萧，晨击之。我从未经营彭城，项王之彭城尤我之下邳也。故当待曹公来。待其一路攻战至此，成强弩之末，那时趁其立足未稳，可令青州兵再试我并州骑军锋芒。”
    落戟斫几，胸有成竹。陈宫却随着那一声响，心中有些不宁。
    吕布与魏续在偏厅说话。
    “曹兵势头不小，将军是否请张将军救援？”
    “不，张将军扼在鲁国，正是对曹操的威胁，如果让他驰援这里，反而是减少了曹操的担心，让他能够集中力量没有顾虑地对付我了。张将军的性子，你我都了解，我不死，他是不会改投他人的。”
    “……将军，我军正处兵事中，将军不可轻言死字啊。”
    “我知道了。哦，对了，如今兵事又起，陷阵营还是交给高顺带领吧。”
    “是，我这就去准备交割。”
    “哎，不必。我没说是现在，再等等，需要交割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是。那我先去了。”
    “去吧。”
    魏续忽然想到什么，站住，回身，犹豫。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将军，我有些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
    魏续又靠近吕布坐下来。
    “将军……陈宫，他可靠吗？”
    吕布笑。
    “我当什么事。这个你不必担心。陈公台当年背叛曹公，迎我们夺取兖州，使曹公差点辗转流亡。就算是他现在确实不想跟随我，他还能跟回曹公吗？”
    “……将军明见，那我去了。”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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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谌府。
    听说母亲召唤，毕谌忙趋至。
    “母亲，母亲唤我，有什么事吗？”毕谌问。
    “我听说曹将军东征徐州了？”毕母直接就问。
    “是。”毕谌只能据实回答。
    “你心中有何打算，不妨说给我听。”
    “母亲，我……”毕谌迟疑。
    “当年陈公台与张将军引狼入室。张将军劫我家小，你不得已，舍曹将军而来。如今曹将军奉天子，复礼制，率王师征伐，你当归朝廷，为国家出力。”
    “是。”
    “城池若破，玉石俱焚，何不趁现在离去？”
    “母亲，城中已经警戒，城外三层防御都已经准备，岗哨林立，无法通过。”
    “唉，母亲不必过于担心，吕布必败。那时我若还有命在，必被曹将军所获，那时听凭将军处置，若他还肯宽恕我，我就能为国家出力。”
    “……也罢。不过有一件得跟你说清楚：昔日舍曹将军而来，已有违道义。这次若是吕布拿我们威胁你什么，你可得把握好了，忠孝不得两全之时，应该怎么办，你也清楚。东平毕家，文王子孙，世代人望，你可千万不能让毕姓蒙羞。”
    “是。”毕谌泪流，顿首。
    前尚书令陈纪府。
    “自今日起，不可再登毕公、袁公之门。”陈纪语子群。
    袁涣亦闻随从报知曹操东征事，然镇定自若，如不闻。
    “曹公大军将至，公何兀自读书，全不做准备？”从者问。
    “曹公来，举义旗以征叛逆，涣非叛逆，有何惶急？”袁涣从容自若。
    陈宫与许汜、王楷等商议。
    “毕公、陈公、袁公皆在军中，当此危难之时，将军何不问计于高士？虽非将才，或有退敌之策。”王楷道。
    “何苦行此无谓之事，毕公当年来投，只因张将军劫他家小；陈公乃避乱至此；袁公更乃为吕将军所拘，无奈而留。且虽有盛名，安邦之才，无奇谋者也。曹公东征，正彼归国之时，不为内应已是万幸，岂有助我等拒曹之理。”许汜道。
    “确实，还是打消此念，商议如何迎敌为是。”陈宫道。
    故丹阳兵将领许耽与司马章诳等人商议。
    “曹兵果然来了。”
    “曹兵不比淮南军，众虽寡，十分精锐。”经历过当年徐州之战的这些将领，都对曹兵的可怕战斗心有余悸。
    “曹兵虽精，吕将军善战无前，并州骑军勇悍莫敌。当年与曹操战于濮阳，吕将军以骑凌青州兵，行阵溃于顷刻，立时四散奔逃。”
    “闻曹操自奉天子，诸事顺利，州郡屯田，钱粮日增，士卒演练逾勤，比往昔更强十倍。”
    忧心忡忡。
    “曹公与吕将军谁胜谁败，姑且不论，只是我丹阳徐州之众……”
叹气。
    “当年迎吕将军入下邳。乃不愿为刘牧所并，望追随吕将军后，可得更生。可三载之间，你我兵权见夺，军士混编入各部，为吕将军亲信率领。将军于淮南袁公、许都曹操之间倒戈不断，故而袁公、刘牧攻伐扰乱，从未停歇，如今更得叛逆之名，复又将曹操引来徐州。”
    “曹操如今是奉诏讨逆，名正言顺。”
    “如今我等该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兵权被夺，人众已散，吕布若败，我等也只有引颈就戮。”

建安三年冬十月。下邳。
    吕布还没起。
    “斥候来报！”陈宫在外高喊。
    吕布睁开惺忪睡眼，布妻起来为布披衣。
    吕布披着衣服出来。
    “进来吧。”
    “彭城已破，侯将军被俘。”
    吕布正倒水，怔了一下。
    “来得太快了。”
    “将军……”陈宫在门口站着，看来有话要说。
    “哦，公台，你先去吧。让我先梳洗一下。”
    “是。”陈宫退出。
    布妻出来为布梳洗更衣。
    “将军，曹兵已经迫近了吗？”
    “哦，你不必担心，我早有计划，等曹兵到来，我便出城迎击。”
    布妻不再说话，默默地为他梳理头发。
    “来人，请魏将军来。”
    随从领命，出。
    不久，魏续至。
    “将军找我什么事？”
    “哦，陷阵营，你去交割一下吧。”
    “是。”
    魏续等吕布后话。
    “嗯，稍后议事。你去交割以后就快点来。”
    “是。那我去了。”
    “去吧。”
    议事。
    吕布告知众将曹操已破彭城。大家都有些担心和不安。
    “彭城已破，曹兵转眼便到下邳，诸将速作准备，迎击来敌。”
    “将军放心，末将即刻回去准备，随时侯命出击。”高顺说。
    众将皆纷纷云将出备战，退。
    “将军，看来曹兵此次来势汹汹，将军……”陈宫说。
    吕布示意他不必多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曹兵眼下虽然得胜，实已疲惫，此时迎击，正当其时。”
    见陈宫不语，吕布笑道：“公台，不必如此担心。若依公之计，当时即往救援彭城，与曹公大战，彼时曹兵方至，正是士气旺盛之时，我逆击之，即逆其锋锐也。”
    陈宫低头，似乎仍有顾虑。
彭城。
    曹军正在收拾战后诸事。曹操、刘备与诸将领谋士在厅中议事。
    “吕布果未来逆战。想必候我于下邳。”曹操笑道。
    “将军，仍无陈太守消息，不必传信知会？”于禁问。
    “不必。陈元龙文武稀世之才，闻我出兵，自会安排好一切。”
下邳。
    “斥候来报！”
    “下相受敌！”
    “什么？”吕布大惊。
    “下相受敌！”
    “何人兵马？曹兵？”
    “不像。”
    “那究竟何人所部？”
    “尚未探明。”
    “那还不快去？！”
    “下相受敌，怎么可能？难道曹兵会悄无声息地掩杀到我身后？”吕布不安，来回走动。
    陈宫也不解。
    “急报！”
    “进来！”


    “下相急报！”报信者被带进来。
    吕布瞪眼看报信者，夺过信来看。
    “陈元龙？怎么会是他？！”
    陈宫也一惊。
    “所报不详，你还知晓什么情况，从速报来！”吕布急问报信者。
    “陈太守似乎兵马众多，四处可见。”
    “兵马众多？岂有此理？！陈元龙乃广陵太守，合一郡之兵，不过千人，岂有众多之理。”
    吕布怒。
    陈宫还在思考。
    “将军，可是陈登将兵围了下相？”陈宫问。
    “是。”
    “如此，陈登欲与曹操成犄角之势，于我十分不利……将军是否可趁曹兵未至，先往击退陈登。”
    “陈登有兵几何，尚不知晓。陈元龙，目下于他实在一无所知！”
    “将军，正如将军所言，陈登不过广陵太守，兵微显而易见。譬如土丘，无成太山之时，溪流无为江河之日。”
    “……不妥，曹兵很快就到下邳，我若离开，下邳被围该当如何？”
    “将军只要速战速决，当可在曹兵到来之前回还。”
    “……未必。”
    “大敌当前，将军何馁。”
    “陈元龙多谋，惯以诡计诈人。”吕布看陈宫，还是不太信任。要是没能迅速解决陈登所部，曹兵杀到背后，妻女都可能无从着落。
    “将军，广陵郡兵不过千人，尚有海寇骚扰，须留兵守。料陈元龙数百人而已，且郡兵战力不强。退一步说，万一将军回来时曹兵已经围城，将军还可于城外呼应，使曹兵不能专心攻城。”
    “……你先容我想一想。”
    吕布招众将商议。
    “陈公台之议，我觉得有些险。”魏续说。
    “非不可以出击。然知己知彼，兵家之要，而我于陈元龙所部，知之太少。”
    “所虑者非止陈元龙。此时发难，恐乃是联合曹操共谋图我。”吕布道。
    “斥候来报！”
    “报！下相已沦陷。”
    “什么？！”吕布猛地站起来。
    “下相已沦陷，有曹兵增援了下相，与陈太守联合，人数不少。守将眼见不敌，趁敌军尚未合围，开城退走。”
    吕布怒。来回走动。如困兽。
    “曹军果真迂回至我身后了？”魏续吃惊。

下邳南门外。
陈登率兵向城挺进。
“曹公此时当正与贼对战，稍后获胜，可能追至城下，我们一定要在这之前，越过警戒，与曹公及早合围下邳！”
白门楼上。
“两帜！两帜！”
陈宫安排部队进行守备。士卒们来回匆忙。
“怎么样？”魏续赶来问。
“已举两帜。”
“看来进围甚急。”
陈宫和魏续不知吕布消息，心中不免紧张焦虑。
“快，快！”侯成正在招呼部队快速行进，忽然迎头一阵乱箭。
侯成忙勒住马。
眼前奔来数十骑，向侯成骑军放箭。
“幽州乌丸杂胡骑。刘豫州所部。”侯成认出来。
“列队，列队！准备迎敌，准备迎敌！”侯成下令。
四下乱箭攒射。侯成所部人、马都很惊慌，无法迅速队列。
“不要慌，刀盾手掩护，弓弩还击，骑士约住自己的战马。维持阵形，不可妄动！”
有部队自西北面斜向杀来。张飞在前。
“侯将军，张飞等你多时了！”
吕布望着曹军严整的阵形，思考从哪里突破。
曹军的轻重弩手列在队伍的最前，身后是战车、大橹掩护下的弓手和长矛手、戟手，大量的拒马也已铺就。这些都是对骑兵十分不利的东西。
“两翼先出，冲杀要猛，迫使曹操变右钩阵。”
曹军阵中，
“吕布还在等待。”
“此时估计张将军应该已经等到吕布奇军了。”曹操道。
将军们都同意。
曹操持麾发令。
擂鼓。
带着铁刺和装甲的战车被推向前。弓弩、长矛、戟组成的配合队列立刻尾随，像一堵墙压上来。
前军暂停。列在大橹之后的床弩被推上来。大橹和装甲战车开而复合，只留下条条缝隙给弩车用于射击。
粗得像一根根细铁柱子一样的箭被推上膛。箭头如斧，齐刷刷地从缝隙中伸了出来。
“快，侧翼出击！”吕布下令。
吕布两翼步骑出击。左翼宋宪为实，右翼为虚，以小股弓骑骚扰配合。
“吕布攻我侧翼。左轻右重。”曹操在阵中望着扬起的尘土，迅速作出判断。
“钩形阵。”
令下。曹军变阵。
“倒钩！”于禁命令。
“传令：正面，前军放箭。”曹操下令。
曹军床弩先开，继而迅速变化推进，至弩射程中，万弩齐发。乱箭扑面肆虐。吕布前阵弓弩手都以大橹蔽身，放箭还击。
宋宪进至曹军右翼远射部队射程。
“放箭！”于禁下令。
宋宪步军以橹、盾挡箭，弓弩手还击。后军尾随前进。
布军阵中。
“曹军并未列右钩阵。”高顺道。
“陷阵营当先，击垮敌前阵。弓骑掩护。曹军受到箭只的扰乱，一旦忍受不住，变动阵形的时候，我便与成廉一同冲垮敌阵！”
“是！”
“锥形阵！”
一声令下，众多骑军大浪分波，江河涌动。各将领都带着自己的部队向预定作战地点移动。
成廉和吕布眼神对视了一下，纵马到前面待命。
高顺到前阵，拔刀。
“准备战斗！”
令下。
高顺大呼：“陷阵营，出击！”
陷阵营出。步兵执盾向前，弓弩随其后前进。
“陷阵营。”曹操一下就认出来。
“你们几列床弩，射其阵！”乐进命令。
受命床弩调整方向和射距。
布军前阵步兵推进。
行至半，陷阵营糟床弩打击。有贯穿倒跌者，后兵补之，队形仍不乱。
“床弩更换普通箭只！”
举旗。
床弩迅速改装普通箭只，每架床弩数十支箭立刻上膛。厥张弩、轻弩列队配合。
“大橹准备！”
大橹准备战斗。
床弩万箭齐发。如狂风暴雨，扑面而来。
陷阵营刀盾手在前，轻装矛戟手和弓弩手在其间，箭中盾上，不能伤。
陷阵营已入百五十步。曹兵弩手放箭。
百步，曹兵弩手后退，弓手抛射。
曹兵弓手直射，退后。战车大橹为门，迅速关闭，间隔中锋利的长矛和戟一排排齐刷刷探出头来。
五十步。
陷阵营加速行进。弓手换执短兵刃。
二十步。
十步。
“杀！”高顺大呼。刀盾手当先，挡住曹军长矛，轻步卒即执长矛与戟杀入。


宋宪骑军穿过箭雨，受到战车铁刺和拒马阻挡，冲近时又倒下了一大批。于禁的倒钩阵迎着靠近的骑兵，前排长矛齐刺。布军骑兵人、马纷纷中枪倒地。轻装步兵未曾被冲动分毫。宋宪的战马很快被刺成肉泥，部队大量被绞杀，身后军士多有逃回阵去的。宋宪坠马之后，招架不定。
“左翼骑军，至右翼。”曹操命令。
骑军接到命令，迅速移动。
曹兵开始展现给布军的左实右虚，迅速变化成左虚右实的态势。宋宪所部糟到骑军夹击。
侯成战斗不利，被创。
“我禁酒，你酿酒，和诸将共饮，莫不是要通谋害我！”
侯成失马复得，酿酒，吕布曾喝问。
“吕布和许多将军的妻子有染。”昔日陈登来信。
“高顺威严，且忠于吕布，即便吕布诸将都降，他也是不会动摇的。”陈登当年入许都时曾言。
高顺率陷阵营苦战。
“陈宫自谓智计有余，然而叛将军迎吕布在先，通袁术害吕布在后。这样一来，他纵使现在尽心尽力辅助吕布，吕布和他麾下的将军，还有人会完全相信他吗？”荀彧昔日之言。
白门楼上，陈宫心神不定；魏续放心不下。
“撤！”侯成退走。
“撤！”宋宪眼见不敌，夺马奔逃。
“保持阵形，勇敢拼杀！”高顺奋战。
吕布跑马来到阵前。
“将军。”成廉执矛候命。
“侯成还没到。”吕布有些担心。
“前阵攻击不顺。”
陷阵营奋战，战斗力虽强，一时也无法推进。
“想不到，曹军现在战斗力竟这么强了？！”吕布吃惊。
“将军，将军现在不该说这样的话，会动摇军心的。”成廉劝谏。
吕布望侧翼。
“将军，那好像是左翼的败兵。”成廉指着三三两两跑过的骑兵。
正在恶战的布军步兵见败兵跑过，心中沮丧。
“宋宪败了？”
曹兵右翼，打退宋宪之后，骑军出击，分成两支，一支向布军正在前阵掩护步兵的弓骑跑动放箭；另一支则尾随宋宪败兵追至吕布左翼进行袭扰。
“这里有这么多骑兵。”吕布眯眼，驱马来回走动观察。
“还是看不出究竟哪里的旌旗是虚。”
布军弓骑很快不敌，撤回阵来。
曹操骑军开始打击正在战斗的布军。这些步兵阵是由丹阳兵和徐州兵组成的，遭到夹击，惶急有却心。
宋宪一败，吕布左翼出现了实力虚空，被曹骑攻击，也已不支。
“还没出现。不能再等了。成将军，准备出击！”
“是！”
“准备！”成廉命令。
吕布执麾至阵前，圈转马头，将长矛一挺。众军欢呼。
“进击！”吕布大声发令。
战马嘶鸣，脱缰而出；勇士怒吼，长矛挥舞。
厩中赤菟仿佛听到冲锋的战鼓和喊杀声，一跃而起，差点把马厩顶棚掀塌，灰落了下面的士兵一头一脸。兵卒怒，只好自认晦气，站远点。
响箭跃在空中。
“张将军成功了。”曹操笑道。
刘备和关羽在阵中见到，喜。
响箭射出，却是在自己的阵地侧后。吕布大为惊异。将士不安。马速还没起来，后骑纷纷撞前骑。
右翼的伏兵还在焦急等待，忽见响箭在自己眼前升起，正不知何故，当头一阵乱箭。
旌旗飘扬，张飞所部出现在布军身后。
“随我来，冲击贼军腹心！”张飞大呼，拍马引兵冲击。
吕布伏兵四散奔逃。
已成锥形阵的布军中阵力量不足，只有两个方阵辅翼。望见战旗，大惊。
“将军！”军士来报。
“怎么回事？”
“有兵自背后来，直冲中阵。有刘豫州别部司马张将军旗。”
“人数呢？”
“不明。”
“怎么又是不明！”吕布怒。
“不得左顾右盼！重整队形！”吕布喝令。
“成廉！这里交给你了。继续冲击，身后敌军我自击退！”吕布招呼亲兵往中阵来。
“传令：正面突击。”曹操下令。
乐进接到命令，拔刀大呼，引兵冲杀出来。
“将军，曹军阵门开了！”
吕布一看，曹军阵门大开，乐进当先，冲向布军。
“稳住阵脚。”吕布令。
布前阵步兵被冲得站不住脚，不由自主地后退，大有丢弃武器逃跑的。眼见败兵从自己身边跑过，骑军心中沮丧。
“陷阵营！重组队形！”高顺高呼。
陷阵营聚拢，刀盾手在外，长矛手、戟手在内，伸兵刃于外。
“锥形阵。”曹操下令。
曹军变阵。
“槊！”
从骑递上曹操槊。
曹操跑马至阵前。眼神坚定，望三军。
举槊。
众兵刃皆举。
“杀贼！”
“杀贼！”众皆应。喊声回荡，布军大怖，心胆俱裂。
操麾军冲杀。
鼓声大作。操冲杀在前。军士们随麾冲击，喊杀声震天动地。布军若被屠戮，心慌意乱，五千人众，一时奔散。
两翼夹击，配合中路，尘土逼近。
“将军，曹兵上来了！”刺奸张弘喊。
“稳住阵形！”高顺临危不乱，呼唤陷阵营成阵迎敌。
“整队！”四周混乱，成廉已难控制局面，身边只有百余骑相随。
吕布催马执麾旌立阵前，大呼：“在我身后**！”
“杀！”张飞在他身后冲杀。
部队失控了。
“张弘，督军在后，逃跑者斩！”
张弘只得督军在后，大喊“后退者斩”。
部分军士在吕布身后**。
陷阵营损失不小，已经危险。高顺下令后退。


“将军，事已危急，请将军先退，成廉阻击来军！”
“可曾见到高将军？”
“没有。请将军速退！”
“不行。高顺已经陷在阵中了，你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那将军就只有快下令撤退，否则曹兵三面围裹上来，就真的危险了。”
“好，退兵，退兵！”
吕布军将士正弄不清状况，听到喊退兵，掉头就跑，曹军一支骑兵队却忽然从北边侧面猛冲过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布军大量四散溃逃。
“不要惊慌，回来迎敌，快回来迎敌！”吕布高呼。
士兵们急于逃命，根本指挥不了了。
曹操将百余骑已突至，立时就到眼前。
“快，迎敌！”成廉命令。
马不及跑动，暴风突入。成廉连挡开几拨长矛的快速冲刺，催马出，身边只剩下十数骑了。
未及喘息，乐进已率部杀到。
“长矛！”乐进大呼。
矛与盾，后面是弓弩。
成廉和他的骑兵都喘着粗气。
命令整队，他握紧手中长矛，高喊：“冲击！”
马蹄紧紧地扣地，扣心。
近了。
乐进令盾墙闭合。
成廉大吼，举长矛刺来。盾墙开，击马。中身者，中头者，战马踉跄，骑士多滚落。
“刺！”
长矛齐刺。
就像撞进了荆棘丛。倒地的骑兵许多尚未站起就被乱矛穿心。
乐进持戟钩断成廉马腿，成廉重重地摔下来……
吕布提弓在手，且战且走。
弓术如同幻化，人马相合，翻腾跳跃，箭出必中，人皆应弦而倒。
张飞将所部截住。
“迎上去！”吕布引亲兵冲击。
幽州乌丸杂胡骑四面散开，成松散队形，向吕布骑军放箭。有数骑中箭。
身后关羽早领杂胡骑一部迅速杀至，放过一阵箭后，队形在跑动中收紧，换长短兵刃，直冲上去。吕布步卒多闪避，又逃散不少。
吕布已面对张飞所率骑兵，难以转向。
布骑放箭，射倒许多人马，旋即换冲击兵刃。张飞骑兵也执长矛刺来。
布骑身后，关羽已近。
吕布划开长矛，后骑散开，反裹关羽骑兵。
吕布正面迎上张飞骑兵。
无数个两马交错的瞬间，滚鞍落马者众。
曹军骑兵从他们身边跑过，照着布军正在溃逃的大军两肋冲过去，布军被彻底肢解。
被曹军驱赶着，布军许多人逃向泗水。
两下冲过，皆转身放箭。张飞与关羽合股，列队再次冲击。
吕布转身甩射，中张飞身旁队长。飞勒马。
眼见再无法掌控局面，吕布只得拍马引亲兵退。
退到城池警戒哨，后面追兵渐远，吕布停下来，命令稍歇，并准备接应退回来的部队。
下邳西门警戒哨。吕布正在焦急地等待败军来聚合。
良久，宋宪带三骑至。见到吕布，布懊恼不已。
再等一刻，数百人至。吕布一看，乃是高顺。忙下楼来接应。
高顺受了几处伤，都不重，从者也都无大碍。
“曹兵战斗迅猛，重伤的都没办法带出来了。”高顺说。
“可见成廉？”
不说话。
“怎么了？”
“败兵谣传，已为曹军所禽。”
吕布痛心。
“将军，曹兵过来了！”楼上哨兵喊。
“举帜！”向城内发信。
正在西门的魏续见到，大为吃惊。
“准备！”
“怎么了？”陈宫听到消息，匆匆赶来。
“南门如何？”
“陈登所部已在城郊。”
“城外举帜。”
“怎么？”陈宫往外望。
“吕将军！”——正望见吕布带残兵回来。
魏续也过来看。
“快，开门！”
吕布回来。士兵个个都垂头丧气。
陈宫方才要问，城上喊：“城外举两帜！”
曹兵追亡逐北，一路尾随败兵杀向城来。
“哦，魏将军，我们是不是准备接应？”
“有人近城！”
大家都上城去看。
一个将军，被军士们送回来，伏在马背上。
“快开门！”
“侯成！”进门以后认出来。
“快，抬进去！”
“没事。”侯成摆手，“我没受重伤。将军，曹军早有准备，我们半道上就中了埋伏。”
吕布叹气。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三帜，三帜！”
将士们望着不断报急的旗帜，心中没底。
曹军逼近下邳。
“魏将军，弓弩手还没有放箭？”陈宫上城来。
“败兵和曹军搅在一起了，放箭怕射中自己人。”
已能望见曹军，扫荡残兵，布军惨状，陈宫望见，不禁叹气。
“曹操此战虽胜，想要攻克下邳，也不容易。”
魏续看他。折而不挠，与曹操不两立；还是今势已孤穷，恐难得保全。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今天这仗打得真窝囊！”吕布击几。
众将都不语。吕布环视之。
“不过还算好，你们都安全回来了。只是不知成廉怎么样了……公台，城外如何？”
“已举过五帜，魏将军让警戒哨退回城中了。还有，城南，陈登所部已至城郊。”
吕布惊。
“报，曹兵追至城下，开始准备围城。”
“走，随我看看去。”吕布起身，众将相随往城上来。
曹兵在城下列阵，齐整有序，气势很强，众将多面露怯色。
见吕布有犹疑之色。
“将军，如果让曹兵完成包围，我们就会被迫陷入守城战，这样不但会大量损耗兵力钱粮，而且一旦打得不顺利，士气会衰落得很快。”陈宫说。
“嗯，那有什么办法吗？”
陈宫不能答。
吕布环视众人，又往城下看，心中有了些许投降的想法。
曹军阵中。
“将军，已与陈太守相见。太守已在城南。”
“好。”曹操笑，点头。
“太守已在阵外。”
“哦？”笑观诸将，“诸公与我同去迎广陵？”
“是。”
“去请豫州，就说陈元龙到了。”曹操吩咐。
从者去。
曹操笑与诸将出。
陈登单骑至。
笑，互相见礼。
“何劳将军亲迎。”
“哎，陈元龙高士，我迎你也不是司空迎广陵，而是曹操迎好友。”
笑。
“闻王师出，知将军用兵神速，登率郡兵兼程而来，为将军做前驱。”
“此战有陈元龙，使吕布惊慌不定，行动掣肘。”
“元龙有兵多少？”
“千人。”
“吕布若知太守出，必攻营。”曹操半开玩笑。
“登已令军士为形势，布必不敢出。”
笑。
“玄德在关将军阵中，我已命人去请。”
“闻吕布本打算等将军来，然后攻击，逼进泗水中。”
“陈公台必是不赞同。”
“是，听说将军攻彭城时，陈公台就劝吕布出击。吕布无谋。将军拿下彭城以后，士气只会更高。譬如当年项羽与宋义之争，秦若破赵，何弊可乘？
刘备至。
与陈登相见，甚惜。
曹操与诸将巡视。
“我军死五十人，重伤三十人，轻伤仍可战斗者九十人。杀贼千余人，俘虏近四千，戈、矛、弩等武器所获尚未报来。”主簿王必报。
曹操点头。
“如此贼已不过五千，我可以倍兵围下邳。”
“恭贺将军大胜！”
“仗义征伐，诸公用命，此所以大胜也。”曹操笑道。
“这一战，吕布的计划倒是没有多大缺陷，所缺的是信任。他信诸将，而不能任，所以自己留在中阵指挥。诸公觉得，要是他取我们所议上策，把中阵的指挥权交给可信赖的部将，自己率骑军主力袭我背后，凭他的骁武，一旦得利，张开大旗，再与各方配合，那这仗就没那么好打了。”
荀攸微笑点头。
“将军也正是了解吕布的信而不能任，麾下将领又各怀心事，所谓料敌决胜呐。”
“将军，陷阵都尉俘获贼将成廉，献与将军。”
“哦？好，带上来。”
“是。”


下邳。
吕布独自翻看曹操书信，备言昔日吕布诛杀董卓，尊奉朝廷等大功，责备他现在忽然叛逆，与称伪号的袁术相联结，十分糊涂等语。
陈宫为曹操书信之事，赶忙来见，在门外徘徊，几次之后才往里走。
人报陈宫求见。
吕布听说，便将书信放在一边。
陈宫进来行礼。吕布请他坐。
“公台何事？”吕布故意问。
“哦，将军……曹操书信，是否劝将军投降？”
“是。”
“那将军又是怎么打算的呢？”
“再打下去徒然消耗，我想听从曹公的建议。”
“将军，不可以。曹操心狠，将军现在兵败投降，曹操怎么可能厚待将军呢。”
“为什么不可能？”
“将军，曹操来信，不过是因为他不敢在这里多做逗留。兖州是四面受敌的地方，如果我们坚守不出，时间一长，刘表、张绣、袁绍等人，都有可能偷袭他的后方，他也就是因为怕这个，才有了这封劝将军投降的信啊。”
“你说得对。但我为什么要坚守，跟曹公打消耗战呢？”
“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
“与曹公打消耗战，死的是我的将士。纵使我顶住了他的进攻，曹公的后方也如你所言被人偷袭——这些事情都发生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这……将军，如果旷日持久，曹军的士气就会衰落，战机就可能显现啊。”
“到时候我自己也元气大伤了吧。我出关东来六年，打下这点地方也不容易，不能都拼光了。”
“将军，那万一曹操要是有诈呢？”
“有诈？怎么讲？”
“万一他诓将军去降，乘将军不做防备，杀害将军呢。”
吕布不语。
“如果他要将军交出印绶，回许县听命呢？”
吕布握佩刀柄，起身缓缓走动思考。
“徐州，英雄必争之地，曹操如果真的得到了，还会让将军来守吗？”
宋宪府中。
宋宪约侯成商议。
“侯将军听说了吗，曹公今日射进城的书信，是劝将军归降。”
“听说了，军中传得很厉害。”
“将军不愿归降，听说是陈公台力劝将军的缘故。”
“陈宫自己得罪了曹公，不能归顺，便要断吕将军和我等生路吗！”
“是啊，我们不能束手待毙。”
“那依将军看，该怎么办？”
“高顺与陈宫不睦，不如和他商议商议？”
“……不妥，高顺与陈宫不睦是实，可他那脾气，拗不过来，万一他要是觉得我们这是背叛将军，必定会捆缚你我去向吕将军禀告的。”
“也对。那你说该怎么办？”
“不如去找魏将军，一来他和吕将军有亲，定不忍见家道覆亡；二来日间曹公查看阵地时，他曾来与我说话，看得出，十分忧虑。”
次日清早，吕布招众将议事。
“各位，昨日曹公射来书信一封，劝诱吕布投降。”
众将皆望之。
“我将暂拒曹公好意。”布视众将，“我军方败，此时降曹，必无善果。不如坚守。”
众将皆不语。
“诸公勿忧，所以不降者，为我尚有胜机故也。公台以良策献我，甚为合适：其一，求救于公路，待救兵一到，曹公内外受困；其二，我自将步骑出屯，为势于外，与城中守军成犄角之势，若曹兵攻城，我于城外策应；若曹兵攻我，城中出兵呼应。如此疲敌而活全盘，曹兵便再无合围成功之时，不过旬日，曹兵粮尽，内外齐击，曹兵必破！”
布视诸将，仍多有忧色。
“将军之言是也，然将军若出城屯扎，谁可担守城之任？”魏续问。
“公台自请领兵守城。”
众将皆望陈宫。
“守城关系重大，事务繁多，我看不妨如此：高将军与公台同守此城。高将军能将兵，清白有威严，将士乐戴之；公台多谋。卿二人同心协力，足以守住此城。”
“明日只怕太迟，曹兵将进围矣。我今夜便将兵出城——之后先引骑军寻到曹兵粮道，劫之，敌军心必定不稳，那时里外合击，三日可成全功。诸位以为如何？”
诸将仍不语。
“高将军！”吕布看高顺。
“将军既然下令，高顺自然尽全力守住此城！”
“好！”吕布终于高兴了些。
“如此，议求援之事。公台推荐许汜。我以为曹兵在外，当使二人同往，可得照应。许汜、
王楷！”
“在！”
“以此重任交卿二人，能当之否？”
“蒙将军信任，汜虽愚钝，也知申包胥故事。”
“好。”吕布点头微笑。
“既已议定，诸将皆去准备，同心协力，守住此城。魏将军随我去点兵。”吕布起身出厅。众将都起身跟着散去，情绪有些低落。只有高顺威严如常。
下邳城外，曹军营中。
“将军，城东防军刚刚来报，有一支小股骑军从城中突出去了。”于禁来报。
“这是要去求救于袁公路啊。”曹操笑，继而正色，“看来吕布拒绝归顺。”
“有人认出突围者中有许汜。”


下邳城中。
吕布与魏续点兵后回。
“许汜是曹将，当年为从事中郎，与陈公台同叛曹将军，将军派他去求援，我已经觉得有点冒险，可又加上一个王楷，此人与许汜同是曹将出身。”魏续说。
“你怕他们出城后直趋曹营？昔日兖州，曹公牧之，而张邈仍在其位，士皆分从操邈。始固有隙，后更多有势同水火者。许汜王楷与陈宫交厚，恨操甚。”
“你先去寻视防地吧，我去和妻女道个别。”
“是。”魏续下。
吕布入室。
“将军。”布妻与女行礼。
吕布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为何如此？”吕布怪问。
“将军，妾听说将军要出城屯扎，特为将军饯行。”
“……你，已经知道了？对，我正要跟你说，晚上就出城。”吕布坐下来。
侍女端上酒来。
布妻接过，奉与吕布。
“怎么了这是，怎么弄得跟……我不过是出城屯扎，待击退曹兵，便回来。”
“妾昔在长安，已为将军所弃，赖庞舒私藏妾身，得复与将军相见。不然，死生难料……”布妻带泪。
吕布叹气。
“你说这些做什么。”
“将军请满饮此杯。”
吕布皱了皱眉，还是接过，喝下。
“将军，妾已经都听说了，将军命陈宫、高顺同守此城。”
“对。陈宫多谋，高顺善战，守城不会有失，你可尽管放心。”
“是。”布妻复为吕布斟酒。
“将军，妾虽女流，不知大事。也闻陈宫、高顺素来不睦。”布妻如说家常。
吕布刚举起的酒杯停在半空。
“将军，妾不知军事。但也知军粮乃战之根本。将军自去断曹公粮道，我恭祝将军凯旋。只是……”
吕布看她。
“只是什么？”
“只是陈宫、高顺既素来不睦，将军出击，二人能否同心协力防守城池？我闻曹公待公台如赤子，可公台还是背叛了曹公。将军待公台胜过曹公吗？”布妻泪下，轻抚眼角，“将军不必以我和女儿为念，截断曹兵粮道，曹公当退。只是城中若一旦有变……妾只怕不能复为将军妻矣。”布妻泣。
吕布心乱，搂妻抚慰。
吕布犹豫，愁闷不能自决，向出击部队集结的地方走去。
宋宪行礼。
吕布徐行，在阵前踱步，宋宪不解。
城楼上陈宫看见，也觉不对。
“你们先回营去吧。”吕布忽然说。
众军士面面相觑。
宋宪看吕布，没有问他。
吕布转身回。
“将军！”陈宫在后面喊。
吕布站住。
“将军，将军这是怎么了？”
吕布看他。
“我再三考虑，觉得这个办法不太稳妥，不如坚守。”
“将军，坚守就等于给了曹操集中兵力攻城的机会啊。”
“下邳城高池深，料他也难轻易攻下，一旦粮草不敷，他自己就退了。”
“将军，将军……”
吕布不应，径自走了。
下邳城外，曹军营中。
“吕布派兵突围求援，即视作拒绝归顺。所以，我命令：各部做好攻城准备，明日攻城！”
曹操下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