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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爱山☆推荐】《七月雪》——沧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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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徐重华一声低叱,带头飞掠了出去,几个起落消失。
其余八剑对视一眼,八柄长剑扫荡风云后往回一收,重新聚首,立刻也追随而去。
只有霍展白微微犹豫了一下。
“风行,”他对身侧的同僚低唤,“你有没有发现,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遇到修罗场的人?”
卫风行一惊:“是呀。”
顿了顿,他回答:“或许,因为瞳的背叛,修罗场已然被教王彻底清扫?”



117楼2011-07-03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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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圣女娑罗在狂奔,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甘。
    姐姐死了……教王死了……五明子也死了……一切压在她头上的人,终于都死了。这个大光明宫,眼看就是她的天下了——可在这个时候,中原武林的人却来了吗?
    他们要覆灭这里的一切!
    她踉跄地朝着居所奔跑,听到背后有追上来的脚步声。
    一侧头,明亮的利剑便刺入了眼帘。
    


    118楼2011-07-03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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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妙空使,冷笑着堵住了前方的路。
      “不!”她惊呼了一声,知道已经来不及逃回住所,便扭头奔入了另一侧的小路——慌不择路的她,没有认出那是通往修罗场的路。
      她狂奔而去,却发现那是一条死路。
      背后的八剑紧紧追来,心胆俱裂的她顾不得别的,直接推开了那一扇铁门冲了进去——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而来,森冷的雪狱里一片黑暗,只有火把零星点缀,让她的视觉忽然一片黯淡,什么也看不见了。
      “呵……”黑暗里,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终于,都来了吗?”
      她在一瞬间被人拎了起来,狠狠地摔到了冰冷的地面上,痛得全身颤抖。
      “是,瞳公子。”她听到有人回答,声音带着轻笑,“这个女人把那些人都引过来了。”
      这个声音……是紧随自己而来的妙空使?!
      他在说什么?瞳公子?
      她忽然全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瞳?!”
      黑夜里,她看到了一双妖诡的眼睛,淡淡的蓝和纯正的黑,闪烁如星。
      “瞳!你没死?!”她惊骇地大叫出来,看着这个多日之前便已经被教王关入了雪狱的人——叛乱失败后,又中了七星海棠之毒,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平安无事地活着!而监禁这样顶级叛乱者的雪狱,为什么会是洞开的?


      119楼2011-07-03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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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教王失踪不到一天,这个修罗场却已落入了瞳的控制?
        “是的,我还活着。”黑夜里那双眼睛微笑起来了,即使没有用上瞳术也令人目眩,那个叛乱者在黑暗里俯下身,捏住了回鹘公主的下颌,“你很意外?”
        那样漆黑的雪狱里,隐约有无数的人影,影影绰绰附身于其间,形如鬼魅。
        ——星圣女娑罗只觉得心惊:瞳执掌修罗场多年,培养了一批心腹,此刻修罗场的杀手精英们,居然都无声无息地集结在了此处?
        这短短一天之间天翻地覆,瞳和妙空之间,又达成了什么样的秘密协议?!
        “瞳,我帮你把修罗场的人**起来,也把那些人引过来了——”鼎剑阁七剑即将追随而来,在这短短的空当里,妙空重新戴上了青铜面具,唇角露出转瞬即逝的冷酷笑意,轻声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知道。”黑夜里,那双妖诡的眼睛霍然焕发出光来,“各取所需,早点完事!”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一丈之内,黑暗里的人忽然竖起了手掌,仿佛接到了无声的命令,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一瞬间消失了,融入了雪狱无边无际的黑夜。
        妙空的身影,也在门口一掠而过。
        “六哥!”本来当先的周行之,一眼看到,失声冲入。
        “刷!”一步踏入,暗夜里仿佛忽然有无形的光笼罩下来,他情不自禁地转头朝着光芒来处看去,立刻便看见了黑暗深处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那是妖异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双瞳,深不见底,足以将任何人溺毙其中!
        那一瞬间,他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120楼2011-07-03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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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被瞳术定住的瞬间,黑夜里一缕光无声无息地穿出,勒住了他的咽喉。
          周行之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从地上被飞速拉起,吊向了雪狱高高的顶上。他拼命挣扎,长剑松手落下,双手抓向咽喉里勒着的那条银索,喉里咯咯有声。
          “干得好。”妙空轻笑一声,飞身掠出,只是一探手,便接住了同僚手里掉落的长剑。然后,想都不想地倒转剑柄挥出,“嚓”的一声,挑断了周行之握剑右手拇指的筋络。
          “第一柄,莫问。”他长声冷笑,将莫问剑掷向屋顶,嚓的一声钉在了横梁上。
          鼎剑阁七剑里的第一柄剑。
          转身过来时,第二、第三人又结伴抵达,双剑乍一看到周行之被吊在屋顶后,不由惊骇地冲入解救,却在黑暗中同样猝不及防地被瞳术迎面击中,动弹不得。随后,被黑暗中的修罗场精英杀手们一起伏击。


          121楼2011-07-03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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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夺命的银索无声无息飞出,将那些被定住身形的人吊向高高的屋顶。
            “第二,流光。第三,转魄。”
            接二连三地将坠落的佩剑投向横梁,妙空唇角带着冷笑。
            “重……华?你……你……”被吊在屋顶的同僚终于认出了那青铜面具,挣扎着发出低哑的呼声,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这个最机密的卧底、鼎剑阁昔年八剑之一的人,居然背叛了中原武林?!
            他,是一名双面间谍?!
            “呵。”徐重华却只是冷笑。
            重新戴上青铜面具,便又恢复到了妙空使的身份。
            愚蠢!难道他们以为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不惜抛妻弃子,只是为了替中原武林灭亡魔宫?笑话——什么正邪不两立,什么除魔卫道,他要的,只不过是这个中原武林的霸权,只不过是鼎剑阁主的位置!
            为了这个他不惜文身吞炭,不择手段——包括和瞳这样的杀手结盟。
            他把魔宫教王的玉座留给瞳,瞳则帮他扫清所有其余七剑,登上鼎剑阁主的位置,而所有的同僚,特别是鼎剑阁的其余七剑,自然都是这条路上迟早要除去的绊脚石。如今机会难得,干脆趁机一举扫除!
            他接二连三地削断了同僚们的手筋,举止利落,毫不犹豫——立下了这样的大功,又没了可以和他一争长短的强劲对手,这个鼎剑阁、这个中原武林,才算是落入了囊中。
            “铛铛铛!”转眼间,第四把剑也被钉上了横梁。
            然而,随后进入的夏浅羽毕竟武艺高出前面几位一筹,也机灵得多,虽然被瞳术迎面击中,四肢无法移动,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头避开了套喉银索,发出了一声惊呼:“小心!瞳术!”
            瞬间,黑暗里有四条银索从四面八方飞来,同时勒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吊上了高空!
            “糟了。”妙空低呼一声——埋伏被识破,而最难对付的两人还尚未入彀!
            果然,那一声惊呼是关键性的提醒,让随后赶到的霍展白和卫风行及时停住了脚步。两人站在门外,警惕地往声音传来处看去,齐齐失声惊呼!


            122楼2011-07-03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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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里有灯火逐一点亮,明灭映出六具被悬挂在高空的躯体,不停地扭曲,痛苦已极。
              “别看他眼睛!”一眼看到居中的黑衣人,不等视线相接,霍展白失声惊呼,一把拉开卫风行,“是瞳术!只看他的身体和脚步的移动,再来判断他的出手方位。”
              “呵,”灯火下,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不愧是霍七公子。”
              那个坐在黑暗深处的的 青年男子满身伤痕,四肢和咽喉都有铁镣磨过的血痕,似是受了不可想象的折磨,苍白而消瘦,然而却抬起了眼睛扬眉一笑。那一笑之下,整个人仿佛焕发出了夺目的光——那种由内而外的光不仅仅通过双瞳发出,甚至连没有盯着他看的人,都感觉室内光芒为之一亮!


              123楼2011-07-03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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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瞳,药师谷一别,好久不见。”霍展白沉住了气,缓缓开口。
                瞳却是不自禁地一震,眼里妖诡般的光亮微微一敛。杀气减弱:药师谷……药师谷。这三个字和某个人紧密相连,只是一念及,便在一瞬间击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在这样生死一发的关键时刻,他却不自禁地走了神。
                “快!”霍展白瞬间觉察到了这个细微的破绽,对身边的卫风行断喝一声,“救人!”
                两人足间加力,闪电般地扑向六位被吊在半空的同僚,双剑如同闪电般地掠出,割向那些套喉的银索。只听铮的一声响,有断裂的声音。一个被吊着的人重重下坠。
                “六弟!”卫风行认出了那是徐重华,连忙冲过去接住。
                然而,他忽然间全身一震。
                “哧”,轻轻一声响,对方的手指无声无息地点中了他胸口的大穴,将他在一瞬间定住。另外一只手同时利落地探出,在他身体僵硬地那一刹那夺去了他手里的长剑,反手一弹,牢牢钉在了横梁上。
                “六弟!”卫风行不可思议地惊呼,看着那个忽然间反噬的同僚。
                “六弟?”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冷笑起来,望着霍展白,“谁是你兄弟?”
                霍展白停在那里,死死地望着他,眼里有火在燃烧:“徐重华!你——真的叛离?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从不站在哪一边。”徐重华冷笑,“我只忠于我自己。”
                “你背叛鼎剑阁也罢了,可是你连秋水母子都不顾了吗?”霍展白握紧了剑,身子微微发抖,试图说服这个叛逃者,“她八年来受了多少苦——你连问都不问!”


                124楼2011-07-03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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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和我提那个贱女人,”徐重华不屑地笑,憎恶,“她就是死了,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霍展白的身子一瞬间僵硬。
                  他说什么?他说秋水是什么?
                  “她嫁为我只不过为了赌气——就如我娶她只不过为了打击你一样。”徐重华冷漠地回答,“八年来,难道你还没明白这一点?”
                  霍展白铮铮望着这个同僚和情敌:这些年,他千百次地揣测当初秋水为何忽然下嫁汝南徐家,以为她遭到胁迫,或者是变了心——却独独未想到那个理由竟然只是如此的简单。
                  “就为那个女人,我也有杀你的理由。”徐重华戴着青铜面具冷笑,拔起了剑。
                  “可你的孩子呢?”霍展白眼里有愤怒的光,“沫儿病了八年你知道吗?他刚死了你知道吗?”
                  戴着面具的人猛然一震,冷笑从嘴边收敛了。
                  “我有儿子?”他看着手里的剑,喃喃——他受命前来昆仑卧底时,那个孩子还在母亲的腹中。直到夭折,他竟是没能看上一眼!
                  “死了也好!”然而,只是微一沉默,他复又冷笑起来,“鬼知道是谁的孽种?”
                  “闭嘴!”愤怒的火终于从心底完全燃透,直冒出来。霍展白再也不多言语,飞身扑过去:“徐重华,你无药可治!”


                  125楼2011-07-03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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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扔掉墨魂剑!”徐重华却根本不去隔挡那一剑,手指扣住了地上卫风行的咽喉,眼里露出杀气,“别再和我说什么大道理!信不信我杀了卫五?”
                    剑势到了中途陡然一弱,停在了半空。
                    徐重华看到他果然停步,纵声大笑,恶狠狠地捏住卫风行咽喉:“立刻弃剑!我现在数六声,一声杀一个!”
                    “一……”
                    “刷!”声音未落,墨魂如同一道游龙飞出,深深刺入了横梁上方。
                    “哈。”抬起头看着七柄剑齐齐地钉在那里,徐重华在面具后发出了再也难以掩饰的得意笑声。他封住了卫风行的穴道,缓步向手无寸铁的霍展白走来,手里的利剑闪着雪亮的光。
                    “霍七,你还真是重情义。”徐重华讽刺地笑,眼神复杂,“对秋水音如此,对兄弟也是如此——这样活着,不觉得累吗?”不等对方反驳,他举起了手里的剑,“手里没了剑,一身武艺也废了大半吧?今天,也是我报昔年之仇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他侧头,对着黑暗深处的那个人微微颔首:“瞳,配合我。”
                    瞳一直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此刻才惊觉过来,没有多话,只是微微拍了拍手——瞬间,黑夜里蛰伏的暗影动了,雪狱狭长的入口甬道便被杀手们完全地控制。
                    另外,有六柄匕首,贴在了鼎剑阁六剑的咽喉上。
                    “你尽管动手。”瞳击掌,面无表情地发话,眼神低垂,凝视着手里一个羊脂玉小瓶——那,还是那个女子临去时,留给他的最后纪念。
                    “好!”徐重华大笑起来,“联手灭掉七剑,从此中原西域,便是你我之天下!”
                    他再也不容情,对着手无寸铁的同僚刺出了必杀的一剑——那是一种从心底涌出的憎恨与恶毒,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分尸裂体。那么多年了,无论在哪一方面,眼前这个人时刻都压制着他,让他如何不恨?
                    霍展白在黑暗里躲避着闪电般的剑光,却不敢还手。
                    因为,只要他一还手,那些匕首就会割断同僚们的咽喉!


                    126楼2011-07-03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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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重华有些愕然——剑气!虽然手中无剑,可霍展白每一出手,就有无形的剑气破空而来,将他的佩剑白虹隔开!这个人的剑术,在八年后居然精进到了这样的化境?
                      眼神越发因为憎恶而炽热。他并不急着一次杀死这个宿敌,而只是缓缓地、一步步地逼近,长剑几次在霍展白手足上掠过,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嚓!”那一剑刺向眉心,霍展白闪避不及,只能抬手硬生生去接。
                      那一剑从左手手腕上掠过,切出长长的伤口。
                      “哈哈哈哈……”血腥味的刺激,让徐重华再也难以克制地狂笑起来,“霍七,当年你废我一臂,今日我要断了你的双手双脚!就是药师谷的神医也救不了你!”
                      药师谷……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情况下,他却忽然微微一怔。
                      “等我回来,再和你划拳比酒!”
                      ——难道,是再也回不去了吗?
                      此念一生,一股求生的力量忽然注满了他全身。霍展白脚下步法一变,身形转守为攻,指间上剑气吞吐凌厉,断然反击。徐重华始料不及,一时间乱了攻击的节奏。
                      奇怪的是,修罗场的杀手们却并未立刻上来相助,只是在首领的默许下旁观。
                      霍展白手中虽然无剑,可剑由心生、吞吐纵横,竟是比持有墨魂剑之时更为凌厉。转眼过了百招,他觑了一个空当,右手电光一样点出,居然直接弹在了白洪剑上。
                      “铮”的一声,名剑白虹竟然应声而断!
                      “瞳!”眼看到对方手指随即疾刺自己的咽喉,徐重华心知无法抵挡,脱口喊道,“帮我!”
                      “好。”黑夜里,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断然说了一个字。
                      没有人看到瞳是怎样起身的,只是短短一瞬,他仿佛就凭空消失了。而在下一个刹那,他出现在两人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暗红色的剑,从徐重华的胸口露出,刺穿了他的心脏。
                      ——沥血剑!
                      “瞳!”刹那间,两人同时惊呼。
                      霍展白看到剑尖从徐重华身体里透出,失惊,迅疾地倒退一步。
                      “为什么……”青铜面具从脸上铮然落下,露出痛苦而扭曲的脸,徐重华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胸口露出的剑尖,喃喃着,“瞳,我们说好了……说好了……”


                      127楼2011-07-03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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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救你这些朋友吗?”擦干净了剑,瞳回转剑锋逼住了周行之的咽喉,对着霍展白冷笑,“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放了他们。”
                        “别理他!”周行之还是一样的暴烈脾气,脱口怒斥,“我们武功已废,救回去也是——”
                        话音未落,一击重重落到他后脑上将他打晕。
                        “失败者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瞳冷笑着回过身,凝视霍展白,“霍七,我知道你尚有余力一战,起码可以杀伤我手下过半人马。但,同时,你也得把命留在昆仑。”
                        霍展白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鱼死网破,这又是何必?”他一字一字开口,“我们不妨来订一个盟约。条件很简单:我让你带着他们回去,但在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中原和西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
                        霍展白和其余鼎剑阁同僚都是微微一惊。
                        的确是简单的条件。但在占上风的情况下,忽然提出和解,却不由让人费解。
                        “这样做的原因,是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仿佛猜出了对方心里的疑虑,瞳大笑起来,将沥血剑一扔,坐回到了榻上,“不要问我为什么——那个原因是你猜不到的。我只问你,肯不肯定约?”
                        霍展白沉吟片刻,目光和其余几位同僚微一接触,也便有了答案。
                        ——事情到了如今这种情况,也只有姑且答应了。
                        “好!”他伸出手来和瞳相击,“五年内,鼎剑阁人马不过雁门关!”
                        瞳却抽回了手,笑:“如有诚意,立约的时候应该看着对方的眼睛吧?”
                        看他的眼睛?鼎剑阁诸人心里都是齐齐一惊:瞳术!
                        然而霍展白却是坦然地抬起了眼,无所畏惧地直视那双妖异的眸子。视线对接。那双浅蓝色的妖异双瞳中神光闪烁,深而诡,看不到底,却没有丝毫异样。
                        “好!”看了霍展白片刻,瞳猛然大笑起来,拂袖回到了黑暗深处,“你们可以走了!”
                        他伸手轻轻拍击墙壁,雪狱居然一瞬间发生了撼动,梁上钉着的七柄剑仿佛被什么所逼。刹那全部反跳而出,叮地一声落地,整整齐齐排列在七剑面前。
                        “告辞。”霍展白解开了同伴的穴,持剑告退。
                        瞳在黑暗里坐下,和黑暗融为一体。


                        129楼2011-07-03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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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再去看——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便会动摇。
                          纵虎归山……他清楚自己做了一件本不该做的事,错过了一举将中原武林有生力量全部击溃的良机。
                          然而……他的确不想杀他。
                          不仅仅因为他心里厌恶妙空,不仅仅因为妙空多年来深知大光明宫的底细,绝不可再留,更不可让其成为中原之主,也不仅仅因为连续对六位一流高手使用瞳术透支了精神力,已然没有足够的胜算……最后,也最隐秘的原因,是因为——
                          他是“那个人”的朋友。
                          在药师谷的那一段短短时间里,他看到过他和那个人之间,有着怎样深挚的交情。她才刚离开,如果自己就在这里杀了霍展白,她……一定会用责怪的眼神看他吧?
                          他的心还没有完全冷下去,所以是无法承受那样的眼光的。
                          她最后的话还留在耳边,她温热的呼吸仿佛还在眼睑上。然而,她却已再也不能回来了……在身体麻痹解除、双目复明的时候,他疯狂地冲出去寻匿她的踪影。然而得到的消息却是她昨日去了山顶乐园给教王看病,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山顶上整座大殿就在瞬间坍塌了。
                          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
                          一切灰飞烟灭。
                          在鼎剑阁七剑离去后,瞳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黑暗里的那些影子便齐齐鞠躬,拖着妙空的尸体散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最深处,缓缓抚摩着自己复明的双眸。
                          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
                          雪狱寂静如死。
                          如果没有迷路,如今应该已经到了乌里雅苏台。
                          妙风抱着垂死的女子,在雪原上疯了一样地狂奔,雪落满了蓝发。
                          向北、向北、向北……狂风不断卷来,眼前的天地一片空白,一望无际——那样的苍白而荒凉,仿佛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他找不到通往乌里雅苏台的路,几度跌倒又踉跄站起。尽管如此,他却始终不敢移开抵在她后心上的手,不敢让输入的内息有片刻的中断。
                          猛烈的风雪几乎让他麻木。
                          妙风在乌里雅苏台的雪野上踉跄奔跑,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感觉有泪在眼角渐渐结冰。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夜,五岁的他也不曾这样不顾一切地奔跑。转眼间,已经是二十多年。
                          “嘎——嘎——”忽然间,半空传来鸟类的叫声。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鹞鹰,在空中盘旋,向着他靠过来,不停地鸣叫,悲哀而焦急。
                          奇怪……这样的冰原上,怎么还会有雪鹞?他脑中微微一怔,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人养的鹞鹰,既然他出现在雪原上,它的主人只怕也不远了!
                          明白它是在召唤自己跟随前来,妙风终于站起身,踉跄着随着那只鸟儿狂奔。
                          那一段路,仿佛是个梦——漫天漫地的白,时空都仿佛在一瞬间凝结。他抱着垂死的人在雪原上狂奔,散乱的视线,枯竭的身体,风中渐渐僵硬冰冷的双手,大雪模糊了过去和未来……只有半空中传来白鸟凄厉的叫声,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时间静止”,那么,就是在那一刻。
                          在那短暂的一段路上,他一生所能承载的感情都已全部燃烧殆尽。
                          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苍穹灰白,天地无情,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久久不寐。
                          窗外大雪无声。
                          乌里雅苏台。


                          130楼2011-07-03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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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时分,驿站里的差吏正在安排旅客就餐,却听到窗外一声响,扑棱棱地飞进来一只白色的鸟。他惊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落。那只白鸟从窗口穿入,盘旋了一下便落到了一名旅客的肩头,抖抖羽毛,松开满身的雪,发出长短不一的凄厉叫声。
                            “雪儿,怎么了?”那个旅客略微吃惊,低声问,“你飞哪儿去啦?”
                            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竟是女子口声,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
                            然而不等他看清楚那个旅客是男是女,厚厚的棉质门帘被猛然掀开,一阵寒风卷入,一个人踉跄地冲入城门口的驿站内。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满面风尘,仿佛是长途跋涉而来,全身沾满了雪花,隐约可以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个人深陷在厚厚的狐裘里,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垂落在外面。
                            “有医生吗?”他喘息着停下来,用着一种可怕的神色大声问,“这里有医生吗?”
                            在他抬头的瞬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蓝色的……蓝色的头发?!驿站差吏忽然觉得有点眼熟,这个人,不是在半个月前刚刚从乌里雅苏台路过,雇了马车向西去了的吗?
                            “这位客官,你是……”差吏迟疑着走了过去,开口招呼。
                            “医生!”然而不等他说完,领口便被狠狠勒住,“快说,这里的医生呢?!”
                            对方只是伸出了一只手,就轻松地把差吏凌空提了起来,恶狠狠地逼问。那个可怜的差吏拼命当空舞动手足,却哪说得出话来。
                            旁边的旅客看到来人眼里的凶光,个个同样被吓住,噤若寒蝉。
                            “放开他,”忽然间,有一个声音静静地响起来了,“我是医生。”
                            雪鹞仿佛应和似的叫了一声,扑棱棱飞起。那个旅客从人群里起身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三十岁许的素衣女子,头上用紫玉簪挽了一个南方妇人常见的流云髻,容色秀丽,气质高华,身边带了两位侍女,一行人满面风尘,显然也是长途跋涉刚到乌里雅苏台——在外面露面的女人向来少见,一般多半也是江湖人士,奇怪的是这个人身上,却丝毫看不出会武功的痕迹。


                            131楼2011-07-03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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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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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排开众人走过来,示意他松开那个可怜的差吏:“那我看看。”
                              “你?”他转头看着她,迟疑着,“你是医生?”
                              “当然。”那个女子眼里有傲然之气,摊开手给他看一面玉佩,以不容反驳的口吻道,“我是最好的医生——你有病人要求诊?”
                              妙风微微一怔:那个玉佩上兰草和祥云纹样的花纹,似乎有些眼熟。
                              最好的医生?内心的狂喜席卷而来,那么,她终是有救了?!
                              “那么,快替她看看!”他来不及多想,急急转过身来,“替她看看!”
                              那个女子无声地点头,走过来。
                              长长的银狐裘上尚有未曾融化的雪,她看不到陷在毛裘里的病人的脸。然而那之苍白的手暴露在外面的大风大雪里,却还是出人意料的温暖——她的眼神忽然一变:那只手的指甲,居然是诡异的碧绿色!
                              这种症状……这种症状……
                              她急急伸出手去,手指只是一搭,脸色便已然苍白。
                              “这、这……”她倒吸了一口气。
                              “医生,替她看看!”妙风看得她眼神变化,心知不祥,“求求你!”
                              看着对方狂乱的眼神,她蓦然觉得惊怕,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喃喃:“我救不了她。”
                              “什么?”妙风一震,霍然抬头。只是一瞬,恳求的眼神便变转为狂烈的杀意,咬牙,一字一句吐出:“你,你说什么?你竟敢见死不救?!”
                              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拔剑的,在满室的惊呼中,那柄青锋已指到她的咽喉上。
                              “见死不救?”那个女子看着他,满眼只是怜悯,“是的……她已经死了。所以我不救。”
                              仿佛被人抽了一鞭子,狂怒的人忽然间安静下来,似是听不懂她的话,怔怔望向她。
                              “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女医者俯下身将那只垂落在外的手放回了毛裘里——那只苍白的手犹自温暖柔软,“你一定是一路上不断地给她输入真气,所以尸身尚温暖如生。其实……”


                              132楼2011-07-03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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