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清谈《诛仙》中的张小凡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苏轼好一首《卜算子》,道尽了天下失意人幽独凄凉的心境。
——题记
夜色昏,夜色沉。
一道黑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夜最浓的地方,一动不动。仿佛只有在绝对的黑暗中,他才觉得舒适、安全。一阵春风吹过,他的身影约略动了动,脸上也泛起淡淡的微笑。不知怎的,这笑竟也透着饱经风霜的苍凉、凄苦。这浓黑的凄凉,浓得连春风也吹不透、吹不尽、吹不散。
想来,这也是个失意的人。
谁能想到,黑暗中这失意的青年,竟然名满天下,令黑白两道闻之丧胆?谁能想象,他率众攻伐,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骨成山?谁能想见,当年草庙村那个淳朴的乡下少年,性情竟有如此大的转变?
曾几何时,他还是一个充满稚气的木讷少年;曾几何时,他还在武林正道领袖青云门下修炼;曾几何时,他人如其名,平凡得连他的师长也对他轻看。那是怎样的日子,美好且其乐融融,虽然默默无闻,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星移斗转,风云变幻。突然有一天,他发现他崇敬爱戴,甚至不惜为之牺牲的法师,竟是他灭族的仇人;突然有一天,他发现正邪之别,并非学到的那般,世人眼中的“妖孽”更义重情深;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无意间习得三家密技,掌门竟欲置他于死地,青云再也无法容身;突然有一天,他发现魔教鬼王的女儿竟对他痴情一片,甚至为救他,魂飞魄散;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受噬魂魔棒妖力侵扰,性情大变,命悬一线,陷入深渊……
命运作弄,天道无情。去也!何必听命于你们那些假仁假义、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老古董!去也!何必为你们建造的空中楼阁拼搏送命!
是的,我平凡,但却无需以你的尊崇俯视我,即使我仰视什么,要看得也不是你尊贵的容颜,而是山的雄奇、天的高远;是的,我平凡,但却无需以你的声威鄙夷我,即使我聆听什么,要听得也不是你空洞的教诲,而是风的呼啸、海的呐喊;是的,我平凡,但却无需以你的权势挟制我,即使我向往什么,要争取得也不是你微薄的赏赐,而是日的照耀、月的光环;是的,我平凡,但我也有自己的思想和尊严,纵使是英雄末路,也不需要你们垂怜!
欢乐总是太短,挽不住的是清晨一样的时光;寂寞总是太长,挥不去的是烟雨朦胧的岁月。在这“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世界,还有什么永不变更的真理、正义、至尊?在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天下,还有什么不令人困惑、徒劳、茫然?也许,永远没有那一天,前程如朝霞般绚烂;也许,永远没有那一天,成功如日光般耀眼。也许,只能是这样,攀援却达不到山巅;也许,只能是这样,奔流却惊不起漪涟。
九幽怒火复又燃起,噬魂棒青光流转。当年那木讷的少年年龄渐渐增长,道行日益精进,阅历不断积攒,心机越发深沉。于是青云门下那个淳朴的弟子,再也不见。
日出时分,第一抹阳光斜斜的洒向田间。田里绿茵茵的秧苗又悄悄地抽出一片新叶,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水。失意青年的心念是否也随着这映着朝阳的露珠一闪一闪?青云山,大竹峰,守静堂,还有那一片黑节竹林。可曾想起,那冷若冰霜心如火的天琊剑的主人?天琊——还是天涯?可曾念及,那舍命救尔脱困厄的伤心花的主人?伤心——终成伤心!
故地重游,故人仍在。
十年光阴,恍若隔世,却发现原来什么都没有变。大竹峰上仍旧幽静,守静堂门扉紧锁,积香厨升起炊烟。“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曾经无数次见过的草木,生长得更加葱郁;曾经无时不相伴的宠物,日夜盼望着主人。六师兄的抱怨依旧可闻,大师兄的憨笑依稀尚存。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大黄的吠叫,是否又看到小师姐桃花般的笑颜?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不,没有泪,有的只是“识尽愁滋味”后的“欲说还休”。春花秋月,寒来暑往,古今皆是一般。“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景未变,容未改,人还是当年的人,心却非当年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