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绿从湿漉漉的校裤中掏出家门钥匙,原本翘起来的棕色的头发现在全部死气沉沉得贴在额上。赤头披着绿的浅棕色的校服外套,紧随其后。门一开,皮卡丘便像一颗略微发福的鱼雷窜入客厅,重复十几小时前伊布做过的动作。
听见开门声赶来的伊布一脸惊讶,长长的毛耳朵高高竖起,盯着这个黄橙橙的不速之客。
“伊布……”绿疲惫不堪得唤了声。他正努力把装满冰冷雨水的鞋子脱掉。
伊布只是朝门廊的方向哼了两声,便迫不及待凑上前去,仔细得嗅起了皮卡丘。皮卡丘不理会伊布,抖动起浑身的毛,将雨水溅了伊布一脸。
赤依旧披着湿透的外套,红色的眼睛充满好奇得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从2岁开始住院,11岁出院后就一座城市接着一座城市的流浪。这些年来,停留在眼里的大多是齐腰深的草丛,有着上百岁年龄的参天树林,黑漆漆的隧道,以及自己用参加各种比赛赢得奖金买来的EPP防水高级睡袋(野外生活睡袋中的劳斯莱斯)。坦白得讲,像这样的普通人家的房子,他是第一次踏进来。
赤面无表情的表情无不透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他仔细观察着贴有米黄色墙纸的门廊、门边的腾编雨伞筒、漆木柜子的移门半遮半掩,稍微凑近点看,里面是一双双整齐排列的男鞋。
真是厉害啊,赤开始对这些普通的摆件发出莫名其妙的赞叹。接着他又默默注视着眼前落汤鸡似的绿将钥匙扔进鞋柜上的小篮子里,然后模样滑稽得抬起一只脚,努力摘下装有一袋水的白色袜子。
真是糟糕啊,绿的牙齿在上下打颤。棉布衬衫混着深秋的雨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正当绿准备褪下这件堪称冰窖的校服时,他愕然想起,背后有个人。
绿不好意思得扭过脸,却看见赤依旧披着自己的外套,抬起一只细细的胳膊,正小心翼翼紧张兮兮戳着放在手工篮子里的鹅绒小垫子。黑色的刘海紧贴着赤略显消瘦的面部弧线,雨水已经滴滴答答得在他的身下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原来如此,是软的。好厉害啊。赤又在发表不知所云的赞美。
“喂!”绿并不觉得自己放钥匙的篮子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脱鞋啊。”绿提醒。
“哦……”赤看着绿,缓缓弯下腰,模仿着绿的动作。
绿撇撇嘴,伸手摘下赤头上自己的外套,边走边摘下架在鼻梁上的板材眼镜,拿起茶几上的纸巾胡乱得擦去上面的水珠。
“楼上有浴室,你赶快去洗热水澡。血已经不流了吧?我一会儿帮你看看。”
重新戴上眼镜的绿看见伊布和皮卡丘已经从沙发上扭打着摔下地面。
赤有些木讷得点头,跟在绿的身后上楼。绿有些急躁得将他推进浴室,关上了门。
“我去帮你找衣服!”绿急匆匆得喊道。
望着磨砂玻璃后面模糊的人消失不见,赤缓缓转过身,雨水已经从黑色的发上滑落。赤试着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笨拙得褪下粘在身体上的衣物,小心翼翼不触碰到自己的右眼。可让雨水淋了透的纱布下,他的伤口已经冷得麻木了。
此刻,赤的注意力从淋浴转到了洗脸池上的镜子。他上前一步,细细打量起镜子里的自己。黑色的发一缕一缕得 贴在额前、两颊边、细直的鼻梁上。原本就缺少血色的薄唇此刻已经和下巴溶为一体,几乎看不见了。裸露出的白皙肌肤在白炽灯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细腻感。
“衣服……衣服衣服……”绿此刻赤膊着上半身,在卧室里翻箱倒柜。他一直不承认自己是个很懒的人,但此刻在一堆春夏秋冬季节的衣物中的找不到没穿过的秋衣,的确怪他懒得理家事。别看他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其实若是不小心打开一个柜子,往往会有一堆东西喷涌而出。
“糟了……好像没有新的衣服……”绿皱着眉头蹲在小山似的衣物前。
“算了……嫌弃得话就让那家伙光着身子好了。”绿别扭得哼了一声,两颊却不经意红了起来。他拎着一件白色T恤的袖子,将它从堆积物中拔了出来。
赤伸长细细的手臂佯装握手的模样,眯起红色的单眼,嘴唇微微自负得向一边弯,讨人嫌得说“你好,我是大木茂。”
与此同时,在卧室努力搜寻的绿打了个喷嚏。他粗鲁得抹抹鼻子,暗骂:该死,感冒了。他此时正踩在椅子上,在寻挂式的壁橱里找洗过但没穿过的干净短裤。
“找到了!”绿伸长手臂。
“呃……怎么是三角的……”绿拉扯着蓝黑色的布料,“切,原来是泳裤……”绿毫不留情将它丢下去。
赤依旧不带情感,光着身体站在镜子前模仿绿。他此刻正有些僵硬却非常夸张得挥舞着双臂,喊:“混蛋混蛋。”却不想激烈的脸部运作拉扯到了伤口,疼得他立即捂着右眼蹲了下去。
佛曰:自作孽,不可活。
反正现在绿已经为自己只做表面功夫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好不容易将衣物收集齐,他现在又在苦苦寻觅自己的急救箱。由于他本人身体健康状态良好,健壮如泰山,自打搬来这栋单身小楼,就从没理会过急救箱。现在可苦了他。卧室没有,阁楼没有,厨房呢?厨房有没有呢?
绿痛苦跌趴在铺着瓷砖的地板上,享受着不亚于深秋雨水的冰凉触感,在柜子里摸索那个讨人厌的蓝色小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