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小街
by零叶西风
>>> １。
三月末，樱花开了整整一街。密密匝匝的，仿佛能把无孔不入的春风也挡在外面。从这头到那头，再细碎的步子也数不过一百，却也足够使人忘了小街外面的世界。
不二数到八十七的时候才终于觉得有风轻轻拍在背上。回头，小街两侧的樱花缀再枝丫上互相推搡着簇作一团，分明就是风撩拨的嘛。可是刚刚怎么就没感觉到呢，莫不是这风躲在巷子口等着吓醒懵懵懂懂的行人么。
清早的阳光柔软地缠在樱花丛里，晕成一片朦胧的红，映在小街上每一个行人的眼底，都化作点点甜甜的笑意。
太过虚幻的现实往往比太过真实的梦境更难令人相信。如若这是在梦里，从这幅景象中剥离出来的强烈宁静感一定会使不二情不自禁地期待，期待着小街的另一头——正是自己方才步步远离的那一头，一个修颀的剪影长身而立，樱花散漫地遮住他侧脸的轮廓。也许，也许他会侧身让过一位匆匆擦肩的行人，然后便继续闲闲地立在那街头角落，背对着不二的梦境，把目光投向外面——那个有风的世界。
既然是梦境，何妨设想那人垂手静立，唇角轻抿，摆一副一望而知的等待姿态恰是为了自己？小街这头的风拂过自己的脸，消逝在并不怎么悠长的街道里，倏忽间又摘一片薄瓣悄悄放到那人肩上。便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然后在数到八十六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偷偷扯起的微笑撞进那人猝然转过来的眸子里。艳得脱了粉的红瓣飘落下来。
太过美好的梦境往往招致层生的变故，而容不得任何期许。在梦的最灿烂处满怀被打断的期待醒来，总好过因为舍不得离去而陷于虚妄最终守得希望一步步落空。
在不二的权衡里，大概是宁愿选择惋惜，而不愿选择后悔的罢。
沉浸在梦境中的时间越久，迟到的可能性就越大。不过当不二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起初的二十个百分点已经“噌噌噌”地涨到了八十个。毕竟是新学期的第一天，就这么迟到了终究不太好吧。不二打散脑袋里不切实际的幻想泡泡，回身跨上自行车在巷口转个弯儿便奔着学校的方向奋力蹬去。
小街那头，春风摘了片薄瓣——艳得脱了粉的红瓣，轻轻地放在空中，任它悠悠飘落。
>>> ＴＢ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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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３。
淡蓝的眸子迅速地眨了两下，不二微笑着应道：“没呢。要回来了么？”
女生嘀咕着：“是啊是啊，本来还以为不二君会去接机呢。”
“呵呵，是么。”
黑色的签字笔在右手指间转了半圈，然后轻盈地落在表格上的那处空白，划出笔挺清秀的“不二周助”。
——————————
不二没有查阅过樱花的花期，只觉得刚刚习惯了看到“时烟”的路标就自然而然地跳下单车，就莫名发现那两片红云已经不知何时渐渐地散去了。
小街上的行人依然恍恍惚惚地在视线里来来往往，每个人脸上的笑意也都依旧泛着曾经樱花从高处投射下来的甜腻，只是不二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自己的心态，让他觉得那笑意远不如前几天或者说前几个礼拜来的清淡适意。
今天是周四，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上午的课表是国语、外文和自然科学，下午有一节声乐课，还有……还有一节什么，突然就记不起来了。啊，课间要记得去井上老师那里拿签证，昨天下午居然忘记了呢。一张签证办了不到十天，不知道是学生会工作能力强还是最近真的很少有人出国呢……
就这么歪着脑袋扯着嘴角凌乱地理着思绪，一不留神便数到了八十九。许是掌心里浸着薄汗的小小执念作怪，不二回忆着方才的步子又后退了三步，眼前便铺开一条浅浅的“沟堑”。巷口的西风绕进来挑起一绺蜜色的发丝，浮动的朝晖描摹着少年跃起时的轮廓，若是小街那头果真伫立着一个修颀的身影，想必也会侧过头来无声地微笑吧。
啊呀怎么又是国语课。木下老师皱着眉，瞥一眼讲台上的粉笔盒子，再抬眼看看教室里仰起的脑袋们，似是很无奈：“不二周助君，樱花还没谢么？”
“抱歉呐。”
木下老师终于把目光投向门口，少年弯弯的眉眼让他也不禁松了松皱着的眉头：“进来吧，要开始上课了。”
课间在楼下的办公室里找到井上老师的时候，学生会的几个干事也在。不二静静地站在一边漫不经心地听他们讨论学园祭的事情，脑袋里想着……啊呀其实什么也没想。
“那就这样吧。大家都要辛苦了。”铃木拨正额边的碎发，浅笑着露出右颊上的酒窝，“对了，后天手冢君回国，还有谁想一起去接机？”
“我也可以去吗？和子已经问过手冢君了吗？”
“那我和小林也去吧。”
“嗯，好。记得上午九点在校门口集中哦。”铃木点头应着，收拾好手边的笔记本和一堆画满各种圈点符号纸张，挥挥手示意大家可以回去了。
路过不二身边的时候，铃木轻轻问了句“不二君也一起去么”。不二没有回答，只是偏着头笑了笑。
井上老师递过来的签证上，入境时间赫然写着“April.13 Monday”。
>>> ＴＢ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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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４。
“嘟——嘟——”长长的等候音把不二的神经也拉得细长。
“喂，哪位？”终于被接起，遥远的熟悉声音倏忽便近在耳畔。
不二长吸一口气，正准备自报家门，却被那边抢了先：“不二？”
“是啊。”心里忍不住疑惑，德国寄宿学校的公用电话也有来电显示么。
“什么事？”无愠无喜的语气，果然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那个人呢。
“呐，手冢……明天要回来了吧。”
“是。下午两点半的飞机。”①
“哦……要不要我去接？”
“……不必了。周末，你在家里休息吧。”
“啊……哦，好。”
放下电话，不二环顾四周。卧室里空空的，该整理的都已经收拾停当，但似乎总觉得还少带了什么东西。目光落在书桌上，不二开始认真地思考要不要把那盆小仙人球也装进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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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做了一个梦。梦里时间溯回到三月，时烟小街被朦朦胧胧的粉色染得模糊不清。到底是做梦，都不敢让那樱花红得那么艳，何况是小街那头从未出现过的身影。然而越是虚幻的梦境越让人安心，不是么。
不二看着那人缓步向自己走来，微微低下去的脸躲在樱花的淡粉色阴影里。他不唤他，他也不抬头，二人均是默默的，仿佛并不在意对方的存在。不二忍不住想要微笑，大概是怕太寂冷太沉默这一切会悄然融化，又实在不愿以任何声音敲碎这一刻也许永远求不得的宁静安好。
不二替他数着步子，八十七步，不多不少。那人走到自己面前，抬起头，一张清晰的脸。
难得早起，不二也没有赖床，懒懒地洗漱过后便揉揉眼睛披上外套出门晨跑。
周六早上的空气一如既往地清新着，一粒扬尘也无，鼻腔里淡淡的温度来自路旁的各种绿色植物，气味却洁净得几乎让人觉得空洞。
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不二开始频繁地走神，有时骑车上学会莫名地停在路边单脚支地想事情，有时在黑板上板书数学题会突然顿住粉笔在黑板上一道道地划直线，有时课间站在走廊上会久久地盯着对面的居民楼看而自己也不知在看什么，也有时，跑步跑着跑着会抬头看天。
蓝到几乎透明的天空似乎能慑住人的魂魄，诡谲的安详感令人窒息。没有鸟飞过，宁静本就不当被哪只路过的风尘仆仆的行者随便绞碎。然而不二却在隐隐约约期待着什么，同样湛蓝色的眼眸里映出的天空竟是不完整的，仿佛珠玉穿成的饰物被抽去了其中的丝线，有着细小的说不上来的残缺。
早餐过后不二去了趟附近的音像店，店主是个狂热的摇滚乐爱好者，店里的背景音乐永远是浓重的摇滚。不二不喜欢摇滚，却很喜欢看着店主往货架上摆放CD时肩膀一耸一耸的可爱样子，明明是个大自己不少的姐姐，却更像个活泼好动的孩子。
悠悠然地踱到第三排货架的时候，不二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屏幕上显现出一串完全陌生的号码。周围的音响太大，不二只好出去接。店主姑娘歪过头调皮地吐了下舌头表示抱歉。
是铃木，铃木和子。
“真的不一起来么？”
“不了。”不二微笑着回答，语气轻松，陪着挑选CD时一样的心情。
“那，好吧。”聪明的女孩子也没有多问。
挂下电话再走进店里，方才那首不二叫不上名字的摇滚乐已经被换成John Denver的《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②店主依然耸动着肩膀整理货架上的CD，仿佛这首乡村歌曲本就夹杂在那几曲风格迥异的摇滚之间。
不二弯着眉眼轻轻倚在货架上无声地笑，挂在嘴边的那句“谢谢，再见”却总也不能适时地溜出来。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I hear her voice in the morning hours
She calls me
The radio reminds me of my home far away
And driving down the road
I get a feeling
That I should have been home
不二记起昨夜的梦。少年抬起头，微眯的眼睛隐约泛着淡蓝色的笑意，嘴角清晰地勾起。他一步一步走近，身体贴上自己的，先是鼻尖相触，进而额发相缠，两个人慢慢重合。
周日，没关紧的水龙头哗啦啦地滑落一池春水，却静而无波。
>>> ＴＢＣ。
【简洁的注：
①时差问题。日本东京时区：+9，德国时区：+1。说话时是东京时间周五下午六点左右，也就是德国时间周五上午十点左右。从德国柏林直飞日本东京约十一个小时，其中计算请各位自行解决，总之到达东京是当地时间上午九点半左右。与前文提到铃木等人将于九点在校门口**不矛盾。关于航班时刻之类的问题请问百度大婶，俺科普不了= =
②这首歌其实不用俺科普的，俺加注就是想说俺私心很喜欢这首歌的。为什么喜欢？因为第一次听就喜欢。为什么第一次听就喜欢？因为就是喜欢。当你在台上对着全体观众唱这首歌，而有人非要固执地觉得你就是唱给她一个人听的的时候，你还指望她头脑冷静地给文加“简洁”的注么= =】

楼上诸位……【默默爬走】