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王树殿外的情形并未脱出玉辞心……不,是戢武王的预料,识破她身份的无衣师尹果然冒险前来。察觉到他眼中的一丝遗憾,她不由火往上撞,言出也带了几分怒气,再听对方提到剑之初,她更是气冲牛斗,盱衡厉色,直把师尹问得意图告辞。
这样送客也不差了。当时,她真是这样想的。无衣师尹是一只狡狐,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自然是越早离开越好,若被他说出什么,她又要伤脑筋了。她不怕伤脑筋,王树殿长老们的脾气秉性她最是清楚,可眼下她没那个功夫。
正当她要说送贵客之际,死脑筋的图悉长老还是插话了。听他张口诋毁先王闭口污秽的女子且硬向无衣师尹讨说法时,她实在很想叹气,慈光之塔的狡狐看来与她想法相同。不知是否错觉,她觉得师尹看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同情,尽管只有一瞬间。
若在慈光之塔,图悉长老怕早被作掉了吧?或许……假以时日,她也可以向无衣师尹讨教一下。多年来,王树殿的长老们已成为她的执政障碍,而非助力,最少王树殿也该换一换血了。大殿上,滔滔不绝的白胡子老头一定想不到他的王正在做清洗的打算。
哈,有这样的臣子,碎岛之王实在辛苦。心中暗笑,无衣师尹三言两语又将矛头指到戢武王身上。碎岛与苦境通道开启一事,戢武王,此问你要如何应对呢?
“吾有遣人入苦境,一探剑之初虚实,目前尚未回报,师尹怕是将吾之人当成剑之初的爪牙了。”
若可以实言,就不要撒谎。这世上没几个傻瓜,谎言总会很快被人识破,真话才更容易取得人的信任。在这方面,戢武王是个中高手。其实,她知道被她蒙骗多年的长老们真正在意的也不是此点,而是他们的王无视了他们去开启通道。
[摄论太宫与长老团枝气相连,一再触逆王威,这对王兄统治杀戮碎岛非是好事]。莫名的,王妹曾经的提醒在脑中闪过。湘灵说得不错,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客气恭维了几句,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无衣师尹身上,不请自来的客人还是早早送走才好。
眼见再再设局均不能成,无衣师尹心知此行目的无法达成了,不过能够两境破冰也不枉此行。罢了,来日方长,横竖戢武王也跑不掉。
目送慈光之塔的狡狐离去,戢武王转脸迎上自家重臣,伐命太丞。武将耿直忠烈,她训话也不绕圈子,“你可知罪?”
“守护杀戮碎岛不力,让火宅佛狱趁虚而入掠走王后,属下失职,请王降罪。”这是实情,也的确是什岛广诛的失职,但与她所知仍有差距。
“单有此罪吗?”
想到才扬长而去的无衣师尹,他补充说:“让外境之人入侵而浑然不知,惊动长老与王,广诛罪该万死。”
眼神一暗,戢武王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原来,她的太丞真未察觉,“吾入祭天台闭关期间,曾有两名刺客意图闯上祭天台,能无声潜过杀戮碎岛防线来到内围祭天台,广诛,吾对你失望了。”
“是。”
“每十年一次的祭天典礼时间并不一定,火宅佛狱能算准吾闭关的时间来攻,谅必是你督严不周,让佛狱细作探听到消息了。”说这句话时,她若有似无的
朝太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摄论太宫,虽然经常与自己政见相左,但他的确是在为碎岛着想。衡岛元别则是衡岛的大公子,也是当年衡岛血案的受害者,她是否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不知她心中犹豫,豪爽的猛将仍在自我检讨,“是,广诛无能,让境内细作猖獗,以致危害到祭天大礼之圆满,甚至扰王潜修。如此罪愆,广诛不敢推过。”
看着低下头深深自责的太丞,她瞬间有了决断,“私通火宅佛狱,作乱杀戮碎岛,此人罪该万死。若广诛你不能揪出细作,我留你何用?”这是虚话,也是实话。她能容忍细作与叛徒的存在,是因为她确信那些人都在她的掌握中,而要掌握这些人自然要依靠臣子的力量,若什岛广诛无法胜任,她不介意另择他人。
长叹一气,伐命太丞无言了。
“摄论太宫,你认为此事应该做何处置?”既有决断不妨行动,正好也可以缓和一下这文臣武将间的关系,而且她也需要重新确认太宫的忠诚。
“若吾愿用一身功勋,换得谅情一人呢?”很难说清她听到这一言时的感受,不过她的太丞显然动容了。
“啊,太宫你……”太宫与太丞素来水火不容,而今太宫竟为他说话,什岛广诛当然会意外,可她却知棘岛玄觉真正想保护的人是谁?
“吾谅情得还不够吗?摄论太宫,你有几年的栽培,我便有几年相忍。你说过,杀戮碎岛的未来与一己私情若有冲突你会当机立断,现在你要将问题丢给我吗?”
不是不知这么说有多残忍,不是不知这么说棘岛玄觉将多为难,她多年来的容忍是因愧对衡岛,也是因摄论太宫本人。她知道棘岛玄觉一直对衡岛之事耿耿
于怀,她不想为一个伴食尚论伤了君臣情感,故,一再退让。可这次,她不能再让步了,衡岛元别的作为已经严重危威到了整个碎岛,身为碎岛之主她有肃清叛徒的责任。
闻听此言,棘岛玄觉连退两步,却是无话可说。他的王说得无错,他能有何言?
见状,不知状况的什岛广诛倒是伸着脖子插进话来,“王,请不必为难玄觉,吾将这万世冠袍卸下便是。”无意间连称呼都从太宫变成了玄觉,听得她不由摇头暗忖:这么简单就被收买?或许……广诛可以接伴食尚论的位子,就不知太宫会不会要他。当然,不是现在。
“广诛!此冠的意义容得你这般轻卸吗?戴上此冠,你便不再只是什岛广诛,享受荣耀的同时,此冠所系的杀戮意义你亦要一并背负,一旦冠落,世上再无你什岛广诛,碎岛的未来,吾准你卸下了吗?下去静待发落。”
“是。”
简单打发了太丞,戢武王继续对太宫施压:“摄论太宫,你八代功延在身,更是先王得力要臣,该如何突破吾之难题,你必有所谱,好生思量吧。”
未接腔,棘岛玄觉只是对衡岛元别言道:“元别,扶吾下去。”
任由他们退下,她开始思量其他。寒烟翠被掠走只是让她有了兵发佛狱的名目,可如何向魔王子讨取解药还是难题。无论真相如何,名义上戢武王与剑之初
是毫无关系的。若无足够的理由,以魔王子的智慧不难将戢武王与玉辞心联想到一起,到时又是一场风波。那么,要利用剑之初雅狄王私生子的身份吗?或是干脆把
慈光之塔也拖下水?毕竟,事是无衣师尹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