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沙……”
是什么声音呢。
有什么掉在地上了吧。眼角的余光能瞥到一些白色的东西,似乎是从自己身上零碎的掉下来的。但风间已经没有心力去留意了。
风间又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体力似乎不太够用。意识也不大清楚。是记忆掉落太多的关系吧。腿部的酸软无力让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尝试着起身失败后,他索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休息。
反正也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了。
自己来到这里是多久以前的事已经不太想的起来了。死去的时间流动几乎是静止的,这里的时间相对与人间,实在过于漫长。
他只记得自己在即将经过轮回的通道时硬生生顿住脚步,自己应该还有没有完成的事,不可以就这样轻易离开的。
忍受着灵魂被水气撕扯的痛楚,就那样又沿着河岸走了回来。周围是火焰一样艳丽的椿。他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身体上的煎熬也一天比一天难以忍受。眼前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色,没有日出日落,当看见来到这里的,多年以前家族宴会上见过的族弟那几乎没变的容颜时,才发现或许这里的长的像一辈子的时间只是人间的几个时辰。
只是曾经印象深刻的记忆,开始越来越记不清楚了。就算是最重要的人的记忆,也敌不过地狱河水的侵蚀,模糊的只剩下一些轮廓;而阴暗的怨恨却在意识中越发清晰,想要破坏,想要毁灭的欲望几乎控制了全部的思维。
在地狱河水的河面上倒映着自己的容颜,是自己,又不是自己——那是一株椿花。和周围一般共同生长的椿,比火焰更加艳丽的断头之花。
变成什么样子都已经不重要了,除了对世间的怨恨,自己不需要任何东西。
终于某一天,那个男人来了。
那个求生意志比任何人都强的土方,明明被金属椿贯穿了胸膛,却还是一次又一次挑战着离开的道路,直到再也支撑不住而跌入了水中。
迟早都会被吞噬干净的家伙。那么,与其无聊的等待,亲自扼杀他的性命也不坏。
伸出一条一条的花枝,将那个家伙狠狠拽到深水处。猎物挣扎的时候分明感受到残酷的喜悦。很快,可以让他永远留在这里了。很快就让他品尝到跟自己一样的痛苦吧。
这绝对是抵抗的最厉害的猎物没有之一,明明已经堕落成这样,却固执的不愿意死去。死死守住那不值钱的记忆,不愿意让河水夺走。……难缠的家伙。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不知为什么,忽然的就放弃了抵抗。他的灵魂很轻易的开始分散,记忆大片的在水下蔓延,被河水贪婪的吞噬。其中有一部分,就那样随着水流进入了自己的意识。
那是一些纷乱繁复的画面,极具冲击性的在眼前展开,就像自己的回想一样,却又清楚的知道不是属于自己的记忆。
在大雨滂沱的山间小道。少年的土方蜷缩在地,一旁类似于药箱的东西早就被打翻,药物散落了一地。而不论周围的人怎么围着他又踢又打,怒骂“你这种乡下佬也想装武士”,土方只是一声不吭。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成为真正的武士。
陈旧狭窄灯光也非常昏暗的试卫馆,因为忙碌了一天却毫无所获而遭到近藤养母的白眼。不过这并不值得让人在意。
——上京的机会已经来了,很快,所有的人都可以脱胎换骨的吧。
八木源之丞邸。刚刚入驻京都不久的浪士队几乎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每餐的饭食要的争抢都可以用惨烈来形容。新八在这次抢饭中动作幅度太大,整碗饭都掉在肮脏的榻榻米上撒了一地。面对愁眉苦脸蹲下来捡还能吃的饭粒的新八,土方僵硬的将自己的饭递了过去。“只给一半,下不为例。”
——那天被新八勒住脖子大吼“副长,才知道你是个好家伙啊”,差点窒息了。
初次出阵,首战告捷回屯所的路上。不知是否是之前的战斗过于激烈,挂着“诚”字大旗的旗杆,在行路途中忽然就折断了,举旗的队士目瞪口呆的望着那面金红相接的旗帜飘落在地。一旁的町人带着厌憎又看好戏的神色瞅着他们。土方一言不发的上前,拉下腰间的和泉守兼定,和竹竿的断裂处并在一起,随后扯下钵金的带子,将长刀和旗杆牢牢绑在一起。旗杆被固定好,土方用力往上一举,旗帜再次飘扬了起来,身后的队士也发出了欢呼。
——目之所及皆是恶评又如何,我们只为自己相信的正义……为理想而战。
一幕又一幕,在风间面前如连绵活动的画卷一样展开。明明不是自己的记忆,那或伤感或激荡或苦中有乐的心情却真实的传达了过来,让人几乎以为是发自自己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