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和现在的你完全不一样？”Damon不禁莞尔，“像个小女孩。”
“本来就是啊，”她也跟着笑了，“现在回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坠马啊……”
他想起弟弟曾经的日记。
【上一周骑马摔下来骨折。父亲怪哥哥没有好好看着我，惩罚他太阳底下思过。他在晚上偷偷跑来，把厨房新作的布丁给我。看到我受伤的腿，说着说着哭起来。】
有些字眼，无关风月来自血脉，毋须明言亦毋须点破，生来就有令人心头一暖的力量。
“你的那位未婚夫呢？”他想到另一段情节，“一定很有趣。”
“对，被我揍了。”
Damon看住她。

Damon忽然在刹那间心怀感恩，不为什么，只为渺茫天地间，有人能和自己并肩而立，望向同一处地平线，然后在晨风转变流向时，微微眯起眼，享受被晨曦笼罩惠泽的分分秒秒。
“Olivia，”他没有看向她，“其实，答案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故意留出一天的时间？”
“给我们所有人一个缓和的空间，”她目送圆日升空，意兴阑珊地要往回走，“以及，给我自己一个，24小时的幻想。”
Stefan嗅出什么的看向哥哥，后者只是转过身，将表情埋进这漫天的金辉中。
“Olivia，”Stefan喊住她，语气真诚，“我们，都不想和你成为敌人。”
她没有回答，身形轻盈如同蝶舞，无声离去。
Bonnie打开家门，发现门口赫然是Katherine。
“你来做什么？”
“不邀请我进去么？”
“没有必要了，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的吗？”
“那好，”Katherine无所谓地耸肩，“关于救Elena还有你们一干人等的方法，你也要让我在这里大声宣扬？”
小女巫咬咬唇，衡量了一下利害，阴脸让出空间：“请进。”
她笑容可亲：“真是太谢谢了。”
兄弟俩回到家，发现客厅里除了Elena，还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伊莎贝尔？”Damon感到可笑，“时至今日你还有什么立场坐在这里？”
“救你们的立场。”她笑容可掬。
Stefan看向面色凝重的Elena：“她对你说了什么？”
“Katherine已经去找Bonnie了，”她示意两人别紧张，“上次用过烧画像制服真身的咒语，这次，我们可以用Elijah的画像。”
“嘿！”Damon立马瞧出里面的风险，“怎么，你们就这么放心那些粉末？！要是意外，被拧脖子的就不是一个人了！”
“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Elena迎向他湛蓝色的眸子，“Damon，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了——Olivia昨天说的没错，一直以来，我的存活成为这么多人唯一的意义，这对你们不公平！难道——你要再痛苦地选择一次？”
Damon面容展了展，有种被击中的无措。他挑了挑眉，默默看向弟弟。
“我看，”Stefan把这个方法琢磨了几圈，“你还是和盘托出比较好，伊莎贝尔。”
Olivia抱住抱枕，躺进沙发。
打人事件后，她便被怒不可遏的父亲送到爱丁堡的领地闭门思过，一思就是整整五年。然后，等到她终于获赦归来时，天地都变了。
当时也没想到，五年中一个善意的举动，彻底割裂了她往后的人生。
那才是，她竭力不愿回想的黑暗过往。

【第九章】
Elena将Olivia约到Grill，此刻，离最终答复期限还有十个小时。
吸血鬼女巫早到了，见人类少女进了酒吧，合上一直在看的书。
“很抱歉这时候把你叫出来。”Elena放下背包，在她对面坐下。
“他们不知道你会来。”
“……既然你看出来，我也不瞒你了。”人类少女调整了一下呼吸——说实话，Olivia的不怒自威益发凸显——她有些不自然，“愿意和我定一个契约么？”
Olivia盯住她半刻，托起腮：“请明示。”
“最后杀死Elijah的匕首是我捅的，违背了之前和他许诺的交易内容，所以复活之后，他必定会第一个杀了我。”
“哥哥会这样做。”
“如果，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他是不是就该放过其他人？”
Olivia眼神沉默了一下，往后靠上椅背：“你这个不是契约，而是不平等条约。”
“问题的焦点就在我的命该由谁终结，若是我自杀，克劳斯的诅咒解脱不了，对你哥哥也是重挫。”
“你想在期限到达之前杀了你自己？”
Elena无畏地迎向她：“我也会为了我的家人朋友不惜一切，甚至我自己的命。”
“你就这么肯定，在看到你死之后，哥哥就不会一气之下将他们全部铲除？”
“我肯定。”
“哦？凭什么？”
“凭你会拦住他不这么做。”
Olivia呵地拢起手，半是惊讶半是好奇：“那么再请问，你又是凭什么断定我会阻拦？”
“你那天都下不了手，更何况过一天的现在。”Elena很冷静，“同样的，我们的答案那天就很清楚，更何况24小时之后。”
她不由对这个人类少女另眼相看：“你倒是看清了诺言的本质。”
“多谢，”Elena松了口气，眼神霎时柔和很多，“其实，更主要的是，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她顿了顿，“看得出来，你开始在意一些人……”
“Elena，”Olivia适时打断，“在重大决定前，我不会让情感操纵理智。”
“你在撒谎。”
“这算是挑衅？”
“不管怎样，我和其他人的心情是一样的，”Elena握住自己的双手，“那就是，我们都很想交你这个朋友。”
“多谢，我也是。”她觉得再谈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不过，大是大非上面，朋友有时候必须让位于家人。”
此刻，Stefan的短信来了，Elena半遮半掩地点开，瞄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暗暗吁了口气。

Damon看到弟弟扛过来的画册内容时，不禁挑了挑眉。
“你确定这个方法管用？”
他抱肩，看弟弟把Elijah的画像交给早就准备好其余物什的Bonnie：“别忘了，他是始祖。”
“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总要试试看的。”
Bonnie接过画像，像上次一样，折叠好放入器皿中，滴上水，念动咒语。
纸张先是无风自动，接着腾地剧烈自燃。
一旁的Katherine哇哦地站直原本散漫的身体：“你的能力看上去又提高了不少。”
“和她相比还是差距不小。”Damon泼冷水地戳明事实——尤其是看到Bonnie再次面露痛苦之色——他撅起嘴，蹙着眉看向一脸认真关切女巫施法的弟弟，“只对付Elijah，对吧？”
“是的，只要安稳住他，其他的坐下来都好谈。”Stefan诚恳地向哥哥保证，“你放心，这里面牵扯到这么多人，我不会冒险。”
Katherine微微别过脸，没有说话。
那头，火无水自灭，残余一堆白色粉末。
“……东西都在这，”Bonnie整个人登时变得无比疲倦，强撑着把话说完，“今晚撒上他的身体——记住，一定要迅速……始祖的能力超出我的可控范围，你们一定要……保重。”
Stefan忙扶着她坐下来休息。
Damon伸手去触那堆粉末，细腻滚烫，激得他哇地缩手。
“你瞧，我都说什么了，”Katherine不知为什么扯扯嘴角，看向正在恢复元气的Bonnie，“你的能力今晚就要得到测试了。”
小女巫捂住胸口，装作不适强力压下越发肆意的不安。
那不是对Elijah的限制咒语——她撒了谎。
事实上，当Katherine坦白整个计划时，她也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一切都是为了Elena和大家”——因为这句话，她还是答应了。
今晚，就要接受检验了啊。
她抬脸看向忙碌的兄弟俩，在心中默念了声对不起。

Elena接到短信就知道Stefan偷画成功，毫无实质性的谈话结束后便马不停蹄奔回来汇合。
“谢天谢地，你没事……”
Stefan接受她的过于担心：“没什么——你没事？”
Elena摇摇头：“我没事，她没发现。”
“你们在做什么？”Damon原本就在好奇偷画不自然的顺利过程，“……你——Stefan——你要Elena当靶子引开Olivia注意？”
“你先别急，”他安抚住哥哥，“我说过了，只是要拿到Elijah画像，Olivia在场的话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
“……所以你们就这样一唱一和？！”他兀地无名怒火，要发作却师出无名，只得绕开话题，“今天日出的时候就打定主意来观察的，是不是？”
“不，Damon！”Stefan对这么一个罪名表示难得的抗议和气愤，“我一直在外面看着你们！从你进屋开始！”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
Stefan没好气地瞪过去，露出一个“你说呢”的眼神，Damon像被当中揭短，硬生生咽掉下半句。
“……约翰和伊莎贝尔那对活宝呢？”面上闪过狼狈的颜色，Damon掩饰一般随便抓了一个话题，“他们是不是还想来友情客串自己加戏？”
“伊莎贝尔说，她只要保证Elena的安全。”Stefan淡淡道，“至于约翰，医院那边表示他暂时还不能用语言表达思想。”
“真可惜，麻烦制造者领便当了。”Damon一副不带劲的懒散模样，“你认为今天的和解奏效？”
“我们别无选择了，Damon，”Katherine有些察觉出现在眼前这个男人的细微情感倾向，“就衷心期待，你欣赏的那位吸血鬼女巫能将通情达理演绎到最后——是吧，Stefan？”
名字的主人没有理睬她：“我去叫Jeremy——Bonnie看上去需要好好休息。”

临出门前，Olivia的手机响了起来。
未知来电。
她犹豫了一下，摁下接听。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是Damon。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天知道她是怎样的心情摁断他先前的几通来电——现在离最后期限不到半小时，他又想说些什么呢？
“我有话要和你说。一直以来就想告诉你的。”
这算什么？这样的境地，说和不说有区别么。
“到墓穴遗址这边来吧。”
到那里做什么？
“我等你。一直等到你出现为止。”
没让她开口应答，电话戛然而止。
Olivia被这么突如其来的强硬怔住，对着通话结束的屏幕，迟迟没有合上机盖。
这一头，伊莎贝尔将家中的固定电话放回原位，关闭电脑上的声音软件。
和上次一样的把戏，音频单音节剪贴合成，加上语速和接电话人此刻的心情，耳朵根本听不出差别。
成败就看今晚了。无论怎样，虽然中间有些情节出乎意料，剧本还是按照她和约翰之前预测的那般八九不离十地进行下去着。
也无论怎样，她是要拼尽全力保护Elena的安全。
墓穴遗址……指的就是这里吧？
夜色浓厚，她微微眯起眼好让自己看得清楚，周围似乎一个人都没有，静得听得到自己脚踩落叶的声响。
奇怪，为什么要约自己到这个地方。还说什么有话要说。
不远处有光线微弱跳动——难道就是那里？她抱起肩膀，确认似的喊了声“Damon”。
没有人应答。
怎么回事？出事了，还是……被骗了？
正当她想离开时，手机适时响起——伊莎贝尔：“Olivia。”
“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情况越来越奇怪了，出于警觉本能，她开始远离那个墓穴，却听得电话那头伊莎贝尔微笑的语气：“Damon在这里。”
“什么意思？”
“你可以叫我小人，不过，”墓穴里，火把通亮，伊莎贝尔看向早就就位的约翰，“鉴于上次你把我的前夫折磨得如此凄惨，我有必要把惩罚转移到Damon身上。”
“你……等等，你什么意思？”
“进墓穴不就知道了么？”
Olivia还在将信将疑，那头忽然传出一个压抑而苦痛的坠地声，她刚要细听辨认，伊莎贝尔适时插进：“你不来看看么？难道要我把整盆马鞭草当着他的头浇下，你才会相信？”
更大动静的挣扎声音，Olivia回想起那天对约翰的惩罚，后背一僵：“你等着！”
她挂上电话，没多想便朝墓穴走去。
“Da……伊莎贝尔！”冲进来见火光通透，隐隐察觉自己笨得着了某人的道，Olivia还是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扶住墓穴石墙看向插着口袋等候她的伊莎贝尔，“可以告诉我，这个主意是什么意思吗？”
“身为一个母亲，”伊莎贝尔脸色是罕见的无所畏惧，“我在试图保护自己女儿的安全。”
“好感人的母爱，可惜我没有心情观赏下去。”Olivia更加确认此地无银三百两——伊莎贝尔身后的墓室门口有限制咒语——当即要撤退，忽的有人从后面冲上来，她还来不及防御后背便像被炙烤腐蚀一样剧痛起来。
“啊！！！”

……火……火……火……
【她是女巫！！烧死她！！烧死魔鬼的女人！！烧死她！！烧死她！！】
黑暗的过往铺天盖地压境入侵，思维彻底绷断，回忆和现实交叠，竟是如此相同。
……火……火……火……
不要。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身体过电般激起熔浆般的恐惧和愤怒，她听不到触不到意识不到，只有满眼满眼血一样的诡异红色撒旦一样嘶叫着狰狞着扑向她。
我从来害人……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最后一丝理智断开。
她苦痛地抱住自己残缺的身体——
放开我……放开我！！！
Damon不耐烦地望向客厅的座钟，赫然发觉Olivia已经迟到了整整十分钟。
“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胸口的不安渐渐聚拢，电话拨了几次都无人接听——她怎么了？最终放弃了？——不，不会的，她不是那样的人——那么，真的出事了？
Stefan和Elena显然也很奇怪，只有Bonnie一直低着头没说话。Jeremy之前说要看着Elijah防止诈尸，跑到地下室候着。
Katherine又不见了。
“还是没有接电话？”
看到哥哥第九次合上机盖，Stefan终于忍不住道出几乎所有人的疑惑。
“会不会……被什么事绊住了？”Elena也很不理解，“要不，试试她家里的电话？”
“没用，早拨过了，没人接。”Damon近乎暴走地翻开机盖摁下重播键，听了良久又是无人接听，烦躁得摔下机子。
在场的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吓了一跳。
“Damon，”Elena心跟着惊了一拍，试图挤出平和的口吻，“你先别急，她肯定会来的……你了解她，她不会不守诺言……”
“那就应该接个电话说明为什么要迟到！！”他没好气地顶回去，“装腔作势很刺激么？！这算什么？不行……我要去找她当面问个清楚——大不了死了，总比在这里受罪好！！”
“不行！！”
三人同时喊出来，Stefan和Elena还没来得及为Bonnie忽然表现的紧张诧异，后者像是撑不住地叫出事实：
“……她今天……今后……都不会再来了……”
“你说什么？”Damon的眸子浮现杀气，扑上来摁住女巫的脖子，Elena尖叫着要去拉，Damon摔开她将Bonnie递到墙上，獠牙亮起，“你、把、刚、才、的、话、解、释、一、遍！”
“Damon！！住手！！”Elena跳上前拉住他的左手臂，发觉自己的力气小得可怜，“Bonnie……你掐死她的！！”
“你说啊！！”Damon一个用力，将女巫离地提起撞向壁炉，上头的相册应声落地碎裂。
“Damon！”Stefan也冲上来要拽开哥哥，孰料后者比他强大很多，一个不耐烦地抬手就将他弹倒在地——这是多久之后两人再次兵戈相向？——Stefan在痛意中看到哥哥脸上近乎恶魔的表情。
就在争执不下时，原本看地下室的Jeremy见鬼一般跌跌撞撞跑上来：“……天哪——你们一定不会相信——那具尸体……Elijah的尸体……竟然流泪了！！”

悲鸣。
水的悲鸣。像精灵被辱后激烈而刺耳的尖叫。含着血泪的控诉。
伊莎贝尔和约翰只听到某种近乎汽笛样尖锐的高音，延长得仿佛毒蛇嘶地钻入大脑，登时头痛欲裂浑身无力。
两人齐齐瘫倒在地。
“啊……！！！！”
伊莎贝尔大脑像被撕扯开去痛到无以加复，身边的呃约翰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看向一发不可收拾的大火，惊恐地发觉所处空间的气流变了。
气流在变，不，应该说是空气中的水蒸气因着某种意志急速聚拢起来，某个漩涡逐渐成型，宛若鬼婴哭泣的面部狰狞。火势在某个临界点止步不前又奋力冲破什么。
怎么回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Damon扔下女巫第一个冲进地下室，Stefan吓得赶紧要拦着跟下去，兄弟俩在看清遗体的样子后，同时一凛倒退两步。
天哪，简直是……
姐弟俩和女巫也跑了过来，Elena的目光触到Elijah干尸一样的脸，吓得差点摔倒。
他在流泪。
他在哭。
干枯发青的死皮上，眼角处毫无征兆地淌出泪痕，和他僵死的容貌一衬，透出心酸的诡异和胆颤。
怎么死人也会忽然哭泣。还那么悲伤的模样。
“……Elijah……兄妹……Olivia！！”Damon恍然大悟，扭头就冲了上去。
“Damon——”要拦住已经不可能，Stefan惊魂甫定地回头拽住还沉浸在巨大惊吓中的Bonnie，“你到底做了什么？”
“……伊莎贝尔要烧死Olivia……Katherine叫我把咒语设在墓穴遗址那里……现在大概已经……”
Elena呵地捂住嘴：“天哪！你怎么可以……”
如果Olivia死了，那么……
她头脑里有股火苗腾地窜上来，低头再次看向僵死的Elijah。
如果要阻止这个悲剧，只有……
她在尸体面前跪下，抬手握住匕首末端。
耳边是Jeremy的尖叫：“哦Elena你不可以……”
她心一横——

“Olivia——Olivia——”
他像头分不清方向的困兽，在林中四处嘶吼寻找。
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耳朵一动。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快……”
Katherine的声音。
他最后一点耐心完全消磨殆尽——不可以伤害她！！——不可以被原谅！！
那是墓穴遗址的方向，他想也没想就杀了过去，孰料还没到跟前，耳朵像被蛇钻入一样瞬间吸干力气。
他呻吟着跪倒在地。
哭声。
谁的哭声，愈演愈烈，仿佛要将空气撕扯变形。
“……啊……”
好像是Katherine撑不住倒地的声音，Damon费力地睁开剧痛的眼皮，火光——他看到火光。
Olivia！
是你在哭吗？
是你在控诉吗？
怎么会明白呢，为什么会明白呢，他火烧燎原的心口，忽然无声滴落悲楚，紧接着如同泉水满溢——他抬手去摸自己的脸，竟然是泪流满面。
是你吗Olivia。
是你吗。
他挣扎着起身。
“Olivia！”
站起来啊Damon。
你给我站起来啊！！
他不知哪来的忍耐，拼着仅剩的那点气力冲到墓穴门口，一眼就看到还在蠕动的Katherine和早就不动的伊莎贝尔以及约翰。
Olivia……Olivia……Olivia……
他的眼睛被火光刺伤了，灼热的温度暗示着致命的危险，耳边的悲鸣声还在继续，像是要将谁经年的心血一点一点沥出来给谁听。
虽然看不见但依然坚定的方向——他知道，她就在这堵火墙之后。
别再哭泣了，Olivia。
请你别再哭了。
别再哭了……
他可以闻到衣料烧焦的气味——可是他已经不怕了，好奇怪，一直最惧惮的火焰此刻没有了丝毫威胁和死亡气息——他只知道自己要冲进去救她——救她，他要救她，他要救她——这股可怕的执念召唤他一步一步往前。

Damon……Damon……
他终于抵挡不住由耳朵穿透全身的刺痛跌倒在地——头发烧焦的气味——这是要死了吗？Olivia……可以看见你吗……
我究竟要怎样，才可以看到你。
“Damon！！”
耳边的痛楚似乎小了些，他感到自己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从火前拽了出来，然后面部一凉——呼——夜色的味道——他被拉了出来。
Elena赶紧上来查看情况：“Damon？！Damon？！！”
那头Stefan把火墙外的三个拖了出来，再要折回去救Olivia，才小下去的火势倏地原形毕露嘶吼着扑跌上来。
Stefan只能后退着逃出来。
Jeremy扶住摇摇欲坠的Bonnie：“……拜托……让火小下去……只差一点……”
Bonnie紧攥住他的手，闭眼的脸上显露巨大的痛苦——她在同时和Olivia的哭泣作战——那种哭声有嗜人的妖媚——她的头剧痛要炸开——不，还有一点……还有……
“Bonnie！！”
Elena只觉耳边刚降低的鸣叫陡然恢复剧烈——她啊地捂住双耳，抬脸勉强看到Jeremy和Bonnie双双倒下去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下意识去看Stefan，他也被这变故折磨到虚脱地撑住身体，摇摇欲坠。
不行了吗……就这样不行了吗……我们就这样……
Olivia。
Olivia？
在这连呼吸都弥漫着痛的世界里，你听到了吗，Olivia？
Olivia？
水声。消退。忘记。回来吧。
回来，不要哭泣。回到真实的世界来。
回来呀，Olivia！
悲鸣声渐歇，Damon呛着咳了一记，颤抖着清醒过来——要救她——他顾不得浑身无力，起身要再次冲进去——
某种熟悉而强势的气息将他挡了出去。
“Olivia！”
火光中突然掠出的身影，快到他刚恢复的眼睛完全看不清，待到回头追上去，那人已经将Olivia抱至地上——那么温柔的动作，刺得他心头没来由一酸一痛。
“你……”
“之前辛苦你照顾我妹妹，真是不胜感激，”Elijah没有回头，俯身无比爱怜地拂开怀中女孩面上的灰尘，“从现在起，她由我守护。”

【第十章】
暴雨。
风嘶吼得像哭泣，冰冷得不能触动。泛着怪异紫色的天幕，赤白色的惊雷偶尔亮起，像是人的血管忽然清晰。
Olivia还没有休息，就着书桌上的烛光蘸着墨水写信。自从来到爱丁堡之后，家里的消息几乎绝迹。她还是坚持每个月两封信的速度，一封给父亲例行请安，一封则是给Elijah。
面前摊开的纸正是预备写给哥哥的，她刚调好墨水，身后某扇窗户“嘭”地自动打开，雨点哗啦啦砸进来。
她吓了一跳，定定心跳，起身关上锁紧，顺势往窗外看了看——雨太大了，景物模糊，倒是远处依稀的一条明黄色显得扎眼。
火把？这个天气还有人出来？
刚拉上窗帷，她就清晰地听到楼底下传来的惊呼和争吵，越来越大的动静，直到一个惊雷劈下，陶瓷碎裂的惨叫令人心头一跳。
她拢起肥大的裙摆往楼梯走去，一眼就看到客厅里刚暂停争执的管家和厨娘，接着是两人脚边狼藉的花瓶碎片。
“发生什么事了？”
“哦，没什么事，小【百度】姐。”管家不露声色，“打扰您的休息，真是非常抱歉。”
“没事？”
她注意到厨娘压抑着发抖的神色，管家一脸严肃近乎威胁，显然，两人刚才为什么事情激烈分歧过。
又是一个惊雷，将窗外树影照得宛若鬼魅，厨娘哇地尖叫捂耳：“魔鬼……是魔鬼来了！！”

Olivia示意女仆将灯拨亮一点——嗯，清楚了，对面稻草堆里蜷曲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乱发女人，尽是淌血的痂和化脓的疤，手腕上深深一道被铁链拴过的印子，肌肤外翻血肉模糊。
“……水……水……水……”
在场人面面相觑。Olivia将灯火旁移，留意到她满是伤痕的赤脚。
天哪，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是怎么撑到这里的。
“杰拉尔德，喂她喝水。”
“可是……”唤作杰拉尔德的贴身女仆瑟缩地躲到光影之外，“……她是……魔鬼……”
“魔鬼会受伤吗？”她横了仆人一眼，“行了，把水罐给我。”
“可是……”
“你会说点别的么？”她对这几个不是呆就是慢的仆人表示叹气，“还是听不懂我的命令？”

那头只好诺诺照办。Olivia接过罐子，在她头边斜坐，踟蹰了一下，轻轻托起对方的脑袋，将罐口凑上去：“来。”
“唔……唔……唔唔……”
她像是一个世纪没有沾过一丁点液体般疯子似的吞咽起来，最后干脆抓过罐身咕咚咚倒下去，呛进鼻子眼睛耳朵连咳嗽都顾不上。
“嘘……慢一点……没有人和你抢……”Olivia拨开她的头发，发现脑后一大块血迹凝固黏住大把头发，扯都扯不下来。
“缇丽，你和杰拉尔德一起准备热水，帮她彻底清洗一下。”
“小【百度】姐……”缇丽畏畏缩缩提醒道，“管家先生说……”

“这个地方我是主人，自然我说了算。”她摘下手套头也不回地丢给女仆，“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她干干净净的样子——听到没有？”
那个受伤的女人是镜子，让她见到了很多自己以为不记得的事情。还不是Olivia时的流浪，比如没有自己鞋子的窘迫，比如被人嫌恶的目光。
她真的以为自己忘记了，竟然就在那一刻忽然全部复苏。
好冷，她觉得自己该回房，写信的事就延后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